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吧。”顔子昭接过西晏的话,眼睛始终望着这边。

西晏却不敢直视他,眼睛瞥向一边,神色复杂,轻轻点头表示应允。自从昨夜里和顔子昭在聚典楼里有了亲密的举动,她一度又恨又气,可心知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很多事本该理所应当,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顔子昭引着她进去的时候,只是静静的走在她的侧边,锦袍的袖子相互摩擦,轻轻的触碰在一起,好像已然有了温度。

顔子晴依旧躺着没有醒,三姨太蜷缩在床边,已经睡着,眼角渗着泪水,头发也凌乱的紧。看来这几天就没离开过房间。秦晓渔和美婵也跟着来照看顔子晴,一时间屋子里围满了人。

倒是三姨太听到脚步声,警觉的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西晏站在门前,忙护紧了顔子晴的床:“你来做什么?”

“放肆!”顔国舅对三姨太刚才的态度似乎极不满意,“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公主?”

西晏挥了挥手,似乎并不介意,开口直奔主题:“三姨娘,本宫想看看子晴妹妹服的药,不是药方,是抓来的药。”

“子晴服的药全是药铺里的上等货,每一种都细细的检查过,根本没有丝毫问题。”三姨太似乎根本不信西晏会真的关心子晴,态度依旧强硬,想阻止她来查药。

“美婵,你过去把子晴小姐的药拿过来给公主检查。”顔子昭忽然开了口,竟是指派了秦晓渔的丫鬟。

美婵没想到顔子昭这样安排,诧异的环顾左右,见除了三姨太以外,所有人都支持西晏查药的举动。顿时明白了状况,理直气壮的去取了顔子晴的药包,眼见三姨太的眼睛几乎冒火,她只是视而不见的将东西递到西晏手里。

“三姨娘,子晴妹妹的病,本宫会尽一切努力的。”西晏接了药包说道。

“公主又不是大夫,药方是房太医亲笔开的,是老爷从贵妃娘娘那儿得来的!”三姨太这些天受的委屈和压抑终于想要去发泄,憋的眼睛也红了,句句都是针对西晏。

“既然是房太医开的,本宫想要看看那张药方的原件。”西晏像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适时的提起药方。她想看看,那张方子的原貌到底是怎样的。

美婵见没人帮三姨太说话,都顾忌着公主的威严,递过药包后,又像是献宝一般,从床头的隔柜盒子里拿出一张纸,熟门熟路的动作,显然她是见过药方的,甚至不止一次。

三姨太急了,上前想阻止美婵的动作,被柳絮过去拦住。

“三姨娘,你尽管放心,本宫即使没本事,救不了子晴,也绝对做不出害了她的事,你不必想太多,家里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好起来。”西晏让柳絮帮着收了药包和药方,款款的跟着顔子昭出了房门。

到走廊上的时候,就听得三姨娘控制不住的哭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西晏回到房里仔细的研究了那张药方。顔子昭也厚着脸皮跟着进来,围坐在小型的圆桌旁。看来预备和她详细商谈。

柳絮见这状况,忙知趣的退了出去,末了还在门口吐了吐舌头,惹得西晏一阵尴尬。

“昨晚那个叫岚岚的宫女被抓了。”顔子昭忽然开口,像是意料之中,可语调似乎又存着感叹。

“嗯。”西晏答应了一声。

“刑部正在严审,看来不招出个结果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说,她会不会把二殿下招出来?”

“不会。”

“何以见得?”

西晏嘴角处忽的弯出一个角度,但很快又回复了刚才的状况:“从昨晚她和二哥的谈话来看,这女人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护着二哥。”

“那你说二殿下会不会为了岚岚站出来?”顔子昭似乎有意套她的话。

“也不会。”西晏几乎没犹豫,直接将这种可能性否了,“二哥外表敦厚老实,实则韬光养晦,包藏祸心,夺嫡之意一定早有了,像他这种人,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暴露自己。何况岚岚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既然这样,如果岚岚认清了二殿下的为人,或许能迷途知返。将她收做己用。毕竟她知道许多关于二殿下的事。”顔子昭似乎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说的容易,据我的估计,岚岚这种女人对二哥的痴心程度,怕是咬死了也不会说一个字。”

“呵。”顔子昭见西晏认真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有一种能让最忠心的人反目成仇的策略,叫‘离间’。”

第二日的早晨,西晏直接坐了轿子预备去拜访房太医,顔子昭却不紧不慢的备马赶去上朝。出门的时候,两人俱打扮的光鲜。顔子昭上马后转了马头停在西晏面前,忽然带着挑战的意味叫了一声:“娘子!”

西晏知道他的无赖气又犯了,自顾自上轿,不理会他的言语。却在刚出顔府的地方重新被他拦住:“不知道今日我们俩同时出去,谁的收获会比较大?”

“我这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至于你,自求多福吧。”西晏掀开小小的轿帘,带着讽刺的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便盖了帘子,知会轿夫前行。

房太医几乎一进太医院时就看到了西晏,今日端庄的锦裘,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精致的丝绣滚边,衬着一身典雅的装扮,让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异常。

房太医是多年的老行家,在宫里当首席太医也已经多年,很多事心知肚明,今天看到西晏专程前来,心中之数十有八九,只不紧不慢的行了礼。

“公主今天的来意,容老臣一猜。”房太医淡然的站定,而后冲西晏说道,“宫里近来最大的事,莫过于六殿下的病情。而听闻顔府的小姐近来也有相同症状,并用了同一种药方。看来公主是为了药而来。”

“太医说的也对,也不完全对。”西晏盈盈的起身从高座的台阶上下来,“太子用的药材里,本宫想必定也有‘検峀’。”

房太医怔了一下,而后竟缓缓的笑着点头:“公主猜的不错,他们用的药材里,确实都有‘検峀’。”

“这种药在七年前就被列为禁药,房大人您身为首席太医,应该不会不知道。”西晏已经决定要穷根问底,为了将所知的事串联成线索。

“老臣愚直,经过多年的研究药材,发现北岳产的‘検峀’不仅不是七年前所说的带有毒性,反而食用后对人身体有诸多益处,有药到病除的功效,所以老臣斗胆将禁药写出,重新列为可用药材。至于太子,六殿下,还有顔小姐为何忽然有中虚之症,老臣猜想一定还有其他的毒性传播,只是这种毒性异常隐蔽,不容易被发现,甚至不清楚是何毒性。”

顔子昭下了朝就直奔了刑部大牢,一早晨等着早朝快些结束,怕宫女岚岚撑不住严刑拷打,如果她死了,也许所有线索都断了。

牢头和顔子昭从前也曾有过酒肉交情,和几个粗犷健硕的汉子在一起划拳调侃,相谈甚欢。只是那几个人后来才知道那个和他们勾肩搭背,天马行空的少年,竟然是当朝国舅家的公子。从此竟对他颇为信服。

顔子昭进入大牢时,牢头老吴引着他一路进了内牢。重犯被羁押的地方和其他人不同,更加严密而残酷。地牢里比上面阴冷许多,不时传来犯人的惨呼。顔子昭没有贴近岚岚的囚室,只远远的看到她被困在一根木头十字架上,头发披散着,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打的血迹斑斑,狱卒毫不怜香惜玉,上前泼了一盆冰冷的水,岚岚一个激灵,从昏厥中醒过来,抬眼轻蔑的看着眼前的狱卒,一个字也没说。

“这丫头牙咬的死死的,一句也不招,看来就是在等死。”老吴站在旁边跟顔子昭分析着,语气中都是急躁和无奈。

“或许她以为有人会来救她。”顔子昭盯着岚岚的方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有他娘屁个人来救?!这丫头是寿禧宫的宫女,连贵妃娘娘这次都认定她是奸细,她还能有什么念想?”老吴对她那张敲不开的嘴甚为恼火,急的要开骂。

“一个人没些个念想,是断然撑不到现在的,尤其严刑拷打她也一点都不怕。”

老吴似有些明白了:“那她…”

“你们可以消停消停了,保住她的命,三天之内,我保证她会招。”顔子昭留了话,转身要出地牢。

老吴依旧跟在他后面,似乎对他的说法并不明白:“驸马爷,现在上了大刑,她尚且不说一句,我们消停着不审了,她岂不更不会招?何况这事儿是刑部的冯大人亲自监管,皇上下了旨,五天内查清。”

“你信我的没错,她受的刑也差不多了,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保住她的命,少则一天,多则三天,我保证有办法让她招。”顔子昭说的肯定,老吴虽犹豫,也最终答应了下来。

走出大牢时,外面已然下起了大雪,顔子昭没去骑马,只是步行一路穿过京城大街,路上的摊点陆续收了摊。雪花纷飞,渐渐覆盖了街上的繁华景致。

西晏在轿子上看到了独步前行的他,黑缎般的头发落了一层雪花,肩膀上也白了一片,踏着松软的雪痕,整个人在街上甚至扎眼。

走在正对面不远的距离,西晏忙让轿夫停了下来,撑了伞出去迎着顔子昭,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踩上去甚有质感。

顔子昭看到西晏走过来,只是负手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继续往前,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迎着白茫茫的雪色,显得甚是好看。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西晏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不出我所料,岚岚咬死了不招。”

“你预备怎么办?”

“只有从二皇子那边入手了。”

西晏却不相信他的做法能真的奏效:“二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他不会牺牲前途,冒险去保岚岚的。”

顔子昭笑容更盛,好像在讥笑她的天真:“他不会牺牲前途去保岚岚,却会为了前途牺牲岚岚。”

西晏一愣,见顔子昭的表情很有深意,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过不了两天,让你看场好戏。”顔子昭拉起西晏的袖子,和她并排朝前走,却被她巧妙的挥开,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他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装作不知,依旧如常。

“你和房太医交涉的如何?”隔了片刻,顔子昭为防尴尬,忙提出了今天的正经事。

“房太医承认用了那味药,并且用项上人头力保那味药绝无毒性,反而是味良药。”

“这岂不是说,当年皇后禁药是禁错了?”

“我已经留了子晴妹妹药的小样在太医那里,等他检查。说真的,我对房太医的医术和医德是信得过的。我只是迷茫,如果那味药没有问题,当年惠夫人的死,还有大哥,六弟,子晴的病,又是哪里出了问题?”西晏已经理不清这当中的情况,懊恼的捏了捏额头,“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浮出水面…”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顔子昭留意到,二皇子西映果然和刑部的冯大人多说了几句,脸色虽看不出明显的变化,可手上的动作一直僵硬着。

顔子昭上前陪着一脸笑容,拱了拱手要冯大人借一步说话。

二皇子本就在疑心中,顔子昭忽然暗里将冯大人请了过去,着实让他面色沉了一下。

顔子昭回身虚情假意的冲二皇子笑了笑:“叨扰二殿下,臣奉贵妃娘娘之命,和冯大人有要事相商…所以…”

西映面色微露尴尬,却只一瞬间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和煦,忙做了个随意的手势:“三驸马请便。”

顔子昭漏了几个字让西映听到,和冯大人言谈中,在说到“寿禧宫宫女”,“聚典楼”“奸细”等几个字眼时,故意说的稍稍清晰,让站在不远处的西映适时的听到。

商议之中,内务府的张公公端着拂尘谦恭的进门,绕着道走到当中,低调的朝顔子昭的手里塞了张字条,又悄悄的冲他耳语了两句才离开。

顔子昭早已吩咐了府里的小厮,在适当的时候将一张空白字条递进来,在听张公公传话的当中装作由忧虑逐渐转为喜色,最后归于沉稳。

“果然有转机…”顔子昭故作低声的冲刑部的冯大人道,“那贱人定是个奸细,只要她肯招了,六殿下和舍妹的性命就有望了…”

顔子昭离开朝房时,二皇子西映已然脸色铁青,只是定定的站着,心思沉重的情状,拳头渐渐捏紧。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的留个爪哈,今天看到很多新面孔,某树很高兴,嘿嘿

17

17、绝密口供 ...

顔子昭出了宫就直接派人打马去了刑部大牢,同时提醒冯大人严加防范刺客入牢。最后仍是不放心,加了件披风,预备自己亲自过去。

待到出宫门时,顔子昭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元川门外的空地上,积雪已经厚厚的一层,周遭的空气也凝结了。一个人打开了车帘,从上面娉婷的跳下来,鼻子冻的通红,迎面就跑了过来。

顔子昭知道那个人是西晏,她大约已经等了很久,车辙被后来的积雪覆盖,红色披风的映衬下,似雪中的一朵梅花。

“怎么样?”西晏眼睛里带着期望,想问个究竟。

顔子昭没有多说,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搂住,握住她已然冻的冰凉的手。西晏急的想缩回去,顔子昭干脆将她横抱起来,上了备好的一匹快马。又将自己的披风扯下裹到西晏身上。

“我知道你不放心,带你一起去。只是我预料这个场面比较血腥…”

“我不怕。”西晏顾不得和他紧贴的距离,心里急切的想要个答案,这种心情将其他都冲淡了,“我想知道那些我所关心的。”

顔子昭认真的看着西晏,水润的眸子里渗透着不一样的神采,冻的冰凉通红的小脸,显出前所未有的肯定。

“好。”顔子昭轻轻答应了一声,伸手扬鞭打马,一路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去。

岚岚在阴湿的大牢里呆了整整五天,起初受尽了严刑拷打,冰冷馊臭的地方,加上身体的疼痛,她几乎一刻也活不下去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从她和那个深沉的“贵公子“相遇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了。从聚典楼逃走的时候,是她自己暴露了自己,想让西映脱身。因为她始终笃定了那个男人才是她的希望,是逃出十几年厄运的福星。

支撑了几天,觉得浑身已经散了,肩膀被绳子勒出了血,衣服和皮肉沾在一起,丝丝抽痛。

只是从第三天开始,狱卒显然没有了前两天的暴虐,每天也固定过来审她,只是没用极刑,挨几鞭子就算了事。她开始庆幸,料想西映一定在外面想尽一切办法救她于水火,狱卒这边应该也打点过了,好让她少受皮肉之苦。

冰冷的夜,几乎一会也撑不下去,一想到西映曾发誓会接她出宫,给她个体面的名分,她觉得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

直到第五天的早晨,浑身的力气似乎全被抽光了。她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竟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潜进了牢房,并没有摘下面罩,只是低沉的问了一句:“你是寿禧宫的岚岚?”

岚岚抬头看着那个陌生人,终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你是谁?”

“我是奉二殿下之命,前来问候你的。”黑衣人回答的干脆,语气里略有深意。

岚岚激动的抬起眼睛,一种兴奋和欣慰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你…我…我就知道,二殿下不会不要岚岚的…不会的…”

“二殿下当然不会忘了你,你知道的太多,他哪里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他吩咐我先送你到下面等着他。相信岚岚姑娘你深明大义,是不会有意见的,嗯?”

岚岚忽然觉得迷茫,盯着黑衣人,不确定的想从他蒙着的脸面上找出调侃的神情:“什么意思?”

“二殿下想向你讨最后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命。”

岚岚的表情瞬间由迷茫变为惊恐,明晃晃的刀锋从皮鞘里拔出,寒光四射,仿佛要耀花人的眼。她的脸顿时煞白,脑中的思想已然停滞,辛酸来不及涌上来,她看到那刀光已经带着血影和无情朝她的头上砍过…

入夜后,在郊外的水帘医馆里,西晏和顔子昭并排坐在内厅里的圆桌旁,只是各怀心事的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昏迷的岚岚。大夫已经来诊治过了,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清洗并上了药,她依旧恬静的睡着,只是眉头一直蹙着,始终舒展不开。两人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到医馆外的走廊上去商议。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好戏?”西晏讽刺的冲顔子昭撇了撇嘴,“我以为你有什么更高明的招数。”

顔子昭也面露无奈,却极力为自己开脱:“我本想等二殿下派人来灭口的时候,让岚岚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过看这情况,二殿下还没有上当,可明天就是结案的日子,问不出结果来,所有人都有罪。”

“二哥心里一定也犹豫了,他也怕岚岚供出自己,不过他毕竟是个能沉住气的人,他知道灭口这件事,所冒的风险要比担忧岚岚招供还要大。”西晏跟顔子昭分析,讥笑他算盘落空。

“既然二殿下不上当,我只有另辟蹊径,让岚岚上当。”顔子昭伸手拨了一把灯笼下方的锦穗,让温和的灯光照在西晏身上。

“你说…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卑鄙?”

“何以见得?”

“原本二哥和岚岚也许是真的相爱,却因为我们的离间计,使得他们反目成仇。”

顔子昭表情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皇室里争权夺利,本就没有对错善恶的道理可讲。如果不这么做,二殿下真的得逞了,太子,六殿下,我姑母,可能也包括你我,都会成为他向上爬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西晏犹豫的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院落里的夜色和雪景,静谧清凉中,渐渐安抚着焦虑的情绪。

顔子昭从身后过来,站到和她并排的位置,忽然掏出一个镶嵌玉珠的雕凤耳坠,精致优雅的风格。西晏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早晨戴在耳朵上的。连忙伸手摸了摸耳朵,果然少了一只,诧异拿起他手里的东西:“真的是我的!你在哪找到的?”

顔子昭似乎故意挤兑她:“大牢里。带你去一趟保密的地方,你还想留下些让人找到的证据?还好我及时发现帮你捡了回来,否则这件事就完全暴露了。”

西晏被他说的既愧疚又感激,赶忙拿了过来。只是见了他那张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感谢的话语,只是紧紧握着那只耳坠。顔子昭的眼睛一直很亮,在月光下更显出星光般的色彩,那种感觉,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遥远的让所有人都劝她放弃的人。

走廊里忽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在神游般的思绪,双双回过头,才看到是柳絮过来:“公主,驸马爷,岚岚姑娘醒了,奴婢告诉她是三驸马救了她脱身,她想见见公主和驸马,说有重要线索愿意交代。”

西晏和顔子昭进了岚岚的房间时,见她已然起身,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窝凹陷的厉害,像一团死灰般,只是眼角边还残留着泪光。整个人看起来羸弱而绝望。

“如果岚岚没有猜错,那天藏在聚典楼里的人,应该就是三公主和驸马吧?”岚岚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反正淡定的令人震惊。

西晏和顔子昭对视了一下,知道无法瞒了她,只好点头承认。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怪不得二哥选中你潜藏在宫中作内应。”西晏一句话刚好戳中了她的痛处。

岚岚眼睛里微微一黯,流露出一抹自失的笑容,虚弱的撑着床板:“是我太傻,说到底都是我自愿的,我早该知道,但凡做大事的人,都一样会‘狡兔死,走狗烹’,我从前竟然相信二殿下会将岚岚看的很重。”

“这么说,你承认二哥有谋反夺嫡的心思了?”西晏眉毛微挑反问道。

“太子身子虚弱,宫里上下都心知肚明,东宫迟早有一天要空下来,几位殿下有哪个没有夺嫡之心?二殿下只是这当中比较内敛低调的一个罢了。”

“你要交代的只是这个?”

“那公主希望岚岚交代什么?”

“太子,六弟,还有顔国舅家的小姐,他们的病情又从何而来?”

岚岚忽的笑了起来,眼神中净是讽刺和苦涩:“怪不得人人皆知,三公主是整个宫里看起来最刚烈,却也是最单纯的人。”

西晏只是星眸微瞪,听着她字字锋利的述说。通常一个地位低微的宫女,敢于直面主子的是非,表明她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室继承人,只是眼看日薄西山了。六殿下是皇上极力培养的候选人,这谁都看得出,如果将这两人除去,二殿下的阻力岂不就小了很多?”岚岚泛白的嘴唇微微发紫,声音虚弱又透着急迫。

“二殿下究竟用了何种方法?如果你能详细交代,并佐助找出证据,本驸马和公主保你无罪,平安的出宫过下半生。”顔子昭抛出诱饵,想引她说出其中玄机。

岚岚冷笑着摇摇头,眼眶微红:“二殿下有这个心思,却终归没这个胆量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真正策划这场阴谋的是二公主,据奴婢所知,她已经筹划多年了,这个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西晏不肯相信:“二姐的生母容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她也再无其他兄弟,这么做,只会参与更多的纷争,却得不到什么切实的好处。”

“二公主只有一个要求,待二殿下登基后,追封惠夫人为皇后,五殿下为王。同时用皇后丧仪,重新举行惠夫人的丧事。”

西晏怔住了,心跳瞬间停滞了一拍,而后才恢复了常态。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袁夫人曾告诉过她,二公主的养母既是惠夫人,她薨逝适逢圣驾凯旋,举国欢腾,没人在意她的离世,只派了二公主一人守灵。却因为她的哭声震动了宴会,被斥为不吉。

“二公主用的方法,和当年皇后禁药有关?”顔子昭见西晏已经陷入思虑,知道她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岚岚只是摇头,显出无奈的神色:“也许有,二公主的法子始终没让二殿下知道,或者二殿下是知道的,但没跟岚岚提过。”

西晏知道二公主是个聪明人,二驸马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从前只是尚书家的一个不成材的纨绔子弟,如今被调教的像变了个人,官位一升再升,全靠她这个幕后军师。可西晏没想到,西暖压的赌注原来是在二皇子身上,并且只是为了惠夫人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