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凤琴反而缅力镇定下来。若她恐惧不已,消磨了云冕的信心,不敢贸然卷入、作壁上观,她孤苦无依才是真正的完蛋:“你一个废帝,仅凭借着宁帝一个人,就敢贸然闯进我梧桐阁,还说要将我怎样?呵呵,你莫不是疯了?”

她一声令下,停栖在梧桐上的火凤展翅而起,盘旋尖鸣。侍卫层层将殿宇包围起来,殿顶的琉璃灯发出灼热的光芒,与其他殿宇的灯光遥相呼应,隐隐蕴着可怖的力量。

凑热闹的小仙们吓坏了,仓皇逃窜。

云帝斟酌再三,拍椅而起:“今日是吾儿大好的日子,还望两位不要咄咄逼人。”

沧宁不听他多说,身影一掠贴到沧笙的背后,轻轻揽住起腰身,飘也似地后退落到殿外的露台之上。与此同时一团融蜡一般裹着火焰的水滴从房梁落下,正好浇在沧笙原本所处的位置,一粘既燃,在它自个燃尽之前,绝无被扑灭的可能。

将人放下,沧宁反应迅速横劈出一斩,十余丈高的喜堂建筑被拦腰斩断,跌进门口的融蜡之中,霎时间熊熊大火蹿上房梁,势不可挡。

屋内连闪出几道人影,极快与沧宁对上。云帝与云冕勃然大怒,竟然丝毫不顾面子,与来自凤族的几位长老同时出手。

沧宁的目标不是他们,顺手抽过沧笙的“云念”,着手一挥,丝带自发拉长,软绵而内劲十足,一遭回旋,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人尽数震开。云帝退得最近,亦被击飞十余丈远。

这一下,拖住了一位大帝与十来位少帝。人退得远,再想救人便难了,灼灼燃烧着的喜堂中独剩了凤琴一人,沧宁眨眼便到了她的眼前。

凤琴尚未来得及看见沧宁临近,便嘶声尖叫起来:“沧笙,你个废物孬种,除了仰仗沧宁,你还有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卷起甩飞到了广场之中,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胸口一疼,哇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再抬头时,身侧多了一双秀气的白鞋,沧笙居高临下淡淡俯视着她:“好啊,那就我来亲自杀你。”

风琴嗤笑不已,淬了一口血沫子,从地上爬起来:“你连我分神寄居的人偶都打不过,还想杀我?”

沧笙开口,对的却不是她,嘱咐沧宁:“别伤着无辜的人,杀孽多了,天劫会不好过的。”

沧宁在拉扯住十来人的百忙之中抽空乖乖回应:“好。”

她这样蔑视她,凤琴的火气能烧穿心肺。一个废帝,想要杀她至多是凭借着神器,几乎不可能逆转彼此极大的修为差距。凤琴虽然修为天赋及不上其亲姐姐凤昱,活到今日也有了半步少帝的境界,心中冷哼一声,在人抬头对沧宁说话的当头,猛然暴起。

半步少帝级强盛地威压铺□□她盖去,锁住沧笙,至少可以减缓她的行动。指尖暴涨,化为利爪,直逼沧笙的脖颈而去。

谁想沧笙并没有后退逃离,神器“水泽”的气泽包裹着她,卸去了凤琴的威压,整个人似是不受重力一般轻盈朝后仰倒,避开她利爪的一刹那,不经意般抬手,扶住了她的脖颈。

“呲,呲,呲”的三声,是她的指甲贴着凤琴的脖颈伸长,刺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利爪要这样用才有效用,过早地亮出了,岂不是叫人防备么?

凤琴的眸一瞬圆睁,喉咙中不自觉发出破碎的呼吸声,沧笙对她笑了笑,甩手将人抛了出去。

“这一爪,是还你当年挑拨离间,在虞淮面前说尽我的坏话,败坏我的名声。”

割喉是重伤,但不立刻致命,凤琴在地上翻滚除了一地的血,撞到宫殿的高墙才停下来,爬将起来脖颈处喷涌的血液就已经被强行止住了。立时化身为凤,欲要高飞逃离。

沧笙手中的“云念”一扬,转瞬追上,缚住她的双翅。丝带捆绑缠绕而上,骤然一紧,凤凰发出凄厉的尖鸣,翅翼被生生绞断。

“这是还你当年从中作梗,在鲛人族被族灭之后,挑唆石族的附庸族落改为拥戴虞淮为帝,将我与沧宁驱逐出第二天。”

失去翅膀的凤琴跌倒在地,瑟瑟发抖,嗓音沙哑,语无伦次:“不,不要杀我…”

沧宁游刃有余,沧笙并不急着了结,原地等着她爬起来反击,她们之间还有太多的账本要算。

她整个人都在痉挛:“你,你明明是废帝。”

毫无预兆,耳边传来尖锐的风声,像是什么破空而来。

沧笙抬头,正见一柄金色的箭矢离自己不过一丈之遥。

凤琴倒在血泊中,狼狈地支起身,瞧见沧笙撑开了结界,咧着嘴笑了。以沧笙的境界,那无异只是曾一戳就碎的膜。就算是她的“云念”,这样短的距离之内,也不足以卸去穿云箭所有的力道。

穿云箭虽是凤琴的本命法宝,却由凤昱亲自帮她锻造而成,箭含烈火,一旦沾身,就不是等闲穿口的箭伤了,说不得能直接烧掉她半个身子。

水泽加持,仅能容沧笙朝后多飘离一丈。凤琴十拿九稳,却未能从沧笙的面容上看到一丝的惊慌。

混乱争斗的天际忽而让渡出一片血色的猩红,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有沧宁转瞬之间逃离了战场。

下一瞬,哀鸣着声伴随着无数柄虚幻的剑刃从天而降,盘旋的凤凰被击落,剑刃以垂直穿云箭的角度,生生将朝沧笙袭来的箭矢以及躺在地上的凤琴斩成了数段。

遍地开花,是血红的绽放,浓烈地灼目。

凤鸣声匿了,一个不剩,除了血液流淌的声音,便是万籁俱寂。

“这一条命,还给我的夫君虞淮。是你害他,害我,等了彼此一辈子。”

结界是用来挡血的,除此之外没有旁用。

沧笙悠远地瞥了一眼在虚空之中发愣的云帝,轻轻笑了:“云帝会替我守口如瓶的吧?”

云帝脸皮动了动:“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哦吼吼,承诺的大粗长来啦

第55章

事情处理完后回来,天还亮着。

沧筠今天自个一个人在玄岛上钓了半桶子鱼, 兴致勃勃, 围着沧笙道看来晚上又能加餐。

这些足够吃了,沧笙挑了几条小些的鱼打算放生, 转眼看到跟在沧笙身侧的小奶猫, 顺手丢了条小鱼在它面前。

小鱼尚活着,落地后挣扎地蹦跶起来, 沧筠因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而大吃一惊。沧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是一个躬身将鱼拾起,随手一扬, 将之抛进了海里。

沧笙以为他大概是误会她手滑了, 解释道:“这小鱼是给你的小猫吃的。”

沧筠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娘亲, 书上说这样大点小奶猫吃不了生鱼。”

沧笙还真没养过这样金贵脆弱的小东西, 随口问:“那你这几天怎么喂他的?”

“喂鱼汤呀。”他着手一指竹屋后头一直烧着的篝火, “熬得浓稠一些就好了。”

沧笙受教了, “哦哦,原来如此。”

两句闲聊,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觉得自家儿子细心得很,简直比她这个当娘的都靠谱多了。

收拾过鱼后随着沧筠返回屋子,沧宁恰好从里屋出来,告诉她,凤昱已经到了梧桐阁。

凤族的根基是很深厚的,若非如此她也不能独占第四天近万年, 今日在梧桐阁,只能说是多方制衡的效果。

凤族内部来说,凤昱未婚,身边独有一个妹妹凤琴,资历平庸。根骨好些的后辈都是旁系,凤昱独断,一心只想扶持一无所成的凤琴,造成族内资源大量倾斜,早在各个族老的心底埋下了芥蒂。

今日凤琴大婚,意味着她这不如何纯良的血脉不久就要开枝散叶了,更多的削弱旁支。故而当沧宁沧笙上门挑事,他们虽然意思着与沧宁周旋,却没有真正施力。至少在沧笙看来,梧桐阁的阵法禁制至少能强于天宫,可事实上,他们今日一点拿得出手的抵抗都没能体现出来。

外部来说,凤昱被扣留在第九天。沧笙与诸大帝定下协议,谁都不能插手第四天的战事。

他们两个人猝不及防杀进来,凤琴即便靠着从前的面子,祭出其他大帝的召唤符,临着协议所说“为期一月备战时间”将将到期的日子,大帝们皆以为是白灵瑾发动了进攻,凤琴想要寻求帮助。他们为了避嫌,避免引火烧身,皆不会作理会。

这般,一个堂堂的帝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闯入她主城的两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沧笙取了些水净手,舀了几勺淡水准备烧鱼汤:“恩,她怎么说?”

凤昱回来之后,看到宫中的光景,当也没那个心思来找白灵瑾的麻烦了。她又不傻,虽说主城中的禁制一般只有大帝的口谕下达之后才会开启,但凡事有个轻重缓急的变通。凤琴在家里被人杀死是铁证如山的事实,这就意味着她凤族内部并不那么和顺了。

一个有内讧的族落,如何去讨伐另一个族落?

“她只令人将凤琴收拾起来,下葬了。”

沧笙有些失望:“看来她心里头一点想法都没啊,今天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

大帝这个位置站得太高,除了更高的帝君,谁也无需仰望。她在族落里是无可比拟的至高无上,旁人都是附庸,跟了千万年,在她眼里早成了一条条温顺的狗,因为实力上绝对的镇压,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凤族的高傲体现得尤其淋漓尽致。冷不丁被咬了一口,愕然回顾,群狗还是过去老老实实的模样,挑不出哪一条忠诚些,哪一条奸佞。

总不至于为了这一口,将大家都拎出来鞭打。到时候成了孤家寡人,等着她的就是白灵瑾的血盆大口了。

来回颠簸,这夜有些累了,沧宁沧笙决意明日再返还石族。

他们人在海域的孤岛上,并不担心凤昱大受刺激之下,孤注一掷前来寻仇。若她来了,一名大帝灭杀起来不容易,但大伤元气却毫无问题,届时对白灵瑾才是一个好消息。

饮过鱼汤,沧笙随意在海滩边走了一遭消食,便要回房睡了。

沧筠自己躲进小树林里头将自己洗得香香的,一蹦一跳地跑近,噔噔地敲他娘亲的门,仰着脸,巴巴道:“娘亲娘亲,我今夜同你一块睡好不好?”

他舅隔着两间屋子,从窗口探出个头来说不行:“小筠哥哥,你说说看你多大了?同娘亲睡羞不羞?”

小筠哥哥是石族的小辈对沧筠的称呼,沧筠平素里都是撒娇欢闹的,可一旦到了那些小辈的跟前,听他们一口一声一个小筠哥哥,整个人就出落地格外的沉静靠谱了。

沧宁时不时就喊个两声调侃他,还同沧笙打小报告,说沧筠怕是有情窦初开的倾向了,他对族里的那个谁谁谁家的姑娘就特别的好。

小筠哥哥昂首挺胸说不羞:“我都问过了,旁人家的孩子,在我这个年岁都还抱在手里头呢。那个虎子,他比我大十多岁呢,还不是时时给娘亲带着睡的。”

沧宁想哼一声,告诉他无情的事实:虎子是偶尔给他娘带着睡了,但更多的是被他爹无情地丢出寝房。

在沧筠面前不提及“阿爹”,“父君”这个字眼几乎成了他的习惯,所以这句话自发被屏蔽了去。

沧笙看沧筠说得可怜兮兮,有了事例在前,便软了心肠,容人进房了:“啊?虎子比你还大吗?我瞧他比你还要瘦小些。”

沧筠满足爬上床,将怀里揣着的小奶猫放在被褥中央,撅着屁股,乐颠颠地:“娘亲养得好,我就长得壮嘛。”

小奶猫被放在床上,起初有些不适应,挣扎了几下,要跃下床去。

沧笙洗漱过后折回来,这才发觉沧筠将猫带进屋了:“你要带着它睡?你睡相又不好,不怕把它压坏了啊?”

沧笙一开口,小奶猫就不挣了,停在沧筠的手边不动。

沧筠有些迟疑:“不会的吧…”

沧笙褪下外衣坐在床沿上,这才凝眸细细看了小奶猫一眼。

猫在她眼中一直都长成差不多的模样,无论哪只都算好看的,在走兽类中五官绝对可称得上精致。换而言之,她其实不大能欣赏猫独到的美,类似于对人的脸盲。只是这只格外的小,绒绒的毛因它缩成一团的动作而圆润着,显得柔软可爱。

沧笙将它从沧筠的手中接过来,试探般地摸了摸:“罢了,你要是不放心他在外头呆着,就放在我这边睡吧。”眼见小奶猫没有对她有排斥的动作,心安下来,又多摸了几把,“它瞧着挺乖的。”

沧筠一听,高高兴兴应了,钻进被子里头。

沧笙侧过身,将小奶猫放在里侧。它竟然一点都不挣扎,团成一团动也不动,闭着眼,似乎也是要睡的形容,看得沧笙啧啧称奇:“这猫的忒乖了,叫都不叫一声的。”

话音刚落,小奶猫动了动爪子,翻了个身,轻轻:“瞄~”

沧筠在被子里头直抖。

沧笙正看着小奶猫,并没有发觉,嗳了一声,笑起来:“这声儿还挺好听,奶声奶气的。”一手支着头在被褥里头躺好,另一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望着它,“喵喵喵?”

小奶猫歪着头:“喵~”

“喵喵~喵喵喵?”

“瞄~”

沧笙一转头,对着沧筠:“这猫好生高冷呀,我同他说一串儿,它每回都只回我一个瞄,你说气人不气人。”

沧筠一脸不知所措:“说不定是他太小了,气短,瞄不出两个连词呢?”

他这样维护它,怕是处出感情来了,八成到了明天是要开口说将猫带走的。

沧笙不反对这个,便顺着他的话,“可能吧。要不咱给它取个名?高冷。你觉得怎样?”

这名字一言难尽,沧筠斟酌了一番,委婉道:“咱家的猫,姓高呀,那不算给旁人养啦?”

“沧凉?”

“…”对娘亲取名字的本领,他是服气的,“要不改日咱们和舅舅商量一番,再做定夺吧。”

这夜睡得晚,兴许是白日的事带动了她的思绪,到了夜里竟然做起梦来,辗转不安。

恍惚间有人从背后揽住了她,贴着递来温暖的体温,手抚上她的肚皮,轻轻揉了揉。

这是她最喜欢的动作,在梦里也觉得舒服,眉心舒缓。噩梦像是被击退了,化成了一片空白。

一夜过得像是在眨眼间,沧筠奶声奶气的呼唤便在耳边响起:“娘亲娘亲,太阳都要晒屁股啦。”言罢,啾地一声亲在了她的脸上。

沧笙未醒便先含了笑,睁开眼,一手捧住他的小脸蛋,回应着亲了两口,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欢喜:“心肝儿,来娘亲抱一抱。”

竟有这样的好事,沧筠欢天喜地,滚到了她娘亲的怀中:“娘亲今个心情很好呀。”

第56章

心情好不需要特别的理由,收拾过后同白灵瑾打好了招呼, 一家人晃晃悠悠回家去。

没有了传送门, 只能千里迢迢跋涉回家。

左右都不赶着回家,又顾忌到小奶猫的承受的能力, 云头漂浮的速度不紧不慢, 按这个标准算下来,就算是一路不停歇, 回到云梦泽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旅途枯燥,得找点什么来消磨时光。

沧宁在调息,沧笙则挑了本书来看。看着看着, 沧筠忽而钻到她的怀里卧下了, 眯着眼打了个呵欠。

沧笙以为他是要倦了, 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一手举着书的姿势没变, 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的发。

“娘亲…”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

“同我讲个故事吧。”

沧筠从小就喜欢听故事, 但一般都是缠着沧宁,他的故事讲得比较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不像她, 一次平铺直叙又涉嫌大量灌水的失败讲堂过后,沧筠便绝口不提找她讲故事的事了。

这次重刷形象的机会沧笙等了少说二十年,当下便严肃对待起来,放下书:“好啊,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和父君的事。”

沧宁耳朵轻轻动了动, 呼吸的韵律变了,当是从调息的境界中退了出来,却没有吱声。

他其实并不赞成对孩子避而不提过去种种事件的做法,沧笙虽小,但也懂事了,需要有知情权。他应该知道自己的父君是一个怎样的人,无论感触好坏,至少了解,然后有自己的判断。只不过作为舅舅,沧宁不能越俎代庖,得需要沧笙自己想开。

沧笙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事可多了,说起来没完的。”

她的抗拒显而易见,沧筠没有接嘴,只在她身上安抚般地蹭了蹭。

沉默持续着,沧宁以为沧筠这回讨好撒娇的大杀器必然要铩羽而归了,没想到一阵过后,沧笙又自己开了口,有点尴尬的意味:“你在古书上看过洪荒初代的介绍吗?我讲故事不太擅长背景介绍。”

沧筠赶忙坐正了身子,说看过:“洪荒时代共有十一天,娘亲就是从那出生的。”

“恩,秽土十一天,是而今的仙绝对想象不出的地方。”

古书上对过去的记载其实很贫瘠,寥寥说了“秽土”与“净土”的概称,却没有几个真正知道这四字有多残酷的含义。

人生得太早,也不是件好事。

从睁眼的那一刹那起,孤单便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沧宁那时还只是颗石头,她的伴生石,被她揣在口袋里,压根没想到里头会蹦出个小子来。

在沧宁到来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世界寂静地可怖,连风声都没有,海是静止的,乌黑的树木生得遮天蔽日,像是如今镌刻在画里头的木讷。她如一个孤魂野鬼,不堪这样孤寂的侵扰,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希望能够遇上点什么。

那个时候,世界那么大,大到让人生畏。

可第一次,她从南走到北,除了几次险些丧身与险恶的环境之中,略有起伏之外,一个活物都没有瞧见。

触到第十一天的边界,再无处可去,她的心理防线崩塌,终于被孤单击溃了。

没有人能够承受那样的极静,沧笙决意就地自封。

这一睡,便是千年过去。

秽土。是滋生污浊之所,是一切阴暗的温床。

沧笙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被惊醒。睁开眼,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第一个毕生难忘的场景。

一个,与她形态相近,只是更高挑漂亮些的,人。

这是怎样的奇迹啊。

她立时从地上弹了起来,弹得太高,没注意自个的形态还没有变化,登时就失控了。哎哎哟哟从一个石堆上滚下去,咣当砸在了他的脚边。

沧笙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见面得多失礼,可激动的情绪太甚,她没工夫细思,趴在地上,踉踉跄跄幻回人形,不忘弥补式地扬起了一个微笑,弯着眸,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兴高采烈:“我找你好久啦!”

她遇见的人,就是虞淮。

虞淮当时是什么表情,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没有回应什么。那时候人傻,哪里看得到旁人的情绪?看到长成一个形态的,便以为是同族的人,理所应当是要一块闯天涯的。

环顾周遭,一只巨兽的尸体横陈在沼泽之上,头与身子分离,涓涓涌出来的水染红了整片沼泽。

这种东西沧笙还是第一次见,叹为观止,啪啪拍起手来:“你这么小一个能打赢这么大一个,真是厉害极了!”睡一觉起来,十一天的物种都丰富了。

虞淮这回有反应了,手里头拿着解剖巨兽尸身的小刀,回头瞪了她一眼。

沧笙误会了这一眼的含义,以为他嫌自己不干事,忙跟着跳上巨兽的尸身,幻出一把同样款式的刀来,学着他在上头比划。

虞淮从巨兽的身子里头刨出来一枚气泽浓郁的圆丹来,将沧笙惊呆了,欣喜起来。万没料到巨兽这一摊厚实的肥肉里头还有这样的宝贝,带着掘宝的心思,埋头苦干。

结果将巨兽掏了个对穿,还是一无所获,沧笙从巨兽底下钻出来,想要朝人虚心请教,结果往外一瞧,万籁俱寂,哪里还有半点人的踪影。

这一下把她愁坏了,心态眼见着要崩,深吸两口气劝解自己要冷静,兴许里头有什么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