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落!你以为他真把你当妹妹?要说他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打死我都不信!”安安的声音突地转冷,在背后响起。

“安安……你……”转首看去,我哽咽住,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哪里还有安安的半点影子。

“哈哈,你以为我疯了是不是?”安安一步步后退,直到靠住栏杆:“就算是你毁容了,他都跟前跟后没有半句怨言,现在你的脸都好了,我还斗得过你?”轻笑一声,安安爬上栏杆,坐在上面,一如六年前摇摇欲坠的我。

“安安,我从没想过要跟你抢什么。你下来,别做傻事。”移步靠近栏杆,只要一个翻身,安安便会掉下三十九楼。

“呵呵,是啊,你没想过要跟我抢,连这样的对手我都争不过。”安安又突然安静下来,浑身却散发着惨烈而绝望的气息,转过头去轻声道:“落落,你看这个城市夜景多美,如果能回到两年前就好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呵呵!”

“可是落落,我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吧,呵呵……”

“安安,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我们三个还是好朋友,真的,以前的事我们都不去想了好不好,来,把手给我,我们还是好朋友。”终于走进安安身边,我伸出双手,诚挚的看着她,她漆黑的双目溢满不解,犹豫的看着我,最后笑了,灿烂如夜空绽放的礼花,接住我的双手,却是用尽力气拉过我向后翻去,只听见她轻声道:“那就一起死吧!”

番外 安然

我有爸爸,我有妈妈,可是,我没有一个家。

从我有记忆开始,爸爸回家的日子可以用十根手指数出来,而妈妈哭泣的日子,就是除去爸爸回家的日子。他们很少说话,像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过是偶然间有交集而已。

翻看多年以前的照片,相册早已被妈妈的双手摩挲得掉色,相片上的爸爸和妈妈,亲昵无间,展颜欢笑。我总怀疑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妈妈很美,不染尘俗的空灵之美,长大之后我总是忍不住怀疑,这个喧嚣世故的城市,怎么会生出她那样纯净无暇的女子,而我那并不脱俗的爸爸,为什么放下美得仿若精灵的女子而去外面找那些庸脂俗粉。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拥有美丽就能拥有一切,并不是每份感情都会有回报,等待换来的,并不一定是那个人的回眸一笑。

很小就认识芯念,那个时候她是我的同桌。每天她都会自己带盒饭吃饭,里面是我从没吃过的饭菜,芯念总会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样平凡的饭菜,我却未曾吃过,因为那是妈妈亲手做好,盛在饭盒里,再小心放入书包,那里面,有亲情的味道。

十五岁那年,我一直静如止水的生活被投入一块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改变了我的一生。那一年,学校门口经常会有一个男子,穿着白色衬衣,深色牛仔裤靠在校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或许他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或许他是在等什么人,一日一日,我每日从他身边经过。

他今天锁着眉头,好像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他今天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要送给他等的人么?他今天没有出现,是有什么急事了么?不知不觉中,每天经过的时候偷偷看他一眼似乎成了必修课,而臆测他的生活成了每日的习惯。

那时芯念总会暧昧的看着我说我是喜欢他了,其实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对爸爸妈妈我谈不上喜欢,从他们身上我感觉不到除了责任以外的东西,对芯念我谈不上喜欢,每天跟她嬉笑打闹,好像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对我身后的余氏集团我谈不上喜欢,拥有它,从我出生起就是理所当然的。

三百六十五日,我从漫不经心在他身前走过,到有意无意与他擦肩而过,最后刻意制造意外让他注意到我,或许是我天生强烈的自尊心在作怪,或许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他了,我不明白从小在别人眼中美得如天使般的我,为什么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从来被男子趋之若鹜的我,终于在他这里找到了例外。

我开始想尽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不管我打扮得多么显眼,不管我和芯念的欢笑声有多么响亮,不管我在他面前摔得多么严重,他始终淡淡扫过便将眼光放到校门口。一向骄傲的我从来不肯承认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不肯承认我在处心积虑接近一个从来没跟我说一句话的男子,可是那一天,在我决定放弃对他的注意而刻意晚了半个小时走出校门的那一天,我毅然放下所谓骄傲,所谓矜持,决心让他,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一日,天空有些阴沉,淅沥细雨瞬间变大倾盆而落,我让芯念先回家,自己躲在教室让自己不要去想他是否还站在大树下,今天是否带了雨伞,他所等的人,是否今天仍旧迟到。教室里的人一个个走掉,窗外的雨水哗啦啦湿润人心,突然有那么一丝伤感,有那么一丝落寞,今后,就要与那男子说再见了。然而,将视线转移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他居然站在门外,头发上占了些许水滴,白色衬衣上点点暗灰贴在小麦色的皮肤上,裤管上尽是泥水,手里的雨伞湿漉漉,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伞尖流下,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从来淡淡的脸上有了温暖的笑意,他,终于看到我了,那一刻,心脏无法抑制的剧烈跳动,窗外的雨声成了世上最动听的乐章,我能感觉到自己被雨水包围,在雨中沦陷。

身后不期然传来清脆的女声,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她喊道:“玄夜!”

高高飞扬的心蓦地落地,耳边清晰的听到它叮咚破碎的声音。教室最后一排,那个毫不起眼的女生,带着单纯得有点傻气的笑容,一蹦一跳到他身侧,挽住他的手臂,他抬手替她挽好耳后的散发,满是笑意的黑眸里盈盈全是她一个人的影子。从来不会有人这样温柔的对我,从来不会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看着眼前笑得恣意的女子,我知道有种嫉妒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她叫玄落,我们同班一年我却从未注意过她,只因她太平凡,太不起眼,而我是众人的焦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群人围绕,因为我漂亮,我才艺出众,我是余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儿,全市甚至全国最大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要接近她很容易,她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教室一角,不会主动与人讲话,是单纯?是无知?是愚蠢?我管不了,无论与他相处是难是易,为了那个叫玄夜的男子,我都会想尽办法接近她。

她对我的亲近似乎很高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与我无话不说,原来玄夜是她的哥哥,原来他们是在三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原来玄夜并没念书,而是凭借自己超凡的能力早早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我与芯念向来形影不离,玄落很自然的与芯念也成了朋友,芯念当然知道我接近玄落的原因,对于玄落,她也如我一样,总是敷衍了事。我总是暗自嗤笑玄落的愚蠢,她会推掉玄夜的等待,每天与我们一同放学回家,她会在马路边等我们等到迟到还不知道我们早就在学校,她会听信芯念的胡说八道找遍整个H市替她买她形容的小吃,她会毫不犹豫在我们的唆使下做各种各样的傻事……我从来不肯承认那是她单纯,这个世界太过复杂,这个城市太多诱惑,我不相信她逃得掉这无处不在的污染。

玄落经常带我们去她和玄夜的家,那栋别墅不大,很是温馨,仿佛处处都可以看见两个人幸福的身影。我没问过她爸爸妈妈的事情,因为每次说到“家”,玄落脸上的笑会消失,然后呆呆看着我们,泫然欲泣。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去郊区的寺院拜佛,我们说好每个人在佛前许下三愿,互相交换保存,只有全部实现了才可拆开来看。手里拿着玄落的三个愿望,我当然不会信守承诺,拆开来看,第一愿爸爸妈妈在天国幸福安康,第二愿玄夜与安安白头到老,芯念与李勋杰心意相通,第三愿玄落不再被人遗弃。

心中某个角落微微泛酸,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我喜欢玄夜,也知道芯念暗恋李勋杰多年。她和芯念总会想各种办法凑合我和玄夜,我和她也会出主意让芯念引起李勋杰的注意,如果除去一开始我们接触她的动机,似乎我们三个真的是知己知彼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我真的把她当做朋友了。

那一日我和芯念又想出法子整她,明知道她害怕一个人,偏偏约她在余氏大楼顶层去看流星雨,晚上八点之后楼顶的大门会被保全锁起来,我们想要看看她一个人在那样孤单寒冷的地方呆一个晚上是否还能对着我们有那样纯净的笑容?

那夜星光灿烂,几乎抢走月亮的光辉,我呆在空荡的家里,似乎体会到玄落孤单一人的孤寂冷清。鬼使神差的,慢慢走到余氏大楼前,找到保全拿了钥匙,悄悄到顶楼才发现芯念也正着急的在门前徘徊,我们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

那天芯念跟我说,玄落是她的朋友。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对玄落使各种各样的恶作剧,我们好像真的亲密无间了,可是芯念似乎与我越走越远,而与玄落愈发亲近,可是妈妈看到我们三人合影时的表情,可是爸爸连夜赶回家中的焦急,让我感觉到,这个朋友,似乎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妈妈说玄夜与玄落不是亲生兄妹,妈妈说我和玄落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姐妹。爸爸说不能再对不起逝去的哥哥,爸爸说要接回玄落。爸爸和妈妈,这对十几年说话不超过百句的夫妻,仿佛一夜之间找到共同语言,居然一同在书房呆了一整晚,只是那个共同语言,不是我。

我感到害怕,原来我认为说不上喜欢的东西突然变得无比重要,爸爸妈妈不曾太多的关心我,但至少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只要有空他们也会嘘寒问暖;与芯念做朋友不过是机缘巧合,不讨厌,便每天一起了,可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她身边的那个人一直是我;余氏集团我曾认为从我出生它便理所当然会是我的,事实却告诉我,它本该是玄落的。

对了,玄夜,还有玄夜,那个慢慢引起我注意,最后让我痴恋的男子,从来对我拒之千里,每次玄落为我们创造独处的机会,他都会找借口走掉,只是我不愿在玄落面前提起,不愿让她觉得我是如此失败。那个好似冷情的男子,对这个妹妹却视若珍宝,我刚跟玄落接触一段时间后他曾单独找过我和芯念,他说玄落没有六年的记忆,六岁前她是痴傻儿,让我们不要企图利用她的单纯欺骗什么,当时我只有苦笑,原来她,就相当于一个十岁的孩子么?

以前我一直以为玄夜对玄落只是哥哥对妹妹般的保护欲,妈妈却说他们不是亲兄妹,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玄夜看着玄落时眼里不知名的情愫,玄夜对着玄落笑时溢出的温暖,玄夜对玄落宽容到放纵的宠溺,所有那些,怎么会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是我自己太过愚蠢,没有因为接近玄落而得到玄夜的心,反而丢了我仅有的亲情与友情。

我求妈妈,哭着求了妈妈一夜,求她不要认回玄落,我说我会像对妹妹一样爱护她不让她受委屈,我说我有的东西都会分给她一半,但是不要接回玄落。如果接回玄落,是不是爸爸妈妈对我仅有的关心会被对她的愧疚抢走?如果接回玄落,余氏继承人的光环是不是就转移到她的头顶?如果接回玄落,玄夜是不是就会不再以哥哥的身份自处,光明正大的开始追求玄落?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我生平第一次求人,还是求的自己的妈妈。

妈妈终于同意了,她说她会跟爸爸说。我不知道妈妈跟爸爸说了什么,那天下午,爸爸心脏病去世,我终于,也成了半个孤儿。

妈妈再也坚持不住,每日处理了公事就关在一间小客厅里闭门不出。我坐在爸爸妈妈曾经恩爱的新房里,看着窗外落叶一片一片,是不是,我错了?

在妈妈许久不曾进过的这间房里,我发现一本封尘许久的日记本。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妈妈会有那样空灵的气质,为什么爸爸会常年不归家,为什么玄落经常一人出游,为什么她每三个月都有几天异常苍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一得到玄落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回她……

可是,这一切与我又有何干?为什么牵扯着我的命运?

我费尽心思找到玄落与玄夜来到这座城市之前的经历,查到当年他们父母那出命案,当然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旦玄夜知道真相,他还会无怨无悔的默默爱着玄落么?

或许是天都帮我,李勋杰突然接受了芯念,而条件就是玄夜公司的隐秘资料。要拿到那些资料,在外人看来或许很难,可是玄落,那个天真到愚蠢的玄落,毫不犹豫答应芯念,从玄夜电脑上拿到了。

芯念从十二岁起就默默注意着李勋杰,她本来是一个标准的温顺淑女,有一次听说李勋杰喜欢爽朗的女子,立刻简短了头发,再也不穿连衣裙。李勋杰让她做的事,她从来都如圣旨般照办,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在玄夜面前演那样一出戏。玄夜像发怒的狮子完全失去控制,我却是心下暗喜,他现在这样误会玄落,一旦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他和玄落,就真的完了。

所有事情都如我所料,只是我以为会是玄夜抛弃玄落,没想到却是玄落离家出走。玄落一走,玄夜三魂丢了七魄,连公司都不管四处去找。我动用余氏的财势,不着痕迹的屏蔽掉所有玄落的消息,疯狂找了几个月没有结果,玄夜终于放弃。玄落注定活不过二十岁,我以为玄落走了,玄夜最终会注意到我,所以我心甘情愿的等。

玄落走后芯念和李勋杰分开了,芯念说人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暗恋李勋杰那么多年,真正在一起之后却发现并不适合自己。她后悔为了那样一个卑鄙的男人伤害最好的朋友,她让我帮她找到玄落,我淡淡笑着,找回玄落,让她回来抢走我即将要得到的一切?

一年时间,我不知道是余氏哪个蠢货办砸的事,玄夜查到玄落正准备坐火车返回H市,而我正在欧洲旅行,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玄夜,或许是玄落根本没那个命,火车居然出轨了。在欧洲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不停安慰自己,她迟早要死,如今不过早了几个月而已,况且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打电话给玄夜,听到他疲惫的声音,想要安慰他,哪知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早就知道是我在其中搞鬼,说就算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玄夜对我一向冷淡,却从未这样厌恶。或许人心都是难测的,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推测别人的心情,却不知,事情可以预料,人心是最难把握。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撑开笑脸站在玄夜家门口,希望他见到我也会高兴,开门的竟是玄落,已然毁容的玄落。

一年不见,玄落变了,不再柔弱,不再无知。她居然知道了自己的病因,坚定决绝的让我告诉她我是从哪里得知。看着曾经清澈的双眸不再明亮,曾经单纯的脸庞满是戒备,我落荒而逃,原来,我也是这个世界的污染物之一啊……

既然玄落回来了,我也不与她争了,反正她只剩几个月的命而已。可是妈妈自杀了,在见过她之后,割腕自杀了。鲜血染红了浴缸,惨白和殷红,从此映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妈妈在临死之前仍是执意要见玄落,半句话都没跟我多说。我知道,这个世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

看来妈妈还是会想到我,至少给我留了封遗书。遗书里却全是对玄落的愧疚,她说如果不是爸爸想要携款私逃在他们家的车上动了手脚,他们不会在夜路上遇匪,她说如果不是爸爸想要那笔巨大的遗产将还是痴傻儿的玄落丢到那个边远城市的孤儿院前,她不会孤苦的过了十六年,她说如果不是她为了爸爸给还是婴儿的玄落下蛊,她不会活不过二十岁。她叫余安落,我叫余安安,我们是姐妹,可是余家欠她,欠她的命,妈妈说用命还,欠她的钱,妈妈说用余氏还,只要把这世的债还清了,下一世,她还可以生在那个仙境般的苗寨,再也不会出来。

可是我呢?我亲爱的妈妈,你究竟有没有为我想过?

你们欠玄落父母的,欠玄落的,那是你们的债,凭什么要用我的一生来偿还?就因为她,打从我出生你和爸爸就形同陌路,我从没感受到家的温暖,就因为她,一起长大的朋友离我远去,渐行渐远,就因为她,我爱上的人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尽管我站在背后痴心守候,现在还要因为她,赔上你们的性命?再让我身无分文?

玄落的第三愿,不要再被人遗弃。她可曾想过,被人遗弃也是一种幸运,至少曾经拥有过。我呢?连被人遗弃的机会都没有。

余氏大楼上的风很凉爽,坐在栏杆上面,我真的很想回到两年前,那个时候我和玄落,和芯念还是朋友,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余氏也只有我一个继承人,就算那只是假象,我也想要假装拥有一切。只可惜,纵使天地如此之大,没有我余安安立足之地。

玄落向我伸出的双手透着温暖的气息,仿佛手里满满端的,就是我一直奢望的亲情,友情,爱情,我却清楚的知道,那些,都是假象。这个世界最会骗人,一旦我相信了,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我拉住她,一起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吧。

下坠之前我突然想赌一把,放开了玄落的手。玄夜抓住她,双眸里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我笑了,就算是临死居然还在奢望玄夜拉住的,是我,我释然了,不是我的,抢都抢不来,下辈子,我要静静等待属于我的幸福出现。

回归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无根飘荡着,一时是玄月焦急的蓝眸,声声呼唤着,落儿你快回来,一时是影休嘴边似有似无的笑意,低喃着影休永远不会背叛玄落,一时是小青满是雾气的杏眼,哭诉着落落姐,我好想你,一时是安安掉下余氏大楼时解脱的笑意和双眸里满溢的玄夜惊慌失措的表情,一时是我悬在三十九层的高楼上,如小青当初对我一般,生生掰开玄夜拉住我的双手……

不期然的刺骨寒气袭来,将我拉出了无止境的飘零混沌,眼前星光闪亮,圆月当头,尽管是晚上,仍旧有雪雁不时滑过天际。

雪雁?玄月说雪雁只有在极北寒地才会出现的雪雁?那我现在在哪?全身冰冷,牙齿都止不住的上下打架,不会是梦,呵呵,玄月,我回来了,在安安拉我跳楼的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如果我跳下去,一定是回到这里最好的机会。可是……玄夜呢?

“玄……夜……”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衣,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着,尽管微弱,在这空旷的雪地也是清晰可闻,“玄夜?你在不在?”

意识回到坠楼最后那一刻,我一根根掰开玄夜拉住我的双手,一心想着只要跳下去,说不定就能回到凤国,上次的穿越不正是因为火车失事我有了生命危险么?玄夜却在最后那一瞬间笑着对我说:“落落我陪着你!”随着玄夜翻身而下,身体没了束缚重重下坠,却仍旧可以感觉到手腕上玄夜扣住我的手力度不减,最后的意识是眼前黑白参杂的一道光……

如今我既回来了,那玄夜呢?会不会跟着我也来到这个世界?我凝神屏气想要找到玄夜的气息,这样安静的雪夜,即使是呼吸声也能清晰入耳,可是身边没有半丝声响。

无垠雪地在银白月光下发出幽白暗光,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找不到半点人的痕迹。

如果玄夜没跟我一起来到这里,他会如何?跌下三十九楼么?不会不会,玄夜那样好的人,老天不会如此待他。可是如果穿越过来这里,不在我身边,他无法了解这个世界的格局,他的黑眸恐怕就是他最大的催命符,那该怎么办?

又一股寒风袭来,强迫自己平息心中的焦虑,不管玄夜如何了,先得想想自己怎么办,这样才有机会去找玄夜。

这片雪地竟是上次我与玄月一同看日落的地方,莫非潜意识里我最想回到的是那个时候,我便穿越来了这里?呵呵,早知道我应该一直默念着回到玄月身边,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不由苦笑摇头,再前行半个时辰便是我与玄月隐居的小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如以往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着?

身体僵直得有些行动不便了,我不断给自己打气,再快点回到村子就有办法找到衣服穿了。

月已上中天,手脚机械般的前行,完全没有任何知觉。村里早无灯火,陷入沉睡中了。我摸索着来到往日我和玄月居住的小屋,居然还是空着的。

推开大门,刺鼻的异味混合着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几个月没住就成这个样子了么?借着月光,屋内还是我和玄月离开时的模样,却盖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处处结满了蜘蛛网,仿若一间废弃许久的老宅。突然想到这个世界和我在现代的时间差,莫非我在那里两个多月,这里真是已经过了两年之久?

我轻声关上门,捞出床底的箱子,当初我和玄月的衣服果然安稳的躺在里面。只是许久不曾见空气,有一股难闻的异味,但总比冻死好吧。我连忙换上衣服,再拿出当日玄月用的斗笠,坠楼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穿越前准备的眼镜和眼药水都没能带过来,早已体会到凤国人对黑眸的仇视,戴着斗笠出去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还有银两呢?对了,箱底还有没来得及带走的五十两散银,看来老天安排我这次来到这里还是有原因的呀,不然我身无分文衣装衣服还是一双人人诛之的黑眸,能不能在找到玄月之前安然活着都是很大问题了。

细细打扫干净房子,或许不久的将来,等我找到玄月,我们还能回到这里呢?

准备离开的时候,天空微亮,小村已经有星点火光,有些人家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我在村长门前踟蹰,不知是否该向那个善良的老人寻求帮助。本来我的方向感差,当初来这里的时候一直呆在马车上面,根本记不清是如何从凤都到的这里,如今想从这里离开,没有人指路,要耽误到何时?

才片刻功夫村长屋子里的灯亮了,隐约传来两位老人絮絮的谈话声和轻咳声,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

“来咯,等等……”村长年迈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许颤抖,随着细碎的脚步声,门也“吱呀”一声开了:“这位是……姑娘?”

我连忙俯身向村长行了一礼,柔声道:“这位爷爷,小女子日前被人掳劫至此,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才逃了出来,如今想要回家,烦请爷爷为我指路。”

村长还是老模样,身子骨看起来孱弱,精神却是不错,连连笑着请我进门,说外面风大冻着我了。

“这位姑娘,这么大冷天的,先喝碗粥暖暖身子吧。”刚坐下村长夫人就端上来一碗稀饭。我连声道谢,却顾忌到面上的黑纱不敢动碗。

“你是落落姑娘吧?呵呵……”村长见我迟迟不动筷,也坐下来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这个小村啊,一年到头没几个生面孔,虽说你们已经离开两个年头,我这老头子还是有点记性啊,你这身棉衣,我们这穷苦人家哪是穿得起的……”

即使知道我在骗他还是这样和善的待我,我感动不已,起身双膝跪地,道:“村长爷爷,当日多亏爷爷收留我与玄月,可是如今我实在有所不便,不得不如此与您相见,还编了那样的谎言,村长爷爷一定不要见怪。”这个跪,我不觉得委屈,面对这样一位慈祥的长辈,以前若不是他收留我与玄月,我们哪来那段安静平和的生活?发病那日若不是他一直对村民好言相劝,或许未到玄月回来我已被他们处死,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欺骗这样一个全心待我的老人,跪一跪又有何妨?

“落落姑娘快起来。”村长连忙弯下身子扶我起来,摸了摸长胡,思考了片刻便说道:“其实我早知道落落姑娘与那位公子不是平凡人,那日村里人鲁莽赶二位出村,我也是没办法,也亏得姑娘那日一句话才让公子未伤一人。如今既是可以帮到姑娘,我必当尽力。”

“多谢村长爷爷!”我正打算跪谢,被村长拉了起来,笑吟吟说道:“落落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你可是要去凤都?”

我摇摇头道:“我想去蓝宇城。”听村长话中的意思这个世界果真已经过了两年,本来就不知玄月家在何方,要找他毫无头绪,影休也从来居无定所,而小青和蓝相翎都是从蓝府出来的,说不定那件事后都会回蓝府,小青说过蓝相翎的爹是蓝宇族四大长老之首,去蓝宇找他们应该不会很难。

村长缓缓点点头道:“若是要去蓝宇城,出了村子一直向南行,到了小镇便雇辆马车,再向西行,穿过蕓城便是蓝宇城了。如果不出意外,十天左右就能到吧。”

屋内暖流四溢,我的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村长和夫人两位老人的亲切更是让心都暖了几分。他们催着我喝了两碗粥,还塞给我许多干粮,差点连家里唯一一匹马都给我让我骑马前行了。马匹是每月去镇里买货的行路工具,我当然不肯要。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他们这番好意,临走前村长夫人握住我的双手,殷切道:“姑娘啊,我们二老行善一生却没能得一儿半女,日后姑娘得空,来看看我二老就好了。”我感动的点点头,噙着泪水转头离开。

身后传来村长苍老的叫喊声:“落落姑娘,最近绿绕不是很太平,路上小心哪!”

我回头对他们笑着重重点头。这对老人,一定拥有绿绕最明亮清透的绿眸!

世局

随着村长的指示,我一直南行,急切想找到玄月的踪迹,完全不记得脚下烈火焚烧过的伤痛,终于在午后到达一个小镇时,才发现双脚已是鲜血淋漓。我不得不在一家茶馆停下休息片刻,顺便让小二给我叫辆马车。

小镇略显萧条,行人见我黑纱遮面纷纷绕路而行,在茶馆那小二更是谦恭有礼,似乎不敢懈怠半分。临行前村长说绿绕不大太平,莫非是真发生什么事了?

茶馆虽说不甚热闹,也还有几桌人喝茶聊天。我瞅准两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大方落座,拱手道:“两位兄台,小妹初到贵地,正愁没朋友一起聊天,不如我们一边品茗,一边品评这天下大事,该是何等惬意?”

两人一人清瘦,一人壮硕,看上去却还老实,见我又是斗笠又是黑纱的与他们搭讪,有些怔忪,或许又见我是名女子便放松下来,清瘦那人举起茶杯浅酌一口道:“姑娘如此不拘小节,我们兄弟俩若是不同意倒显得小气了,只是这面纱?”他拉长语调,绿眸里尽是怀疑。

我也似模似样的拿起茶杯道:“小妹样貌丑陋,怕吓到兄台罢了。一路行来路人皆是侧目,甚是不解,往日如此行路也未曾这般,不知可是这两年出什么事了?”

听我这样说,两名男子明显轻松许多。“呵呵,想必姑娘许久未出家门了。”这次是那健硕男子答话。

“呵呵,不瞒两位,家父管教太严,我这可是偷跑出门的。”呵呵,可不是我要骗你们,你们都给了我台阶我还不下?

“姑娘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掩面出行了,两年来朝廷都在盘查绿绕紫凝所出叛徒,对行踪诡秘者一律盘查,姑娘这番打扮,若是到了比较大的城镇,恐怕是少不了官兵的盘问。”健硕男子满面诚恳,续道:“姑娘最好赶快回家或是到蓝宇,应该会太平许多。”

两年前我和玄月可以算是绿绕紫凝蓝宇都去过了,各处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虽然听说曾经有过叛军,四处也不见战火痕迹。怎么现在却说绿绕紫凝出叛徒了,还弄得两年间人心惶惶。

或是见我沉思不语,瘦弱男子又低声道:“在下也是见姑娘甚少出门,太过单纯,好心提醒姑娘,听说两年前曾出现一名黑眸妖孽,为将之诛灭朝廷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尽管如今妖孽已灭,恐怕是怕其势力已深入各族,所以两年来朝廷一直不曾松懈,姑娘还是尽快回家的好。”

“小妹多谢两位大哥提醒,这不是正叫了马车打算回家呢!”话未落地,小二便眉开眼笑的跑到身边哈着腰道:“姑娘要的马车准备好了,在茶馆门口候着呢。”

我点点头道:“给这两位大哥上两盘糕点,刚刚的银钱也不用找了。”

听我这么说小二声声称是,笑得更欢的走了。我转身向两名男子抱拳道:“小妹多谢两位大哥提醒,两份糕点算是小妹一点心意,小妹这就回家了。”

“多谢姑娘了。”两人相视一笑,齐声答道。若是人人都如这种小村小镇中的人一般质朴无争,这世上是否会少许多纷争?

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坐马车,几个月前如此,如今还是一样。几个月前我一直来回往返于各地,还大部分时间都在病中,如今只身一人,不辨方向,还不回骑马,不叫马车也不行了,只能祈祷碰上老实车夫不要把我中途卖掉了。

要说马车,还是玄月当初为我准备的那辆带有暖炕的最舒服,或许是他怎么改造过的。如今这辆与当初凤南翼那辆一般,颠簸不已,但是总比步行好吧,我忍住胃中翻滚分析着刚刚那两名男子的话。也不知为何我这被他们烧死的黑眸从异族升级到妖孽了,或许黑眸者果真与修国皇族有关,才会令凤王如此小心的排查各族,担心出现的黑眸者会早已在朝廷中安插亲信妄图复国,可惜我这个黑眸可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厉害。曾经听影休说过绿绕与紫凝两百多年前附属于修国,是这个原因才会在绿绕与紫凝两族中排查叛徒?

当初玄月为了救我屠杀不少凤军,他们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么?恍惚中当时影休好像已经回来了,不知是否是影休将他带走了……两年前那件事又究竟是如何收场的?

马车不断前行,我不想休息,一路不停换车夫,只想快点到蓝宇城找到蓝相翎和小青,就算是看到浅浅也好,这个世界太过陌生,恍惚中我总怕自己会一直这样找寻下去,孤单下去。所幸路上并未碰到官兵巡查,若是要我摘下斗笠该怎么办?

再次赶在日落时分进城,比起四日以来的城镇要热闹许多,问过车夫才知道原来是到了绿绕城。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对这个世界的具体格局并不热衷,只知道三大族除族长外,各有四名长老与族长共同议事,蓝宇族四长老之首便是蓝相翎与蓝浅浅的爹,其他一概不知,甚至连他们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早知今日,应该好好利用小青那个百事通对这个世界多点了解。

我没去过蓝宇城和紫凝城,也没个对比,这绿绕城应该与蕓城差不多,只是路上绿眸人明显多于其他双眸。我给了些银两打发车夫自己吃饭便进了家茶馆,说来惭愧,那几个月我除了玄月玉佩上的“风”字,还有玄月和我的名字,仍是一字不识,一路上茶馆酒楼客栈都叫些什么名字也是不知道。选择茶馆不是我偏爱喝茶,而是茶馆总是比较容易套到消息,特别在这样的大城,好一点的茶馆都会有说书先生,虽说有些故事会被他们大肆渲染,故事的梗概还是错不了的。

不出所料,这茶馆的说书先生正说得唾沫横飞。我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叫了些点心便凝神听那些以前从来不会注意的传奇故事,没想到他正在讲的竟是我正关心的事。

只见那说书先生手一拍桌,茶馆顿时安静下来,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中年男子面色严肃,中气十足,大声道:“那日二皇子巧算如神,早就料到黑眸妖孽会在涯底出现,天未亮便已派遣五万凤军在青鸾涯底守候。可那妖孽太过厉害,面对五万凤军面不改色,一刀便是一排凤军倒下,眼皮都不曾眨过,直到二皇子赶到才稍微有所压制。那妖孽本是一双蓝眸,杀得满面血色,与二皇子打斗中渐渐不支,又突然银光一震,黑眸尽显,功力大涨。也不知是练何魔功,竟是连二皇子也逐渐不敌,太医凤云羽当场被那妖孽废掉双手,那妖孽杀红眼,毫无理性可言,见人就是一刀,各位可知最后如何收的这黑眸妖孽?”

茶馆又闹成一片,各桌人开始拍着桌子让说书人快讲,说书人抿了口茶道:“各位看我这说说书,让大家开心开心当然是愿意,只是一天下来这口渴呀……”

“快别说废话了,这可是一两银子,收好了。”也不知是谁起头丢了一两银子在说书人桌前,大家便纷纷效仿,让他快点继续讲下去。

说书人满意的点点头,得意之色虽是压抑,还是从绿眸中显露无疑,又是一掌拍桌道:“话说这天下出了这样的妖孽,对我凤王忠心耿耿的流星谷哪能置身事外?只见那青峦峰间突然腾起白云,一名白须男子腾云而来,如仙人临世,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服那妖孽,众人将其绑在十字刑架上,焚烧了三天三夜才使其灰飞烟灭。只可惜呀,牺牲了三万六千八百名凤军……那日连老天都为其落泪,大雨下了一夜没灭掉那妖火,却是血水如洪,见者流泪啊……”说话间,说书人还拿袖子擦了擦眼角,顿了顿又道:“所以当初凤王立下遗言,黑眸者诛之,也是不无道理啊……”

“哎……”

“妖孽啊……”

“可惜啊……”

众人议论开来了,而说书先生收拾好银两匆匆离开。

呵呵,当日我明明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他们抓住鞭笞,还让烈火烧了双手双脚,若不是穿越回去,恐怕早就成灰了,哪能如他说的那般厉害?流传至今也不知哪真哪假,故事里甚至根本没有出现玄月,还有那个什么二皇子,莫非是在我失去意识之后出现制住玄月?天星老人那段更离谱了,还能腾云而来呢!我不由苦笑,这些市井之说怕是不可信,那日最后究竟如何,只有找到玄月或是影休才知道了。

故事的前半段没听见,也不知当日我去寻修灵传开没有,或者又是找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例如那个二皇子神机妙算?那日凤云羽应该是受凤南翼指使前来,竟会让功劳全被他这个弟弟抢走了?

心下盘算着走出茶馆,找到玄月的心情更加急切了,叫来车夫夜间不带休息的赶出了绿绕城,再过两三日,应该就可以重回蕓城。

从绿绕城到蕓城不用经过那个遍地抢匪的山林,我们很顺利进入蕓城。这里是蓝宇族的属地,气氛果然比绿绕活络许多,没人太注意我头戴黑纱,也很少官兵巡视。之前在绿绕我经常夜行,就是为了避开他们的巡查。

再次到蕓城已经无心再比较它与两年前的区别,随便找了家客栈倒头便睡。连日赶路身子早就吃不消了,村长说过,穿过蕓城,只需一日便可到蓝宇城了,玄月,我离你越来越近了,你是否会有所感应?

青鸾

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空,我睡了一定有十八个小时了,入蕓城的时候太阳刚刚露脸而已。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去叫醒车夫继续赶路,而且我想亲自去峰峦城看看,一路上两年前那件事有各种版本,有人说我魔功盖世,被烈火焚烧还能杀人,有人说我甚至能呼风唤雨,幸亏二皇子早有准备才让死伤更少,可最终结果无一例外是被天星老人制住,或许那日天星老人果真去过吧。去了峰峦城,听到的消息或许会更真切。

这几日一人呆在马车上,无聊了也会让车夫教教我驾车,现在也勉强可以走个直线,虽说不是很快,也可以独自出行。只是此时城门已关,不知守门人是否会放我出行。

虽说是在南方,此时已是深冬,夜间气温还是很低。我拉紧身上的棉衣戴好斗笠便向城门驶去。此时的蕓城早已无半点人烟,城内寂然一片,只有大户人家的门前亮着两顶灯笼,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缓缓前行,毫不意外外的被守军拦了下来。

“都这么晚了,干嘛出城呀?”守城门的只有两人而已,其中一人打着哈欠,不满的看着我。

我做出凄苦模样,哽咽道:“小女子不幸染上恶疾……大夫说会传染我便掩上黑纱,我便……现下只想回峰峦城,与……与父母见上一面……”

电视剧也不是乱拍的,两人听我这么说,一脸嫌恶的瞟了我一眼,另外一人摆摆手说道:“算了让她出去吧,反正现在峰峦城有范将军守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好吧好吧。”高声唱答着,两人打开城门,之前那人朝着我摆手道:“走吧走吧,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出城,路上可小心了。”

我俯身言谢便跳上马车,长鞭一挥“唰”的出城了。

马车越驾越顺,寒风刮得双耳都失去知觉,一路披星戴月,天微亮时竟还有一半路程,我有些心急,猛地一鞭加大力度打在马身上,或许是连夜赶路有些劳累,这马居然被这一鞭惊住了,没有方向不受控制得向前冲去,我吓得拉紧了缰绳,不知如何才能让马停下来。眼看就要撞进一片林子,那马嘶叫两脚朝天突然停了下来,我的身子却因惯性继续向前冲,硬是一头栽在地上,额头磕破了不说,脸还擦破一大片,看来老天不让我毁容便不罢休了。

泄气的爬上马车,顾不了脸上的疼痛又向峰峦城驶去。如今一双黑眸,想要找大夫看看脸是不可能了,那留疤怎么办?越想心里越是烦躁,那马倒是听话了许多,再不发狂,一直向着峰峦城的方向前行。

到达峰峦城的时候已近正午,一进城便发现多了许多凤军,也不知是何故。我下车买了两个馒头随便吃下便再向青峦峰的方向驶去,还好当日与玄月走过一次,那是玄月神智还未恢复呢,只能靠自己走,这峰峦城到青峦峰的路应该是我最为熟悉的了。可是没走到半个时辰便被人拦了下来,还是穿着银色盔甲的凤军。

“姑娘且慢,这路如今禁行,姑娘请回。”一行数十人拦住去路,旁边还有帐篷,看起来好像有一批凤军驻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