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赶两步,拉起半蹲在地上的梧桐一只胳膊,“没事吧,还能起来吗?”周姐拉了半天,梧桐想借力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周姐见梧桐软成一团,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忙伸手去摸,手贴上冰冷的额头,拿下时上面已经沾染了一手的水渍。

“梧桐,梧桐!!”周姐拍了拍她的脸,人已经完全没了反应,“大刘,你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她求助的抬头看了看周围,午休时间,整个办公室只有一个端着茶杯愣愣站在格子间后面,一脸不知所措的大刘。

要说周姐平时播报八卦的功夫真是有效果,她这一嗓门下去,一下就把大刘震醒了。“来了,来了。”

他把茶杯往桌上一墩,也来不及顾忌飞溅的茶水滴在他刚刚写好的书法上。“周姐,你打电话把救护车叫到南京路路口,我背小苏,估计我们到了,救护车也快了。”难为平时粗枝大叶惯了的大刘冷静下来有这么清晰的思路。

已经慌成一团的周姐听到这话随手抓起桌上梧桐的手机,“救护车!救护车……救护车号码是110还是119来着。”

周姐哆嗦着手,两手相握才能保持手机在自己手里,她食指点在触摸屏上,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拨哪个键子。

“120!……”大刘背起已经昏迷的梧桐走到门口,听到八卦在身后无助的求救声,他便大喝一声提醒。

大刘立在当处等了几秒,一会儿周姐小小的对话声传了出来,“急救中心吗,南京路步行街有个病人晕倒了,什么,步行街不能开进来,哦哦,没关系,我同事……”

大刘估摸着周姐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便几步垮下楼梯。背上,梧桐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如果不是脖颈偶尔感知到的微弱气息,大刘甚至感觉不出自己背上还有一个人。

救护车一路发着刺耳的报警声呼啸而过,上海滩原本拥堵的马路由于司机们的避让,露出一条狭窄却宽阔的柏油路。

早晨,微薄的雪花此刻早已溶解消失的无影无踪。

车上,大刘干干的坐在一旁,看着随车医护给梧桐吸氧、测脉。就他一个人“无所事事”,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时,怀中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赶忙拿出来接听,一个男声传进耳朵,“梧桐怎么样了!”电话这头,刚刚午饭回来便得知的郭石焦急的问着,声音早丢掉了平时的沉稳。

站在他旁边的周姐恨不能把耳朵拉成兔子,听到那边微弱的传来“抢救”两个字,她着急的对着电话大喊,“哪家医院”,大刘被这一声爆嗓子震得耳边一麻,倏然本能的将电话放远。

而离声源不足半臂距离的郭行长被这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把电话撇到老周怀里,也顾不得追问梧桐的情况而是专心揉起他的耳朵。

八卦周打好电话,兴冲冲的跑到角落里背对她的郭石身边,“行长,梧桐去的是华山医院,我们赶紧去吧。”刚才电话里大刘隔着话筒老远就对她进行了从头到尾,由表及里,自表皮深至骨髓的批判。

这个时候,周琦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音量是调的大了点,她低着嗓子轻声说:“梧桐他们去的是华山医院。”

“什么,你说什么!”周琦没想到郭石被自己一震,竟然听力都收到影响,她唬了一下,贴在郭石旁边大声喊:“我说……!梧桐他们去了华山医院!”郭石一手挽成喇叭状,听完周琦的话点点头。

郭石和周琦两人一路就以令人侧目的音量对话着坐上了计程车,车上的一路沉默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

郭石接起电话,他的听力已经恢复,不过当听到电话那边大刘的话,还是不确定的又让大刘重复一遍。

挂断电话,郭石转手拉开通讯录菜单,下拉下拉,刚刚的耳力损伤好像连带着视力也随之下降,触屏的表面滑动了两遍才找到那个名字。

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头脑空白的等着那边的回应。“喂,”过了好久,磁性的男中音电波般触及着郭石的耳膜,引起一阵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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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玛丽端着茶杯刚要推开凌总办公室的门,门却意外的突然从里面拉开,她连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手中的镂空镶鑽茶杯便应声飞出。

凌胥日丝毫不顾及身后跌落在地女秘书的吃痛声以及应声落在毯子上的茶杯闷响,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反复刷新的两个字:梧桐、孩子、梧桐、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v了 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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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全?

宝马车轮以炫眼的转数一路飞转着到了华山医院,在门口,一个手闸,车子登时停住,嘎的一声,惊起门口一片嘘声。

此时已经入冬,医院门口的公告牌上一个崭新的海报醒目的挂在那里——气温突变,注意防寒;预防流感,小心传染。

牌子所立的位置是医院门口的一处高台,高傲,却也是进入医院的一条捷径,如果从正门两旁长长的坡道进去,要绕出好远的距离。

地上一层刚刚霜降落地的微雪薄毯般覆盖在地面,好看的让人不忍去破坏。

一个发着烧的小女孩正在爸爸怀里扭着,刚刚那一针可真疼啊,突然小姑娘停止了叫唤,她扳着爸爸的脸,将他扭到高台的方向。

年轻男子只觉眼睛一晃,隐约见一件白色衬衫从台子纵身而上,眨眼功夫间便消失在大门口的硬塑保暖帘后面。?、

如果不是那个出于惯性还在不停晃动的帘子左右击打,受冷变硬的材质相互碰撞发出铖铖的声音,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凌胥日一进门,挤过拥堵的人群来到问询台,这时,正是中午换班时间,三个工作席上只有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大妈,王铭群大夫今天不出诊。”

她微笑的对着面前包裹着红头巾,明显就是乡下人打扮的老太太缓声解释着,软软的声音像暖流一样缓解了后面长队的焦躁。

“姑娘,我是从江苏特意赶来找他的,最多就呆一星期,会不会赶不上看王大夫啊?”

老太太有些口慢,一字一句的咬着,凌胥日在一旁干着急却也不好打断,正在他心里擂鼓、急的咚咚响时,另外两个换班的护士打开边门,走进台子里。

凌胥日连忙瞪大眼睛问,“抢救室在哪?”面前二十出头的女护士被他那双眼睛瞪得愣在那半天说不出话。

随后走进来的那个护士四十出头模样,看到这,知道是急救病人家属。手指朝门外一指:“出门右转,急救中心一楼走廊尽头。”

一声“谢谢”像拔丝地瓜那扯出的长长糖丝一样,等到完全扯断时,凌胥日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大门口。

于是,从那天起,在华山医院就流传着一个这样的传说,某短跑名将于某年某月某日突然出现在华山医院,探望他抢救室的妻子,据有关人士透露,该名将的妻子是由于流产前兆被送入院的。

当凌胥日紧着呼吸一路狂奔到抢救室门口时,方才放慢脚步。

走廊里很安静,郭石、周琦以及一脸颓败的大刘几人排排坐在长凳上,神色皆是一脸凝重。

郭石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眼前的凌胥日真真把他吓了一跳。

衬衣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扯的失去了踪影,领带像被土匪拽了一样斜斜的转到了脖子后面,凌胥日带着一身寒气,嘴中吐着大口大口的霜气,呼吸竟已凉淡。

郭石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环绕在凌胥日周围竟是大团大团的白雾,他忙脱下自己的外套,上前几步,将衣服披在他身上,“周……”郭石本想让周琦问人要杯热水给凌胥日暖暖身子,可手臂上却被一拉。

他回头,凌胥日已经发紫的唇上下碰触,“她怎么样了,孩子呢?”

“目前还不清楚,”郭石看见凌胥日的墨珠眼色瞬时暗淡下去,连忙安慰,“我和妇产科主任的老公是同学,已经拜托她了,会尽全力的,放心吧!”凌胥日听到这话,握住郭石的手,抓紧。两个男人,用无声的语言交换了彼此的信任。

手术室门上,小灯仍然亮着,红色的灯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投映下一片诡异,凌胥日顶着这抹红倚在手术室门口,长久驻立。

玻璃门脆弱的依持,坚守着最后的力道不被身上的男人弄碎。

就在欲碎不碎的时候,啪一闪,头顶的红光骤然熄灭,凌胥日灵气消散的眼珠再次燃起华彩,他霍一下站直身板,挺直的脊背泄漏了一丝紧张与……期待。

门内,细碎却也整齐的脚步声,以及,滑轮滚动的声音渐渐行至门口。

凌胥日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样,紧锁猎物般两眼紧紧锁住门口。

哐啷哐啷,里层的门锁打开,哗地一声,门由内而外的推开了,一身蓝色手术服的人推开一扇门,固定在门口的滑轮锁里,又转身推开了另外一扇。

玻璃门内侧一块遮挡的白色布帘被开门的气流吹的鼓起一个小包,平复时,里面医生护士们推着的滑轮床若隐若现在一干白衣蓝服中,床上的人看不清状态。

凌胥日跃跃欲试的想立即冲过去,却被郭石一把拉住。

“别冒失!”郭石的眼中虚晃闪烁着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他轻轻的朝凌胥日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而郭石自己则几步走到为首的一个女医生面前低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微漏喜色的朝凌胥日招招手,叫他过去。

凌胥日三两个箭步走上前,女医生这时已经摘下口罩,一张严谨却和善的脸露了出来。她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眼光虽然称不上精明却也依然清澈:“你就是病人家属?”

“是。”

凌胥日紧攥着手,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听老师训导一样紧张无措。“我妻子她怎么样了?”女医生朝一旁的郭石递了个眼神,郭石识趣的跟在滑轮车后面走了出去。

走廊很安静,静的即便连呼吸声听上去也变得震撼强烈,凌胥日闭着嘴,将里面切磨的牙齿深深隐藏。

女医生清晰的话语小流般流入心里,却掀起了他内心的翻天波浪。

“你妻子怀孕四十天,今昨两天应该是吃了什么药吧,总之是险些流产,所幸救治及时,孩子是保住了。但是药物会对孩子造成什么影响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你看,这个孩子……还是早做决定吧……”

女医生的话像锯子一样扯的他心脏生疼,现在的凌胥日后悔的像什么一样。

那是自己的骨肉啊,是他和桐桐盼了好久的孩子。其实他早就看出桐桐眼中对余思佳的羡慕,而他何尝不也嫉妒死了王笑一,然而,医生现在却说这孩子……,起因还是因为他给桐桐吃了那个什么该死的药。

“大夫,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凌胥日说完便幽魂般杵在那里。

女医生叹口气,“你太太在11层高级病房010室。”也没看懂他一点一点的头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女医生无奈的摇摇头,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难以割舍吧,她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胥日醒过神,才发现长长的走廊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了。

颓废的他迈着步子,脑中依稀响起女医生的话,“早做决定,早做决定,早做决断!!”这是能说断就轻易断的吗!他懊恼的挠了挠头,人生从没像现在这样的无望和无助过。

“不知道桐桐知道后能不能接受。”想到桐桐,他本能的去找那辆滑轮床,可哪里还有它的影子啊。

“010,对了11层。”他挽起袖子,又是一路飞奔,朝住院部跑去。

华山医院住院楼前,凌胥日吐着白雾,百米距离跑出了飞一般的感觉,于是华山医院从此又多了一条传说,某年某月某日,出现在华山医院的某运动明星有“裸跑”习惯,当然不是指真正的裸跑,谁让他赤着双白皙的胳膊一件白衬衣在身,光亮刺目的雪天里面那么一跑,不被误会才怪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某届亚运会上,上海出身的某跑步明星某某人就这个事情被无数记者围追堵截,不得已之下,特别就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可即便如此,那些个自称见过某某人的人仍然信誓旦旦,仍然固守“真理”。

凌胥日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不对,还有另外一个驼背的男子,只是被他隐形忽略不计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一会儿该如何面对桐桐,难道告诉她,因为自己给她吃了药,孩子以后会受到影响。

这个残酷的现实自己接受起来都异常艰难,何况是她呢。已经有了年头的电梯,运行起来会哄哄乱响,换做别人,与其坐这种电梯,还不如爬楼梯来的安全。

但对于凌胥日来说,如果就这样把生命结束在电梯里,也未尝不是一种逃避的办法。

凌胥日这种想法刚刚产生的那刻,电梯有感应似的,嘎嘎晃了两下停住了。

那个驼背男哆嗦着声音,“介、介是咋滴了。”驼背惊恐的乱作一团,突然他看到凌胥日一派镇定,仿佛发现救命稻草一样,“大、大哥,介是咋了,我老婆嗨有孩子都葛楼上呢,额死了,他们娘俩可咋办啊!”说着便开始抽泣,到后来,竟然发展成了嚎啕大哭。

换做平时,这种男人是最让凌胥日瞧不起及严重鄙夷的对象,但刚刚驼背的话却一下点醒了他:是啊,他死了,桐桐一个人岂不是更痛苦。

他拍拍男人隆起的背部,“没事的,你看不是没停电,灯还亮着,肯定是电梯卡在哪里了。”他手上扬,食指朝棚顶亮闪闪的白炽灯指了指说。

结果还真应了凌胥日的那句话,隔着电梯的上棚,锁道摩擦滑轮的声音呜咽几声又开始恢复正常。

“大哥啊,今儿,攒是谢谢你了哈。”驼背抹抹淌下来的鼻涕,黝黑的面庞上,山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电梯在九层时,驼背朝凌胥日挥挥手,走下电梯,逐渐合拢的金属电梯门锁住了驼背的最后一丝笑意。那抹像大山里面最原始的笑容驱散了凌胥日心里暗哑的阴霾。

十一层,华山医院住院部的高层,也是高级病房的所在。

电梯出来,正对着就是一方五乘四米的巨大落地窗台,外面护栏丝毫没有影响光线的照射,恰恰相反,银边掐丝的雕花护栏折射后的光线更有种玲珑剔透、给人光焰夺目的感觉。

凌胥日沿着走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了下去。

一个个刚刚换过的包面门板紧锁着里面的声音,洁白的走廊里只有护士伏案刷刷写字的声音。凌胥日从001走到009时,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尽头,他着急的站在那,拼命回忆着女医生的话,应该没有听错啊,是010室,这里也是11层啊?就在这时,一扇与别处不同,带面圆形玻璃的木板门被推开,一个女护士走了出来,胸牌上写着赵艳红三个字,下面略小的备注着“护士长”。

赵艳红刚刚把新病人安置好,出来就看到一个一身狼狈的男人站在走廊里。“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连叫了两声,凌胥日这才呆呆的有了反应。

他转过身时,年轻的护士长眼前一亮,这个男人虽然身上的衣着有些凌乱,但是难以掩饰住平时的一丝不苟。

凌胥日裸在外面,刚经过冷热交替的皮肤,青白中一股红晕渐渐浮上表面。

女人看着脸上不自觉的也随之一红,她声音明显低了八度也柔了八度,“你是要找人吗,先生?看你脸上不大好,身体不舒服吗?”说话时,手竟然不自觉的想去拉凌胥日的胳膊。

此时的凌胥日,虽然消沉,但身体的机敏度仍丝毫不减,就在女护士即将触及他时,凌胥日本能的侧开身,一双伤痛的眼睛突然变得如狼般令人畏惧,好像痛失幼崽的母狼面对凶手一样的眼光。

凌胥日不知道自己将情感带进了目光。摄人的眼光像烙铁一样灼的她眼睛四处躲闪,手也马上缩了回来。“我要找010。”平板的声音将她原本高昂的斗志全部熨平。“010,那不正是刚刚住院的那位女病人住的房间吗?”

“哦,您跟我来吧。”女护士收起声线的媚俗,素颜在前带路,她推开刚刚走出的那扇圆玻璃开窗木门,边走边佯装平淡的问:“那个病房的女病人情况刚稳定,你进去要安静点。”

“嗯。”凌胥日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绞,肺腑由内而外一阵抽痛。

“她是你什么人啊?”女护士见他有了反应,得寸进尺,但是得到的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她是我太太。”

……

洁白的床单,松软的被褥,电视、冰箱甚至连微波炉都一应俱全,如果不是出现过多单调苍苁的白,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住所。

梧桐安静的躺在被子下面,脸上的红全部掩藏退却到了身体深处,苍白的面庞上连丝血色都难以寻觅。

凌胥日走到她旁边,伸手接过周琦手中的毛巾,在脸盆里淋了淋,温柔的液体触及麻木的皮肤有种刺痛的感觉,凌胥日原本紧锁的眉头却在疼痛中放松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梧桐还没有醒,最终凌胥日还是忍不住再次起身,他轻轻拉开门再轻轻合上门锁,确定门关好好,凌胥日迈开步子霍霍的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半合着,凌胥日刚想推门,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像她这种病适合要孩子吗?”他心里咯噔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支持梧色的就多多撒花吧,不然私语好桑心啊,留言25字以上的有积分,1000字左右的长评可以看两到三章,私语没什么别的要求,偶尔冒个泡朝我挥挥手我就很高兴了,上一章节幽宇和兔只的分分已经送出,恭喜兔兔毕业,考虑到兔子的要求,这个孩子的命运我在斟酌一下,群么

请喜欢梧桐的亲们戳下按钮把我带回家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