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闻言不好再劝,女子的闺誉非同一般,“那我孙儿这…该怎么办呢?”

沧笙低咳一声拖延时间,等听到了回应跟着道:“熬过了今晚,我再替令公子好好补身子罢。”

关心则乱,老夫人一听那个熬字心都要给揉碎了,怒气涌上头来,举起拐杖要打阿离,都是这孽障惹的祸!

华夫人怕真弄出人命来,扯着劝,令人将阿离带了下去。

一直在旁边候着,没什么存在感的孙夫人突然开口问道:“不知沧笙大夫可有什么好的主意,可以帮衬虞淮一二,令他好受些?”

这回虞淮没有吱声,沧笙眼珠子转了转道:“有倒是有,可我本就是擅长穴位推拿、舒筋顺气,免不得得肢体接触…怕是不合适。”

“也不是那么不合适…”孙夫人意味深长看老夫人一眼,“如若沧笙姑娘没有婚配的话,有这样一位精通医术的妻子,也是我家虞淮的福分了。”

华夫人不知道二房突然唱这么一出是几个意思,可虞淮自降身份娶了一个娘家无人的游医,对她来说倒是好事一桩,冷眼旁观着。

老夫人起初没有吱声,她虽然看中沧笙的医术,但觉着游医的身份实在是委屈了她家孙儿。

孙夫人见沧笙同样也愣着,朝她笑了笑,朝老夫人附耳过去,“老夫人忘了,玄道曾说,若虞淮觅得良人才能一世平安到老。恰好沧笙姑娘精通医术,说了类似的话,这难道不正是虞淮的缘?”

沧笙好不容易想明白孙夫人大概是友军,心里头砰砰跳起来,都没听见她们的私语,傻乎乎直言道:“我没有婚配。”

孙夫人笑意盈盈:“既然如此,你可愿意嫁入我虞府?”

老夫人过不去心中的坎,又看中玄道的话,以为沧笙与这“缘”字确有几分契合,同样看着她。

沧笙有点紧张,忙传音给虞淮问:“我该答应吗?”

虞淮拨了拨水纹,一个劲地笑。

沧笙脑门都要渗出汗来了,所有人都盯着她等她回复,这虞美人却不紧不慢还不告诉她要怎么办!可把她急坏了:“你说啊,笑什么?”

“我家的人给你提亲,你却来问我要不要答应吗?”

老夫人看着沧笙的反应,听到她们非正式的提亲似乎没有太多惊喜与羞涩,反而有些局促与犹豫。仿佛是在考量着什么。

最终才下定决心:“我…愿意。”

20.第二十章

孙夫人又说了些好话,老夫人听不进去,催促沧笙赶紧想办法帮帮虞淮。一派混乱中,沧笙被稀里糊涂推进了屋子。

里屋屏风遮挡着,水汽氤氲,悠悠飘散。或许是入戏太深,她有点紧张,慢慢绕过屏风,走到虞淮的浴桶前。

“你好像不大情愿?”他垂着眼,眼睫上凝着颗颗细小晶莹的水珠。

沧笙眸子晃了晃:“没有啊。”一顿,靠在浴桶边,伸手试了下水温,“水有些凉了,我扶你出来吧?”

“你不喜欢这样?”他抬眸看来,眸中是纯粹到了极致的墨黑。

沧笙反问他:“我不喜欢哪样?”

“孙夫人早年与我娘的关系甚好。后来二老爷因病早逝,她膝下无子,近年娘家又出了事,无依无靠只得低调处事。她之所以会帮忙,是因为白日里以伯母的身份来询问过我拒婚一事,我便同她提及到了你。”虞淮解释着,“阿离投药的事,我事先便知情。她都晓得要把握住这样的机会,我何尝会错失?”

沧笙抿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光明正大地将我介绍给你的家人不好吗?”

虞淮一默, “你会怪我吗?”

沧笙也知道,这是最快捷的途径。虞府里有太多不愿给虞淮如意的人,若是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来,老夫人这道身份的坎她便无论如何都过不过去。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有些无所适从罢了。

毕竟她并不是站在他对立面的,有什么可怪的呢?

眼风扫到旁近架子上搭着的沐巾,要上前替虞淮取来。刚迈出一步,手臂便被人抓住了,沧笙毫无防备,被人拉得转过身来…

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随之紧贴上来抱着她的身子格外的湿漉,即刻沾湿了她的衣裳。

虞淮将她圈得生紧,声音低沉,在她问罪之前便决意妥协:“是我没与你提前商量,我同你道歉…”

这样的突发状况叫沧笙哭笑不得,她并没有料到虞淮会如此一本正经地道歉,倒叫她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了。顺应着搂住了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好了好了,没事啦。”感知到他身子紧绷得厉害,心底微微一动地心疼了。

夫君有这样一颗纤细的心,只得劳烦她多缺心眼一点了。

心绪转动,指尖拨在他光裸的背脊上,至上朝下轻轻一滑,胡乱摸起来,吻着他的下巴促狭道:“夫君这道歉诚意得很啊,美色当前,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虞淮被那指尖的带来的、犹若触电般的感觉震慑住,低低唔了一声。想起早前在床帐内的事,面上与心里头一齐热了起来。

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沧笙很快就感知到他的变化,朝下瞥了一眼,惊道:“你不是说你事先就知道人下药的事,怎么…”

话没说完,被人咬进了肚子里。奈何沧笙锲而不舍,被连啃了好几口之后终于挣扎着发声,“怎么小虞淮还这么生龙活虎的?难道你真的全喝了?”

沧笙是个半吊子,偷看过几本避火图,哪里知道初尝滋味的男子都是食髓知味的。感情是最好的催化,理智都会被烧到脑后去。

“喝了一口。”

虞淮专心低头吻着她,而她则手忙脚乱帮他擦拭着湿发,又给他套上薄衫。深夜里头寒意料峭,就这么闹了一会,他的湿发摸上去已然是冰凉的了。

沧笙突然起了坏心眼,佯装无辜道:“那可怎么办呢?”

虞淮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眸像是蓄了一潭秋水,垂眸幽幽凝了她一眼。

沧笙看明白了人的羞与启齿,闷着声笑。主动拉起了他的手,将他往床帐处领,到了地儿便往上一躺。笑意盈盈侧靠在枕头边,不紧不慢拉开了自个衣襟。

本是玩的诱惑,紧要的关头又想起件事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虞淮从未见过这样得见景致,面上烧得绯红一片,想看又不敢细看。结果还是纯情不已,怕她会着凉,拉开被子将她裹住,只晓得凑近了一味地吻她。

“你说。”

“你是人而我是石头,咱们往后要是生孩子,会生出个什么来呢?”

十指相扣,身体相贴,有种难言的旖旎,虞淮在她耳边轻笑:“大抵会随了你吧。”

“为什么?”

“随了你才更讨人喜欢些。”

沉沉浮浮中,沧笙无法细细体味这句话中的深意,魂魄仿佛都要给他撞碎了。一点一点破碎,又一丝一毫都重聚到了他的身上,再也离不开。

是梦。

她许久不曾做过的梦。

沧笙看见了那片广袤无垠的密林,静悄悄的,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月悬挂在天上,隐藏在密云之中,似远似近。

恍惚中有人拉着她的手:“阿姐,你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吗?”

“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沧笙失策了,万万没想到第二日起不来床的人竟然是她,而本来应该气血皆虚的虞淮神采奕奕,浅笑吟吟为她准备好了早饭送进屋来。

小虞淮的本事突飞猛进,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会儿半截身子都不好动弹。虞淮挥袖在床沿坐下之后,自发端了汤勺给她喂粥,一副心情好极,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模样。

沧笙不好意思了,含了一口,小声道:“你可不许张扬,我该没法见人了。”

他说好,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好。

沧笙吃了几口,瞄眼虞淮就在身侧坐着,那姿容模样,一举一动好看至极又体贴入微,竟脸红起来,心中小鹿乱撞,不敢再看了,便推却道:“我吃不下了。”

虞淮极为自然地倾身吻了下她的唇角,似乎是为她吮去了粘在她唇畔的清粥,温温道:“再吃一点吧,就当是为了小沧笙。”

沧笙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有点惊,有点喜:“这就怀上了?”

虞淮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笑了:“不一定,但很快就会了。”

21.第二十一章

日子里蜜里调油,不知不觉溜出去一大截。

安阳王归京之后,沧笙见过他一面,不似想象中粗犷威武的模样,面容生得很是平庸,国字脸,大浓眉,一派正气。

他来的时候虞淮正在午憩,沧笙则趴在床上看书,眼瞧着外头的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进退不得,慢条斯理翻了页书。

安阳王拂袖坐在树荫底下的石桌边,嘱咐小厮不必打扰,他可以等到虞淮醒来,一坐便是三刻钟。

这样礼遇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沧笙在虞淮几日前的坦白中、省得了被传得沸沸扬扬“神秘幕僚”的由来,晓得这样的事是她插手不上的,打了个呵欠,抱着书册睡了。

醒来的时候四周无人,偏暗的天色照不亮屋内的昏沉,空落落的窗台上吧嗒滚下来一颗圆润的物事,弹滚着到了她的床边。

沧笙拾起来,是一颗白莹的珍珠。左右四顾,找不见鱼精的身影。

她披上外套走出门去,院口守着的小厮立马上前道:“府上来了贵客,公子如今在前院待客。”

沧笙嗯了一声,偏头看小厮一眼。安阳王突然礼贤下士,亲自来寻虞淮,见风使舵的人看准了风向,可不是要热切一点,弥补往日的种种么。

“我也要出去一趟,片刻就会回来,公子若是回来便替我同他说上一声。”

小厮见沧笙果然好说话,喜不自胜,应是退下了。

沧笙手中握着那枚珍珠,出府之后朝鱼精的寒潭行去。

她近来做梦做得愈发的频繁了,整得她自己都有点魔怔,好像什么时候落下了一个亲弟弟,一直在盼着与她重逢,心里头莫名空落落的。隐约而冰凉的疼痛。

不是一种主观的感觉,而是真正的空落,她的心口本来就是没有东西的,只是她从前从来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就像是一只生来没了尾巴的兔子,突然意识到没了尾巴有多不便,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了尾巴。

鱼精飘在寒潭上挺尸,鱼尾有一搭没一搭蔫蔫地浮动着,旁近的草丛里头随处可见他撒的豆子。鱼精眼角有泪,这样仰躺直面着阳光、微微出神的模样有种淡却热烈的哀伤。

沧笙愣了一瞬,像是有什么在她的灵台上轻轻一撞,带来非同一般的情绪。

她正诧异将他望着,鱼精仿佛突然回神过来,尾巴一甩转而面向了她。脸上还挂着依稀的泪痕,忽而的容光焕发,又惊又喜的模样显得有点蠢呆蠢呆的,鱼尾摇地欢快,恨不得立马凑到她跟前去:“沧笙沧笙!你来找我啦!”

果然刚才的哀伤都是旁观出来的错觉罢,哪怕是哀伤这种情绪,对鱼精来说都太成熟了些。

沧笙揉了一下额角,再睁眼时他果然已经凑到了跟前。鱼精的眼睛兴许是哭久了,就算没有泪,也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泛红,润润的,挂在那张艳丽的脸上尤为的楚楚可怜。

“我是来同你和好的。”沧笙将兜里的珍珠一股脑拿出来,摊开在掌心,“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来看我了?那怎么不作声?”

鱼精看到她手中的证据,脸上的欢快没了,垂下头不做声。

沧笙背过手,挺直背脊地叹息声:“我知道你不喜欢虞淮,可我喜欢呀,你当着我的面说他的坏话不是给我难堪么…咱们在这件事上有着很大的分歧,可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解开的结。大不了咱们以后就不谈虞淮,还不行吗?”

他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说好。不情不愿钻下寒潭,好半晌摸出个东西来。碧莹晶透,灵气四溢,是枚品相极佳的灵石。全无杂质,完美得不似凡界之物。

沧笙睁大了眼:“你哪里来的这样的好东西?”

鱼精捧宝贝似的捧到她面前,灵玉的光泽衬得他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给你,这是我从寒潭底下挖来的,你不要光顾着和凡人谈情说爱,都懈怠了修炼。到时候我飞升去上界,便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了,你要尽快跟上,咱俩还可以做个伴。”

无功不受禄,沧笙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好意,说起飞升的事心里头便更压抑了:“他耽误不了我多久的,凡人的寿元至多百年,到时候我就可以同你一道去上界了。”

鱼精非要给她,“打一开始就会是这样的结局。“嘴上说说,所以不痛不痒,“你要非想同他在一起,其实凡人也可以修仙的,只不过虞淮的身体根基孱弱,这一世怕是不可能了。”

沧笙可以看开,沧海桑田,再喜欢的人或者物都不见得能随着她一辈子,她这一辈子真的太长太长。

“下一世或许便不是他这个人了。”

鱼精盛情难却,她只得接下灵石,拿在手里看了看,无端想起梦里的场景,她的这只手仿佛从前也这样把玩过一枚灵力纯粹的灵石,一愣,“你说仙会有前世吗?”

鱼精摇头:“仙没了便是彻底没了,哪里来的前世?”

沧笙也觉得荒谬,她是如何醒来的,自己再清楚不过,哪里来的前世呢?她近来真的是魔怔了。

她魂不守舍,思虑重重,悠悠晃回了虞府。

蔼蔼暮光斜落在瓦檐上,碎散在树梢中。虞淮看见了她回来,迎着霞光的眸中熠熠生辉,朝她招招手。

沧笙昏沉的心思荡然无存,晴朗起来。走近了,看见他面前正摆着八种样式不同的剪纸。

“这是什么?”

“再过两日便是三月初一了。”他看她愣愣站着,眸只盯着剪纸看,颇有兴致的模样。略略失落,一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抱着,心里头这才稳当了些,“这些是要布置喜房的剪纸,可有你喜欢的样式?”

说起婚礼,沧笙想起了她美美的嫁衣,心情飞扬且期盼起来。翘首一一细看去,随口道:“挑选剪纸的事也是夫君负责吗?这样琐碎的小事堆积起来必然很叫人头疼吧,着实是辛苦你了。”

剪成纸的字都翻了样式,不大好认,沧笙撑着下巴认字。良久发觉虞淮并没有回应,回眸望去,虞淮正红了脸,偏开头去,低声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头疼?”

22.第二十二章

顶了凡人的身份,有些礼度便要适时的守一守,人言可畏,尤其是对姑娘而言,鸡毛蒜皮的事也能说出诛心之言。

虞淮怕对她名声不好,虽然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可面上还是要做得漂亮,遂而婚前并不与她同住。沧笙夜里偷溜过去几次,做贼似的,提心吊胆。

虞淮不肯松口,比她这个姑娘还要矜持,红着脸请她再忍忍。道院中近来多了小厮,夜里也有人候着,弄出什么动静来叫人听见,老夫人会有成见的。

沧笙知道这多出来的人是提防她呢,虞淮身子不比常人,损耗多了是件严重的事。

她忍得心浮气躁,未免虞淮也如此,干脆无限哀愁、老实本分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睡了近月。

好在后日就是三月初一,这苦行僧的日子该到头了。

沧笙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卧在塌上睡去,刚一入眠那痴缠的梦境便跟了上来。

一日复一日,她总在一个寂静的世界里头。

没有虫鱼鸟兽,没有人声熙攘。她一直走,茫然地,漫无目的地飘荡。

寂静的压抑对她而言是最大的精神负担,恐惧而不知从何而起,喘不过气来,像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幻觉。

夜半惊醒,那梦魇残存的感觉一直跟着她。沧笙掀开被子,幻做一道华光冲向了虞淮的床帐。

她刚来,他就察觉了。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低低咳嗽了声,掩盖她进屋时弄出的声响。

人来都来了,没了抗拒的必要。虞淮支起身子去拉直愣愣站在那的人,将她裹进被子里,小声:“你怎么了?”

沧笙哭丧着脸,埋首在他怀里,闷闷道:“我大概是认床,离了你之后便天天做噩梦。”

虞淮眸光微闪:“噩梦?”

“嗯。”沧笙凝神细想梦中的内容,说噩梦似乎又过了些,“我总梦见自己孤单一个人在世上行走。那世界那么大,怎么走也走不到它的边际,也寻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我是个怕静的人,走着走着就恐慌起来,想要见见你,见到你就不怕了。”

她言语中的依赖让他的心都化成了水,悸动连着全身,无法不妥协,默然将人抱紧:“嗯,我就在这陪着你,等你先睡。”

沧笙连着多日没睡好觉,被梦魇折磨得人都魔怔了。这会开心不已,抬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缩了缩身子,便要睡去。

耳侧,虞淮的心跳安稳而偏快。提点一般,叫她复想起了些不愿提及的事。

一刻钟的安宁过后,虞淮以为她睡着了,正要低头确认,怀中的人倏尔开口,柔柔的:“虞淮,你摸摸我吧。”

虞淮没动,耳根燥热起来,并不肯吱声。

沧笙是个主动派,在被下摸索一番抓住了他的手,引着他往自己身上来。

虞淮有些抗拒,他再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心仪的美人在怀能忍住不动已是千难万难,哪里还受得起半分的撩拨。

可这抗拒也是半推半就的,在凝脂般的肤上轻轻一触便心神动摇。

沧笙哪里知道他内心的风起云涌,翻身背对着他,将他的手放在了自个的肚子上。那五指修长,触感极好,叫她喟然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朝他怀里拱了拱,又问他:“我的肚子是不是软软的,摸起来甚妥帖?”

虞淮被她不按常理的招数击溃了,失笑不已,指腹在上抚摸着,刻意轻轻地撩:“是很软。”没听她发出笑声,诧异,“不会觉得痒吗?”

沧笙舒服得要摇尾巴:“不会呀。”

虞淮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惬意,怜爱涌上来,心猿意马都被抛诸了脑后,在她的侧脸上吻了吻:“睡吧。”

这夜沧笙果然不再做那个重复的噩梦。

梦中,她坐在高高的秋千上,轻飘飘地迎着风。远处可见栈道盘山而建,凌空的楼阁钩心斗角。山雾缥缈时,影子便在雾里张牙舞爪。

栈道上有人行来,朝着她的方向。

沧笙认出虞淮,朝他挥手微笑。

三月初一,大晴。

喜庆的热闹似乎从早上起就不曾断过,花轿从西院出门,辗转到了东院,礼数一点没少,正儿八经将沧笙迎进了门。

沧笙给人领着,从头到尾晕头转向。头盖遮掩了视线,她却还能看见周遭,寻到了虞淮,看他执起自己手中的花绳,心才安定下来。

她满怀期待等来的这一天,其实过得格外的囫囵。晃个神一般,突然清醒过来时,搀扶的婢女小声提点她道:“夫人,该拜天地了。”

沧笙轻吸了口气,略有些紧张,晃悠悠跪下去,身子稍有不稳,手便给人扶住了。

宾客之中黯然伤神的女子们见此,嘶嘶抽着凉气,眼风急而厉地扫过来,恨不得将被虞淮扶住的那只手戳穿了才好。小郡主眼眶发红,不忍再看,退到了人群后头。

虞淮面皮薄,见人稳住了便要收回手去,被沧笙一把抓住,笑吟吟同他传音道:“夫君如此惹人肖想,都到了成婚最后的关头了,万事要小心,便让我抓紧些罢。”

虞淮唇角微翘,依言抓紧了她的手。

生得像他这般好看的人,一点点的温柔都是致命的。他定当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在人群之中笑得如此撩人。

司仪高喊一声“送入洞房”,后头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在房中盖着盖头同他喝过交杯酒,又听着他的脚步远去,出去待客。旁近一直有人守着,整日下来他几乎都没能同她说上一句话。婢女离去前还嘱咐她,切勿乱动拿下了盖头,要等虞淮亲自来掀。

凡界的规矩便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将人的耐心磨光的,她多想走到镜前转几个圈,再看一看她的嫁衣。

她还上了妆。凡人的手真是巧,脂粉揉在掌心,在她脸上抹了几把,便能造就出焕然一新的效果,惹眼极了,自己都想多看几眼。可惜现在什么都不能动了,枯坐在那,不知不觉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