等梧桐第三觉醒来,浦东机场华丽丽的玻璃华盖终于出现在眼前。她付好钱,看看表,和学姐吩咐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梧桐急匆匆的下了车,刚进了玻璃滑门,一眼就看到门口踮脚怒目着自己的余思佳。她连忙陪着笑脸蹭到余思佳身边,“学姐,累了吧,走,咱回家。”

“小没良心的,让我等了你十几分钟,一点都不心疼我,亏我还给你带了那么多好东西。”余思佳用挽着包包的手点了梧桐腰一下。

“呦呦,GUCCI今年的新款,学姐,收获不小嘛。”梧桐指尖描画着包包细腻的触感,一脸赞叹。

“得了吧,你家那位给你买的哪一个不比这个好啊。”余思佳“嫌弃”的把GUCCI从梧桐手里轻轻拉回,生怕弄坏了似得。

梧桐也不生气,拉着拉杆箱的把手,“学姐走吧,送你回家。”梧桐朝四周望了望:“学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师父他们呢?”“我先回来的,怎么,有意见!”“哪敢哪敢!”

俩人坐在车里一路说说笑笑的,漫长拥堵的路途也似比来时短了许多。

时间随着俩人的漫聊逐渐过渡到余思佳家楼下。余思佳工作以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在长宁租了一栋复式公寓,上班第二年就把房产高价买到自己名下。

余思佳开了门,指挥着梧桐把东西拿进屋里,这时,余思佳家厨房内,一个人闻声走了出来。来人右手拿着锅铲,腰间围着一条嫩黄色海绵宝宝。

这个惊悚到“可爱”的小男生……生……人

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苏梧桐面前,显然余思佳也未料到男人在,她舌头打着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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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事

看着他兴冲冲的跑出来,却发现并不只是一个人回来,还带着苏梧桐这个小赠品,一脸的意外与羞涩,梧桐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走近男人,“呦呦呦,没看出来哦,王大哥做起居家男人还真有模有样的!”

苏梧桐做流氓状,搓着下巴在王笑一身边绕着圈儿:“王大哥,哦不,是不是该改口叫姐夫了。”梧桐边说,边泛起灵动的大眼睛,瞟了余思佳一眼。

余思佳无奈的摇摇头,明显是要放任梧桐,王笑一见余思佳的默许,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好一阵失语:自己就这么被“老婆”抛弃了!

王笑一笑呵呵的摇摇头,由着梧桐在旁边插科打趣,突然,厨房里余思佳一嗓子叫了起来,“老王,你炖什么呢,糊了!”王笑一听到后,立马拎着铲子一溜烟的跑进厨房。

循着王笑一在厨房玻璃角不断晃动的海绵宝宝,梧桐弯着眼睛,笑的好个阳光灿烂。

当天晚上,待凌胥日来余思佳家接梧桐时,却被拉进门,四个人、两家人,坐在明亮的饭厅里,享受着这特殊的四人晚餐。

王笑一事先准备的烛光用蜡烛台和玫瑰花此时正孤零零的躲在厨房吊柜里,透过柜子夹缝可怜巴巴的窥着明堂里大快朵颐的几个人。

“哥,尝尝这个,‘姐夫’特制的西‘糊’醋鱼。”梧桐从鱼肚子上剥下一块肉,就着筷子递到凌胥日嘴边。

他盯着眼前那块表皮黑黢黢的东西,眉头不易察觉的拧了拧,苦恼的望了梧桐一眼,对方还给他一个“必须吃、很好吃”的表情。

凌胥日莫可奈何的张开嘴,啊呜一口像吞毒药一样将鱼肉整口咬进嘴里。经过最初的缓释,凌胥日鼓起腮帮子慢慢的开始咀嚼。

眉头松开,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嚼碎的鱼肉随着滚动的喉结咕噜一下滑进肚子里。凌胥日不自觉的伸出筷子,再次递到鱼肉上方。

梧桐看着越吃越欢的男人,笑着对一旁的王笑一说:“唉,看来这个厨技也要看天份啊,瞧瞧,姐夫歪打正着还能做出这样一道美味。”边说着,边用筷子敲击着碗沿。

吃过饭,两个女人在厨房里洗着碗,男人们则在客厅里对着新闻闲聊着。梧桐把一个刚刷好、用水冲净洗洁精的餐盘递给一旁的余思佳。

余思佳举着块抹布,接过盘子开始转圈擦拭着水渍,“梧桐,凌氏那笔贷款不行就放弃吧,郭行长说凌胥日公司的资金来源被质疑,想得到批复很困难。”

她举着盘子,哈了一口气,凑到眼睛近处瞧了瞧,随后又用抹布在边缘使劲儿的转了两下,这才将光可鉴人的盘子放回碗柜。

余思佳转过身刚要和梧桐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虚晃一下,勉强扶住一旁的支持,这才站稳。

梧桐见状,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刚想把外面的王笑一喊进来,却被已经恢复些的余思佳一把制止了。

“别,别叫他。”看到余思佳一脸的虚弱,梧桐心疼:“姐,你都难受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叫他呢?”

一抹胭脂色悄悄爬上余思佳的脸颊,她招手示意梧桐附耳过来。梧桐凑到她跟前,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在耳边说了一句话。

梧桐乍一听到,像被炮仗吓到一样,一下蹦开,愣了几秒,等反过味儿来,眼睛张的老大,“真、真的!!”人家说山路转了十八弯已经是极致了,可梧桐觉得自己的舌头现在就像打了十九个死结一样,打不开、拆不脱。

她“的的的”了半天,总算把舌头熨直了。梧桐收起平时的嬉笑脸容,拉着余思佳的手,一脸认真:“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余思佳除了工作时还是第一次见这丫头严肃认真的样子,她点点头,柔柔的说:“不然我干嘛这么早回来,到时候你给孩子做干妈哦!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成儿女亲家呢。”

其实余思佳有句话没说出口:如果这个孩子能留下的话。她掩饰着内心的情绪,笑着看向梧桐。

“嗯……”梧桐含糊的点点头。可她认真看着余思佳了没过三秒钟,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去,又恢复了顽皮猴子的本性,她弯下腰,低头凑近余思佳脸旁,故作样子的压低声音说:“姐,抓紧办事吧,不然过一阵大了就不好办了。”

随即飞快的跳到门边,冲着余思佳在腹部做了一个大西瓜的动作,便扬起嗓门朝外面喊道:“哥,走了啊!”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余思佳的视线里。

余思佳缓了会儿精神,小心的站起身,没等扶墙走到厨房门口,外面苏梧桐一个高音“姐,我们走了,记得和姐夫说啊!”便随即梆的一声关门声传来。

余思佳无语的苦笑一声,她本没想这么早就告诉王笑一自己怀孕的事情,因为她不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否承载一个孩子的沉重。

送走凌胥日和苏梧桐二人,王笑一关上门,奇怪怎么余思佳没有出来送。

他泛着嘀咕,两条腿自觉的拐进了厨房。

不进不要紧,进去就看到余思佳白着张虚弱的脸,无力的斜靠在瓷质墙面上。

王笑一被这样的余思佳唬了一跳,现在的她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吹倒。

他连忙上前拦腰把她抱起,余思佳窝在他怀里,蜷着身子任由他抱着进了卧室。王笑一轻轻的把她放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酒足饭饱的凌苏二人走出小二楼,来到户外。此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红酒的醉意微醺的爬上了头,梧桐晃着脑袋摇着凌胥日的手说:“哥,我想坐会儿再走!”

余思佳的家与苏梧桐所住的滨海公寓虽然同属长宁区,但两家之间还是有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胥日想也没想,点头答应。两个人在小区内的一处凉亭各自捡了把石椅坐下。

白天,这里大多时候都有老人在此打牌,常年的寖磨把原本粗糙的石头表面磨砺的十分光滑,梧桐只是在凳子上略略吹了吹浮尘便坐了下去。

不料屁/股还没沾到石头沿,梧桐就被眼疾手快的凌胥日一把拎了起来:“也不怕凉着。”凌胥日嗔怪的说了一句,边说边脱下外套,就着石板桌折成几折,弄平整后放在梧桐刚刚落座的那个石椅,一切都弄好后,朝梧桐摆了下手,细长的手指在略显灰暗的夜幕中滑过,汉白玉般极尽潇洒。“坐吧,这样就不会着凉了。”

梧桐想着余思佳肚子里的宝宝,一阵羡慕,嘴角对凌胥日感动的笑意却渐渐被一抹清愁浸染。

她也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啊,但是干妈今天曾有意无意的和自己暗示过不会让自己有哥哥的孩子,当然说这些的时候是凌胥日不在场的时候。

当然苏梧桐现在对余思佳所有的羡慕多年后,都被女儿凌浅浅变本加厉的从王墨天身上讨了回来。

凌胥日捡了梧桐旁边的一把石椅子坐下,他今天的心情也是异常愉快。

他和王笑一几年前就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刚刚从王笑一那里得知王笑一一个北京银监会的朋友来了上海,这次主要工作就是整顿上海不合理贷款的问题。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被打压的凌氏有了翻身的机会。凌胥日想至此不禁一阵兴奋。他习惯性的去拉梧桐的手,却意外抓回的是一手冰冷。

“桐桐,怎么这么凉,冷了吧,我们回家。”说着,他单手挽过梧桐的肩,拥着她站起身。

梧桐小心不被他察觉的擦掉眼角的一滴泪,故作镇定:“哥,衣服还没拿。”她借故将头扭向后面,给一个泪水风干的时间。

凌胥日板过她的头,携着她快步走向停在小区门口的车子,“不用管它,已经脏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当拾破烂的老叫花天不亮的摸进小区,看到这件孤零零被遗弃在凉亭里的“阿玛尼”西装,老叫花扼腕道:“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得珍惜东西了,就算A货那也是钱买来的不是,遭偷东西啊。”

说完,他细细的摸索着“阿玛尼”光滑的布料,赞叹“如今这个A货弄起来都讲究个品质服务了。”

老叫花从背上的麻布袋里拿出一个明显是用过但被压平的塑料口袋,把衣服叠好放进去,挂在了腰间的挂钩上。

那里零零碎碎挂了好些他认为是好东西的“东西”,事实上,这件西装也的确是个“好东西”。

暂且不说第二天老叫花巧遇阿玛尼的事情,我们先把目光重新拉回前个晚上余思佳的复式公寓里。

余思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些精神,王笑一陪她一起躺在床上,有句没句的说着话。

他见她恢复了神气便起身把她扶起,说,“洗个澡,去去乏,坐飞机很累的。”说完便先下了床,不一会儿,浴室里就传出了哗哗的放水声。

晚上,余思佳洗好澡,钻进被子,王笑一清理好浴室,也随即走了进来,不一会儿一个温暖的躯体就钻进被窝把余思佳揽进了怀里。

余思佳本就很忐忑的心随着身旁人不断上升的体温而越发紧张,就在王笑一双手开始四处游弋拨火时,余思佳阻着他,声音悠悠的传来:“我、怀孕了……”

身上的手蓦然停止了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的就在余思佳以为一切即将结束时,王笑一腾的坐起身,跳下床去。

余思佳苦笑一声,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爱情,脸色霎时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的时候,王笑一拿着电话走了进来,这时,卧室的灯已经打开,余思佳意外的在王笑一脸上看到一脸难以压抑的喜色。

他把电话凑到余思佳耳边:“爸爸和你说话……”边说,边用手抚上余思佳棕色的细软卷发。

接过电话,余思佳显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起来。“喂……”她犹豫的开口。“是思佳吗?呵呵,我是笑一的爸爸”一个略带沙哑但中气十足的那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叔叔,你好!”余思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个措手不及,她生气的朝对面满脸堆笑的王笑一瞪着眼睛。

“傻孩子,还不改口啊,要叫爸爸!”王喜元爽朗的声音极具威慑的响起,一句话把余思佳闹了个大红脸,她结巴了半天也没把这声“爸爸”叫出口。

“笑一他性子软,难得碰到你这么个投脾气的姑娘,我看一会儿翻翻黄历,把结婚的日子定了吧。”

就这样,在王家太上皇、太上皇后的紧密炮火下,余思佳正式的被扣上了“王笑一准新娘”这个大帽子。

于是,这个晚上成为余思佳人生中最混乱也是最幸福的夜晚。

电话从晚九点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换做平时余思佳不会觉得晚,但目前一身怀宝的她明显的体力更不济一些。

眼见着她脸上又有些转白,王笑一忙接过电话,嘱咐几句思佳需要休息之类的便挂了电话,饶是这样,短短两小时里,王家爸妈已经完成了查黄历、定日子等一系列重大决策。

几近午夜,王笑一搂着余思佳,她静静窝在他的颈窝间,温软的呼吸一下一下安慰着王笑一的神经。

“思佳,你不会觉得我老吗?”三十四岁的王笑一孩子气的问。“老啊,老,比我大七岁呢,所以你要多七倍的疼我哦……”半梦半醒之间,余思佳含糊的应着。

王笑一轻轻拍拍她的肩,像母亲哄婴儿入睡般的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

“对了,凌胥日他们公司的贷款应该很快就能批了!”王笑一知道余思佳和苏梧桐关系匪浅,对于凌胥日公司的贷款担保项目也十分上心,想起肖海和自己说的,他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余思佳知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阵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小余同学有了 凌胥日一直想让梧桐也抱一个 不过徐妈那里 唉 好事总多磨

肖海(一)

余思佳从香港回来后的第三天,副行长郭石带着购物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回了南京路支行三层府邸。行长都回来了,苏梧桐的几天假期也随即自动失效,正式回A行报到。

而跟随她一并带回的还有余思佳的辞职信和——她的结婚请帖。

苏梧桐直接将辞呈和给郭石的请帖放到了原木方桌上,指尖点着将东西滑到了他近处。

郭石看了看桌上的两样东西,头向左微微倾斜出一个三十度角,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晕出一个好看的轮廓。他伸出右手长长的食指,放在那张请帖上沿着光洁的桌面慢慢将它抿到跟前。

郭石的动作且慢且缓,举止间一股莫可名状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郭石平时为人很是亲和,但身为徒弟的梧桐清楚明白师父这个时候的不悦已经渐渐显露,并分秒间愈演愈烈。

她当然知道郭石不悦的原因,要知道虽然余思佳来A行不足四年,但业绩上俨然已经是公司信贷部的主力。

在严格经济政策的大环境下,各行均奉行一条潜在规则——宁纵十好兵,不放一良将。

二十一世纪,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时代,也是人才最赤手可热的时代,像余思佳这种,在业内就意味着存款,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效益进账。

滴哒……滴哒……滴哒……

墙上挂着一幅山河日月图,画的右侧太阳的位置上装裱着一个圆形钟表一格一格按部就班的走着。

画作留白处几个漂亮的隶书规矩的写着,拟定商品竞赛上海区一等奖授予A行南京路支行信贷二部。

房间洁白的墙面一点点侵食着两人间的声音,只有那滴答滴答的走表声把这有限大小的空间无限的延伸、扩大着。

过了许久,就在梧桐快将自己的意识存在淡化时,郭石的声音遥远却坚定的传来,“辞呈你拿回去给思佳,她的岗位我会给她保留到孩子满月,这期间她的工资按照百分之六十发放。”他的语气不容一丝质疑。

对于郭石的话,苏梧桐感到很意外,原本她以为师父最多就是竭力挽留,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郭石抬头看看怔在那里的梧桐,笑笑,“思佳会答应的,其他人的请帖给我吧,我会发给同事们的,这样他们不会过问太多。”说着,郭石拿着辞呈的右手已经递到她的面前。

对面楼里,一扇窗恰巧打开,日光顺着打开的玻璃窗折射进来,刚好打在郭石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初冬时节,阳光难得的泛出点微黄,光晕中,郭石模糊却坚定,伸到梧桐面前的手执拗的不给她一点拒绝的缝隙。

梧桐就这么傻愣愣的从包里把其他同事的请柬掏出来递向郭石,厚厚一沓大红。

来前学姐交代过,把请柬发给同事们,顺便和他们告个别,递了辞呈就OK了。

但现在变数竟出现在行长这里。

梧桐回过神,伸出的手又开始往回缩,但老道的郭行长大人明显高出她几个段数,眼疾手快的抓过请柬,一把塞进抽屉里,关上抽屉,那动作快的如同上了火箭加速器一样,同时也把辞呈扔在梧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