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馆的门,西晏和顔子昭俱是是面色沉重,刚才岚岚的话给了他们重要的引导。可是没有证据,仅凭岚岚的几句话,想找出线头,同样是难上加难。

“明天就是结案的期限,你派人看紧了岚岚,我回府重新查看那张药方和抓来的药,如果明天一早查不出结果,不但大哥,六弟和子晴真的没希望了,连一帮无辜的太医也会跟着受牵连。”西晏和顔子昭并排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已然心中紧迫。

重新回到府里,西晏才发现找药方和抓来的药材已经被三姨太收了回去,眼见子晴已经奄奄一息,三姨太已经接近发疯的边缘。在顔府,自己地位本来就低,全凭有个女儿,有几分念想,如今如果女儿撒手,她不知道在侯门似海的方寸地域,如何走完自己的余生。

见西晏又一次来索要药方和药材,心底的愤恨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子晴害病完全是因为公主的挤兑!而你们畏惧公主淫威,就欺负我们母女!子晴的药里即使有问题,也定是公主加害!因为她在这个家里唯一得罪过的人,只有公主一个!”

顔夫人看不惯三姨太的样子,气得眼圆手颤,当即压低声音呵斥道:“顔家岂能容你大呼小叫?!公主是为了救子晴!如果查不出问题,不止是子晴,连六殿下也一样要完!到时贵妃娘娘失势了,咱们顔家也就失势了!而你这个鼠目寸光的蠢妇,还想祸害的顔家,祸害皇室?!”

西晏也着急了,她不能再等下去,离天明越来越近,此案一旦有了定论,必将连累很多无辜,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许性命无法挽回。

“柳絮!把子晴小姐的药拿来!”西晏厉声吩咐道。

柳絮答应了一声,忙上前夺三姨太手里的东西。

三姨太急了,护着怀里,执拗的不肯屈服。顔夫人给身边的两个侍女使了眼色,一起加入到夺药当中。而三姨太这次果真是铁了心,任谁来也不屈服。顔夫人见场面越来越混乱,几乎要厮打起来,几步上前,拉开扭打的婢女,伸手亲自狠甩了三姨太两个巴掌。

在她怔忡之时,几个婢女一起上去,一时间,药包被撕扯开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三姨太的头撞到圆桌的边缘,桌上的茶壶碰翻,叽里咕噜滚下桌子,泼到了散开的药上。

屋里的一群女眷都愣住了,西晏心里咯噔一声,谁也没敢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地上的药,只见沾水后,包药的纸包由土黄色霎时变成了黑色,像一团墨汁渗透,沾上的水逐渐冒起泡沫…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两章没啥感情戏的问题,后面一章就有了,这两章的内容决定了没法加感情戏。

进度绝对不慢,都是跟着大纲走的,不会慢的。

女主这个时候不是宫斗高手,因为她老娘皇后,是个宫斗高手,把她护的很周全。所以她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女人。

晚上争取再更一章

18

18、一纸休书 ...

天色蒙蒙亮,到处都被雪覆盖了,冷冷的让人不能伸手。西晏的轿子已经到二公主的府上,不顾管家的劝阻,直接进了内院,脸色一直沉着。

老管家见西晏的气势,一边想阻拦,一边又不得不跟着赔小心,紧跟在后面:“三公主!三公主!二公主和驸马还在休息,过半个时辰才到起身的时分…您这…”

“派人去通知二姐!就说本宫造访,让她立刻起身出来。自己姐妹的,从前一起长大,没什么害臊忌讳的!”西晏没有停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步伐。

进了内厅的时候,房间暖洋洋的,看来早已生了碳炉。出乎意料的是,二公主西暖已经穿的整整齐齐坐在房间的正座上,悠闲的拨弄着一盘棋,看来等了许久。

“三妹终于来了,和我想象的时间差不多。”西暖似乎没有一点意外,反而面带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

“二姐莫非已经料到我要来?”

“自然。”

“那不用我多费口舌,你也知道我的来意了?”

西暖端起了一个小瓷碗,早膳的薏米粥还冒着热气,只是看来她已经没了胃口:“咱们姐妹向来不对付,从我成婚到现在,你从来没来过我这府上,今天这么早过来,而且今天是父皇勒令刑部查实六弟病情案子的最后期限,你亲自过来,证明你已经找到有力的证据了。”

“你知道我会找到?”

“单单是你,也许不一定有这本事,可加上一个顔子昭,把握就大了很多。”

西晏冷笑,笑她的精明和冷血:“我已经连夜查了御药房的纸包,是宫外的专供皇宫内务的皇商开的铺子做的,根据不同规格,不同身份,用不同的药包,而这个皇商的幕后老板,两年前已经变成了姐姐你。我没想到你对大哥和六弟能下此狠手,毕竟是自己兄弟!再怎样也该置他们于死地!”

“亲兄弟?”西暖美艳的唇边竟然勾勒起一抹嘲笑,像是无法接受,“大哥和六弟是没有错,可他们的母亲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母债子偿,一个都逃不了!”

“你到现在还在胡言乱语?!二姐,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你是皇室,是南川的罪人!”西晏扬高声音控诉。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西暖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圆圆的,整个人的精神也绷的紧紧的,“当年皇后就是用这一招对付了惠夫人和五弟!那时我还小,但我明白,惠夫人的死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皇后为了解释宫里丢了两条人命的缘由,才想出禁药这一出,事实上‘検峀’完全就是味良药!”

西晏和西暖凌厉的对视,火药味十足,定定的谁也不肯示弱。

“二姐,我知道你从小受惠夫人养育之恩,和她感情亲厚。可她也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无辜,当年她用香薰害人,已是手段毒辣,我的眼睛失明就是拜她所赐!我在南海整整呆了三年,为了重新看到东西,我忍受了很多平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如果母债子偿,我该找谁去偿还这笔债?!”西晏狠狠的盯着西暖,似乎要将一腔郁愤排解。

“这正是为何我同样要将有毒的药包,加注在六弟身上的理由!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顔贵妃十年前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她完全靠着心机深重才一步步爬到贵妃的位子上!惠夫人当年也算个出众的妃嫔,写字弹琴,才艺样样拔萃,尤其会做香薰,味道各式各样,宫里很多娘娘争相跟她讨来点上熏屋子。那时宫里出了刺客,你受了惊吓,夜晚总做噩梦,皇后当年愁了好一阵,我想妹妹你也应该记得。”

西晏确实记得宫里宴会上出了刺客这件事,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那刺客就在身边,刀光闪过,旁边的一个太监已经浑身是血的倒下,西晏吓的大叫。后来刺客被抓了,她却在那段时间总也睡不好,经常满头大汗的醒来。

“我当然记得,当年惠夫人来懿昙宫自请送我一瓶安神的香薰,说有助睡眠和精神的调养。母后也欣慰的收下了。可没想到,用的第二天,不仅没有起到安神的作用,我的眼睛却疼的厉害,到了第三天的早晨,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西晏当时以为再也看不到父皇和母后,看不到身边的任何人,心慌恐惧的感觉已经无以复加,“后来母后下令严查,发现那香薰里有致人失明的材料…”

“惠夫人岂能傻到这种地步,亲自送来毒药?我疑惑了很多年,后来我才发现,这是顔贵妃当年为了向上爬。故意给惠夫人和皇后之间制造的矛盾,那种致人失明的东西叫‘夆酸’,是她的珍藏,当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毁掉了证据。她当年只是个婢女,后宫里斗争的越残酷激烈,最后空下来的位子,越对她有利!”西暖咬着牙关,眼睛里极是痛心愤恨,“顔贵妃才是真正朝香薰里放了杂质的罪魁祸首!我没办法出来指认她,只好用这种方法。她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西晏觉得这宫里的争斗和黑暗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紧紧捏着拳头,不知道该去怨恨谁,也许西暖真的经受过更多的争斗和你打我压,才逐渐成了一个让她觉得完全陌生的人:“那顔子晴呢?她总是一个和这些恩怨都无关的无辜人…”

“只怪她命不好,顔国舅开始还将宫里带出来的药当宝,真是可笑,愚蠢!”

“二姐!”

“三妹,我知道这次你不会放了我。”

“只有你才知道那药包上是何毒性,只要你肯迷途知返,救救大哥,六弟和子晴,我一定拼命帮你在父皇面前说情!保你没事,你相信我!”西晏按住她的肩膀,希望在她心里还能有一丝的回旋余地。

“我相信你,可那没用,你保不了我…”

内厅的屏风后面忽然传来声响,似乎有人失手摔落了什么。西晏和西暖同时停下来,惊诧的回过头,才看清是是二驸马常洛清,从屏风后走出的眼神,似乎表明他早已经将刚才的谈话都听了去。

西暖脸色忽的变了,下意识的想躲,终究还是冷静的接受了这个局面:“你都听见了?这样也好…”

西晏很少同时面对二公主和二驸马,她也一直听外人说,二公主夫妻的感情不甚好,二驸马因此还娶了两房小妾。而这时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她不知道是继续留下,还是该退出去。可想到解药的事,还是硬着头皮站着。

“我身为你的丈夫,对你的所作所为,什么都不知道!可连这样的大事,你都不预备让我知道?”西晏听出二驸马动了怒,眼睛里红的吓人,拳头攥的紧紧的,整个人像心痛极了。

“过了今天,我也不可能再好好的回到府里了,父皇为了皇室的面子,应该会宗室除名,或者赐死我,向天下宣告我已经染病暴毙了。”西暖说这些时,却丝毫没有激动,反而看到一种解脱,温和的看着二驸马,“咱们俩成婚快两年了,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凶的女人。汀兰和芷香才是你喜欢的。我不在以后,你可以选择一个扶正,或者另娶一个你所中意的。趁现在你可以写一份休书,我会跟父皇禀明,不会牵连到常家。”

“你想让我休了你?”常洛清眉毛蹙成一个深深的疙瘩,眼睛里光芒越来越凌厉。

“是。这样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你始终没想过好好的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你一直都在为当年没能嫁给纪尧尘而耿耿于怀是不是?如果你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还会希望他休了自己?”二驸马显然痛心而失望,接连质问了她几句。

“我做了很多不能饶恕的事,已经不奢求能和任何人好好的在一起了,不管是谁。”西暖的表情表明她已经相当镇定,吩咐了管家拿来纸笔,铺开来在桌子上,示意二驸马可以开始了。

西晏不知道是该劝阻还是支持,满心纠结的看着已经接过笔的常洛清。他的额头上已经青筋毕现,严肃的表情下,脸型显得刚毅俊朗。

他终于落了笔,在纸的上方中央写了“休书”二字。二公主已然转过身,不再直视,等着他写完。

常洛清却越写越顺,每个字都力透纸背,几乎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一篇,直接扔了笔,丢下一句:“对不起。”接着从门口出去,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西晏在一旁,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那张纸,待到二驸马写完,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上面清楚的是一份休书,只是休弃的名字上,赫然写着“贺汀兰”,“陈芷香”。西晏刚刚听到了这两个名字,正是二驸马的两位小妾。

“二姐…”西晏忙叫她一声。西暖才慢慢回头看着那张休书,眼神怔怔的石化了盯着那上面的名字…

西晏步子沉重,出了二公主的府邸时,几乎快哭了出来,从刚才的情形,她才明白,其实二姐嫁了一个爱她的男人,那个男人愿意在她遭难的时候跟她共进退,不顾生命,不顾安危,不顾所有的荣耀和浮华。二姐当年没能嫁给纪尧尘,是塞翁失马。

而自己当年心心念念,终于嫁给了纪尧尘,得到的结果却是被抛弃被遗忘,连一纸明确的休书也没有…

外面太阳从乌云后面露出一片光晕,照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上,透出七彩的光泽,空气冰冷却清新。她看到一个人早已备好了马站在二公主的府前,想是在等人,西晏定睛,那人勒了马缰转身,藏蓝色的锦袍下,衬着整个人俊逸洒脱,她才看清那人是顔子昭,可她已经觉得浑身疲倦,恹恹的站着沐浴今天难得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晚了,先更到这里,明天来检查BUG

19

19、西暖招供 ...

西晏从二公主府上出来的当天,宫里派人封了二公主的府邸,领兵的正是顔子昭。一队禁军进了府将二驸马抓起来,二公主禁足在房间里,连常家上下所有人都一一排查。一时间,府里像蒙了一层阴云。

“你说二姐会把解药的事招出来吗?”西晏心里没底,坐在马前,忽然冲正在想心事的顔子昭问道。

“二驸马被羁押了,不出所料,他将变成人质,如果二公主不招,二驸马在大牢里的日子不会好过。”顔子昭面色凝重,只是压低声音帮西晏分析着。

“二驸马是个好男人,希望二姐能将他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这样才有希望让她松口招供。”西晏知道太子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他的病情拖的时间最长,已经到了不能不着手解决的时候。如果二姐执意如此,南川皇室将面临重大变故,甚至动摇国基。

“二公主似乎另有心上人。”顔子昭不想在西晏面前提起纪尧尘,只选择了含糊的语义概括。

“我从前也觉得二姐夫妻过的并不好,今天才感觉到,其实她是幸福的,可能她也是刚刚才才察觉到。”

“这么说来,从二驸马身上下手,算走对了路?”

西晏苦笑:“二姐并不是我从前想的那种坏人,如果她肯回头,肯救大哥,六弟和子晴,我一定拼命求父皇不要追究这件事。”

顔子昭知道西晏想的简单,二公主这次犯的事不在小,赦免的希望几乎为零,即使被赦免,以她暴露的宫廷内幕,也有太多的人不许她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过此时,最大的难题是如何让她顺利招供。如果她咬死了不说,每拖一天,太子,西旻和子晴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倍。

“我有一招,也许能逼她招供,只是二驸马也许要吃些苦头。”顔子昭低头冲西晏使了个眼色,意味深长。

“什么方法?”西晏好奇的瞪着他,等他说出来。

“告诉你是有条件的。”顔子昭卖起了关子,邪肆的朝她一笑,在雪光的映衬下,俊顔洒脱。

“我都答应,只要能救大哥。”西晏说的爽快。

“真的?”

“真的!”

顔子昭笑意更浓,夹了夹吗肚子,让快马在雪中驰骋:“记得你许给我的这一句,今后总有一天让你兑现!”

二公主西暖始终对着那张休书,整个人陷入沉沉的思虑。府里上下都被禁军围住了。贺汀兰和陈芷香看到那份休书时,先是哭天抢地的抱怨“相公”狠心的抛弃她们。后来听说二驸马已经被抓,忽然先前的哭闹都停止了,竟要讨了休书出府。

“出府是自然的,这府里本不该有你们,本宫后悔和驸马耽误了两年最宝贵的时间。如今到末了,实在不想看到这府里还有什么碍眼的人。”西暖从头到尾说的镇定,将那份休书直接甩给了跪在地上请求的两个女人。

西暖始终没想到自己孤零零长大,一步步筹谋的过程中,竟然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对她的男人,她竟完全不知道这种幸运早已经降临到自己头上。

走进他平日里常呆的书房,那里清幽雅致,收拾的干净齐整,还放了几盆水仙,很多书柜和字画。成婚两年了,她竟然是第一次来,她始终觉得那是一场政治婚姻,是父皇强塞给她的驸马,她心里带着恨,从来没想过接纳身边的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为毁掉她童年快乐记忆的人报仇,不管隔了多少年,心里一直有着从前的阴影。

轻轻的打开柜子,看到隔柜的中间一层放着一大卷画轴,用锦布包着,整齐的放在柜子的里层,看起来是极用心的放好。

西暖将画轴铺开来放在桌子上,发现那卷轴长长的,上面全画的自己,从成婚前的少女公主,到成婚后贵气少妇。不同姿态,不同时段,不同的神情动作,俨然是分很多次画成,只是相同的是,每一笔都画的极用心。

下面有作画的日期,断断续续竟然长达五年。西暖发现,原来在自己暗恋纪尧尘时,早已有人静静的守在她身边。

控制不住一滴眼泪湿润了整洁的画卷,西暖颓然的坐在雕花的圆椅上,斜靠着椅背,心绪在上下翻腾。

直到丫鬟在门口心急火燎的叫她,西暖张不开口搭理,心里泛着酸楚,堵的嗓子眼发疼。

“公主!刚才府里派出的内应回来说,驸马爷在牢里已经被动了大刑!”

顔子昭拉着西晏到宫门前高高的门楼上站着,高瞻远瞩的视线,能看到一切企图进宫的人。

西晏已经冻得缩进披风里,焦急的看着远处空荡的地方:“你说二姐真会来吗?”

“我派人放出消息,说二驸马被打的奄奄一息,连手筋脚筋也被挑断,浑身是伤,眼看撑不过今晚了。这样惊悚的描述,如果二公主还对他有感情,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除非…”

顔子昭话音未落,已经远远的看到有人穿着一身素色袍子,骑着一匹快马从京城大道的另一头奔过来,上面坐着一个女人,马奔跑的速度极快,看的出是真的急了。

西晏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正是二公主西暖,心里激动之情差点抑制不住。

宫门紧闭,任西暖在外面凄厉的叫喊,却没人应答。西晏冲动的想下去迎二公主,被顔子昭拦住了。

“二姐这次是真的愿意招了,赶紧吩咐打开宫门,让她进宫!”

“再等一下。”

“还等什么?三条人命都在她手里了!”西晏心急的听着外面。

顔子昭只是一只手拦住她的动作,让她安静的站在原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太阳从乌云背后出来,映照在一片白雪上,闪着七彩的光芒。

二公主西晏已然在宫门前跪下,从门楼上看,她只是个单薄的身影,从前的泼辣刁钻劲儿似乎都掩藏了,没有一点骄傲蛮横,有的只剩哀求和痛苦,她只是静静的跪着,看来是真的铁了心。

半个时辰后,宫门轻缓沙哑的打开,为她露出了一条狭长的缝隙。西晏和顔子昭看到西暖疲惫的抬起头,像看到了希望,拖着已经在雪地里跪的没了知觉的膝盖快步朝前走。

宫里的气氛充满阴郁和紧张。太医紧急会诊,研究着二公主提供的毒药配方,预备合力研制一味解药。西暖很快就被禁卫军押往大牢,出宫门时,她看到西晏和顔子昭正朝这边过来,定定的站了片刻,忽然朝着西晏的方向跪了下来。

西晏惊诧,忙上前要搀扶西暖,她嘴唇发紫,头发已经被风吹的凌乱,眼神却显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三妹,我从来没求过人,包括父皇,但我今天求求你,帮我救救常洛清…”

西晏看出二公主哭过,脸色苍白,眼眶凹陷,整个人像遭受了极大打击,安慰点点头冲她道:“二姐放心。”

西晏夜晚时分才进了龙腾阁,撞见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进来行了个大礼,朝隆德帝大声报喜,说太医已经根据二公主招的毒药配方,研制出解药,但第一次试服,为看清效果,奏请让顔家小姐先行服用,再给两位皇子服用。隆德帝当即准了奏报,让人带着第一碗解药去顔府。

“父皇…”西晏开口向一脸期许的隆德帝道,“女儿有个请求。”

隆德帝紧绷了几天的心情,今天总算松了口气:“晏儿,这次你和顔子昭功不可没,等你大哥和六弟好起来,朕重重有赏。”

西晏想起刚刚二公主的样子,忽然心里一酸:“父皇,女儿不要什么,只求能赦免了二姐和二驸马。”

隆德帝诧异,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终于停下来问道:“朕记得你一向和西暖不和,她犯了这么大错,连自己的兄弟都加害,如果赦免了她,那国法何在,家规何在?”

“二姐已经迷途知返,如果大哥和六弟没事,可以酌情给二姐一些惩戒…”

“晏儿,你终归不像你的母后,她不会让宫里出一个叛徒,让任何有狼子野心的人继续留下。西暖这些年一直都在为惠夫人的死耿耿于怀,朕早就知道,可朕是一国之君,后宫的事都是皇后统领,朕信皇后,因为她跟朕一起从潜龙宝邸到登基,中间受的苦没人能明白,所以朕答应她,她做的决定,朕不会过问。”隆德帝略有深意的跟西晏讲明,末了竟轻轻叹了口气。

“二姐是惠夫人养大,感情深厚无可非议,只是她的方法偏激了些,可是她及时悬崖勒马了,还请父皇能看在同是皇家骨肉的情分上,放二姐和驸马一条生路。”西晏抬头看着隆德帝的眼睛,希望能从当中看到一丝动容。

隆德帝缓缓的走回龙椅,深深的坐了下去,沉思了片刻,之后道:“晏儿,你要知道,如果西暖的报复行动成功了,我南川国一下折损两位皇子,且都是朕给予厚望的,那将是如何严重的大变故?”

西晏不语,只是跪着,她知道父皇的顾虑是对的,可以想到西暖跪在她面前的样子,还有二驸马的一纸休书,她忽然肯相信二公主会为了心上人放弃从前的报复行动。

“今夜朕有百本奏折要批,晏儿不如留下来掌灯研墨,明日一早,如果太子和西旻的病情有了转机,西暖和常洛清,朕自会有其他安排。”隆德帝的声音低沉浑厚,却终于给西晏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夜风雪几乎让整个皇宫里陷入一片白色世界,几天前才下过雪,如今又覆盖了一层。西晏外表镇定的站在暖融融的屋子里研墨,心思却早飞了出去。在亥时,有太监传来消息,说顔子晴服了解药后,已经醒了,毒素已经清除了大半,正在府里静养。

西晏心中一阵激动,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一直在批奏折的隆德帝。他似乎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小太监还跪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尴尬的杵在那里。

“还不赶紧让太医煎了药给太子和六殿下送去!”西晏朗声吩咐了一句。

小太监像终于等到了结果,忙答应了一声,起身朝外跑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在房间里也能听到倏倏的声响,一夜精神出奇的好,没有一丝困意,奏折一张张仔细批阅完毕,几乎快见了底。西晏心中却焦躁烦乱,不住的往门外的方向看去。一直到辰时,几个小太监忽然成排的过来,跪成一行在门前的台阶上。西晏清楚的听到他们禀报,说太子和六殿下的毒也清了大半了,如今神志清醒,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西晏激动的几乎要冲出去,想到父皇答应自己的事,忙跪了下来:“父皇!女儿…”

“传朕旨意,告天下书。”隆德帝忽然抬起头,像是早已经思考完毕,正色吩咐道,“二公主西暖,忽然沉疴…”

西晏一直盯着隆德帝,在他说完第一句时,已经知道他早在心里同意放二公主一马。兴奋的蒙住了片刻,待反应过来,赶忙叩头谢恩:“女儿代二皇姐叩谢皇恩!”

从大牢里将二公主夫妻接出来时,已经快到了晌午。常洛清浑身是伤,脸上也多了两道疤。整个人颓废却显得更苍劲了。

二公主西暖也浑身凌乱不堪,在看到常洛清的一刹那,没顾上旁边还有西晏和顔子昭,直接扑到他怀里。

常洛清伸手将她紧紧回抱住,安抚她颤抖的身子,她哭了,这次不是为了别人,他觉得很欣慰,尽管浑身都疼,可心里甜甜的,这种感觉从没有过。

顔子昭扯了西晏的袖子,将她拉走,在她还要回头看去时,他果断的揽她过来,伸手蒙了她的眼睛,惹的她强烈抗议:“我给二姐带的东西还没告诉她!”

“我都替你放在给他们准备的马车上了。”

“我还有几句送别的话!”

“她不需要你送别,她需要和常洛清好好的呆一会。”

“可我以后就见不到二姐了!”

“你们不见面最好,反正见面就是死对头。”

西晏不满被他拉着,朝来时的山坡上去,远远的回头,还能看到雪地里的一辆马车和两个人影,在满山的白雪映衬下,成了一副漂亮的景致。西晏忽的心里异常羡慕西暖,或者从现在开始,她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西暖和常洛清并排驾着马车沿着白白皑皑的山路前进,好像穿过崇山峻岭,又会迎来另一片天地。互相依偎着,在严冬里享受一刻春天的温暖。

山谷里响起一声悠长的哨声,让空荡的地域多了一丝警戒。西暖懵懂的朝四周望去,竟没有一个人。常洛清的脸色却变了,多年的习武经验,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异样。这趟远走高飞,除了皇上是认可的,其实暗中得罪了很多人,比如顔贵妃,比如二皇子西映。如今他们都视西暖为仇敌,是她撩起了他们夺嫡的心思,如今却被推倒风口浪尖。西暖想全身而退,也许有人并不答应…

常洛清伸手搂紧了西暖,将她护在怀里,同时加紧了马车的奔跑速度,终于在山路的拐角处,看到了一队早已埋伏好的人马,在乱箭齐发的时候,常洛清搂着西暖上了前面的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