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端来饭菜,并拿来一套崭新的白色丝绸衣服,放在桌上后安静地退出,而两个正对峙的人,丝毫没有转移视线的打算。

梵御麾不知为何,心突然漏跳一拍,他不自在地转移视线,真是个倔强的小鬼,第一次遇到跟自己对视如此之久而不败下阵来的人,他强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高傲地说:“小无心,去屏风后面换上干净的衣裳,然后过来服侍我吃晚膳。”

无心看了桌上的衣服一眼,拿起走到屏风后更换。当他一身白色绸衣出现在梵御麾面前时,梵御麾露出欣赏的眼神,无心身上的气质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更显淡雅出色,在看到无心脖子和脸上的疤痕时,他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拧,越看越不顺眼。

梵御麾优雅地坐在餐桌前,命令道:“过来服侍我!”

无心望了桌上丰盛的晚膳一眼,暗自强吞口水,身形僵硬地站到桌前,听命行事。

“服侍我!”梵御麾没有漏掉他强吞口水的动作,故意视而不见地命令,蓝眸闪过恶劣。这个小子总能挑出自己最恶劣的一面。

无心先是看看他,然后低头看看桌上摆了一排的各种碟、碗、筷子、勺子和不知名的器具,不解地看着。一个人吃饭,怎么会要用这么多餐具,比去吃个正统讲究的西餐还要繁杂。

“你不会使用它们?哦对了,你是黑族人,连能不能吃饱饭都是问题!”梵御麾恶劣地说道。

无心平静无波地眼里光芒一闪,说:“梵太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梵御麾玩味地研究着他的眼神,这个小鬼每次要问自己问题时,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上次在酒楼里的“问题”他可还记忆犹新呢,但仍然点了点头。

“梵太子,请问任何食物由嘴里吃进去,都由哪里再出来?”无心声音非常平静地问道。

梵御麾闻言脸色一变,瞪着他。

“看来太子是明白了!是啊,所有的食物吃进去以后,都由那个地方再拉出来。请问英勇无敌的梵太子,你能由拉出来的东西去分辨哪一个人高贵、哪一个人低贱吗?又或者能分辨出哪种食物精致、哪种食物粗糙?”无心一脸正经地问道。

梵御麾的脸色已经变绿,看着食物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嫌恶,现在连一丁点儿食欲都没有了,他怒瞪无心一眼。

无心无动于衷地继续好奇地问:“既然无法去分辨,证明老天爷所造的万事万物本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梵太子,你能告诉我如何使用这些餐具吗?我们黑族的风俗跟你们有差别。但我保证我会的,你绝对不会!”

“不可能!”梵御麾坚决否定,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事情。

“哦,是吗?那我示范给你看一下!”无心说完,就用右手抓起一把菜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

梵御麾先是震惊地望着无心,然后嫌恶地望着无心油腻的右手,他高贵的身份和从小受到的宫庭教育,不允许他做出如此粗野的动作。

无心边将菜往嘴里送,边解释道:“梵太子,这是我们黑族的风俗,用手抓菜,用手抓饭!”说完,将魔爪伸到梵御麾眼前的白玉瓷碗里,猛抓一把白滑香嫩的米饭往嘴里送,毫不客气,一脸的坦诚大方。

梵御麾见状,湛蓝的眼睛危险地一眯,突然温润如风地说:“无心,你看着我!”

无心正吃得津津有味,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横扫餐桌的举动,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尤其是这种皇家御膳,更是偿都没有偿过呢!这若是在前世,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啊。

鉴于梵御麾突然转好的语气,无心好奇地分神瞟向他如大海般深邃迷人的湛蓝眼瞳,却发现他湛蓝眼瞳里隐隐闪现青碧色,他好奇地观察着,而突然发现高举着正往嘴里送的右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高高地举着。无心感觉整个身体如被电击般一阵僵麻,小嘴微张,手上所抓着的菜,油正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脸上,白色的衣服上。

梵御麾先是冷声安排侍卫换下眼前已经一片狼藉的饭菜,优雅地走到无心面前,颇为好心地问:“无心,你这又是怎么啦?啧啧我刚送你的干净衣服就弄脏了,乖乖站着吧!哦,对了,你的身体估计得明天日出时方能动弹,身体才刚刚回恢,要小心着凉哦,你晚上还得为我守夜呢!”

无心愤怒地瞪着,妈的,居然还要我站一夜。为他守夜?干脆直接迷晕他算了,可为什么自己却先招了暗算。是他看错了吗?他明明是湛蓝色的眼睛,而自己却看到了邪恶的青碧色。

第二日清晨,晨曦刚露,梵御麾一夜好眠地起床,然后看到床前一尊小小的雕像,手上还抓着的昨夜的菜,薄唇轻懒地勾起,戏谑地问:“无心,昨晚睡得好吧?嗯,看你的气色非常不错!”

无心转动眼珠子瞟他一眼,这头傲慢、无礼、小气的臭沙猪,昨晚居然将他“搬”到床前,然后自己呼呼大睡,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恶劣的家伙。

“不该你吃的东西,就不要吃!哦,太阳出来了,你可以动了,试试吧!”梵御麾双手抱胸,好心地提醒。

无心试着动了动手臂,发现已经酸麻得没有知觉了,双腿麻木地瘫坐在地上,浑身疲软无力,小心地揉着酸痛的手臂,丝毫不理会身旁的人。

“无心,侍候我更衣!对了,你可能不会,但要学!”梵御麾指挥无心去拿放在一个高大衣架上的黄金战甲。

无心往衣架望去,垂眸起身,慢慢地走到衣架前,可个子太矮小,跳脚准备够着衣架顶,却屡屡失败。他也不着急,就这么围着衣架缓慢地转圈。

梵御麾玩味地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围着衣架转,悠然命令道:“快点!”

“梵太子,请恕我愚钝,我还没有想到好办法将它取下来!”无心状似无辜地说。

梵御麾瞪他一眼,大步走到衣架,大手一挥,将黄金战甲取下来,往无心身上一扔,说:“帮我穿上!”

无心双手接住,但因为手臂酸麻,加上战甲很重,人和战甲一起跌倒。

“笨手笨脚!”梵御麾刻薄地下了评语,捡起战甲边穿边解释以后要如何帮他穿戴,无心低头边揉手臂边“嗯”一声算是回应。

梵御麾穿戴好后刚准备走出帐篷,却又折回来,伸手勾起仍坐在地上揉双脚的无心的小脸,怒目瞪着他,说:“无心,你的这个‘笨’,让我真想好好教训你!你刚才学会了吗?”

“梵太子,恕我愚钝,你刚才说什么了?”无心无辜地眨眨眼睛看着他,诚恳地问。

“你”梵御麾邪邪地一笑,说:“无心,你无论是笨时还是聪明时,都如此让人刮目相看,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慢慢教你的!”

无心受教地认真点点头,微笑地望他一眼,继续手上的按摩工作,心里已经将他五马分尸十八回了。

梵御麾漾着愉快的笑容走出帐篷,那天从林将军手上救下他的小命,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一连几天,两人的相处充满火药味又平静异常,无论梵御麾如何想法子,无心绝不会动气,沉着应对。这让梵御麾感到份外有趣,也更欣赏这个小鬼,还想着等战争结束后将他带回东都,留在自己身边呢。

不过,这个铁风,真是太可恶了,是他自十三岁征战以来,遇到的最顽固的对手,这让他非常生气。

这天,梵御麾正在帐内研究地形图,无心安静地在旁边生涩地侍候着,不是弄翻茶壶就是摔破杯子,要不就将墨汁溅得到处都是,问题层出不穷。

而梵御麾却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尤其是现在,剑眉紧拧,陷入沉思。他突然有种预感,攻破铁郡,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场持久战不宜再打下去,东都已经不太安稳。这次他来战场,是秘密前来的,东都的人都不知道。

“太子,我有急事禀报!”沙扬沉稳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

沙扬大步迈进来,在看到无心时,迟缓了一下,说:“太子,我有紧急军情禀报!”特意加重紧急两字。

梵御麾瞟了仍埋头磨墨的无心一眼,自信地说:“说吧!”

沙扬看了无心一眼,说:“被派去黑山的两千士兵全被俘了,他们只放了一人出山报信!”

第39章 献策谈判

“哦!”

梵御麾听到报告后轻哦一声,淡淡地看了无心一眼,随意地问:“无心,黑族果真令人惊讶,我以为你们已经倾巢而出了!”

无心低垂的眸子精光一闪,微微抬眼无辜地望着梵御麾,好奇地反问:“梵太子,我们黑族明明就还有许多族人留在黑山,怎么能叫倾巢而出呢?对了,他们要捆绑两千人?那绑人的绳索够用吗?我们黑族很穷的!”末了,他微皱小眉头,认真地想起这个“严重”的事情来。

沙扬深沉地望着眼前装傻的小鬼,肃穆地看向太子。最近几天以来,这个小鬼跟太子两人之间的斗争,可是令他大开眼界,打死他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小鬼不知道事情的原由。

梵御麾并不生气,只是深沉地审视着他小脸上的表情,仔细想着这其中的问题。照常理说,黑族有战力的人此次已经全部被征兵,留下的老弱妇孺根本不足为惧,甚至可以说是任凭宰割。现在居然是被派去的2000士兵被俘,这个变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现在的战况已经僵持不下,如果后方再出一点问题,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太子,黑族族长求见!”

外面的通报声,让梵御麾微眯蓝瞳,淡然问道:“无心,你说族长此时来见我,所为何事?”

无心懒懒地耸耸肩,说:“你问族长啊!我现在是你的小厮,不清楚族里的一切!”

梵御麾冷眼瞟他一眼,现在连威胁都懒得用,这个小鬼不仅不怕死,更不怕威胁,现在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的眼睛。自从那晚以后,他就再也不曾正眼看过自己,梵御麾一想到此火气更大。梵御麾已经叫御医在配制专门用于去除疤痕的珍贵药材,希望能去掉无心身上那惹人心烦的丑陋疤痕。

梵御麾边思考边冷声回道:“让他进来!”

族长掀帘而入,看到帐内的三人,面色如常地恭声说:“梵太子,我今天有要事相商,能只有你我二人吗?”

梵御麾深沉地打量着族长,感觉到这个一直以来以冷静睿智闻名的族长,现在的身上有一种凛然的气势,看来是有重大的事情要谈。他看了沙扬和无心一眼,示意二人出去,自己则走到一张大桌子后面悠然坐好,冷眼睨视着站立在桌前的族长。

无心瞟了族长一眼,迅速跟着沙扬走了出去,小手却紧握成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里的紧张。帐篷内两人的谈判,将是黑族存亡的关键。

营帐内,族长不卑不亢地站立着,对于坐在桌后的年轻人,他有着敬畏,但更多的是对他残忍和赶尽杀绝的痛恨。

“梵太子,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协商此次铁郡之战的事情。现在双方都僵持不下,我有一个计策,能让我军迅速攻破铁郡,不知你是否感兴趣?”族长诚恳地开口直奔主题。

“哦说说看!”梵御麾感兴趣地坐直身子,湛蓝色的眼里却闪过深沉。

“不过,我有几个条件。”族长沉稳地继续说,眼神镇定地望着眼前深沉难测的太子。

梵御麾抬起左手,摸着下颌莫测地打量族长半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示意他先说出条件。

族长轻轻嗓子,正色道:“梵太子,如果你征服了康国,我想请你将康国最边远的一个郡——浩郡送给黑族。而且,黑族只参加攻占铁郡的战争,淄京国跟康国往后的战争,黑族将不再参加!”

“呵呵你就这么有自信你的计谋能成功吗?就算是成功了,又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奉送一个郡给你们?真是异想天开!”梵御麾闻言阴冷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族长沉稳地一笑,徐缓地说:“梵太子,听说东都最近不太安宁,当今陛下身体欠安。今天我听族人回报,在我黑族倾巢而出协助太子征战时,你却突然派人去进攻我黑山。太子,我黑山只剩毫无反抗力的老弱妇孺,在我们还是同盟军时,你这样的举动,有损太子与天朝的声誉吧?泱泱天朝居然做出如此残忍、单方毁约、背后捅刀的事情,难道太子是想彻底灭掉我黑族,甚至还想连根拔起吗?”

梵御麾脸色倏地变得阴沉,淡漠地看着族长,并不搭话。

“太子对铁郡屡屡发动频繁密集的进攻,使黑族跟铁郡双方陷入重大伤亡之中。对付像铁风带领的有着拼死决心的军队,决不能急攻而去迎其利器,在他们气势如虹时去密集进攻,而你这样做的打算又是怎样的呢?”族长强忍愤怒,努力维持着平缓的语调。

当无心全盘分析战局时,众人如梦初醒,仿如在黑暗中看到光明。黑族从来没有试图去反抗过什么,顺从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忠诚地守护着哈盘神的指示,从来遇事都是息事宁人,默默忍受。将自己蜷缩在黑山里,以为这样就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而引来杀身之祸,现在却发现这样做的下场只是让黑族陷入了奇怪的圈子里。世人都以为黑族是无用的贱民,没有感觉的战争机器,并且是能随意杀之、斩草除根的懦弱民族。从此刻开始,一切都将不再一样族长在心底告诉自己。

“梵太子,我黑族自认是当世最跷勇善战的部落,是最忠诚的民族,更是不惧生死。如果有人想要灭我族,我们会拼杀到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梵太子,你的举动已经违背了各国的征战原则,更是直接将刀剑挥向了无辜的老弱妇孺,违背同盟的合约,不怕遭受天下人耻笑吗?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来个窝里乱,你也不太想看到吧?照现在的事情进展,我族完全可以单方面弃约,并将淄京国进攻我族的事情公布于天下。”说到此,族长的语气已经变得强硬,心里悲痛不已。

如果不是有无心在族里的防卫,现在留在黑山的族人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杀掉,而征战的族人,在战争取得胜利的那一瞬间,肯定也会迎来灭顶之灾,想到此,他凝目犀利地看着上位的梵太子。

“啪”

梵御麾一掌拍在桌上,厚实的木桌应声裂开一道长缝,神情冰冷地说:“族长,我梵御麾还没有怕过谁的威胁!窝里乱?呵呵只要谁敢乱,格杀勿论!”

族长淡定地一笑,微微抱拳,沉稳地说:“太子,成为你绊脚石的,正是你的格杀勿论!如果你不是先想要灭我黑族,又岂会有如今的局面。一个人在面对莫名的杀戮时,尚且知道自保和反抗,又何况是牵涉到数万人之众的整个民族。我黑族人没有房子、没有根,甚至一直苦苦挣扎于温饱的生存边缘,就算是面临最严重的饥慌时,黑族都没有去抢过外人一丁点儿东西,去霸占过别人一分土地,这样一个弱小而无害的民族,你追而灭之,对您又有何益?用意又何在?”

梵御麾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儿,仍紧盯着族长,眼里有着被指控的恼羞成怒。一步错,步步错,这局要消灭黑族的棋已经出现偏差,就不太可能照他原来的意思走下了。

“太子,我能问问你,为何要灭我族?”族长不放松地继续追问。

梵御麾冷哼一声,理由?当然是危机感,一种对于那两个小子的危机感,他只是想让一个低贱的民族消失于这个世上而已。

“看来是没有了!梵太子,我用攻破铁郡的计策换取一个对淄京国来说最微不足道的浩郡,目的也是在维持生存之用。用今天留在黑山的2000淄京国士兵,换取我们征兵合约的终止,当初谈定的征兵酬劳减半。我们将对此次进攻黑山的事保证密而不宣,就当没有发生过此事。”族长缓缓说出最终目的。

梵御麾考虑半晌,高深地说:“那要看是什么计策?”

族长静静地跟他对视一阵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梵御麾。

梵御麾接过纸,只见纸上写着三个字:离间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恍然大悟,冷冷地说:“愿闻其详!”

族长恭声说:“现今康国朝庭勾心斗角,派系林立。就算是我们对康国宣战,至今也没有见到任何援兵来支持铁郡。我们只要好好利用各派系间的矛盾,让铁风成为朝庭斗争的牺牲品。失去了支柱与领头的人,铁家军再怎么厉害,也成一盘散沙。而铁郡如果攻破之后,康国就等于被擒入手中,彻底征服它也指日可待。”

梵御麾点点头,眯起蓝眸细细地想着计策,然后迅猛地睁眼看着族长,说:“族长,这个计谋是谁想出来的?那个在黑山设计捉住我国士兵的人又是谁?”

族长低垂银眸,谦恭地说:“是我!”

梵御麾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微微一笑,大方地说:“族长,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浩郡我可以送给你们,黑族我甚至可以不再赶尽杀绝。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黑族的征兵到此次铁郡战役结束之后再解除;第二,战争结束后,你帮我除掉黑族最大的威胁;第三,黑族将来不得向淄京国以外的任何一个国家臣服,相信族长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族长银眸猛睁,看着梵御麾半晌,神色复杂,眼角微微抽搐,最后,族长神情决然地说:“太子,我同意!”

梵御麾欣赏地看着眼前的老人,黑族里最睿智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能这么机敏地全盘计谋,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如此绝妙的谋略与心计,这样的人,不能留!

“太子,我黑族只负责攻到城楼底下,因为黑族人的剑可以在战场上厮杀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族人,但绝不伸向无辜又无反抗能力的百姓。”族长再次重声黑族一直以来的征战规则。

“好!”梵御麾往后靠着椅背,冷静地说:“我会再拟一份协议,明天签属!”

“好!梵太子,老朽先告辞了!”族长恭身退出帐外,在看到蹲在外面的无心时,露出微微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眼里盈满沉痛,然后慢慢变成决然。

第40章 最后一战

无心在看到族长的笑容时,心里就有了底,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于是心情愉快地走进帐篷准备继续侍候里面难缠的大人物,却在掀帘的同时见到那尊高傲无比的门神就站在帘子后面,让他连收起笑容的时间都没有,那一丝轻松的笑容愣是僵在了脸上。

“什么事如此高兴?”梵御麾怀疑地问,剑眉紧拧成线,一脸的怒意。

无心慢慢收起笑容,不慌不忙地回答:“出去放了一会儿风,外面的天气非常好,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儿!”

“哦,意思是在我的帐篷内受气了?”梵御麾故意话中挑刺地追问。

“无心不敢!在这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应该去做的!太子,现在有何吩咐?”无心不受其挑衅,有礼地主动寻问工作。

梵御麾深深地看着他,他嫉妒无心脸上刚才的那个轻松笑容。这个小鬼面对自己时,永远像是个小刺猬,自己却对他屡屡放纵,甚至喜欢上了跟他斗智斗嘴的相处,这让他心情非常愉快,但他非常不高兴这个小鬼在离开自己时独自愉快,就是不喜欢梵御麾霸道地想着。

“无心,族长是个怎样的人?他厉害吗?”梵御麾试探地问道。

“族长?他是我们黑族最聪明、最有权威、最厉害的人!”无心神情骄傲地夸奖着族长,他潜意识躲避着梵御麾的眼睛,这让他错失了梵御麾眼中涌现的杀机。

无心走到书桌旁,先是看了看裂开一条大缝的桌子,然后拿起桌上的纸看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离间计!

“离间计?谁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无心悠悠问道,单纯地望着梵御麾。

“缺德?无心,你知道这个计策的杀伤力有多强吗?战场上只有胜负,只要能打胜仗,过程怎样并不重要。”梵御麾研视地探究着他“纯真”的表情,这个小鬼有时很会伪装的。

无心撇撇小嘴,无趣地说:“知道,兵不大厌诈嘛!”

“兵不厌诈?无心,你懂兵法吗?”梵御麾好奇地追问,眼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

“兵法?又是要背的书吗?”无心佯装不解敏捷地反问。

梵御麾细看他良久,掀开帘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他要去布局,一个除掉铁风的局。

铁郡城中,一间简易朴素的书房内,一个外形硬朗的年轻男子,身穿儒服静立在书桌前,浓黑的粗眉下有着一双坚毅的黑眸,这是一个非常有阳刚之气的男子。

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刚由驿站传来的紧急圣旨,宣他在此时进宫,至于原因,居然是朝庭中某些势力参奏他在边关有异心,光证据就罗列了足有十页之多。

他微微仰头,沉痛地叹气,在边关战士洒热血拼死保家卫国时,那群养尊处优的庸才们却在各自算计着,无人以国事为重。这是康国的悲哀,是驻守边关所有将士的悲哀,是所有死去弟兄们的悲哀,更是他铁风的悲哀。就算是死,军人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那些小人手中。

“将军,兄弟们都要见你!”不知何时,他的军师走进书房,神情悲痛。

最近虽然敌军采取守势,没有再发动进攻,但所有守城将士们脑海中的弦都拉到极致,现在更是被这一道圣旨扰乱了心绪,将士们神情激愤,已经自乱阵脚。

铁风转过身来,平静地看军师一身,健硕的身子走出书房,来到院子中。院中已经聚集了众多将士,每个人脸上怒意难平,悲愤地望着他们最爱戴的铁将军。

“弟兄们,铁风要暂时告别大家一段时间,铁郡就劳烦各位守护了!”铁风平静地开口,声音里有着郑重托付的意味。

“将军,不要去!”一个悲痛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是啊是啊”众多的声音跟着响起来。

“将军,别理那狗屎圣旨,您如果会谋反,这天下所有的人都会谋反了。”一个模样蛮横的士兵,气得手舞足蹈,苦于不会表达自己的愤慨。

“放肆!”

铁风严肃地喝道,声音却无丁点儿责怪之意,反而更多地是不舍,幽然说道:“弟兄们, 如果我不回京城,才更给他们以把柄。铁风并不怕死,只是遗憾不能跟大家同生共死地拼战在沙场。铁郡就拜托大家了,铁风给大家鞠躬了!”说完,他深深地弯下腰,沉痛地低下头,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悲痛。

“将军”众将士齐声吼道,齐整整地跪下,许多人纷纷落下男儿泪。

铁风伸直腰杆,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是要记住每一个人的面容,朗声喝道:“铁家儿郎,要化悲痛为力量,杀尽每一个侵占我家园的人!就算没有我在,铁家军照样能做到,是不是?”声音悲怆而有力地传达至每一位将士耳中。

“是!杀敌!”众人举起手中的兵器,一个个神情视死如归。

铁风露出微微的笑容,沉默地转身回到书房,并关上房门。众将士跪在外面仍不起来,誓死守卫着,他们有预感,无论是目前战况的残酷还是将军的回朝,这是他们能守护铁风的最后一晚,大家都不愿意离开。

10天后,鹰城

藏啸桀正在处理公事,见苍老端着一个专门装情报的黑色盒子走进室内,连忙打开查阅。看完后,他陷入沉思。

“苍老,叫厉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清瘦男子走进室内,恭敬地单膝跪下,说:“王,找我何事?”

“起来说话!”藏啸桀微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这情报可有确认过?”

“王,情报确实属实,铁风在回朝的途中,被人暗杀,而且被焚尸!”厉认真回道。

“哦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既然是蓄意谋杀,时机肯定紧急,确定被杀对象死亡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将尸体一起烧毁呢?”藏啸桀敏锐地问出疑惑的地方。

“这”厉低头亦认真思考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王,我们还发现,押送铁风的途中,一路都有黑族的密探悄悄跟着,他们似乎也在寻找下手时机。”

“哦黑族也牵涉进来了?有意思!铁郡现在群龙无首,是攻城的好时机了吧?除掉了铁风,就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了康国。能想到这个计谋又敢于这样去做,梵御麾可真让人吃惊!”藏啸桀幽幽地分析着。

“有玉牌的消息了吗?”藏啸桀随意问道。

“没有!”

“嗯,知道了,再探寻消息,尤其是黑族的动向。你下去吧!”藏啸桀遣退厉,驻窗沉默起来。

无心的伤势应该好了吧?至今都没有看到他的模样。最近当他搜寻无心的位置时,发现他已经身在淄京国最中心的主帐篷内,梵御麾准备对无心做什么呢?他感觉到梵御麾身上有跟自己相同的气场,这让他不敢多用鹰眼去查探,以免被梵御麾察觉。玉牌至今没有出现,就证明无心目前并没有生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