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会儿,方嘉问道,“你知道‘九门巷’吗?”

陶婧眨眨眼睛,“有点耳熟。”

“我今天带你去那里吃饭。”方嘉说道。

车子很快抵达一条弄堂口,前面有两个大石墩拦着,开不进去。

方嘉熄火,“下车。”

陶婧觉得这地方眼熟。

下了车,方嘉问,“以前来过吗?”

陶婧说,“有点眼熟。”

方嘉笑,“这地方你肯定来过,”她边往里走边介绍道,“这里的老板是北京人,烧的一手地道的京帮菜,在万城这一带有点名气。”

听她这么介绍,陶婧有点印象,陈启以前带她来吃过几回。原来这地方叫九门巷,多好听的名字啊!

弄堂里的石板走道整洁干净,走进去的那户人家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正对是一块匾额,年年岁岁,风吹雨淋,牌匾上的字迹不似初时光鲜,上面的漆也剥落的差不多了,陶婧仰头望着那牌匾,忽而想起那日站在门口,也如现在这般的,仰着头望着这块匾额,挽着陈启的手,歪着脑袋,手指隔空指着,问他,“上面写着什么字呢?”

“箪食瓢饮。”她慢慢念出,和记忆中陈启的声音重叠。

方嘉惊讶看她,“你眼神真好!”

陶婧笑笑,没说什么。

典型的江南院落,在江浙一带被称为老台门。院子宽敞,放置了三四张圆桌,每张围坐七八个人便将一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方嘉常光顾这里,熟门熟路地进屋里点菜,很快和伙计两人抬出一张四人桌来,四下一望,见门后面还有一个空位,将桌子搁过去。

两人坐下,方嘉把顺手从里面拿来餐单递给陶婧,“刚我点了几道,都是这里的名菜,你看看还喜欢什么。”

陶婧看了眼菜目,不由唏嘘,这里的菜一点也不便宜。

方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毫不在意道,“你尽管点,今天我请客。”

方嘉说她请客,陶婧更不肯点了,扭捏了半天,方嘉最后无奈道,“行行行,咱AA制总成了吧?”

陶婧望望那餐单,千回百转,最终点点头。

菜一个个上来,方嘉一边解说,一边拆筷子大快朵颐,不忘招呼陶婧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方嘉从小生长在北方的姥姥家,到高中的时候才被方洲洋夫妇接回到身边照顾,虽然生就一副江南淑女的模样,骨子里却如北方汉子般爽结,她和陶婧有说有聊的,不会儿便把陶婧的身份左拐右带地套出来了。

证据在手,她自然不敢光明正大把东西发给自家杂志,而是把录音作为内部资料发给一个媒体朋友。

不到半个小时,关于陈启密婚以及女儿生母的新闻淹没了其他众多新闻,蹿到热搜榜第一位。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新闻一出,轩然大波,早有记者第一时间打探陶婧的底细,陶婧自然毫不知情,方嘉很忙,吃饭途中,不时有电话进来,她出去几次,最后一次是陈启的,接到的时候还一脸嬉笑,回来时脸色拉的老长,显然是没讨上口头便宜。过会儿她又起了,给几个报社朋友打电话,让来“九门巷”,有干货。

张恒开车,见陈启挂断电话,不由担心问道,“陈总,咱还去吗?”

“回公司。”陈启的声音淡淡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眉心。

张恒怔住,“陈夫人……”

“她没有危险。”陈启打断说道,“回公司。”

张恒不敢有言,方向盘一转,车子拐弯。

九门巷有什么等待着他,他清楚。

他不是畏缩不前,毕竟和陶婧的事也没想过要隐瞒谁,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顺其自然,公开也无妨,只是现在知道了她没有危险,便不必要浪费那个时间走一遭。

陈启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往后一仰,靠进座椅。

九门巷去了很多记者,扑了个大空。

一个女记者说,“方嘉,你不会想出名想疯了吧,陈启也敢娱乐,真的倒好,现在,我瞧这新闻都是假的,这事闹大了,不是我说,你不好收场。”

其他记者随即应和,责怪质疑方嘉误导,甚至对她的录音资料产生怀疑。

方嘉尴尬又窘迫,为了证明,她翻出昨晚她弟方纪在青瓷拍的陈启抱着陶婧离开包厢的照片给他们看,可那照片里光线暗,看不真切,要说证据力,在客观事实下显然苍白。

另一个记者说,“陈启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正面,连□□都鲜少有,更别说光顾青瓷这种地方,说出去能有几个人信。”

一大群记者,引人注目,影响生意。老板走出来,问他们干嘛。方嘉反应迅疾,说道,“钟叔叔,我们杂志社要做一档‘美食’栏目,我向主编推荐你们店,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九门巷。我觉得把拍摄地点放这儿最合适不过了。”

钟老板一听,喜笑颜开,“原来是这样,好好好,你们随便拍,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们平时怎么干还怎么干,我们要的是大家最自然的状态。”

钟老板招呼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客人们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伙计老板照常进进出出忙碌着,院子里恢复如常。

记者朋友们不乐意。方嘉把他们拉到一旁,好说歹说才勉强答应帮她把戏做全。

一伙人装模作样地拍了几组相片。

照片拍好,饭也吃的差不多,方嘉去把账结了,陶婧过意不去,一位记者半开玩笑对陶婧道,“她都把你给卖了,付个钱该的。”

陶婧稀里糊涂的。

临出门,为了使人不生疑,方嘉哄了钟老板一通,话说的圆滑不露破绽,更是满口答应下次杂志做出来第一时间寄一本样刊过来。

上了车,方嘉问,“你住哪儿?”

陶婧想回自己的出租房一趟,报了地址。

方嘉把陶婧送到,不相信,“你住这里?”

陶婧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嗯。”

她回到住处给手机充上电,开机。走去床边,翻开一个纸箱子,里面放着几本书,许久没有翻开看了,书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陶婧用手掌轻轻拂开,放在膝口上,几本小说和一本诗集。其中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宁娜》陶婧最喜欢,安娜最后的结局叫她几度落泪,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她想,安娜虚伪又冷漠的丈夫卡列宁教她感受不到爱情的甜蜜和家庭的温暖,情人沃伦斯基热情活力,就像一注清泉灌入她枯槁的生命,叫她重新焕发,她甘愿以儿子和名誉为代价获得幸福。然而好景不长,沃伦斯基的自私和冷漠最终教安娜灰心丧志,她在火车站的铁轨前,让呼啸而过的火车结束了自己无望的爱情和生命。陶婧仿佛看见那个一袭黑色天鹅绒长裙的美丽的贵族女人,绝望地站在火车铁轨前,张开双臂,投向飞驰着的火车……

那样迷人又高贵的安娜,最终也不过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普通的毫无魅力如她,又该经历怎么样一番波折?

书中的第一句话,陶婧至今记忆尤深,列夫托尔斯泰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和陈启组建的这个家庭,大概属于这种不幸。

她想着心事,东西整理的缓慢,手机在桌上震了半天才抽神过来,拿起一看,是陈启。

“在哪儿?”那边问。

陶婧说,“我在家里整理东西,”想了想补充解释说,“不是我们的家,我自己的出租房里。”

陈启顿了几秒,道,“过几天找搬家公司把东西搬出来。”

陶婧朝四周看了一圈,缓缓说,“好——”

陶婧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很快,一个人慢慢整理打扫等陈启来接她。

弄得差不多,陈启正好到了,望了眼搁在她脚边的一摞书,二话不说,单手拎起就走。陶婧留在身后锁上门。

阴天,铅灰色的空气,落不下雨。

陈启停下脚步等她,微微侧头,硬质的大衣竖领,露出完美的下颔弧。

陶婧快走几步追上,风吹起头发。

陈启低头看着她,伸出手,陶婧下意识地缩起脖子,陈启目光一动,大手按住她的头顶,拨了拨额前被风吹飞乱糟糟的头发。

陶婧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袋子,“我给寒梅买了礼物。”

陈启放缓脚步侧头看她将袋子打开,拿出一个做工考究的刺绣囊袋来,她把袋子挽在手臂上,空出手的手去抓陈启的手,把囊袋放进她摊开的手心里,“猜猜里面是什么。”

陈启掂了掂,沉甸甸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金器店门口的宣传橱窗上那么大的图案,可是他偏摇着头骗她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陶婧笑问,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得的光亮。

陈启弯了弯唇角,摇头,“猜不出来。”

陈启手上拎着书,腾不出手,她把他的手心轻轻握了握,“回车里再打开看。”说完,又在包里翻来翻去,从钱夹里抽出他的卡来,“密码忘记了,想打电话问,手机没电了,所以……买礼物的钱问别人借的。”音量越来越低下去。

他猜到了借钱给她的是谁。

真是一对冤家。

陈启无奈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紧了紧手心里的东西,叹了口气道,“好。”

既然陈启说好,言外之意便是,一切都有他,他会解决。这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养成的默契。

陶婧放下心来。

车停在小区路边,路两旁是绿化带,冬天没有绿意,只杂乱的野草东边一撮西边一撮,灰头土脸的,零星散布在道路两旁的几棵树露出他们狰狞蛩劲的树杈像向天际伸张着的五指。他们走在路上,低着头,看各自的路,像来往行人,身上罩着一层灰白。

陶婧是在临睡前看到那条被传的火热的新闻的,她对事物的后知后觉性,陈启没有刻意告诉她,她自己发现的。

她对这些毫不在意,趁陈启洗澡的时间看结婚登记照上,摄影师说他们有夫妻相,忍不住偷笑,笑了一会儿,开始研究出生年月日,陈启比她大三岁,确切说……陶婧算了算,两年多四个月……

她把红本本放进床头柜里,想了想,不妥,拉开重新取出来,房间里转了一圈,转到保险箱前,要不放这里?思酌犹豫徘徊的当儿,浴室门打开,陈启走出来。

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只在下面围了一块浴巾。

陶婧拿着结婚证杵在地上,有些窘迫。

陈启拿眼睛问她。陶婧索性扬了扬手里的红本本,说,“我不知道把这放哪里好,你的放哪里的?”

“撕了。”陈启说。

陶婧瞪大眼睛,不相信。

“结了就没准备离。”他往床边走去。

她看看手里的结婚证,脑子里一个转弯,脱口而出,“我的也要撕吗?”

陶婧掀开被子躺进去,陈启从后面圈住她,热热的呼吸喷在肩窝处,“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她愣了愣,随即止不住唇角的弧度慢慢扩大,“什么样都好。”

☆、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你们可以囤着,等完结在看。

第二十九章

陈启隐婚的消息热了几天,各方娱乐杂志探不出更多的密报,陈启那边也没做出回应,便渐渐有人质疑其的真实性,就在网上那些女网友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时,忽然蹿出一位“知情者”,其自称系事件女主角的母亲。再次满城风雨。

这个人就是周凤蝶。她是从新交的赌友口中得知陈启和陶婧扯证的事情,大喜,去陶婧那儿证实,陶婧扭扭捏捏不肯说,更加证实这个传言。她吹牛说陈启娶的是她女儿,被人一笑了之,私下里传开,引来几个记者的关注,为首的就是方嘉。

方嘉近来对陈启的私事感兴趣的不得了,有这样的好料自然不肯放过,再之,陈启那里确也没有行动措施,各家杂志社都嗅到其中的腥气,如饿猫般虎视眈眈,方嘉所在杂志社MJE难免感兴趣起来,方嘉紧抓住这次机会,毛遂自荐,和另外两位同事负责这块。

好资源靠抢的,方嘉打听到周凤蝶住的酒店的房间,一大早就猫在门口,瞅准她出门的时间顺利逮着人。

周凤蝶一听是询问陈启的事来,她也不傻,更不急,拖了他们两天,倒也不拖狠,等几家记者齐了,挑拣半天,价格开的不低,方嘉暗里和两位同事骂了一通,骂归骂,到底无法,牙一咬,下了血本。

可周凤蝶非但不见好就收,又卖起关子吊人胃口,想必要往人口袋里继续讹钱,几个记者私底下早不耐了,私下都说瞧她那穷酸样能和陈启攀亲家,肯定是唬人的。信的继续留着,不信的四散开去,到最后只剩下方嘉他们杂志社和另外两家报社坚守着,周凤蝶见好就收,最终以MJE十万买她一个□□。

同行知晓,无不咂舌,纷纷说MJE疯了吧。那老太婆一看便像江湖骗子,能信?

主编看完方嘉的报道,完全不相信,“方嘉,你确定不是写小说吗?”

陈启……怎么可能和一个保姆……产生关系……

太难以置信了!

其实方嘉也是不太相信的。

她腆着脸,呵呵干笑两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主编摇摇头:“说出去会被人当笑柄传的,你还是别发了。”

“江湖骗子”——陈启的丈母娘——周凤蝶对方嘉说,“小姑娘,我不是一个贪图小利小惠的人,我要让我的新闻有价值,必须经过精挑细选,钱只是考验你们是否有诚意的一个门槛而已,你的钱绝不会冤花的。”

方嘉心里鄙夷:说的有多高大上跟做公益似的,有本事别和我谈钱啊!她算得上心口不一最典型的范例,脸上笑的一朵花似的,小嘴甜的砸吧出蜜似的,一口一个“阿姨”,只盼周凤蝶把所谓内、情丝毫不差地透露给她。

周凤蝶到底是有职业操守的,一五一十向她叙述了陈启和陶婧相识过程,其中用到了各种夸张、虚实结合的手法,并把自己加入进去,说女婿对她种种的好,买LV香奈儿,住高档酒店,去香港、澳门就像回家探亲那么随意平常,等等极大满足了她那颗虚荣心。

方嘉在一旁听的将信将疑,先不论她这话里的真实度是几分,光看周凤蝶目前住的这家酒店绝不可能和星级这东西沾边,以及她身上这种乡土气息和陈启那种人……好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人不可貌相这话虽然不假,但还有句话,你可以长的丑,但绝不能没有气质和风度,这两样东西是比容颜更甚,遮都遮档不住的强大存在。

方嘉最终还是发了。她心里明白,无论发或不发,十万元买一个假新闻,已然成为了业界的一个笑话。

不管是不是笑话,写了肯定有人看。方嘉心态一贯好。

陈启和陶婧的故事就像现实版的灰姑娘的故事,一经刊出,关注度持高不下,引来盛赞声一片,令方嘉意想不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主编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这期杂志大卖,并当众褒奖方嘉。

不知怎么的,方嘉心情并不见得好。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也就是在消息发布的第三日,陈启通过第三方网络平台承认了隐婚的事实,并坦承会为女方补办婚礼,至于网友一直关心的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是不是属实,只字未提。

一时间哀嚎痛哭的,送祝福的,络绎不绝。

陶婧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她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她把网络的世界和自己的生活分的很开,有如生活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外界吵嚷纷杂,她的生活依然平静单纯。

那些弹跳出来的新闻,她瞥一眼,然后关掉。

这几天她在学烘焙,她自己已经不吃甜的了,但陈雨馨喜欢吃。

做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容阿姨会在旁边帮她,两人有说有聊的,聊雨馨,聊陈启,聊这个家,下午的阳光很好,洒进来,暖暖的,陶婧的心里也暖暖的。

陈启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接陈雨馨下学,她正拿着洒水壶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她放下水壶,直起腰,抬眼看夕阳,冬日的阳光白惨惨的,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致,轻轻说,“好啊。”

大铁门缓缓打开,车子开进来,陈启停好车,钥匙往手里一揣,往屋里走。

一进屋便闻到一阵扑鼻的奶香味,陶婧围着围裙,戴着大手套从烤箱里取出蛋糕,转眼看见陈启靠在门框上,她朝他笑一笑,“来了?等一等,”她转身,把盘子放好,抓起一个调羹扬了扬,“要不要尝一尝?做了一下午呢。”

她切了一小块吹凉一点,踮起脚,喂到陈启嘴巴边,一手托在调羹下防止蛋糕不慎掉落,“小心,有点烫。”

陈启下意识弯身下来,张嘴咬了一口,眉心皱了皱,很快舒展开。

陶婧认真又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陈启眸光弯弯,“甜。”

“太甜了吗?”她知道陈启不爱太甜的。

还是做的不好。

目光黯淡下去。

她很白,这么多年来依然没变,年轻的脸上还残留着少女的气息,尤其是日光一照,脸上细白几近透明的绒毛也显得可爱,陈启忍不住,一手握住她抓着调羹的手反手到背后,另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一低头,气息交融,调羹哐当一声落在地板上,清脆又悦耳。

他带笑的声音在耳边,“这里,比蛋糕更甜。”

陶婧红到脖子根,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好像又回到初始,属于两人的小甜蜜,很小很小的事,甜的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缝隙。

陶婧感到很快活。

车子开出没多久,陈启问,“你妈现在住在哪里?”

陶婧愣了愣,这是陈启第一次开口提及她的家人。

她说,“现在住酒店里。”

“听说她没有工作?”

陶婧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没搭腔。

陈启侧头看她一眼,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说道,“这几年她都靠你养活?”

陶婧看着路前面,眼眶有泪意,忍住了,摇摇头,她不想提及那段过往。

陈启没再说话,隔了会儿,才又开口,“除了周义之外,还有外债吗?”

陶婧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启,他的目光平静。

她的嘴唇动了动,到嘴口的话咽回去。

陈启等她说话,不开口。

陶婧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我妈爱赌博,到处欠钱,在我们村里都是出名的,没人肯借钱给我们,从小我爸没少为这事和她吵架。周义是她的一门远亲,家境与我们相比好很多,借的是高利贷,还不清了,周义催的狠,她便生了拿我作抵的念头。我是逃婚出来的,在这之前我刚高考完,考上了大学,我妈不让我再读下去,寻了一门亲把我许了,我从家里偷跑出来,来万城打工。我不知道那户人家是怎么找上我的,他们走了以后,我妈就联系上了我,告诉我爸爸去世的事情,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很乱,想找你把话说清楚,可是我发现你是那么憎恨讨厌我,我想我给你丢了脸,你一定不想再见到我……”

陈启心里也乱,开不好车了,索性把车停在路边。

这些事她不想回忆,她知道必须和陈启说清楚了。

眼泪越聚越多,眼眶挨不住它们的重量,泉涌而出。

她并不是感到委屈,只是觉得,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解脱,不必再牢牢地怀抱着过往挨过一个又一个失眠的黑夜。

陈启倾身过去,将她拥进怀里,此刻再多的心疼和抱歉也挽回不了她的伤痛,抵减不了他的愧疚。

他说,“小婧,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扛。”

她抬起头,“你不生气吗?”

“傻瓜,事情已经发生,我生气有什么用?男人的角度,我的确很生气,生气的不得了,恨不得撕烂了他,但是,我更爱的人是你,小婧,我是真的爱你,发自内心的爱,我要解救你,更要保护你。”

她紧紧环住他,“谢谢你,陈老师。”

有你这句话,便是下一秒让我去死,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