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吧,这便是你母妃的骨灰,带她回去好好安葬。”

北凌辰一怔,浑身一震,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望着大夜族长,而此时,大夜族长那苍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那般的冷酷阴沉,有的便是那淡淡的平和与慈祥,北凌辰低头看着那灰色的盒子,心中莫名的一阵难受,当下那双眼睛便是一阵灼热,眼角溢出一些晶莹来。

含着热泪,看着那盒子,许久,才颤抖的伸出双手…

“好了,别哭了,你一个男人岂能在众人面前哭泣?你母妃也没什么错,放心吧,这些年她也没算受苦,当年你们的外婆极力保住了她。她也不过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你们把她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大夜族长将那盒子交到北凌辰的手上,然后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便也算作是安慰了。

北凌辰点了点头,嗓音却是有些沙哑,“谢谢你,没有为难她…”

大夜族长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向陛下,“你们什么时候回大夏?”

陛下也抬眸看着他,神色很是平静,想了想,便应道,“很快便回去,先回一趟无极殿。”

“哦,那挺好,以后…以后你们还会回这里吗?”

大夜族长的语气里似乎夹着一丝隐忍的紧张。

闻言,陛下一顿,许久也没有作答。

这里离大夏皇城相距甚远,今日一别,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回来,要他怎么回答?

祖孙二人心中也都很明白这一点,沉默许久,大夜族长便是笑了笑,“罢了,你们日理万机,自是没有这么多时间的,更何况,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大夜族长说着,眼神一转,忽然望向陛下身旁的七夜,想了想,然后又说道,“你们成亲之日老夫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们,这么多年了,你们能相互携手共进退,老夫很替你们高兴。知道你们为这苗疆圣坛圣子的咒毒烦忧,老夫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这血滴子,你们拿回去吧,你们应该很需要。”

语毕,便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玉盒,递到陛下的跟前,“臭小子,老夫真的没有什么药方子,大夜的换血都是靠至亲血脉传承的,不给你你还跟老夫着急,老夫说没有便是没有,你脾气那么硬,那么冲动,往后怎么治理天下?好你个兔崽子!跟你母后一样,个个都是没良心的,气老夫,惹了事还得老夫给你们擦屁股却不知道感激老夫!”

大夜族长忽然有些委屈得跟一个孩子一样尖酸刻薄的对着陛下就是一阵臭骂,七夜一愣,疑惑的看了看大夜族长,然后又看了看陛下,总算明白了,恐怕前几天的那个晚上,他们应该是因为药方子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了吧!

随即一怔,这才意识到刚刚大夜族长说的话——

他说,这玉盒之中是血滴子?

传说中的血滴子?

万血之源血滴子?

这东西不是不存在吗?怎么会…

而身旁的陛下却是脸色一沉,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便接过了玉盒,随手递给身旁的七夜。

见状,大夜族长顿时有些僵硬,有些失望而落寞的望着陛下,饱经风霜的脸上扯过一道苦涩的笑意来。

“有时间就来大夏走走,苍儿跟墨儿倒也不知道你这曾外公的存在,朕见你每日就是种花剪草,也并非那么忙。”

祖孙两对视了许久,陛下终于平静的说了这么一些话。

大夜族长一听,当下就愣住了,老脸上有些隐忍的激动与愕然,定定的望着陛下,然而陛下却已经转身离去。

曾外公?

这算不算是默认了他还认他这个外公的事实?

七夜见着大夜族长这反应,顿时轻声笑了笑,“好了,外公,我们走了,你也回去吧,这血滴子…谢谢你了!有空就来大夏皇城住上一段时间,时间安排好了我会派人来接你的。若是你能去,我想,赤一定会很高兴的,苍儿跟墨儿也会很高兴的!”

声音落下,大夜族长又是一惊,惊愕的目光望向七夜,而七夜却是回以一道淡淡的笑意,便也转身离去。

“我们走了,请外公多多保重!”

语罢,便上了马,北凌辰跟风尊使等人也纷纷上马。

“那老夫马上回去收拾收拾,过几日就去无极殿跟你们汇合!”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大夜族长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眼角微微含着泪光,高兴的跳起来对着陛下跟七夜挥手,大吼道!

正欲打马出发的陛下听到大夜族长那大吼声,顿时一顿,皱了皱眉,转过头,瞪了身旁的妻子一眼,随即才挥起马鞭。

七夜却是抿着唇笑了笑,也打马跟了上去…

很快,滚滚的烟尘扬起,马蹄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便湮没在那一片圣洁的柔光之中,这下,大夜族长才大笑了一声,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老泪,转身也大步流星的往门里走了去。

清冷的马蹄声敲破了清晨的沉寂,帝后两人纵马疾驰在前,北凌辰跟风尊使等人则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往前疾驰了许久,帝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顺着圣河之水一直往前行着,直到穿过那圣河之水的浅滩,七夜才忽然慢了下来,侧过头望向身边同样也是心有灵犀的慢下来的他,“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这珍贵的血滴子送给我们,要知道这东西之珍贵…而我也一直以为这血滴子是传说而已,医书上根本没有记载。”

“这是大夜的圣物,朕也是昨夜在知道这东西是真实的存在,他若是不给,朕便决定直接抢了。但,不可否置,他把这东西拿出来,想必也是花费一番功夫说服那些长老,这份心意,朕记着。”

“嗯,太好了!总算找到药引子了,有了这血滴子,就不用担心没有那下咒毒之人的心头血了,我们尽快把这东西送到万毒谷,让万毒子尽快将解药配置出来才是!”

七夜沉郁多日的脸上总算微微放晴,长长的舒了口气,“但愿,大哥很快就能醒过来,如此,兴许,我们就能一起回大夏了…”

“别担心,先回殿里再说吧,人在殿里,等万毒子把死符丹制出来,朕马上派人将他直接接到殿里来。”

闻言,七夜沉默许久,终于也是点了点头,然后才默不作声的策马跟了上去。

几日之后,他们便回到了无极殿,一路上一行人走得并不是很急,没有跟之前一样是日夜不停的赶路。

回到无极殿之后,七夜整个人就闲了下来,倒是陛下似乎仍然很忙,好像是圣山大会的事情。经过前段时间的暴乱,圣山大会已经意识到潜意识底下的危机感,所以才秘密召开同盟大会,想必也是为往后的联盟商议着什么事情吧。

七夜也不去干涉他,自己则也是忙着冥殿的分殿事宜。

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傍晚,在无极殿后山圣溪的一处桃花林下。

夕阳洒下一片暖暖的余晖,将整个桃花林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桃花瓣漫天飞舞萦绕着的一座矮矮的坟墓前,一个紫袍男子正久久伫立着,淡漠的眼神望着坟前那冷冷的墓碑。

‘蹬——蹬——’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惊醒了沉思之中的北凌辰,他转过头,一袭幽蓝色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精致清冷的容颜,素来习惯高高挽起的秀发此刻竟是披肩而下,一身幽蓝色衣裙,看上去倒是挺清秀动人。

北凌辰也没有出声,见她徐徐走了过来,从坟前的香烛篮子里取出几根清香,点上,然后往香炉里插了去,望着那冰冷的墓碑,沉默许久,才微微抬起头望着眼前漫天飞舞的桃花瓣,淡淡道——

“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是葬在这里了。”

随手张开手心,拈了一片桃花瓣,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叹息道,“倒是一个好地方,有山,有水,还有这桃花…”

“嗯,我想,她应该也会喜欢这里的,当年,她也是在那桃花林里遇见了陛下,惊为天人,之后心里便是一直装着陛下,不能忘记…”

北凌辰也伸手捏住从自己眼前飞过的桃花瓣。

“那应该是一次美丽的遇见,却是一场悲伤的邂逅…最初,我一直以为你跟她是…却没想到,她心里惦记的人一直都是陛下。”

七夜忽然想起多年前在皇城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北凌辰为了这秦紫凝,一直将辰王妃的位置空着,不肯接纳任何一个女子。

“我跟她之间,很久以前,充其量也仅仅是朋友罢了,她不曾喜欢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北凌辰淡淡的解释着,看了七夜一眼,终于是别过头去,有些恍惚的望着自己指尖捏着的桃花瓣。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劝她不要对陛下动了念头,她当初若是选择嫁给本王,兴许现在,一切都会不同。本王虽然不爱她,但是也许心里是能接受她做本王的王妃。”

北凌辰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苍凉起来,他很清楚的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跟他说过,她可不可以做他的王妃?他当时没有答应,因为他心中还守着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承诺,却不想,却是因为这个承诺,他错过那个女子,错过了他今生今世最爱的女子…

他不会说出来,将这一切随着自己的心永远埋藏。

“你觉得不相爱的人也能在一起吗?”

七夜抬起目光,清淡的望着他,晚风不断吹起她的衣角,一缕缕青丝扬起,一切都恍然如梦。

北凌辰一怔,想了许久,然后他突然默默的望向那冰冷墓碑,低声道,“也许吧,这世间毕竟还有很多不相爱的夫妻,他们虽然不相爱,但是却仍然是成亲生子,平淡的过完一生,不是吗?”

七夜淡雅的容颜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欣然点了点头,笑道,“说得不错,确实如此。很多不相爱的人到最后,到底还是结为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其实那样也好,你说,这感情,岂能说相爱便是相爱了?总要在对的时间,遇对了人才行啊,而这样的缘分,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是啊,能碰到这缘分的人,才是幸运的人,而陛下跟七夜你,兴许就是如此吧。”

北凌辰默默的望着七夜,笑道,“你知道吗?当初五皇弟说要跟你退婚的时候,本王也曾经阻拦过,而那天晚上潜入你的房中跟你的一番谈话之后,本王却忽然发现,五皇弟兴许已经配不上你了。事后证明,果然,五皇弟到底不是你的良人,谁能想到,你最后竟然是成为我大夏的最高贵的皇后娘娘,是陛下最挚爱的女人?所以,我们不得不感叹缘分,总是这么奇妙!令人无法捉摸!”

“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北凌齐…其实,就算他当初没有给我休书,我最终也会跟他退婚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所以是永远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你没有喜欢过他?”

北凌辰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七夜,他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当初的七夜确实是一直缠着北凌齐不放的,当初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七夜会突然来这么一个大逆转。

七夜点了点头,“是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东方七夜永远不会委曲求全的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当初若是提出退婚,我不但不会怪他,相反可能还会感激他,只是,他用错了方法而已。不过现在也好了,陛下将西楚丢给了他,他也是胸怀抱负之人,希望他也能过得好吧。”

“你不怨恨他了吗?”

北凌辰疑惑的问道。

“他欠我的,早就已经还清了,没有什么怨恨不怨恨的,人生苦短,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怨恨?”

七夜微笑的看着他,叹息了一声,终于一手扬开手上的桃花瓣,又抬头看了那肆意飞舞的花瓣一眼,暖阳倾泻而下,她下意识的微微眯起清眸。

“好了,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她在这里…应该可以安息了,这里很安静,也很美…”

落下这么一句,飘飘的衣袂便从眼前拂了过去,北凌辰转过头看的时候,她已经往阶梯下走了去,脚步声很轻,不似刚才那般,不一会儿,她那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暖暖的夕阳之中,而他的眼前,便只剩下那肆意飞舞的桃花瓣,耳边是清幽拂过的晚风,还有圣溪那静静的流水声…

许久之后,他才回头看了那方矮矮的坟墓一眼——

是啊,不早了,他也应该回去了,回去吧…

有些人不在了,但是活着的人却还有明天还要开始啊,况且,他们都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

走下阶梯的时候,七夜却感觉心情莫名的好,兴许是因为心中放开了许多吧,诸多的事情都解决了,往后,他们一家子就可以过上平淡简单的生活了,而她现在很是期待这样的生活。

“主子!总算找到你了!”

就在七夜难得的幻想着往后那种惬意平淡的日子的时候,一道焦急紧张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般美好的念想。

忘川?

七夜一怔,连忙收住脚步,疑惑的望着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忘川。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找我?”

忘川抬手抹了一把汗,才惊慌的开口道,“主子,不好了!苗疆发生大地动了,在万毒谷边界,刚刚探子来报,万毒谷几乎已经覆灭!”

忘川这话一落,七夜浑身一阵僵硬,怔怔的望着忘川,“你说什么?什么大地动?万毒谷覆灭?什么意思?”

“主子,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情,苗疆万毒谷那一带已经大乱,听说还爆发了瘟疫,苗疆圣坛的人已经派人过去支援,可是那边的瘟疫蔓延得很快,属下已经派人去解救万毒子,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他人!”

“找不到万毒子…”

七夜这事才一阵恍惚,脸色当下就苍白了下去,来不及想太多,当下就冲下阶梯,“不会的!死符丹…万毒子…大哥…”

“主子!主子!”

任凭忘川在身后怎么呼喊,七夜早已经没有了身影。

“怎么办?”

忘川急得不行,顾不得其他的,便急忙追了上去…

陛下一直忙着圣山大会的事情,离开无极殿已经有好几天之久,七日之后,圣山大会密会终于落下帷幕,陛下也连夜赶回无极殿。

刚刚回到无极楼,风尊使便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风尊使神色匆忙的抱拳道。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陛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坐下,悠闲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下去,一边问道。

“主子,大事不好了!半个月前,苗疆万毒谷边界发生大地动,波及万毒谷,整个万毒谷已经化作一片废墟,而且那一带爆发了极为严重的瘟疫,属下派人前去查探万毒子的消息,但是始终找不到他人,恐怕…”

“万毒谷…万毒谷…”

陛下低低的重复,忽然间脸色便苍白了起来,“夫人呢?她现在在哪里?”

“夫人?好像是回了一趟冥殿,已经几天没回来了,属下不敢将消息告诉她,而主子又在圣山大会密谈,所以属下…”

陛下猛然站起,手中的茶杯一颤,顿时失手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以为你不告诉她她就会不知道吗?”

“主子,属下…”

风尊使正想说些什么,而外面传来的一个通报声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殿主,冥殿忘影护法求见!”

不一会儿,身穿黑色劲装一身风尘仆仆的忘影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也不待陛下开口,劈头便紧张的,喘着气,有些吃力道,“陛下,殿下去了苗疆,自己一个人。”

陛下不怒,反而沉寂了下来,颇为无力的笑了笑,许久之后,才苍白的笑着点了点头,淡淡道,“嗯,天下第一笨蛋不干点笨蛋的事情倒出奇了,随她去吧。”

“可是那边的瘟疫蔓延得很严重,冥殿派出去的手下有几人便已经感染上瘟疫,忘川让属下回来启禀陛下,希望陛下能想想办法。”

陛下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口气,才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去。

“陛下,您要去哪里?那里很危险!”

忘影迎了上去,不安的望了身边的风尊使一眼!

“罢了,朕就是那第二个笨蛋,备马!”

陛下那清俊的脸上拂过一道怅然无奈,声音落下,只见一阵黑风袭过,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飘西!飘西!马上给朕备马!听到没有!”

这下,风尊使跟忘影更是大惊,连忙追了出来,“主子,你要去哪里?那边现在正在爆发瘟疫…”

“朕找那可恨的笨蛋去,你马上命人准备好药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万毒谷。”

“陛下,使不得啊,这…”

忘影哪里料到陛下竟然会亲自动身,不禁惊呼了一声。

然而,根本阻止不住他,直奔门口,飘西也紧张兮兮的将马准备好了,陛下来不及多想,便是匆忙的上了马,绝尘而去,直奔西域苗疆!

七天之后,一行人总算抵达圣山与苗疆的交界,长时间的奔波赶路,人马都有些疲惫不堪了。

“主子,休息一下吧,你赶了一夜的路,踏风恐怕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飘西落下这么一句,很是担心的望着陛下。

陛下这才拉住缰绳,慢了下来,抬头望了天边那轮暖日一眼,终于下令原地休息。

“主子放心吧,夫人自己也是一个医术高手,当年荆州城那边也发生了大地动,也发生了瘟疫,当时就是夫人平息了那场瘟疫的。而且,夫人很聪明,她自然不会将自己至于险地的,主子不用太过于担心!”

闻言,刚刚下马的陛下却是双手握紧,冷冷的扫了飘西一眼。

“你错了,摊上风御城的事情,她一点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命有丁点的重要,她若是有个意外闪失,朕死都不会原谅她!”

苍白的脸色在暖暖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落寞,不是他不想放心,而是他控制不住的操心,他知道并非每一次都是这么幸运,他一点也不想做豪赌的赌徒,上次在西域苗疆的迷雾森林如此,在西楚大逃亡也是如此,在圣山大会上更是如此,谁能保证每次都是这么幸运?

他一点也不想趁这种所谓的侥幸,只有看到她平安无事,他才放心,也才安心。

休息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往前疾驰了大约一个时辰,刚刚越过苗疆圣山边界,进入万毒谷境内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的大道上传来一阵匆忙的马蹄声。

“夫人!夫人!”

“主子,是夫人啊!”

前面的无极殿的弟子禁不住狂喜的叫唤了起来,一边自动的勒住马,往两边让去,而陛下这时候也皱了皱眉,顺着前方让出来的走道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两骑正并排朝这头疾驰而来,一白一蓝,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缓缓靠近,陛下也勒住了马。

“万毒子?”

陛下有些诧异的看着七夜身旁并行而来的白衣人。

两人行至离陛下约莫三丈远的地方便勒住马,七夜有些无力的微微俯着身子,看起来有些虚弱。

“总算赶上了…”

清淡沙哑的嗓音充满了疲惫与无力,虚弱至极。

见状,陛下那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些阴郁了起来,猛然翻身下马几个大步便走了过来,一身的冰冷,冷厉的眼中有隐忍的怒气。

“东方七夜你胆子太大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劈头盖下,吓了七夜一跳,刚刚想翻身下马,却浑身失去了力气,眼前一黑,来不及开口,便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算了,懒得解释了,晕过去也好,累死她了,但愿如此能躲过一劫!

失去意识之前,七夜心中便是直接打了这么一个如意算盘。

陛下大惊,哪里还能顾得上生气,猛地向前,迅速的接住了她跌落下来的身子,“七夜,七夜!你怎么样?哪里伤着了?”

“你快点下来给她看看!”

陛下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抱着七夜便是抬头瞪了那万毒子一眼。

万毒子这才皱了皱眉,颇为无奈的下了马,纳闷道,“放心吧,估计也没什么事,一连好几天没休息,筋疲力尽昏睡过去的。”

一边说着,便是一边走过来给七夜把脉。

然而,把了许久,那眉头却是一会儿皱着,一会儿舒展,好一会儿,才放开七夜的手腕,眯着眼看向陛下。

“怎么样?怎么会晕倒?”

陛下神色焦急的望着万毒子,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慌张,很是害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万毒子奇怪的扫了陛下一眼,然后又抓过七夜的手,再次把脉。

“朕问你她到底怎么样了!”

见万毒子如此反应,陛下心急如焚,禁不住便是一声冷厉的低喝。

万毒子舒了口气,冷然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急什么?这还没开口就慌张?怎么看都不像那传说中清淡冷漠的无极殿主!”

闻言,陛下脸色当下就阴沉了下来。

“放心吧,没什么事,体力透支而已。难为她了,陪本座平息了万毒谷的瘟疫,她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是给累的,休息一下便没事了。”

听这万毒子这么一说,陛下绷紧的心才稍稍松了几分,低头看了怀中的七夜一眼,然后才抬头望向万毒子。

“万毒谷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陛下沉声问道。

“本来没解决好,但是她找了一帮手下火急火燎的帮本座应付着,自己则是直接将本座拉过来了,这笔帐还得算在你们无极殿的头上,诊金本座得翻倍!”

“有空跟朕废话不如告诉朕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解开风御城身上的咒毒了?”

陛下冷然扫了他一眼,便也没有了好脸色。

“本来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如果你们手上真的有传说中的血滴子,本座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死符丹本座现在已经算是真正制好,只要你们把血滴子拿出来,应该马上可以解毒了。但是,事先说明,即便现在解毒,中毒之人也不会马上醒来,可能还要一两个月,或者更久,他才能清醒过来。毕竟,他中的咒毒太深了,想将体内的毒素排净,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万毒子很快便给陛下分析了情况。

“朕要你告诉朕,你到底能不能解?”

“若是有血滴子,自然是可以的。”

万毒子的答案很是肯定。

“那就好,这是血滴子,你马上赶去无极殿给风御城解毒,诊金,朕给你翻三倍!”

陛下随手将一个红色的玉盒丢给万毒子,便抱着七夜猛然起身。

万毒子欣喜的接住飞来的玉盒,欣喜若狂的打开查看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血滴子!果然是!本座还以为这东西还真只是传说中存在的,却不想居然是真的!能见到这东西,本座实在太幸运了!”

一阵哈哈大笑之后,万毒子才将玉盒收起,抬头望向陛下,这才发现陛下正要抱着七夜上马,思量了一下,忽然开口道——

一边唤着,连忙迎了几步上去,“本座劝你还是马上去药铺给她抓几副安胎药,她长期劳累奔波,体质不是很好,营养不良,所以胎位不是很稳。”

万毒子这话落下,陛下顿时一顿,低头看了怀中的七夜一眼,深眸一亮,乍然转头望向万毒子,“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本座刚刚给你夫人把脉,发现是喜脉,差不多一个月了,动静不是很明显,所以她若是不注意,也察觉不出来。恭喜你,北殿主,你恐怕很快又要做另一个孩子的父皇了!”

喜脉!

差不多一个月!

陛下当场就愣住了,心头莫名的一跳,有愉悦欣喜的,但也有疼惜担心的,一时之间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恭喜殿主夫人!”

飘西等人顿时狂喜的高呼起来。

怎么现在怀上了?

陛下心中还有些恍惚,生下苍儿跟墨儿之后,见她辛苦便也不想再多要了,但是也没有做什么措施,他之前也有给她诊脉过,发现她体质偏寒,属于不容易孕育子嗣的体质,有了苍儿跟墨儿他便满足了,却不想,现在居然又有消息了,时隔六年…

恍惚之间忽然想起,她似乎一直纠结要再生一个女儿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真的是一个小公主呢?

想到这里,陛下忽然有些期待的朝她那依然平坦的腹部望了去,俊脸上拂过一道莫名的笑意。

罢了,怀上就怀上吧,那就最后生下这个也好,反正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他有很多的时间陪着她,也不用担心她像怀着苍儿跟墨儿的时候,那般的辛苦,况且,宫里的产婆都很有经验,应该不用担心了。

“好了,既然如此,飘西,你马上护送万毒子回无极殿给圣子解毒,让东皇北凌辰马上护送太后跟贤妃回大夏,你跟倚风随行护送。朕会派仪仗队伍去边境接应你们,一起回皇城。”

飘西连忙应道。

“那,主子您呢?”

“朕直接返回大夏。”

语落,便抱着七夜上马,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策马离去,好一会儿,飘西才让殿中的弟子跟上去,自己则是护送万毒子直接赶回无极殿。

这一年的大夏皇城盛京,秋天仿佛来得比往年晚了一些,入秋第二个月,树上的叶子早就已经全部泛黄飘落了,几场清冷的秋雨落下,空气里便是增添了几分凉意,冷雨一下,便总是持续着一连好几天,也没有停下的趋势,一如此刻…

淅沥沥朦胧的秋雨将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直通皇宫的朝阳长街两边站满了打着伞的大夏百姓,十里长街一眼望不到边,众人都在静默的望着皇城门口的方向。

皇宫的城楼上,太皇太后,南皇,轩王,两位小殿下以及一干大臣早已经等待多时,瑟瑟的凉意袭来,众人浑然不自知,满脸期待的望着前方。

“皇叔,皇叔,父皇跟母后什么时候才回来?墨墨看得墨子好酸哦!”

小皇子北流墨揉着发酸的脖子,那小小的俊眉都拧成了一团。

“快了,快了,再等一下,耐心点,小东西!谁让你们昨晚斗了那么晚的将军!”

北凌逸非常无奈的看着墨墨,头疼得不行,这两个小鬼,惹祸精每天都给他制造无尽的麻烦,现在好了,总算有了盼头了,这种令人揪心的苦日子总算结束了,想来想去,还是陛下皇兄才能震得着这两个小鬼。

“来了!是陛下的仪仗!”

“回来了!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身旁的一干大臣忽然惊呼了起来,北凌逸一惊,连忙朝前方望了去。

只见朦胧的秋雨之中,皇帝近卫队已经在前方开道,幡旗在凉风之中微微飘扬着,北凌辰策马在前,拥着一辆豪华的大马车缓缓朝皇宫门口行来,后面则是太后娘娘跟贤妃娘娘的灵位,大队人马在后追随。

“是太后娘娘跟贤太妃娘娘!”

“陛下,皇后娘娘回宫,文武百官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