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固执地钉在她的门外,他从没这样担心过。觉得她近在咫尺,他怎么就好像握不住她呢?

婉初这边心快要跳出来了,她的脸是烧红了的。这酒真烈,她想。怎么就喝了一口,心就慌成这样了?

她不敢想,因为一想,她就知道,自己是怀念和他在一处过夜的。刚才的床上,柔软,暖和,可她觉得缺了什么。她翻来覆去的,等看到他,她才觉察出,她缺了他。

人都是这样情如纸薄吗?不过是一年而已,她竟然忘却从前,想着另外一个男人了吗?

她心里纠结得不能自已。可她是想他的,她的心一想到他便软下去了。想再看他一眼,哪怕背影也好,于是情不自禁地又拉开门。

荣逸泽没想到门又打开了。婉初也没料到他还杵在门外头。两人的目光就胶着在了一处。

他往前走了两步,贴得很近。她却没退后。他垂下目光,她仰起头。

那又打开的门,像是一个暗示,又像是一个鼓励。

他的目光从她的双眸落在了她的唇上,是娇艳欲滴的,带着诱惑的模样。

他又进了一步,头又低了低。他的呼吸全都浮在她的脸上,滚烫的、粗重的气息,带着他一贯好闻的烟草的味道。还有一丝的酒气,也是醉人的。

婉初被那压力压迫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却又进了一步。

两个人一进一退,终于进了门里。他反手把门关上。

“吧嗒”一声,好像是一个信号,把婉初从沉睡里唤醒一样,她张开口刚想说什么,他的唇就落下了。

他的舌很快地跟着进来,迅速地勾出她的舌,攻城略地。仿佛曾经被臣服过,如今再一次地征服,那些感觉自动地就投降了。这具身体是迎合且想念他的。

一个长长的吻下来,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双唇分离,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的气息还没平息,声音是激动后的沙哑:“我能做坏事吗?”

婉初的心被那轻轻的一句话撩拨得酥得不像话,那酥带出的软,让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的力气去说“不”。

他的手卡在她的后颈,短发下长长一截脖子,发尾柔里带着发丝截面的坚硬,扫得他手指也是麻的。她的无声,她的喘息,就是他的催情剂,像得了一个默许一样,又吻上来。她耳边是碎裂的几个字:“想要你。”

他把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他要她,就算她说“不”,他也打定了主意,心也要,身子也要,完完全全的。

谁知道明天是什么事情,太阳从哪边升起来?是北风、是南风?谁知道明天是有枪,还是有毒酒等着他?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再不想等。完完全全地要她。让她好好记着自己,从此刻起,走到她身体里,才能触摸到她的心一样。

他是懂得她的。因为懂得,所以他万分的小心,生怕哪一处触了她的不愿意。于是捧着一颗朝圣般的心。

他风流场里万花丛中过,只不过是为了给外人看的,图的是一时的发泄,是毫不在意后果,肆意的又有点报复的行为。他本性是一种沉默,更像个旧式的文人,合该配一个这样婉约的身体。

又因为是长久心心念念、捧出一颗心地追求而来的,这身体便有了一分征服的兴奋。怜惜和征服是交缠在一处的。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急切,却又不敢急切,便压抑着自己。仿佛是一个饥饿已久的人,面对着一席盛宴。

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窗帘没有合上。月亮周围是明净的一片墨蓝,更衬出它的明亮。月光洒得半个屋子是银亮银亮的。此时此刻真就是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他们都没睡,婉初的脸埋在他胸前,有点不敢看他。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都是跟书上学的吗?”

荣逸泽还沉静在欢愉的尾音里,听到她的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婉初却当他默认了,偷笑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那些书的?”

荣逸泽这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有点发窘地捧起她的脸:“什么是跟书上学的?”

婉初本就烫着脸,此刻更加羞涩:“你书房的书……你都是跟书上学的吗?”她不过就是好奇而已。

“不是!”荣逸泽很果断地回答,可答完又觉得不能这样说,不然让她误会自己在外头实战多少回才有这样的轻车熟路,忙又补了一句,“也不全是……”说完又觉得不太对。总之怎么都觉得不好回答。

婉初却笑得厉害:“你天天看,受得住吗?”

荣逸泽觉得自己分外的委屈:“你怎么知道我天天看?怎么叫受不住?”

婉初看他目光盈盈,隐约有情动,翻了身子装睡。荣逸泽看她羞了,起来跑到书房抽了一本过来,扭开小灯,把她揽过来:“那些都是小三的书,我自己只买过这一本,你看还是新的。我就看过两回。”是孩子气一样容不得委屈的口气。

婉初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去看他手里的那本,果然是新些。不过插图更是让人心跳,然后推他:“你这本比小三的书还不堪些。”

荣逸泽把书丢开,坏笑着把她转过来:“你看了?”

“没有!”

“看了就看了。”

“没看!”

“那咱们一起看看,学习学习,嗯?”那一声“嗯”长长的,带着翘音。

婉初的“不”字还没说出来,又被他缠住了。

第二天日已高上,两人还都没起。荣逸泽是早早醒了,可也不敢动,撑着头侧身看她。

她睡得很安详,呼吸是淡淡的,她的唇和脸颊带着欢愉后的殷艳,有些烫烫地浮在面上。这场景好像是在梦里头一样。

他拉起她的手。因为还在梦里,她的手是无骨一样的柔软。在乡下住了一阵子,手心里有些粗糙,手背上也有几点红肿。放到唇边亲了又亲。

想起小三从前总挂在嘴边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以前总是讥笑他,现在却真正体会到这份心情。

那些都是别人的肺腑,你感受不到,不过是因为没碰到这么个人而已。

他把小指头上的尾戒褪下来,套在她无名指上。意外的合适,仿佛天生为她打造的一样。

婉初被他这个动作弄醒了,无名指上被套上戒指的动作,就完完全全落在眼里。她眨眨眼:“你在做什么?”

荣逸泽笑了笑:“你不会真不懂吧?我这是求婚呢。”

婉初把手滑出来,笑道:“没见过这样的。我还没答应呢,哪有先戴戒指的?”说着就要脱掉戒指。

荣逸泽忙捂住:“别,这是小三的戒指。”

婉初这才停下来,把手放在眼前,一枚白金素戒。转了一圈,果然看到上头一个“逸”字。

“我那一个在小三手上。”他的眼神是沉沉的,把她的手卷握住,“这个戒指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婉初看他眉目间惘然的神色,知道他又想起伤心事了,便不再动,安静地蜷在他怀里。耳贴着他裸露的胸膛,听到里头“咚、咚、咚”有力的心跳。

他这里没什么固定的丫鬟婆子,只是荣家定时派人过来打扫。今天正好轮到打扫的日子,听得外头的动静,婉初便推他去看看。荣逸泽恋恋不舍地披着衣服出去,看了一眼,再进来的时候,婉初已经在浴室里头了。

荣逸泽笑了笑,又出去吩咐过来打扫的婆子弄些饭菜回来。

婆子们不是每次来都能遇到这个三公子的,对他常年不在公馆里也见怪不怪。

他又给荣老太太挂了一个电话,听到电话里头老太太一声“小二”,鼻子忍不住酸了酸。

“我昨天梦到你跑丢了,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小三已经找不到了,连小二都不见了……”老太太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荣逸泽稳了稳心神,笑道:“梦都是反的,您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老太太絮絮叨叨了好一阵,荣逸泽千哄万哄才把她安慰好。

吃完饭,婉初要去找马瑞:“不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大哥那边知道不知道。”荣逸泽揽了揽她:“还是要去定州北地吗?”

“婚礼还是要去的。”婉初道。

荣逸泽听她言下之意,还是要回来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判断出自己被绑,现在虽然自己逃出来,可境况还是危险的。婉初跟自己在一处也是危险,暂时到她哥哥那里去也好,于是道:“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去接你。”

荣逸泽陪着婉初去了马瑞当时留下的旅店,所幸他还没有退房,可人也并不在房间。婉初留了荣逸泽的地址给柜台。

到了晚上,马瑞果然是找来了。

原来北地那边没接到婉初,就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又去婉初的小院子找了几次,都没遇上。最后只好去了警察局,碍着身份又不好动用关系。警察只当作普通百姓,自然也不十分上心。这种鼠盗蜂起的年岁,丢几个人本就不算什么稀奇事情。于是他也只能干等着,每天去问也没问到结果。

今天婉初来找他的时候,正好他又去了警察局,这才两两错过。

婉初并没说被绑架的事情,只说去看望一个要好的女朋友,结果在人家家里住下时生了病,错过了车,养好身体,才回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