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师妹,我便住在这上头的萱园当中,平常也没少在你这绣苑经过,却极少见你。石萱自往小花园中走去

,行止间没有分毫拘束,倒像跟叶青篱有多交好熟悉一般。

没等叶青篱说话,她又打趣般说:所以呀,哪里是我是稀客,分明是你不待见我罢了!

叶青篱笑道:世界可真会说玩笑,怕是我这地方小,世界kAN不上呢。

她可不信自己与石萱极少见面是因为自己总往外面跑的原因,石萱要真想见她,这一日日的同在昭阳峰,

哪有找不到机会的道理?怕是她有意避开还差不多。

当然,叶青篱本身也不怎么想见到石萱,所以双方互相不待见,这交情淡薄才是皆大欢喜。

这院子原本是大师兄住处呢!石萱笑吟吟地,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叶师妹,虽然这院子如今归了你,但罗

师兄住过的地方,你再说小,可就真是自谦得过分了。须知此处视野最好,当初我们师兄妹几个,可都眼

红这院子得很。

同两年前相比,石萱kan起来是从刁钻娇蛮变向了爽朗可亲,这行事气度却越发叫人不敢小瞧。

叶青篱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话里有话,便只将手虚引道:石师姐,青篱手头的东西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

,不如便请你坐下来喝杯小酒如何?

她引石萱在香樟树下的石桌边坐好,两人分了宾主,叶青篱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灯笼果酒。说来惭愧,

她学了这么长时间的酿酒,却一直都将功夫花在了做曲上面,真正的好酒到现在都没来得及酿出一坛。

只因灯笼果酒是酿熟练了的,所以比之前味更甘醇,算是有所进步。

她的事情不少,尤其是最近又拿到了赤脚道人的酿酒秘方,自然希望有足够安定的时间来给自己酿酒修炼

浅红色的酒液流入白玉杯中,带着淡淡灵骨的清香,香而不腻,约有熏人之意。

石萱一口饮了半杯,叶青篱又帮她将酒满上。

叶师妹,大师兄故去已是一年,你住在他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可还习惯?石萱握着酒杯,仿佛闲聊般说着

诛心的话,目光紧盯着叶青篱,一眨也不眨。

叶青篱早有警惕,这时候心神凝定,只笑道:大师兄既已故去,青篱怀念之余,也只有更加勤奋修炼,方

不负我这一脉传承。

她心底微冷:真正的罗钰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冒牌货罗钰嘛。。。。他可还活得好好的。就算这院子是罗

钰住过又怎么样?哪个修士手上不沾血,修仙界哪块土地上没死过人?便是有鬼,修仙者抓鬼都来不及,

谁会怕那个东西?

石萱依然紧盯着她不放,笑道:叶师妹真是有心,待师尊出关,若是听得你这般言语,定然欢喜。

这话中试探意味更是明显,叶青篱只淡淡地笑了笑,举杯对石萱道:师姐所言,倒像是来特意叫青篱宽心

一般。

我是你世界,我不关心你关心谁?石萱扬唇,又自己将酒满上。

叶青篱便跟她打着太极,你来我往,双方说话都是滴水不漏。

正在叶青篱猜测石萱来意之时,忽然她道:叶师妹,左师兄与水师姐的噩耗,我却是昨日才知。她的神情

伤感,前日我不在山上,竟生生错过了送左师兄最后一程的机会,我。。。。

她重重一叹。

叶青篱的心脏却是重重一跳:来了!

不过她收敛情绪的功夫已是练得极好,当下也叹道:左师兄情重,他二位死能同日,也算。。。。也算。

。。。

她像是说不出话来,干脆便喝干一杯酒,不再多说。

石萱唇角微扬,kan着叶青篱,眼神中闪过复杂难解之se。

过得片刻,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左师兄倒也罢了,四十年前龙门会,他孤身闯过来,成为师尊亲传弟子

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水师姐虽也是自己闯龙门会进的昭阳峰,我却听说,她同凌光阁水家有些关系。

石萱的话点到即止,她那眼神却大方得近似放肆,好像要讲叶青篱从外到里细细剖开一遍,检查清楚似的

叶青篱的神色纹丝不变,等她话音落完才略显得惊讶道:水师姐竟是凌光阁水家的人么?她的表情恰到好

处,仿佛只是单纯地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是惊雷迭起,激活上头了。

凌光阁主管刑罚,其中三脉势力握着最为堂皇的生杀大权,在昆仑地位极是特殊。光只kan陈家之势,便可

想见,能与之比肩的水家会有多么强大。

叶青篱只心慌了一瞬间,便立即产生怀疑:水凝寒若真是水家之人,她当初又何需为了天元珠而胁迫于我

?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大可去寻找家族帮助?为何必受我挟制,老老实实跟着左凌希下山?

她这里正疑惑,石萱果然说:只是有点关系而已,具体是什么关系,我可是不知道。话音刚落,她便亲昵

地冲叶青篱眨眨眼睛,神态言语间尽是:我为你通风报信,为你着想 的意思。

若她真是为叶青篱着想,叶青篱自然要感激她、

这个时候,她这夹缠不清的语气,却叫叶青篱万万不敢对这事有分毫多余的表示。

不论石萱怎么说,叶青篱都只以一个普通师妹的角度来叹息道:若真能有些深入的关系,水家找到当日那

魔修的同脉之人,给水师姐报个仇也是好的。

石萱淡淡一笑,道:有些乏了呢,叶师妹,你的酒真是好喝,可勾起了师姐的馋虫。

叶青篱也站起身来,顺势送给她两坛酒,又笑道:虽然师姐觉得乏了,但青篱还是舍不得送师姐离开,真

是许久未见,总想多说会话。

往后可不有的是机会?石萱掩嘴一笑。

她放出一道腾云符,脚下便悠悠闲闲地出现一朵云架。这种腾云符只有金丹期修士才能绘制,只一种页数

的低级符篆,虽然提供给练气期修士使用的,但却并不多见。

因为这个符篆放出来的云架虽然能载人飞行,速度却奇慢无比,比之普通凡人跑步也只快一线,所以很少

有金丹修士会去浪费时间,来制作这种除了好kan以外再无其他用处的东西。同城只有长辈为修为不低于金

丹,本身又极受宠爱的练气修士才能有这种东西使用。

两年前石萱也曾在叶青篱面前用过腾云符,那次是为了shi\wei,却不知这次是为了什么。

鲁云在旁边低吼出声,尾鞭甩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深痕。

石萱的云架已经施施然腾空而起,她向鲁云招招手道:你这灵兽,那时候不肯跟着我,非害我受了重伤。

怎么,现在还想找我麻烦?

鲁云身周灵力涌动,仿佛有疾风将起之势。石萱 哎哟一声道:叶师妹,你这里我可真是不敢多待了,kan

你这灵兽威胁我呢!

叶青篱连忙呵斥道:鲁云!

石萱驾着云慢悠悠往山上升去,只留下一连清脆的笑声。

叶青篱带着浅笑目送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被山上树木掩住,才又坐到石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

口泯着。

她与石萱无形中又交锋过一次,目前kan来两个人是平手。

鲁云哼道:敢打我的注意,早晚要狠狠揍她一顿!

叶青篱放下酒杯,噗哧一笑道:要揍也不能在门派里面揍,否则你就等着被凌光阁的人清蒸或者烧烤吧!

鲁云咧开嘴,喉咙里咕噜咕噜:不用你教!喂,叶青篱,你什么时候能换种酒酿酿,你那个劣质的灯笼果

酒我都喝腻了。鲁云已经从一只完全不挑食、有酒万事足的灵兽,变成一直有品味的灵兽了。

叶青篱脸上一红:你也知道,我真正接触酿酒到现在才半年,这个。。。前段时间在研究酒曲,最近也准

备要动手酿酒。咳。。。。前天在城外,我的阴阳匿形阵阵盘坏了,现在也没能补上一个新的,你kan我这

两天连长生渡都没进去。。。。。

昨天怎么不买?鲁云哼哼,尽买些无用的东西。

灵石不够。叶青篱囊中羞涩,脸上也羞涩起来,深觉自己不会理财,真是糟蹋得很。

你那天不是叫左凌希从他们三个的储物袋里,各取了三分之一的东西给你吗?鲁云继续鄙视。

叶青篱无奈道:我当时也只是想,不能把他们三个的东西全都交给门派,所以昧下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

门派对这事会追查到什么程度,你说。。。我现在敢不敢动用那些东西?

鲁云瞪大眼睛kan着她:叶青篱,你不会只用灵石?他们的灵石上面总没标记吧?

叶青篱大窘,顿了顿才摇头失笑:我当时心情不稳,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算了,你现在开窍还不晚。鲁云表示大度,不过,嘿嘿,你的麻烦可不止是在当时。

叶青篱也皱眉:鲁云,你说她来住了,除了试探我还有什么意思?她倒没察觉出石萱对自己有恶意,因此

是在石萱面前谨守言行,心里对她的感觉也并不坏。

两年前的事情不算,石萱其实一直都很聪明。就如那个时候她只是扮演刁蛮,叶青篱也就不需要记恨到如

今。

倒是鲁云比较记恨,心念间传来语调也便每个好声气:管她是什么一丝!你现在只要考虑的是,要是她认

定那两个人的似跟你有关,你该怎么应对。真是个笨脑袋,一点都没危机感!

她认定又有什么关系?她有证据吗?叶青篱安抚性地拍拍鲁云脖子,笑kan着它,我刚才说话有没露破绽,

还轮不到她来下什么结论。再说了,即便水凝寒跟水家有关系,只怕关系也不深,否则她又何必到昭阳峰

来?水家要真想找我麻烦,当时就发作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假如石萱的目的是要吓唬她,让她自乱阵脚,那她就更加要沉住气。

叶青篱不等鲁云大话,又道:水家便是来找我麻烦又如何?明着来他们总要顾忌门规,暗着来的话。。。

哼!

她倒不信,会有哪个金丹修士会自降身份来暗杀自己,而若出售的只是筑基期修士,她也未必没有自保之

力。

虽说灵兽的实力不等于修士本身实力,但她的身边有鲁云,鲁云是她的契约灵兽,这一点也不需否认。

鲁云感受到她的杀气,眼皮子抬了抬,便有些惊异地kan了她一眼。

叶青篱沉吟道:不管怎么说,我总要把准备做的充足一点。

她转身走进房里,用灵石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敛息小阵法,便取出一个灰色的储物袋。这是门派统一发放的

制式储物袋,内部空间在十尺见方。这样的储物袋她一共有两个,一个装着未曾炼制的低级灵药,这手上

这个便装着她当日让左凌希转出来的东西。

此外,她还有装法器灵丹灵符等物的两个储物袋,那两个空间更大些,全都是紫和真人所赠。

用神识往手上这个储物袋里一探,叶青篱便即数清了里面的灵石。

下品五百六十三颗,中品而百八十颗,上品三颗!

这惊喜不可不谓大,直接叶青篱燃眉之急。毕竟是得自筑基修士的东西,就算删减了三分之二,也依然很

可观。

却不知道左凌希当时是怎么判断的,叶青篱昂他各转三分之一,他转的便全是灵石。不过这样也有好处,

至少是不需担心某些标志性物品难以拿出手了。筑基修士的真正家的那个肯定不止这些,不过做人不可太

贪心,有些以外之财,已经很能让叶青篱暴富一回。

她当时那样做完全是因为不想他们储物袋的东西拜拜让宗纪处的人贪污掉,所以骗子别人不如便宜自己,

就算不能全拿走,总也要那一部分。

当然,这种行为也绝对说不上什么光明正以,反正修仙界弱肉强食,也就是这么回事。

四十九回:战剑

一直到下山去买阵盘的时候,叶青篱还在想着石萱忽然来找自己的用意。

过得一会,鲁云突然:“说叶青篱我发现你做事情有一个习惯。”

“什么?”

“你喜欢把想不通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不想,然后过得一段时间,又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琢磨。”鲁云得意洋洋地宣扬自已看透了人性,“你这种人看起来豁达,其实心里什么都计较得清清楚楚。我要是你的对手,我就不断去做各种看似没有动机的事情,让你绞尽脑汁去想,然后你自已就先乱了。”

“我…”叶青篱愣住,“我是这样的?”

“低调谨慎的人多思多虑,做什么都很难露出破绽。你既然不露破绽,你的对手就只好引导你露出破绽了。”鲁云鼻子里哼气,“石萱那丫头我知道,她最诡诈,轻易不乐意冒一丁点风险,所以她做事情之前就喜欢反复确认。”

叶青篱乍然被人分析内心,倒也只是有些稀奇。因为说这此话的是鲁云,所以她不会有被别人看透的不安感。

“鲁云,石萱不是我的敌人。”她笑了笑,轻拍鲁云的脑袋。

“其实你们有点像。”鲁四砸吧了一下大嘴巴,“不过你比她又更多了一点冒险糟神,而且你没有她狡猾。”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叶青篱顿时哭笑不得。

鲁云甩尾巴:“我被那个不知道谁谁谁给抓到御灵阁以后,就碰到过两个想跟我签契约的人。第一个是石萱,被我打跑了,第二个是你,你那时候比现在傻得多。”

叶青篱可以理解,为什么鲁云对石萱如此介怀了。

“她完全没有必要跟我敌对的。”叶青篱叹了口气,“鲁云,难道你觉得她会想要为那两位报仇?”

“如果你给她机会,我觉得她不会介意踩上两脚,如果你守得稳当,她大概也不会平白树敌。”鲁云喉咙里咕噜咕噜,想是为叶青篱这明显的,不想与石萱为敌的态度而恼火。

“我的事惜已经够多,我想平静地修炼一段时间。”叶青篱笑着,轻抚鲁云脖子上的长毛,“一动不如一静,上次闹了那么大的破绽,现在越补越是困难,不过…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叶青篱在去昭明城的路土念着石萱,石萱也同样在自己住的小院子里念着叶青篱。

“这件事情跟她或许有关系,”石萱坐在秋千架上,侧头打量站在面前的男子,脸上笑意盈盈,“不过我可找不出证据来,你要真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她?”

“你既然觉得有关系,就够了。”说话的男子面容有些僵硬,五官分开来看倒是不丑,只是凑在他脸上总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便显得他面容丑陋难堪。他的声音也跟他的相貌一样,从喉咙里吐出来便是七零八落,犹如刮骨之刀,极是难听。

石萱皱了皱眉,旋即又将自己的不喜压下去,打了哈欠,轻笑道:“反正那此对话我都复述给你听啦,你要怎么做可就不关我的事情咯。”

站得跟个瘦竹竿一般的丑陋男子哼了哼。

石萱那对乌眼珠子灵活地在眼眶里溜了圈,嬉笑道:“你非要我再说的话,我就觉得,叶青篱还没本事杀得了那两位。就算她有踏云兽又怎么样?踏云兽总不可能一挑二吧?”

对面的丑陋男子又是冷冷一哼,转身便走。他走得毫无忌讳,光明正大从石萱的萱圆里出来,一路下山,然后就在叶青篱绣苑的小花园正中坐下。看那姿势,明显是在等人。

霜风寒冷,颜se淡淡的太阳只小小露脸了一会,又自顾遮入了云中。

申时将尽的时候,顾砚绷着脸从山下小路不紧不慢地走回绣苑,他一眼看到院中之人,脚步便在坡口的地方顿住。

你是谁?”小男孩清脆傲慢的童声。

丑脸男子抿着唇,不答话。

在顾砚的习惯当中,向来都是他不搭理别人,就没有别人不搭理他的份。

他缓缓地向那丑陋男子走去,在离他三十尺远的地方再次停住,又问:“你是谁?谁准你在这里?”他的眼睛紧盯着这人,眉目间恼怒之se很重。

丑脸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整张脸板得就像是一块被画得很糟糕的人物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