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安雪来虞府的这日,虞生正好就在。不仅是出门相迎,那扮相,上上下下都仔细收拾过一遍,简直红光满面的。
沧笙瞧出来这人是真想吃回头草了,而这回头草又恰好是墙头草,给风一推都要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安雪刚来,门口热闹过一阵,喧杂的人声便往客堂汇聚而去了。
沧笙是客,也是他们雇请的人,没那个资格同主人贵客一席吃饭。实则吃饭事小,她都要做人妻子了,不能放任觊觎着她夫君的人为所欲为。届时虞美人给人欺负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实在不是一个好未婚妻的作为。
避人耳目地攀上正对着大堂后窗的树枝上,化成石头趴着,默默看着厅内,随时戒备安雪作妖。
不知是否是错觉,当她趴好之后,堂中端端坐着的虞淮突然回眸,透过窗子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隐在杯盏下的唇角微微翘了翘。
虞生显然比虞淮要热情许多,事无巨细地接待安雪,担忧询问她病中的种种。华夫人与老夫人皆看出些端倪来,只因虞生事先没给通过气,一时不知道如何表明立场,偶尔看看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虞淮,保持沉默而微妙地尴尬着。
虞生的心思不难猜想,安阳王外头的战事打了几个月,后来传到京中的都是连连的捷报。他是朝中的人,想必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叫他又改了主意。华夫人自然是盼着虞生攀上高枝,只是安阳王的态度摆在那,叫她很是担忧虞生虚晃一招,逃避战事的小动作,会引发安阳王的不满。
纵然虞生万般殷勤,虞淮神情疏淡,安雪的目光仍多是流连在虞淮的身上,看得眼睛发热。数日不见,她想他想得心都疼,早前的不悦与委屈都散了,她只盼他能同她说两句话。
可惜没有,她问一句,他便精简地答上一句,再没有多的一个字可以赏赐。甚至不问那玉后来被她如何了。
安雪早有心理准备,不会因他的冷漠而退却,用饭过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继而笑脸相迎道:“此次安雪病重,全靠虞府上的神医搭救,若是方便,安雪想向那位神医当面道谢。”
16.第十六章
二房的嫡女,虞淮的堂妹虞薇这几日同沧笙走得近,闻言看了虞淮一眼,接嘴道:“沧笙习惯午后出门一趟,这会子当不在府中了。“
安雪对这件事本就不在意,见不着也就不见了,随口:“原来神医名唤沧笙,倒是个好名字。”说着稍微侧了身子,朝后望一眼。侍女会意,捧上来一紫檀木匣。
“虞府馈赠大礼,我无功不受禄,自然要回馈一二的。“深情款款看向虞淮,将木匣的顶盖拨开,“这是我出生时父君赐下的宝玉,赠予虞淮公子,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安雪追求虞淮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这互赠信物意义不一般,尤其还是当着长辈的面。她们还没去王府提亲,这妮子就单刀直入、自作主张的将事办了。难免有不守礼数、不将她虞家长者放在眼里之嫌,并非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莽撞之举。
老夫人心中隐隐不快,华夫人则为愣神的虞生感到不公,她的宝贝儿子对安雪如此殷勤,她却非要倒贴另外一个倒贴成这样,简直不要脸。
这事旁人没有插嘴的余地,虞淮神情自始至终没有过变化,平静回应:“既然郡主道是虞府馈赠于你,怎好是我来受这个回赠。郡主不妨三思,考量下旁人罢,无需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噗嗤一声,沧笙在树上笑了出来,心里头实在畅快。
老夫人也愣了,包括这满厅的人。他们这种无根基的小户,巴结安阳王府还来不及,怎会拒绝这样的好事?还拒绝得这样不留余地。没人来得及打圆场,众人还在面面相觑,独有安雪猛地站了起来。
她压抑着脾性哄虞淮已经压抑地够久了,笑脸相迎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冷眼相待,她的耐心早已到了极致:“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想起种种的流言,安雪眼眶都气得泛红。她都不介意他从前的腌臜事了,凭什么他还敢来拒绝她?怒火冲心,口不择言,“还是说,你非男人不可?!”
老夫人脸色猛然变了,目睹在座不知情的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眸光都暗沉下去。这口无遮拦的泼子,哪里有半点郡主的修养!
虞淮抬眸,看了气急败坏的安雪一眼。眸底古井无波,看她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连语速都不曾变过:“郡主玩笑了。三月初一,便是我成婚之日,郡主若是不忙,可以过来坐坐。顺道看看,我的妻是男子还是女子。”
安雪傻了。
华夫人不敢置信:“三月初一?这…”
老夫人心里头淤着一股子气,打断她的话:“说的是,郡主与我家虞淮、虞生都是朋友,从前是怕高攀了,才不好对郡主提及这么桩喜事。既然虞淮都说出口了,到时候的喜帖自会送去安阳王府的。”
老夫人发了话,华夫人不敢再造次,打自家人的脸。可分明前几日,她将玉送往安阳王府之后,还在同老夫人商量如何去提亲的事,也同虞淮提过了,他当时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在听说玉被送去王府之后眸色变得格外的沉寂。这才多久,就捣腾出来了一个妻子?
沧笙听到“三月初一”的事,高兴坏了,忍不住同他传音:“夫君,夫君,你一会来一趟菡萏院吧。”
虞淮挑了挑眉,果不其然眸光径直落在了窗外、她所在的枝头上,仿佛是诧异她为何突然提及此。
“过来让我亲两口。”
虞淮神情不变,将眸光撤走,凝视手边的茶盏出了会神,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话说到这份上,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安雪红着眼连道了三句好,起身告辞。
老夫人从容不迫道郡主慢走,虞生与华夫人一派却有点慌了,生怕安雪求而不得心生报复,准备追上去。刚道了句且慢,一贯作壁上观、事不关己的虞淮倏尔站了起来。
满室一静,就连刚走到门口的安雪也回了头,巴巴望着他,心底平生了一丝希望。
虞淮中规中矩同长者请辞,在老夫人回应后转身,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朝她的方向点了下头,从身侧让过,朝内院走去了。
徒留呆滞的安雪,面目都有一瞬的扭曲。
…
菡萏院。
虞淮刚走到院口,迎面便飘来个人,直冲冲钻进了他的怀里,一沾上就像牛皮糖似的扯不下来了。乐呵呵道:“我是不是要做新娘子了?你说老夫人会喜欢我吗?”
从前只是说来高兴高兴的,没想到虞淮都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虞淮猝不及防,被她推到树干下,一低头便能望入她晶亮的双眸。仿佛只要看到她,他的心情就会自然而然的好起来,笑着:“当然会。”
“那我以后也要对她好一些。”沧笙盘算着,爱屋及乌是应该的,对虞淮来说也就老夫人还向着她了。“只是你这回拒绝了那个小郡主,虞家不会出事吗?”
家族的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论旁的,若是真拖累了虞家,这满宅子的人光唾沫星子就能恶心死人。
虞淮一手揽住她的腰身,顺应她黏上来的力道,朝后依靠着树干:“若真出了事,你可会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沧笙深感莫名地瞅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事关咱们的婚事,我可不能再默许那小郡主继续作妖了。只是我一般看不太出来她想要如何作妖,你若是瞧出来了,便同我说一声,我去收拾她。”
虞淮被她话语中的匪气逗笑,忍不住抚了抚她的面颊,“恩,有你撑腰我还能怕谁呢?”温温笑着,“但那郡主已经作不了妖了,小仙女安安心心做新娘子就好了。”
沧笙惊喜道:“当真?”
指下的肤质如玉,雪白中透着润润的红,抚上去软软的,叫人收不了手:“从前是我孤身一人,迁就些倒也无妨。如今是两个人了,便不能叫你受半分委屈。”
沧笙其实没觉着委屈,那郡主要是敢强逼人就范,她也敢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可虞淮这样为她着想,她觉得心里头暖暖的,点了点头,回应着蹭了蹭他的手。倏忽又想起件事来,迟疑般望着他,“那个小郡主不像是被吓一次就能卧病在床的人,我检查她的身子,也查出来些不同寻常来,好像是用错了药…”可是堂堂安阳王府的大夫,怎么会抓错药呢?
虞淮恩了一声,“她摔了你。你是块玉石,往大了说这就是杀人未遂。”
他一说,她便想起来安雪摔自己时的狠劲,揉了揉自个的屁/股,“也是,不过好在没事。”
“我不觉得是没事。”虞淮淡淡道,“你疼了几天,她就得在床上躺几天,这是理所应当的。”
他这么睚眦必报,沧笙想起他说自个心眼小醋意大的事,都要笑出声:“确然理所应当。”
她想要低头蹭到他的怀里去,却给虞淮不动声色的拦住了,手心托着她的面颊,不让她往心口钻,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怎么啦?又不给抱了?”沧笙抓着他不松手。
虞淮眸中深不见底,神情却一如往常,宁静浅笑着:“你可是忘了自个说过的话了?”
沧笙继而茫然,她还没从小郡主的事里头缓过神来。
虞淮提示般地在她唇上一点,眸光流转,“你不是要亲我两口?现在可以兑现了吗?”
沧笙反应过来,乐不可支,没想到他还真将这话记着了,要找她兑现呢。“可以,可以的。”
言罢,不肖他吩咐,双手抬起环住他的脖颈,一踮脚便张嘴啃了上去。
17.第十七章
沧笙这边的消息要比虞淮来得慢些,下午时分,虞微再次过来同她讨“美颜粉”时顺带告诉她,说北方的战局定了,安阳王近日将要班师回朝。荣国割了十座城池,是咱们大胜了。
闺房的女子本甚少能听到北方战局的消息,时局消息能传播得如此之广,乃是因为安阳王麾下的幕僚之中出了一位奇人,平添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据闻战争之初,将军账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来自那位“奇人“幕僚的一封信,无一例外标注上了寄信的日期与时刻。只是安阳王府中幕僚甚多,为他看中的皆随军出征了。兼之战事之初荣国势如破竹,连连拿下几座城池,己方将士论起敌国皆道犹如虎狼之兵,望而生畏,虽然不曾有过叛逃之心,但气势上已然弱了一大截,步步败退。安阳王每日焦头烂额,不曾翻阅过那渐渐堆积的信件。
大军退至曲山,依托地形与敌周旋,暂有喘息的机会。恰逢家书寄来,安阳王顺道翻阅起收到的信件。因为都是已然发生过的事,众幕僚皆有谈论一二,故而起初他并不曾注意到什么。正阅着,账外有信使禀报,携来一封标注两日之前日期的信件,内容简洁:“三路围城。三守七攻,自右翼起逐个击破。行军当急,不若则功亏一篑。”
安阳王见字愕然,翻阅相同字迹的书信,又询问了信使日期的正确性。大为震惊,豁然站了起来…
曲山一役发生在当日未时。
除却正路受主攻的奇强火力,损失较大外,当大军从右翼扫荡而出,击退主攻的的正路,急行军到达曲山左翼时,敌方欲要奇袭的一支军队,因为不熟悉山林地貌,仍被茂林所困,尚未抵达也来不及撤退,被两面夹击,生生吃掉了。
安阳王依托此战反败为胜,开始乘胜追击,回想曲山一役,心中却后怕起来。他性子生来谨慎,若非突然之间知晓早前无数的“预知的信件”被他错过忽略,致使如今步步败落的局面,悔恨万分。他也不会一时冲动,盲目地相信了一个不知名来源的情报。这时机差一分都是错失,他就好像无形之中被人操纵着做出了抉择,写信之人的心智令人胆寒。
至此一战,神秘幕僚名声大作,众人纷纷向安阳王请求相告写信之人的身份,意图结交,可最后他也没有说出一个真实的人来。
安阳王只用了八字形容他:其智近妖,其貌胜仙。
一个隐世的高人总要比一个入世的高人多上几分美誉,旁的不说,“淡泊名利”这一项总占着了。又为安阳王出谋划策,是有忧国忧民大情怀的人,贵家的小姐们纷纷动了芳心。
就今日虞薇入席安雪所在的小宴,也全是因为想要同她套套近乎,问一问,那位奇人的相貌同她家堂哥比起来,如何?
可惜她还没有问到,安雪已经跟虞家闹掰了,叫她不胜唏嘘。
这事沧笙已经听她详细重复地讲述了好几遍,从前毫不在意,今个却很意外地听到了几个细节,心中寻思了一会,心不在焉起来。
虞薇离开之后,鱼精紧接着便冒了出来,乐呵呵:“沧笙,有个坏消息。”
沧笙看着他脸上大刺刺的笑,严重怀疑他面部表情已经彻底坏了,纠结地扬起眉:“什么?”
“虞淮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三月初一是他成婚的日子么?可他没说要同谁成婚呀,你猜怎么着?”他摇了摇从她这顺过去的小团扇,“开罪了安阳王府,大户人家的小姐怕是不好娶进门了,又这样急。我听她们商量,兴许得找个小户人家的女孩赶快下聘,挑不得了。”
沧笙没听出来这消息坏在哪里,“那又如何?”
鱼精拿扇子一指她:“你不懂么?就算再如何,嫁进他虞府的也得是小户人家的女孩。你凡人的身份乃是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凡人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要面子,怎么肯娶你呢?”
这样的规矩,她的确是不懂的。初初听来很是刺耳,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默默将他瞪着。
鱼精站在那给她瞪,两人都无声无息,他脸上的笑渐渐没了,上扬的唇角抿成了线。
“嗒,嗒嗒。”
那是他突然开始落泪的声音,“你是不是觉着我很讨厌?”不待沧笙回答,他又自个接上话,“连我都觉得自己很讨厌。”
沧笙良久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几天生病了,心情不好…”
鱼精软糯的声音一低,瞧着她:“才不是,我就是见不得你和虞淮好。”
沧笙放下手中的药臼,神情之中分明有捋袖子干架的意味了:“你几个意思?”
鱼精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立时怂了,眼眶里憋着泪缩了缩脖子,朝后退两步。心里到底还是难过,朝她大大地哼了一声,强行硬着声线:“我早同你说过,他不是好人,你这样不分黑白不听劝,那就随你吧。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去同你的虞美人过吧。”怒气冲冲走到门口,见她果真没有来拦,又折过身看她一眼。磨蹭了半晌,脚迈不出门去,声调降了两个,“不过你要是找不到我,我可以告诉你我就在林里的寒潭那,或者隔壁的寒潭那。”
无凭无据,只凭借一点感觉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人,简直太过分了。
沧笙被他的那个“哼”气得不行,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我才不会去找你!”
可惜这话说得太迟,鱼精走远了,没能听到。
…
她今个受了气,吵架的对象又给跑了,心里头不大爽利。天黑后早早地化回石头,挂在虞淮脖子上睡觉去了。
夜半忽然觉着不对劲,虞淮身子烫地有些异常。睁开眼一瞅,只见床帐里头跪坐着一个女子,神情之中的痴迷毫无遮掩,正要低头朝他吻下去…
18.第十八章
阿离以为这样的机会再难找到了。
想要打发走郡主,虞淮正需要一个女人来为他正“三月初一”成婚的名,她是虞淮的贴身侍女,哪里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心仪的对象。等生米煮成了熟饭,搏一搏,兴许老夫人开恩,她还能混到个侧房。
拉开床帐,垂眸凝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心都在发烫,他真的不知她将这卑微心思存了多久,一旦爆发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药是她刻意减缓了剂量的,虞淮身子近来转好了许多,该不至于会出问题。阿离心中如此自我安慰着,迫不急的想要低头吻上床榻上的人。
华光一度,她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后领徒然袭来一阵巨大的拉力,将她整个人都拖得朝后翻仰地跌下床去。肩膀先磕着地,紧接着是脑袋,闷闷地撞击声贴着传来,她瞬间都懵了,精心修饰过的发髻变得凌乱而狼狈。
沧笙气得发抖,居高临下看着阿离,见她竟然没有晕过去,问她:“你想干什么?”
阿离抖了一下,她从未想过平素那个活泼亲和的沧笙竟然会有如此慑人的气势:“我…只是来看一下公子是否盖好了被子。”她的声音柔弱低顺,往常也是极为乖巧懂事,沧笙若不是撞见了全部,兴许还会相信了她。
“你竟敢给他下药。”说到这个,沧笙眼睛都气红了,一字一顿,“你是想死吗?”
阿离的额角溢出血来,沿着她的脸颊缓缓而下。看着火冒三丈的沧笙,神情之中有短暂的惊诧和茅塞顿开的恍然,慢慢站了起来:“大夫不必如此激动,只是一点催/情的药,并不需要解药,只要好好释放出来了,便不会伤人身子。”抹掉面上的血,“大夫半夜出现在公子房中,现下情绪又如此激动,难道不是存了与我一般无二的心思?既然如此,我俩不必在这斗个你死我活,姐姐若是喜欢可以为先,我做小就好。还望姐姐三思,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今夜了。”
她有枭雄的思量,仿佛将虞淮当做了任人宰割的鱼肉。沧笙终于知晓她毫无底线可言,也不需要她再解释什么了,伸手擒住了那张尽胡言乱语、玷污虞淮耳朵的喉。
女子纤细的脖颈,一只手便可以掌住了大半。沧笙比她高上两分,手上用力,便将她生生提了起来。
阿离奋力挣扎,但是毫无用处,脚下悬空,脸上憋得通红。
沧笙的底线是不杀凡人,为了这么个人犯了杀戒,引来天罚实在不值,一甩手将其狠狠掷向了墙边。
猛然的撞击带来了震动,墙边立着的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砸落在阿离的身边。那声响在寂静的夜中突兀地犹若一声惊雷。
床帐内传来了些许动静,大抵是虞淮转醒了,低低地咳嗽了声。
沧笙霎时没了心思,飞身跑到了床前,拨开床帐,探头进去:“你感觉如何?要紧吗?”
屋内尚有月光,床帐里头却是漆黑一片,沧笙一时没能适应不能视物。什么都没瞧见便给人迎上来满当当抱住了,虞淮的身子烫得厉害,低低应了句不太好。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压抑得厉害。一偏头,寻着她脖颈处□□的肌肤,几近迫切地吻了上去。
沧笙被他啄得发痒,忍不住稍稍躲了两下,后脑便给人扶住了,动也动弹不得,只能一味地任他索取。她一看虞淮这架势,知道事情大发了。虞美人惯来是个含蓄内敛的主,今个突然变得如此奔放主动,这药剂效果着实不一般。
好半晌外头才传来声响,大抵是旁人听到了屋里头的动静,往这边赶来了。
沧笙脑子里头朦朦胧胧地想起来阿离说的“好好释放出来便没事”的事,手慢慢朝下摸去。
一触虞淮便是整个的一僵,沧笙也魂飞天外。
小虞淮竟比她曾经偷看到的还要壮实几分,与她偷偷比划的尺度都不一样了,果真是实践出真谛,凡事还得上手才行。
想罢,复收紧手心,捏了捏。
虞淮低喘了一声,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想要避开沧笙的手,可她总是纠缠不休。闹得他避无可避,三番两次过后,身子猛然紧绷,竟至于直接交待在了她的手上。
这样的事发生地猝不及防,沧笙半晌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长长地啊了一声,一派天真问他:“你是不是好了?这么快?”
那个毫不遮掩惊讶的“快” 字让虞淮如遭重击,恼羞成怒,一口咬住了她的脸颊。
沧笙嗷地叫唤出来,松开手,委屈道:“你怎么咬我,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虞淮将她抱得生紧,咬过之后又心疼了,在她脸颊上吻了吻,低哑道:“那你不准笑我,今个情况比较特殊…”
沧笙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安抚般抚着他的发,“嗯嗯,没事的,我不介意,你也别往心里去。”
虞淮觉着再继续这个问题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转移话题道,“外头一会就要来人了…”
他一说,她果真听到了外头的呼喊声。
虞淮道:“你且先去外头看看吧,我这样…没法子见人。”
“那你好点了吗?”他这么热情似火的,仍是抱着她不撒手,沧笙看他都觉得难受得紧。
虞淮轻轻吸了两口气,吮着她的下唇,哑声道,“恩。”
沧笙说好,欲要起身,可一回头看着自家夫君这勾人的桃花眼实在于心不忍。凑上去,双手捧着他的脸,恶狠狠嘬了两口。
心里头想,这两口应该能管上一阵了吧。
…
屋外来的是伺候虞淮的小厮,见沧笙沉着脸从虞淮的居所往外走,不由朝内探头探脑,“可是公子出了什么事?”
沧笙冷声道:“你们平时是怎么伺候人的?公子的饮食里头被人下了药竟然还分毫不知?”
小厮一听,吓得腿都软了:“下、下药?!”
“虞淮贴身伺候的阿离对他有着非分之想,幸好被我撞破,未能成事。人该如何处置,虞淮的身子又该怎么办,这个关头只能请家里的长辈过来拿话了。”
19.第十九章
沧笙将阿离拖出房间,吩咐小厮为虞淮准备沐浴的水。
屋檐外飘着几点绵如丝的雨,寒意浓重。沧笙人站在屋檐下等着,也可以听到屋内的动静,以及脚边女子转醒后低低的啜泣声。
温水抬进房,虞淮屏退众人,迈步走向浴桶。那步伐不偏不倚,不紧不慢,丝毫瞧不出方才被药物影响的痕迹。
屋里头的水声静了好半晌,园外才再度传来人声。沧笙抬眸望去,打头来的是老夫人,身边只带着阿秋一个人。绕过廊庑,走到沧笙所在的屋檐下,一言不发,抬手便是给了瘫坐在地的阿离一耳光。
“狼心狗肺的东西,虞家养活了你,你就是这样回馈主子的?!你如此不顾廉耻,事情传出去,家里的几个妹妹还要不要嫁人了?”
那耳光清脆得紧,听得沧笙瞳孔一缩,眼见着阿离被打得摔倒在地,面上渐渐浮现清晰的红痕。她的唇被咬破了,嘴角溢出血来。听着老夫人的话,心里最后的防线都崩塌了,眼泪再也止不住:“是阿离一时迷了心窍…求求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不想听她废话,转过身来面对沧笙的同时,身上迫人的气势便已经收敛得差不多了:“宅中出了这样的事,让大夫见笑了,不知我孙儿现下情况如何?”
华夫人与二房的孙夫人迟一步赶到,一进门便看见阿离在不住的哭诉求饶,沧笙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这样的药本就损人精气,令公子血气皆虚,会到什么个境地实难预料。“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面色更差了,几乎都要对着阿离破口大骂起来。
阿离倏尔抬头看了沧笙一眼。
“大夫这是要将我逼上绝路吗?明明都是一路人,何必非要如此相迫?”阿离捂着嘴角的血,“我来公子的房中,确然是我图谋不轨,亦愿意接受责罚。那么大夫你呢?坐收渔翁之利,还要装出一脸清高来么!”
这样的疑虑老夫人不是没有,只是沧笙的医术摆在那,虞淮是在她手里头身子才慢慢变好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老夫人断然不会选择去得罪她。用力砸了下手中的拐杖,朝着阿离怒喝了一声:“放肆!谁让你说话了?”
华夫人赶忙上前安抚:“老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点到即止的规避了要点,没人回应阿离的质疑。
沧笙知道这个时候不解释就是在人心中隐隐坐实了罪名,且而这罪名也是真的,她的确把虞淮如何如何了。可虞淮先前嘱咐过她万不可说出实情,更不要道对他有一丝丝的情意,不然便是矮了一头,被人拿捏住了话柄,解释不清了。
正纠结不知如何说好,房中虞淮轻轻念出一番话来。
沧笙听罢眼前一亮,跟着读了出来:“我既为虞公子诊病自然要对他的事全然上心,先前观他面色不好,生怕晚上出事遂过来看一眼。说到底是我考虑不周,忘却了男女大防,公子这病实不是我该插手的。不如老夫人另请高明,择一位男性大夫为虞公子看诊罢。”沧笙言罢后退了一步,要转向廊庑离开。
老夫人一惊,将人拦住,恳切道:“可使不得,既然是病者哪里有忌医的说法!谁要是敢乱嚼舌根,我剁了她的舌头!这三更半夜的,若大夫你撒手不管了,我那苦命的孙儿又该如何是好!”
沧笙默了好大一会,面带无奈:“老夫人说的是,病者无需忌医。可我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令公子的病又是…我若是进了这个房间,清白的声誉便洗不干净了。”
她如今说双簧的技能愈来愈高超了,演技十分的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