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神神力衰弱, 分隔各天的禁忌被削弱。秽土十一天到第十天的通道在一次意外之中被人劈开,从此开启了“开荒”的时代。

开荒,是个委婉过后的用词。

沧笙记得她第一次踏足第十天,满目翠绿的清新,草色绵延到山的尽头,和风细雨中空气里透着泥土芬芳。仙力之中摘除了暴虐的煞气,给人的感觉几乎是柔软干净的。

这样鲜丽的颜色,温和舒适的环境,前所未有。

来到第十天的诸神们明白了:天外有天,最好的环境与资源,原来就在那云层之上。

杀戮就此开始。

开荒是一个侵略的过程,层层往上,带来了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乱。

开荒初期没有联合的势力,皆如沧笙一般的单打独斗,所以大片大片的兽群是最可怖的存在,一旦落在其中,就是尸骨无存。

无论是哪一层天都有兽潮,兽潮洗一回,圈地的领主便会被大换血一次。

兽潮是沧笙数次体会过的,离死亡最近的时刻,如今回想依然会后怕。也正是它,让人意识到了群体力量的可怖,直接导致仙者之间发起了联盟,规模渐次扩大。

开荒时代持续了数千近万年,弱的人开始像强者靠拢,战役从四处开花的杂乱,渐渐转变成为有序,大规模的征战。

开荒的脚步停到了第三天,第二天本土的灵兽太过强悍,所有的族群都无法再向前推进。至此无序的开荒的年代终结,后九天内崛起的群雄争霸。

石族在这一时期繁盛起来,强极一时,附庸无数。

沧笙想,自己是要找虞淮的蛛丝马迹的,与之无关的不必再看,时间可以直接跳到父神坐化之前。

父神即将羽化的消息传出之前,包括沧笙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创世父神的存在。

父神道,前十五位进入第一天者,可以获得他的传承,继承他剩余的仙力。

群雄争霸的年代,帝位悬而不决,父神的仙力是天大的诱惑。沧笙决定冒一冒风险,安顿好了沧宁,独身去了第二天。

就是在这,她再次遇见了虞淮。

彼时世间的大帝有数百位之众,离得远些的,相互没打过照面很正常,沧笙不知道虞淮的名字,自从上次分离后便再没遇见过,骤然重逢,有种喜从天降的惊诧。

第二天的北方常年覆盖积雪,虞淮那时正俯身在一条冰河旁洗手。旁近是无数横呈的仙者尸体,偶尔夹杂着几只灵兽的。比较而言,灵兽死得很体面,多被一击必杀,而仙者的尸身则四分五裂,血肉躺了一地。

沧笙从密林的阴影中走出来,虞淮回头看了她眼,眸光一定,眉尖轻轻挑起,像是惊讶:“是你。”

他竟然还记得她,沧笙莫名开心,负着手,小跳着挪过去,热情邀请他道:“你也要上第一天吗?咱们一块吧,我可以罩你。”

沧笙并非是乱施好意,十五人的名额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冲突并不强烈,相反,他们两个人联手前行,才会保证更快的效率。

虞淮同样也明白这一点,似笑非笑:“你罩我?”

沧笙蹦跶到了他的跟前,蹲下了,望望他浸在雪河中的手,“你不喜欢血吗?是觉得脏,还是烫手?”她忽而歪过头来,笑容清新,伸出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了他的面颊,“我罩着你,便不会让血沾染在你的身上,你信不信我?”

这头,拿着镜子的沧笙一阵手脚蜷缩,老脸发紧。

那会觉得自己可以秒天秒地,自信感能爆表,表达起善意来也一股浓浓的不可描述风,叫人没眼看啊。

正要将昭雪镜放下缓一缓,半空伸来一只雪白的猫爪子,美人以爪抵住了镜子,正软乎乎看着里头的画面。

它的心跳在增快。

一如镜中愣怔的虞淮。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她的笑容,恍觉那短暂一面留下印象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刻。更奇妙的是,她的示好表达地强硬且笨拙,他却并不介意。

如果上次一面留下的是不通人情后的遗憾,这一次便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他没有试过对人用温柔的语调,所以尽量低声。

“恩,我信你。”

沧笙的话很多,即便他回应很少,也可以顺当地聊得起来,

第二天地域辽阔,不敢御空飞行招来无数灵兽的围攻,只能低调地穿行于雪原之上,注定是段长时间的旅行。

一个人就在身边,没法不去留意,虞淮发觉女人与男人行止是有大差别的。她的小动作一直不断,走路的时候偶尔蹦跶,偶尔轻盈地小跳,双手也定然会跟着起伏。

明明是多余且毫无意义的动作,看着却很顺眼。

夜里,山岚弥漫上来,那是夜行兽的“眼睛”,一旦闹出大动静,它们可以通过山岚的气旋追踪定位,一围而上,那样的灾难将会是毁灭性的。

不能走了,两人停下来驻扎。结起的结界不能太大,安置在岩石下凹陷的空间中,刚好能容两人并排。

虞淮正留意着旁近一只雪兽的动静,一回头便见沧笙在雪地上铺上了曾羽毯,再覆上柔软的云纱,最后摊开云被,侧身往上头一滚,滚来滚去…

沧笙看他默然,拍了拍柔软的被褥,主动解释道:“我曾经独自来过一趟第二天,知道这里夜里冷死个人。夜里休憩是件着紧的事,来,你躺着吧。”

她的眸光很澄澈,内心更坦荡。在沧笙看来,盖不盖被子两人都是要挤在一个结界里头的,那是为了保命,没有矫情的余地。而盖着被子会更暖和一些,仅此而已。

虞淮没说什么,跟着在她身侧卧下了。

躺下来,天空更清晰一些。繁星皎月,美不胜收。

白日规划了整天的路线和对策,夜里惫意浓重不愿再计较了,沧笙双手交叠放在腹上,懒声道:“父神道他在的地方就是第一天,是尽头了。”她看着万里无云的夜空,“触了顶,十一天很快就会大定的,你有没有想过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沧笙经常突发奇想,想想往后的生活。乱后必合,她早看到了趋势。父神的消息传出之后,她料想这日子会来得更快一些,习惯了战乱的节奏,想着静下来的日子,不知道有什么可图的。

安稳闲适?

她生来不爱这个,定要找些什么事做才好的。谁都没过过那样的日子,不知道到时候人会不会闲出霉呢。

“十一天地域宽广,即便大定也难保人心安稳,居安思危,同现在要做的没什么两样。”虞淮与她的意见不一样,乱后必合,合久必分,身处高位的人永远不会太闲。

“话虽如此,你就不想培养一些别的爱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沧笙掰着手,“铭刻,炼器,炼丹,阵法等等的。你有涉猎吗?我想学一门新手艺,想找前辈谈一谈,看哪一门更适合我些。”

沧笙垂下的手突然碰到他的手背,他莫名紧张起来,退也不是,放任也不是。

她却心大地浑然不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朵冰绒花,执在手中旋转,在他开口之前:“这冰绒花就是我做的,小玩意,送给你啊?”

说着,人便侧过了身。忽而发觉他竟然是看着她的,清润的眸映照着无边旖旎的夜色,幽暗恒定,深不可测。

突然忘了要说什么,笑着将冰绒花放在了他手中,真心实意,“虞淮,你生得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你…你有想过娶妻的事吗?嗳,同你生出来的娃一定很好看。”

第60章

话虽随口一提,她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只是宏图大愿没有完成之前, 沧笙心里头没存过半点风花雪月的事。

虞淮思考了片刻决定挑一个好回的回应:“这冰绒花有什么功能吗?”

三百六十片冰晶拼凑成的花, 晶莹剔透,只有拇指盖的大小。

沧笙哦了一声, 一本正经道:“装饰。”

两个人皆不懂风月, 但很多事是本性驱使的。在一块躺了半个月,革命的感情渐渐有了萌芽。原本可以茁壮成长, 谁想遇到一场风雨,说变就变了。

凤昱身为火凤,在雪原之中有着强大的天赋技能。从天而降的时候威风八面, 红灿灿的火光烧透了大半边天, 雪兽都绕着她走, 纷纷逃散了。

她面若冰霜, 看谁都像看着草芥, 朝立在风暴中的沧笙与虞淮抬了抬下巴:“第一天怎么走?”

火势太足, 纷纷的飞雪被烘烤之后化成了雨,沧笙撑起伞,举过虞淮的头顶, 歪着伞檐向上看,被那炙热的真火烘得眼眶发热,低声对虞淮:“那上头冒出来的是什么?浴火的,是凤凰还是麒麟?”

虞淮也随着歪头朝上看:“凤凰吧。”

“真稀罕。”她低低一叹,“你见过凤凰吗?我见过一只青色的,可是别人说那是青鸾, 和火凤还是有差异的。”

虞淮道:“我见过玄色的,双目赤红,喙中有尖齿。”

“啊?”沧笙睁大了眼,“那是什么?闻所未闻!”

“秽土孕育出来的妖兽,开荒时代之初便灭绝了,吐出的黑炎能附着于水燃烧,还能灼伤吞噬修者的仙力。九重天的青龙是它们的天敌,被吃尽了。”

这就厉害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浑似融不进第三人在场,凤昱被晾在一旁,高傲的神情都要裂成碎屑。

火势无法在冰天雪地之中长期地保持,她撑不下气场,终于走下神台:“你们是一起的吗?我也想去第一天,可以结个伴吗?”

可惜两人都觉着彼此之间的合作很愉快,团队强大,不需要加人来分享成果。

他们适才是遇到了一群雪兽,杀得七七八八了,这凤凰突然从天而降,闹出巨大的阵势,有抢人头之嫌,让人不耻。

沧笙不说话。

虞淮搭手扶上伞柄,从沧笙手中将伞接过来,对凤昱直接了当道:“不可以。”

空气尴尬到凝滞,沧笙想到第一次和虞淮见面的时刻,感同身受地心碎了一番。

“姐姐~”懦懦的声音从凤昱的方向传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怯怯地躲在凤昱的身后,朝外张望,“我害怕。”

沧笙对上那双怯生生的眼,心口一跳,想起了远在第三天的沧宁。

凤昱一手护着凤琴,将其往身后带了带,微微皱着眉道,“我知道你们嫌我拖累,可我本生于第二天,对这里的地形境况多少比你们了解一些。再往上走,护山的神兽的可怖程度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你们两人再厉害也难保不会吃暗亏,而我,我还需护着妹妹,独身亦无法前往。就算一起,我们四个加起来也不会超过那十五的名额,对你们也并无损失不是么?这份恩情我们姐妹也会一直记在心上,但凡日后有所需要,必当竭尽所能地回报。”

沧笙听不进她的言辞,面无表情:“你不知道第一天是什么地方么?拖着妹妹出来,可是疯了?”

对面的姐妹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凤昱沉默着,妹妹兀自惶恐起来,扒着她姐姐的衣服,哀哀叫唤:“姐姐,姐姐~”

四人僵持的局面之中,异动突然暴起。

雪蝶临近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预兆,跟随着纷飞的大雪,近在眼前也无人察觉。

沧笙见过毒蝶,护持起屏障便可以万无一失,它柔弱娇小的身形,注定了没有强有力的攻击。但雪蝶的能力是人从未见识过的,打得人措手不及。

起初是一只犹若飞雪,落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沧笙甚至没有注意到,忽见剑光一闪,虞淮劈出一斩之后迅速丢弃了掌中剑。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揽住,接连后退。

就在那一刻,沧笙还是懵的,觉着自己没有那么弱,需要被人抱着走,想要抬手推开他,愕然察觉自己的左手整个已然没有了知觉,指尖到手腕处覆盖了一层冰晶,靠近袖口的地方。衣袖冻硬了,一碰便碎成了渣。

“这是…”

如此强悍的冰霜之力叫人后怕,若雪蝶停留的地方在近心脏的地方,可以想象这会儿她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晓得危险藏身于无形之中,回眸四顾,方觉四面八方各处都有雪蝶蹁跹飞舞的痕迹。

炙热的凤火再次燃烧起来,雪蝶察觉到不喜的热度,被驱赶着远离,改成朝向离她们更近的方向。

虞淮设立起结界,雪蝶反而像收到吸引,纷纷飞来。

“嗤”地一声,雪蝶停落在结界上,整个结界便结晶成冰。

一只两只,更多的雪蝶被吸引而来,结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结越厚。这样的境况像极了蜘蛛结茧束缚住猎物,接下来便是享用了。

这回即便想要用火,冰结晶内的空气被封死,火也烧不起来了。

关键的时刻有取舍是自然的,沧笙以为自己受了伤,活下来的几率总会比虞淮小一些。正要冒一冒风险用剩下能动的右手劈开结界,好让虞淮能够逃出的时候。

眼前一黑,整个人被连带着裹进了他的麾衣之内,体温相贴,久违的温暖扑面而来。虞淮声音淡淡地:“抱紧我,别抬头。”

接下来的一段,画面是漆黑的,沧笙看不见外头,自然也就没了他逃出的记忆。

重见天日是在一刻钟之后,呼呼地风声还在耳畔作响。腰间扣住的手力道奇大,简直不像是抱着个女人,而是实打实搂着块铁,还能生生将铁坳变形的那种。

好在沧笙比铁块还扎实一些。因为事发突然,而他的气势太强,她想都没想,竟傻傻地就照做了,抱着他,动也没动一下。

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风声顿止,头顶上有人轻轻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前一刻还带着她疾驰的人突然一沉,朝下跌去。

沧笙单手环住他的手臂一紧,忙托住了他,睁眼再看,他的玄衣之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精致的冰花爬上他的银发,甚至于他纤长的睫。

一个不懂得何为温柔的人,一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拥抱姑娘的男人,低头凝视着她,冷冷清清,问的第一句话是。

“你还好吗?”

沧笙心底轻微的一颤,老实巴交:“我还好,没有再受伤了。”她有点仓皇地抱着他,感知到人的体温开始急剧地下降,冰凉到了极点。

“恩。”

来到第二天,第二个半月,她们还是躺在一起。

沧笙的左手仍有些发麻迟钝,虞淮的状况则更差一些,虽然可以行动了,但前车之鉴,上第一天的那条路真的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两人都决定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才往前走。

一起经历过生死,还稀里糊涂抱过一场,单从沧笙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革命的友情坚不可摧。照顾起行动不便的虞淮来,便更加地尽心尽力。

譬如烧壶热水给他擦一擦脸和手,暖暖身子。她从前照顾沧宁,对着这些事十分顺手,自然而然做了。眼前的人却因这种亲近的行为如坐针毡,轻轻避开她道:“我可以自己来。”

他和傲气,可手指还僵硬着,握住毛巾半晌蹭不到脸上来。

沧笙趴在旁边瞧,半刻钟过去了,虞淮擦脸的大工程依旧没有进展。莫名笑起来,肩膀直颤:“你说咱们这像不像人族的老头老太太?再慢些刚烧好的水又该凉啦!”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得了,老头儿,你就听老太太一句劝吧,咱们多大年纪了呀,不倔了昂!这儿没别人,不丢脸~”

虞淮抿着唇不做声,不知道是不是面上又僵了一会,一点反应都没给。

沧笙耐心俯下身,给他擦脸。擦着擦着,他抬起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沧笙眨眨眼:“?”

“手也好凉。”

这半月,虞淮每日醒来,望着身侧的人,问得最多的就是:“沧笙,你不走吗?”

沧笙睡眠一向比他好,迷迷糊糊地:“去哪?捡柴?不成,我冷,我要再歇一会。”要么就是,“啊,昨夜睡得我的脚好冷,好像柴火是少了些,我晚些就去添。”

鸡同鸭讲,每次都如是。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半月,原以为会远远落在人后,再没有那十五人的名额了。谁想后来一路向上,路边见到了不少新鲜、或完整或残缺、被冰封的尸体,最终历尽千辛到了第一天。

空荡荡的帝王台前,只有他们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7 18:52:14

谢谢么么哒

第61章

帝王台常年萦绕不散的雾气,八方矗立十丈来高的立柱, 分别雕着不同的神兽, 威压如山,迫得人心悸, 乍看上去恍若真有八座神兽镇守于此, 神态之间充斥着矛盾的神圣与凶煞。立柱底座刻有铭文,墨色浓重的文字接连着地面方圆百丈的玉石台, 一直爬伸到帝王台中心一汪平静如镜的湖水之中。

沧笙站在石台的边缘,朝湖水之中望了一眼,水面之上一笔一划清晰镌刻着数不清的名字。细细看去, 很多名字都是她熟知的大帝。

沧笙与虞淮的名字分别在湖中对应的左右两边的中心, 不知为何, 有别于其他名字, 笔划间充斥着近湖蓝的浅光, 隐隐有对峙之意。

到了这一步, 若说人心中一点私心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谁都知道第一和第二之间天堑一般的距离,沧笙如果不是图着帝位,哪里会废这样大的力气来到第一重天。

可想想, 做人得凭良心。若不是虞淮及时出手救她,她这会已经稀里糊涂横尸野外了,哪里能计较第一第二的问题?

人心总是如此贪得无厌的,沧笙轻吸了口气,收敛心神,回身对虞淮:“我们继续往前吧, 去找父神。”

虞淮应了声好,迈步向前。

在第一天,灵力纯净到了一个境界,萦绕的山岚是浓缩的灵力所化。轻轻着手一拢,便可以汇聚成液,毫无杂质,可以直接口服,入喉清冽若泉,沁人心脾。

踏出帝王台,山岚自发汇聚成天桥,在重重迷雾之间为人,指引方向。

第一天同样是安静的,像是没有其他活物的存在。两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寂然沉默着,各自前行。

有意无意,稍稍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沧笙双手牵在背后,抬头看了看天。

第一天的起始是帝王台,坐落在一座山峰之巅,起始很高,云梯的两旁都是万丈虚空,云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向来能将交情和利益分开,哪怕从前的朋友变成了对立面,尊重是一码事,对决的时候毫不留情又是另一码事,她有绝不能后退的理由。

可今日却莫名有些灰败了,因为感知到彼此之间的疏离,那不是她想要的。

“你喜欢看云吗?”

他依言朝上看了一眼:“还好。”

还能心平气和的对话,沧笙已经很满足了,“你也是生在秽土的对吧?”

“恩,我们之前在秽土见过。”

说起第一面,沧笙都要笑出声,那时候多傻啊,尽在他面前丢脸了:“对啊,是见过。”对于黑历史,她尽量一笔带过,继而道:“秽土的云是灰蒙静止的,像是拢在天空的一片灰雾。越往上,云便越轻,白而柔软,飘飘地,无拘无束。”

说着,歪过头,笑起来,“你看我说这些,像不像将无止的贪念粉饰地清新脱俗?”

虞淮凝着她,听明白了她想说的,良久:“唯独对你,我可以选择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