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她想要的。乱世之中无法保证朋友就不会在战场相遇,最可怕的事是面目全非,反目成仇。

本来就是一个靠拳头说话的世界,若技不如人,谁也怨不得谁。

沧笙开心起来,云念带动,瞬间便到了他的身侧,彻底粉碎掉彼此的距离:“那咱们可说好了啊。”

两人决意将联盟进行到底,但天不遂人愿,刚入山谷便有一阵山风迎面刮来。沧笙早有预感,扭身将云念一扬,欲要带上虞淮,眼见着都能缠上他的腰,人的身影刹那间从原地消失。云念撞到无形的屏障,竟至于灵力一黯,元气大损。

那是属于禁忌的力量,沧笙瞳孔一缩,知道这是父神的操纵,不再挣扎。

栈道依傍着山岚修建,隐约藏匿在苍劲的树木草叶之中,偶尔透露出一丝原木的浅黄。沧笙所处的位置是近山巅的建筑群之前,旁近的古菩提可参天蔽日,树下的平地相对辽阔,放目可以平视整座山谷。

“父神?”沧笙不知道他在何处,茫然四顾。

“润滑万物,泽被苍生。”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既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又有化外的清明,“沧笙,这是你的名,也会是你的宿命。”

镜中的画面消失了。

美人微愕之后,犹若所思,回头瞥了沧笙一眼。

沧笙没有惊讶,画面消失并不是因为她记忆的缺失,而是因为涉及到父神,她没有那个权利自由地提及。

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是因为它会永能不被提起,就算是毒果,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然而这段记忆,即便不需要昭雪镜的帮衬,沧笙也可以记得一字不落。

她没能看见父神的形态,只有那个声音,不急不缓,仿佛挥笔着墨写下圣旨一般,不容置否且毫无理由地宣判了大部分人的死刑。

彼时的沧笙并不晓得父神的目的,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神圣不可侵犯,恭恭敬敬道:“沧笙荣幸,能得父神知晓我的名字。”

“怎会不晓。”父神除了不显面容之外,没有端着的架子。既然愿意同人搭话,那么就还算平易近人,“你是苍生石,被神眷顾的存在。所以生来携强大的仙力,每次晋升都未有天劫,不老不死,与天同寿。你如此幸运,可想过是为什么?”

没有天劫沧笙知道,但是不老不死,与天同寿还是第一次听说。当真有种投胎投得好,躺成人生赢家的惊喜:“回父神,我…想过,但是并不清楚。”

“我羽化之后,十一天苍生的平衡便在你手中。你有主宰世间万物的使命,但永远都不能做一个入世者。只有超然物外,才能做到无欲无念。”

话说得太过缥缈,沧笙愣了愣,直言道:“沧笙愚笨,还望父神明示。”

“洪荒初始,世间大动,即便是我也做不到让数方平衡发展。如今十一天混乱,群雄逐鹿,仙法鼎盛,但这样的鼎盛是建立在过度消耗之上的,使得天地的仙力周转平衡失调。一如一片草原,有能力承受一百只兔子,却只能承受十头羊。羊多了,草木被吃尽,接下来无论是兔子还是羊都会死去,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片草原之上羊的数量永远无法超过十头。”

沧笙听明白了,想起帝王台湖水中密密麻麻的名字,背脊发凉:“父神的意思,十一天内,可以承载多少位大帝?”

“你看了帝王台的名字罢。大帝中也有阴阳分隔,每一边至多能留十五个。”他说着,就像是闲谈一般的口吻,“你有人选吗?”

沧笙眼皮一跳,感觉表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少说三四百位大帝,杀尽到剩下三十个,这些大帝背后的族群又当如何?失去庇佑,岂不是又会有一场没有尽头的杀戮?

这样的事超过她接受的范围,只有暂时回避这个话题:“为何会有阴阳分隔?”

“秽土是根,上下十一天的根。它扎根在污秽之中,滋生阴暗通灵出的生灵,是为魔。我可以净化秽土十一天,但是无法净化生灵心中扎根的魔,那是极度危险且不可控的东西。世界已成,我离开之后,不会有人继续创世,所以十一天的根基必须舍弃。但阴阳的平衡不能乱,属阴近魔的十五位大帝,将会挑出来被封存在秽土。”

或许人的眼界永远无法到达父神的高度,他说起大帝的口吻,就像是自己摆弄的泥盘中的泥点,想要放在哪便放在哪,想要丢弃便丢弃,全论大局的布置。至于泥点有没有自己的思维,那不在他的思量之中。

“父神为何对我说这些?”

“你的存在与我有一丝相近,不同的是我属创世,你属守世。世间大乱,则需要你的护持,所以你的修炼顺风顺水,一路走到巅峰。当世间平定,阴阳平衡,你便与一名凡人无二。唯有避世,直到下一次混乱的来临。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承载诸神眷顾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你当然应该知道。”

沧笙整个人都滞住了,像是第二天的雪蝶突然停驻在她手臂上一样的感触。

从呆愣,到茫然,灾难性的打击来得太快,直落在她的头上,能将人的灵魂都击溃:“变成凡人?”

父神显然并不看重她几近崩溃的情绪,又或者是他的情况已经差到没有余地来循序渐进地开导,让她可以接受事实。继而淡淡:“往后这天地的守护便在你手中,留下的三十人,名额也尽可由你来出。去帝王台看看罢,若他们没死在半路,名字便会出现在上头,明日落日之前是最后的期限。”他嗓音渐轻,真正的淡了生息,“我已经为你唱好了前戏,四百零二名大帝因为争夺我的传承,死在第一重天,诸神陨落的时代,后世之人不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第62章

镜中的景象再次出现,沧笙坐在菩提古树的秋千上, 轻轻摇晃着。

秋千离地足有七八丈, 绳更长,只是摆动的幅度不大, 仅有清凉的风拂面, 能将人吹得清醒一些。

父神主创世,全不擅长于守世, 不然也不至于任境况发展到如此的地步。走到结尾,没有办法收拾烂摊子了,便甩手给她, 告诉她快刀斩乱麻。

她就是那把刀, 是诸神铸造出来的利刃, 一个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用的棋子, 排不上用场, 就要自己安分地缩在阴暗积尘的角落。

沧笙想明白了自己的角色, 世界观在几刻钟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沮丧存在过片刻,接着便是强烈的抵触:若逆而推之,只要世间永远战火纷飞, 便没有谁能将她拉下神坛。

这点她可以做到,并且没什么心理负担,从秽土出来的人,早习惯了战乱。但父神是一道天堑,他对她提及此事的时候没有一丝顾虑,仿佛从没想过她会不配合。

他有动则毁灭百余尊大帝的手段, 对付她定然也不会废吹灰之力。违命抵抗的风险太大,敌我双方的实力悬殊,弄不好就是送人头。

再挑一枚苍生石,有这个可能吗?

看来是该暂时妥协的,至少该等他信她,羽化过后彻底消失。

沧笙试图回避法力倒退的现实,宽慰自己,人是活的,总能找到出路。既然择顺从,那三十个大帝名额紧接着成了她的难题。

要想公平一些,那不现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关系甚好的人死去,譬如戚玄,譬如虞淮。

等将预备的名字写好,沧笙望着手中的纸张,心底倏地一寒,体会到了父神的用心,猛然大彻大悟。

他将名额交给了她,她是个不能免俗的凡人,无法避免地会选择亲近,亦或者印象较好之人。既然让他们生,之后又如何让他们死于乱世,来成就自己的高度?

这就像是一局死棋,只看她选择一步将军,还是两步满盘皆输。

沧笙离开了第一天。经过帝王台的时候瞧也没往那瞧上一眼,走下那曾经以为可以通天的玉阶,踏入第二天。

风雪席卷而来,能直直吹到人的心里。

她想回第三天,情感上如此,脚下却迈不开。

“逃不掉啊,逃不掉啊。“沧笙摇着头,理智对自己轻语。父神没有在她离开第一天的时候拦截她,冷眼旁观的态度,反而让人更加害怕。

她茫然站在无边的雪原,突然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这些年,步步走到顶峰,沧笙从来都是自己独身一个人。唯一曾经击溃她的,是秽土曾经死一般的孤寂。即便是在那样的环境,她也生生坚持了数百年。

她是个自负的人,有永远都无法放下的骄傲。

站在她如今这个位置,一旦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强大仙力,后果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跌下云端,受后世嘲笑?人情冷暖,一夕全变?

石族呢?千万年的基业可会毁于一旦?沧宁呢?可会成为旁人报复她的最好的利刃?

找不到出路。

父神从来没有为她计较过出路。

知道真相后的第二个时辰,沧笙坐在茫茫积雪之上,微微失神,脑中整片整片的空白。

出神时,眼睛直勾勾地,长时间凝着雪白的积雪,那光泽亮得刺目,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的眼眶钝钝地涩痛,渐渐泛红。

忽有脚步声临近,转眼到了近处。沧笙慢半拍反应过来,根据气息依稀辨出是熟人,有些尴尬与仓皇地想要躲避:她不愿意旁人看见她这般颓靡不振地模样。但刚一动身子,发觉自个在这蹲了太久,身子早已被积雪掩埋住了小半。人若是躲开,雪地上的痕迹如此昭然,更无法解释。

干脆低头,在地面鞠出了一捧积雪,将脸埋了上去。

虞淮就在近处,她感知到了。但有人先于一步他的唤了她的名:“沧笙。”

沧笙抬头,脸上是早已准备好了的笑意,虽然被刺骨的积雪冻得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形。语气同样欢快,“你来啦。”她朝人伸出手,“拉我一把吧,我的脚被雪困住了。”

“骗人。”鹿言斩钉截铁地判断,但人还是打着呵欠,负手慢慢走过来,“这点雪岂能困得住你?”见人还是呆着不动,最终妥协着懒洋洋俯下身,双手扶上了她的手臂,“你在雪地里头坐着,就不晓得凉吗?”

这边话说了一个来回,虞淮仍在远处,没有近来的意思。

沧笙心虚起来,怕她出神的时候未能注意,他站在着已经很久了。

那他是不是也看见了她欲哭的神情?晓得了她的逃避,从而猜想到什么呢?

不能的。

她绝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成了父神的刽子手,即将成为屠杀数百大帝的同伙,谁又能知道被她舍弃的那些大帝之中有没有与他亲如手足的朋友呢?

“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沧笙笑得愈发用力,扶住鹿言的手臂轻轻一拉,两人便一同摔进了松软的雪地中,她扬起飞雪,盖了他一身,”好意思叫我这么等你!说好的在第三天会面,等了你一天都没来!”

鹿言被沧笙按住,毫无气质可言,面朝下地趴在雪地里头。自打他被放倒之后,整个人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唯有手指头动了动了,声音都懒进骨子里:”是我睡过头了。你不知道,我为了赶这一天的距离,我连着半个月都没休息了,一路放火烧上来的,这才追上了。“他从雪地里头伸出的手比出来一个大拇指,有气无力地拍马屁,”我笙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需要带着小弟我,照样该如何如何,佩服佩服!”

沧笙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虞淮在的方向,那头的气息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轻轻吁了一口气,从雪地爬起来的时候面上都有些僵痛,低声对被雪埋严实的那跟大拇指,”行了,别侃了,这里不安全,去第一天吧。”

再次进入第一天,沧笙没再追寻着山岚的指引四处乱跑了,就坐在帝王台上静等着。

等入夜之后,帝王台中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三两成伙到的。戚玄随同狐帝在凌晨到达,看到沧笙便上前招呼:“阿笙你应该来得很早罢?可惜,我们已经排到五十之后了。”

熟面孔越多,沧笙的心底便愈加复杂,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计较着。起初都没能注意到四周隐隐对持,剑拔弩张的氛围——其他人都已成伙,来得迟的想要抢名额,便想从她这看似落单的人开始着手。

鹿言到了帝王台之后就躺在地上会周公去了,预计打算睡到地老天荒,看来他说半月没睡是真的。只不过这姿态给旁人看来就像是重病不治,全凭沧笙在,不然都想上来踹他一脚看人是不是还活着了。

这样的组合最好拿捏,其他大帝的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虎视眈眈。戚玄也是瞧出了这一点,不然像她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知道排名落后没了继承传承的机会,早该扭头就走了。

沧笙点点头,勉强挤出笑来,心不在焉,竟然都没看出来人只是来给她解围的,愣愣道:“坐吧,来得迟也不一定没机会的。”

戚玄听罢一愣,回头与狐帝对视一眼,依言坐下了。

等到天明,霞光穿透云层,撒在帝王台的石柱之上。雾气无法穿透,在朝阳中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沧笙忽而意识到虞淮并不在这,担忧起来,怕他在第二天出了事。晃了晃沉重的头,起身朝湖心看了一眼,见他的名字还在上头,这才宽了心。

他会去哪呢?父神召见了她,是不是也对他说了什么?

沧笙惘惘地想:他去第二天是不是寻她的?为何之后就避而不见了呢?

额头在隐隐作痛,接连的变故让她心力交瘁,甚至于疑神疑鬼起来。从前是问题无法解决就从头到脚不舒服的人,如今一想到问题便疲惫,干脆不再去想。

正午。

悠远的钟鸣破云而来,接连三声,简单粗暴警醒了停驻在帝王台,贪恋第一天纯净仙力席地调息的大帝。

镀上阳光的云雾再次在帝王台的尽头凝结出了云梯,有人领会到了其中含义,陆陆续续走了上去。

光云梯刚成的那一瞬,走上去的人就有二十位之多。戚玄眼神微微一亮,在她跟前低语:“哎?阿笙你说得对啊,父神竟然提都没有提十五名额的事,放任他们过去了。”

沧笙笑不出来,推了推睡死的鹿言,心底莫名惭愧纠结万分,避开她兴奋的目光,低声道:“恩,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过去吧。”

第63章

云雾愈发厚重,走在梯上瞧不清身前的人。

戚玄怕人走丢, 挨近牵起了沧笙的手。沧笙心底暗自一惊, 有做贼心虚的慌乱。

她今天敏感得厉害,心不在焉, 一碰就是一颤, 像是乱了心神。戚玄略有诧异,问她:“你怎么了?”

沧笙摇摇头, 不答。

越是临近最后的期限,越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她不怕杀戮,从十一天到第三天, 地盘都是从别人的手里夺过来的, 见了不知道多少血。正面拼杀没什么, 但像这样无声无息判了别人的死刑, 自己还与他们同流自如行走, 对换身份来想一想, 实在太过毛骨悚然。

沧笙的脑中混乱起来,她一紧张就会胡思乱想,想的可能都不是自己的事, 情绪波动较大,证明着她如今的精神状况不好。

走着走着,戚玄何时从身边消失了都不知道。她仍是来到了第一次遇见父神的菩提树下,回身四顾,知道走到了尽头。

将袖中写妥名字的纸张拿出来,少见的面无表情地:“父神, 我将名单带来了。”

纸张轻轻一扬,在风中飘荡,眨眼不见了。

父神的声音更弱了些,淡淡的:"菩提树下埋着三十一枚菩提子,菩提子中各有一枚丹药,按着名单给即可,包括你自己。”

沧笙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服用丹药听上去更像是一个解毒的过程。难道到了第一天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身中剧毒了么?“倘若这些人不愿意服用,亦或转赠他人呢?”

“天道内允许变数,这是你我不能插手之事。“

沧笙点头,没有多说话的欲望,预备去摘取菩提子。

“你这名单之中,有一人不可留。”

沧笙定定看着菩提树,那里隐约有一道气息,强大到前所未见的程度,不难分辨正是父神。他该虚弱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躲避她的探查都做不到了。

“谁?”

“虞淮。”

没有早前的谦恭,沧笙如今对父神只存了惧怕与压抑的反抗,“为什么?”

“他并非是神创造出来的,游离万道法则之外,连我都不知道他的根基在何处。若任其发展,单凭你无法镇压住他。而他生于秽土,其性近魔,却能粉饰本身,呈现出至纯的仙力…”父神声音渐低,法力的加持后续无力,最后的两声近乎都听不到了。父神顿了顿,不再多言,一句结语,“他不能留。”

沧笙漠然听着,脸上一丝波动也无:“若无丹药,其他的大帝多久之后会毙命?”

“长则百年,短则一月,皆会死于暗疾复发亦或者心魔。”

心魔,原来父神的手段便是这个。

谁能想得到呢,创世的神会以这样方式舍弃自己的杰作。也该这样做,才会更干净利落,表面上同她、同父神扯不上一丝关联。

沧笙平静拱手:“谢父神解惑。”

父神对她最大的怜悯便是告知了一切她想要知道的,除此之外都如同在对一颗棋子发号施令,不怀疑,更不信任:“第十天即将破碎,隔离开秽土十一天,将其封存。此后第一天将成为我的墓冢,演变成九天灵力的发源。只要第一天不崩塌,我神识的碎片便会长久留在这,辅佐你守世,永不会消散。”

这就是在警告她了。

沧笙低下头,应是。

父神说过让她分发菩提子,但没限制她该用那种方式发下。

她死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参与了“诸神陨落”的事件,既然父神甩锅给她,那她装神弄鬼,借用一番父神的大名又有何妨。说到底是他这个创世神没能建立好规矩,才让局面演变至今。

父神曾道十五名大帝有传承的名额,这就是她替他给的传承。

一粒菩提子,一条命,真是最好的赏赐了。

三十枚菩提子赐下之后,她的手中还剩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一枚,并没能服下。

她坐在高高的秋千上,轻轻摇晃着。瞥见不远处的石桥边踱步走来一个人,面目含笑,有温柔的风情。

戚玄终于找到了她,眸光悠悠一定,左右四顾之后,神秘兮兮朝她招手:“阿笙阿笙,我同你说件事。”

人说着,转眼到了跟前,同她一齐坐在秋千上,贴耳过来:“我听说了,你是不是染上心魔了?这两日神神叨叨的。刚刚在帝王阁的时候,怎么喊你你都不听,生生都与我走散了。”

沧笙隐约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鼻头竟然不自觉一酸,眼眶泛红。

戚玄见她如此模样更加确信了,肃然:“是不是求胜心切染上的?”歪过头仔细瞅了瞅她泛红的眼角,叹息一声,“哎,其实没关系,有心魔的话,拔掉就好了。喏!”她手中摊开,莹白的手掌之上圆润地躺着一枚朱红的菩提子,“看来父神赐下赏赐有自个独特的判断,你比我早来竟然都没有。帝王阁中也共有三十位大帝拿到了菩提子。他说了,这菩提子里头含着丹药,可以驱心魔与体内杂质,可大大提升修为。我与夫君在一起,两人都有父神赐下的菩提子,且而我们的状况都挺好的,你境况比较紧急,你吃吧。”

沧笙双手捧住她的手,将菩提子按回了她的手心,“你放心,我有的。我是被父神选中继承了传承的人,所以才会被指引着与你走散。”将自己的菩提子拿给她看,“你看,我也有。”严肃道,“小七,我知道你心地好,但是这个菩提子你和狐帝都必须吃了,绝对不可以再转交给他人,知道吗?”

言罢还是不放心,“你现在就吃了吧,我看着你吃。”

戚玄茫然,“为什么?我应该没有心魔呀。”

沧笙不可置否,摇摇头,笃定:“听我的,吃了。”

她神情肃穆,戚玄拗不过她,最终将菩提子吞入腹中。

沧笙没兴趣理会旁人的事,一一确定了狐帝与鹿言等人服下了丹药,便离开了第一天。

她想去找虞淮,可又怕见到他,回回想起来心里头都痛不可遏。

沧笙起初并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也来不及细细梳理。整日整夜的奔忙着,要为自己,为石族准备一条后路。

再等等吧。

即便再害怕担忧也得忍耐着,坐到君主的位置,决策不能为一人而做。她不敢公然违背父神,将其触怒,也不敢为了私情不顾一切,撒手将石族弃于不顾。唯一能为虞淮做的,便是将最后的那一颗菩提子暂时封存,祈求时间能够给她足够的垂青,容她安顿好石族的一切。

第十天破碎的消息很快就传来,其中还有一个无法预料的意外。沧笙选中的那三十人中,正有一位大帝就在第十天,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为了拯救他的族落,为其撑起最后的空间,竟然都没能从崩塌的世界中逃离出来,生生陨落了。

秽土因此被封存,父神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近魔的那十五位大帝尽数塞进了第十一天。

沧笙以为,这大概就是父神手笔中纰漏最大的一个环节了。十五位大帝明明都分散在各天,突然之间被遗弃到了秽土,定然能想到是外力促成的,而这个外力强悍得可忽视空间法则,且神不知鬼不觉,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兴许父神认为他们永远都无法离开秽土,所以并不在意,那是操棋者的自信。沧笙也只能尽量避免去计较思考这件事,好在往后的千万年,都没有出过纰漏。

第十天破碎之后,气泽大变,死者的怨气浸染土地。第九天同样受到污染,浊气铺天盖地地弥漫上来,使之即将成为最廉价的地盘。

沧笙思量的退路就在这,万一石族倒了,他们还能回来这里苟且偷生。于是挑中了云梦泽,在这埋下了石族的传送阵,作为狡兔三窟的第一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