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背上有伤,身上有血腥味,只怕这未来得及掩盖的气息会被这两个魔门修士发现。

鲁云惊喜的声音又在她脑中响起:“篱笆,印晨从你对面过来了,现在已经进入到一百尺的范围内。”

叶青篱心头一跳,握着四象无极鼎的手忍不住稍紧了下。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是一个两岔口,往她右手边而去是一条直通的通道,她背后是死路,前方则有一个十字形的转折,而左边与右边折线相通。

却忽然听得那个魔门女修士道:“师弟,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

“有人吗?”男修士目光四下一扫,笑了起来,“师姐你太多心的,哪里有什么人?快些走吧,我们好不容易从地垄阵出来,到了此处却不知要如何才能寻到那天堑阵。”

叶青篱心底愕然:“这里不正是天堑阵?”

鲁云道:“这三个阵法应该是相通的,天堑、地垄、人道原本就互相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他站的位置不同,所观所悟自然也不同于阵中之人。

眼看两个魔门修士缓步远去,鲁云又道:“篱笆,你可别乱动,我看那两个人的表情,他们应该是发现你了,在诈你呢。”

叶青篱自然不会乱动,实际上她现在的体力也不允许她乱动。

远远地,却见者印晨的身影自对面走来,从小变大。

他的脚步声同样轻到了极致,本身气息也被收敛得几乎与四周空间融为一体,若非鲁云事先有提醒,叶青篱着意观察了,只怕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的到来。

“篱笆,那两个魔修离开你有五十尺了。”鲁云又提醒。

叶青篱便悄悄提起神识,凝成一线,小心翼翼向印晨传音:“印师兄。”

正行走间的印晨明显一惊,他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步伐有细微的变缓。

叶青篱又道:“印师兄,在你正对面,往右转的通道上,深入五十尺后,有两个魔修。你我联手,除掉他们如何?”

“你是…”印晨认出她的声音,眸光一凝,陡然向她藏身的位置射来,“叶师妹?你在何处?”

一六八回:剑名不悔

“我服用了隐息果,就在你正对面。”叶青篱传音道,“印师兄,那两个魔修有九成可能已经发现我了,稍后我…”

她快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又说明了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只是隐瞒了两条木系主脉断掉的事情。

只见对面印晨清亮的双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错愕,他秀丽的眉线微斜,眼神有些复杂,回答却无犹豫:“叶师妹,待我动手之时,你且自己注意些。”

叶青篱悄悄松一口气,心里有些微暖。印晨虽然并不见得就可以全然信任,但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对叶青篱而言,几乎就与雪中送炭无异了。

此时印晨已经走到了十字转折口的最前端,叶青篱一抬眸就能清晰看到他正静静站在自己六尺之外,反手持剑,剑光温润内敛,明澈清透。

他的气息圆融,又因为角度的原因,分毫不曾引起另一边那两个魔修的注意。叶青篱看他已经做好准备,便轻轻弯了一下腰,做出放松吐息的样子。

这细微的举动果然迷惑了两个魔修,他们相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透露出时机正好的意味,立刻便悄悄滑步,向着叶青篱侵袭而来。叶青篱虽然看不到他们的样子,可早通过鲁云的实时转述,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便在那女修士双手一并,指诀对准叶青篱的时候,她忽然转身一个跨步,强行打破掉隐息果的效力,现身在他们面前。

两个魔修俱是一惊,没想到她会忽然现身,原本预计的攻击节奏便被打乱了小片刻。

叶青篱又笑了笑,她右手托起四象无极鼎,左手握着一柄碧水刀,手一扬便做出了要挥刀的手势。

就在这一刻!

“鲁云,大衍幻术!”叶青篱在心底低喝了一声。

她全力调动元神之力,引动密法缠灵,鲁云的大衍幻术便被借用过来。

烟雾组成的巨大兽头瞬间闪现,在迷宫一样方方正正的青石通道中猛地扑向两个魔门修士,一口就将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吞进大嘴当中。

便在此时,一道清亮的柔光从叶青篱身侧擦过,自后往前,如清风丝缕般缠绕着,似慢实快地卷上陷入幻境中的两人。

叶青篱伤势严重,早不能动用灵力,此刻强行使用元神之力借用鲁云的大衍幻术,也是勉强得很。那两个魔修眼看是被幻境魇住了,眼神正在挣扎中,印晨的攻击便随后而至。

攻击袭身的那一刻,两个魔修的眼神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清明。

叶青篱轻轻楚楚看到,那女修士手中的峨嵋刺适时往上一竖,缠绕过来的清风却滑溜地一转,轻轻巧巧与之擦过,然后在她的颈项上一绕,便有一道红痕显现在她脖颈中间,然后这个魔门女修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旁边的男修士借着这一瞬间的喘息时间,身体立刻向后一反,紧接着一面旗子形状的法器从他袖中飞出,迎风一转一卷,就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

一切恍如慢动作,叶青篱又看到那缕清风顺着大旗卷起的路线一溜钻进了里头,瞬间消失无踪。片刻之后,噗通连续两声响,这两个魔修便一前一后倒在地上,再无分毫生息。

印晨斜跨一步,走到叶青篱身边站定,然后伸手一招,一缕柔光便从那魔修的旗状法器中飞出来,轻盈迅捷地飞回到他手中。

叶青篱这才看清楚,被他握在手里的是一汪跳跃着清雅灵光的飞剑。

这剑长约三尺,剑身微狭,剑柄的线条利落流畅,上面没有分毫多余饰物,只是蒙蒙的泛着明亮暖光,让人难以相信刚才便是这样一柄剑化作清风收割了两条生命。

杀人不见血,此剑应是当得。

“这把剑名叫不悔。”印晨唇角含笑,见叶青篱的目光落在自己剑上,便斜剑于身前,将剑刃往她面前微微一送,“碧落十方,起手无悔,叶师妹,你看我的剑如何?”

就着这个角度,叶青篱才看到,原来这剑身上还隐隐缠绕着一些古朴悠然的花纹。花纹颜se几近于无,只是服服帖帖地绕在剑身上,恍如脉络依偎树叶,令人只觉得有清风扑面。新芽滚露,明澈无边。

“好剑。”叶青篱赞道。

印晨未持剑的那一只左手轻轻抬起。手中放出蒙蒙绿光,落到她身上,笑到:“叶师妹伤的有些重,却不知已经过了几关?“

叶青篱受到他归元返春术的治疗,全身紧绷的经脉稍有缓和,背后受先前爆炸余波而起的一些皮肉伤更是飞速愈合起来,她精神微微一振,越发强提了力气支撑起原本摇摇欲坠的身体,若无其事地笑道,“天堑阵应是已经过了,只是不知地垄和人道二阵应当要如何才能触发。”

“师妹已在阵中,何必再想什么触发不触发的事情?”印晨收起剑,缓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两个魔修,一边说道,“我是从坎门进入的阵法,走到此处之时,经历了一个幻阵,又遇到过一次傀儡兽,想必是已经过了天堑和人道二关。”

他在两个魔修身边站定,伸手虚虚一探,又道,“叶师妹,这两个魔修要如何处置?”

叶青篱一愣:“难道师兄适才未下杀手?”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又听鲁云在脑中嘟囔道:“看不出来,印晨这小子挺狠,那两个魔修连元神都没来得及逃出,就被他一招围死在肉身里面。”

叶青篱传音道:“要么不杀人,要杀自然需要干脆利落,斩草除根,有什么不对么?”

她提了提力气,活动了一下因为疼痛和内伤而几乎僵硬的身体,缓步走上前去,道:“印师兄的剑法太有特se,两个魔修的尸体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印晨却叹道:“可惜我不会火系法术,对此却是有心无力啊。”

叶青篱几乎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促狭的意味来,当即苦笑道:“师兄不必试探了,青篱伤势严重,已不能动用灵力…”她顿了顿,“印师兄,此地不安全,你我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印晨先前即便是在寻路的时候都注意着小心敛藏气息,此刻自然不会过多耽误时间,事实上要不是看出叶青篱已到了极限状态,他也不会故意同她说话,给她缓冲调息的机会。

他不再多话,伸手取走两个魔修身上的储物袋和法器,起身百年拉住叶青篱的手臂。

两手相触间,他又施展了一次归元返春术。

叶青篱只觉得一股绵薄生机从他手上传来,然后身体被一股力量轻轻带起。

印晨拉着她再次转入他来时的那个通道,转过十字口,忽又停下来。

‘叶师妹,’他传音道,‘你可是伤了经脉?’

叶青篱暗惊:“他从哪里看出的?”

口中到底也不便再隐瞒,只得传音道:“师兄好眼力。”她心底感激说不出来,反而转移话题,“印师兄,我一直很奇怪,据闻剑修一生只修一剑,不可使用其它任何法器,也不能学习其它任何法术,为何师兄竟然能使归元返春术?”

“归元返春术乃是古法,我将其符文线路刻印在不悔剑上,便能借用剑器施展出来。”印晨道,“所以我用的归元返春术并非普通法术。而属剑法之列。”

叶青篱恍然道:“原来如此。”

印晨看她脸se极差,忽然轻笑道:“叶师妹,你这人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十分不好。”不等叶青篱答话,他又道,:“你现在既然已经伤得极重,为何不速速调息疗伤,反而在此硬撑?你当你站得笔直,我就不知道你现在很想坐下么?”

一番话说得促狭之极,叶青篱听得耳根发红,欲待回话,却有些言辞无措,一时竟然口拙起来。

她修行到如今,从来就少有被别人搭救的经历,此刻心里的滋味便着实难言得很。不过现在不是别扭矫情的时候,她看印晨话里话外,是有要替她护法,为她争取疗伤时间的意思,便一咬牙盘坐下来,郑重道:“多谢师兄了。”

一边又暗地里吩咐鲁云看紧点四周动静,这才开始缓慢梳理起经脉中混乱的灵力来。

叶青篱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以她现在的伤势,确实必须要做一个初步治疗,不然往后即便痊愈了,也难免会有损根基,而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这两条经脉到此刻已经基本在她的身体里失去知觉,要想修复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医术高明之辈,大多数修仙者虽然都懂得一些自疗的基本技法,可也仅限于此。

叶青篱同样未曾有时间深入研究过此道,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暂且稳住伤势。

她紧闭上双眼,睫毛投下的阴影衬在苍白肤se上,显得他她往常秀雅清丽的面容平白脆弱了几分。

印晨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忽然轻轻一叹,唇角又斜了斜。

巨大云舟上的水月池边,魏长老指点道:“这小子剑法不错,有慧心。”

鲁云在旁边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用爪子点向那两个魔修倒下之处,又低吼一声。

魏长老也不管鲁云的态度,依然夸赞印晨:“留下那两个魔修的尸体,且停留在近处,正是虚虚实实,祸乱旁人心神的好法子。“他拍着鲁云的脑袋,表情满意,”那一招昨夜西风凋碧树也使得很有三分神韵了。“

一六九回:二十八宿阵法

叶青篱只在原地疗伤了摸约一刻钟,鲁云就提醒她又有人过来了。

“先别动,篱笆。”她正要停止打坐,鲁云又赶紧道,“只过来一个人,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修为就在筑基中期,印晨应该可以打发掉。”

叶青篱便放下心思,继续梳理经脉。

她的外伤已经在印晨归元返春术的帮助下好得差不多了,内伤则主要是伤在经脉上,另外心室里面火气旺盛,肺脏还有些破裂,使得她只能转入内呼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处理得还算及时,所以除去废掉的那两条主脉外,其余经脉只需好生滋养几日便能痊愈。至于那两条被她强行震断的木系经脉,要想修复便还需另寻高人相助。

叶青篱心底不无焦虑,撷英三阵她到现在还只走过一道,而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要想独力通过接下来的两道考验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但印晨现在特地留下为她护法也就罢了,下面的考验叶青篱却万万不能再依赖他。

“篱笆。”鲁云却忽然道,“我刚才发现,这个迷宫通道的顶上是有符文的。”

“什么?”叶青篱精神一振。

恰在此时,原本静立在她身边的印晨倏地一抬手,手中剑光只如清风般飞射出去,从右方十字通道而来的一个修士便被他轻松斩于剑下。

叶青篱虽然闭着眼睛,印晨杀人的动静也非常之小,但那一瞬间外露的灵气波动还是使得她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了当前的情景,迎面走来的那个修士瞬间生息消散,而他很可能在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袭杀自己的是何人。

印晨收回剑,低笑了一声:“守株待兔果然要比闷头直走安全得多。”

叶青篱心底一凉,修仙界的残酷在此刻展现得如此直白无伪,哪怕是如印晨这般看似晨光初晓之人也不会在动手间有分毫手软。

很多时候,生命的脆弱都超出人类想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中间甚至不需要任何恩怨或者利益来做理由。

又听印晨笑道:“这路可真不好走,说不定过会儿一个不小心,我就变成别人守的兔子了。叶师妹,我们结伴而行如何?”明明是帮助关切的话语,从他口中说来却显得格外豁达随意,真是面子里子都给叶青篱留了个十足。

而他在此刻出声打扰叶青篱的调息,也表明他认为两人停留的时间已经是到了极限,现在应该要转移位置了。

叶青篱睁开眼睛道:“印师兄,你可有抬头看过洞顶?”

印晨一愣,立刻抬头看去,就见洞顶的石壁上纵横交错着一些符文。

那些符文乍看起来凌乱无章,可仔细一看,竟有些像是天空云海卷舒,令人一望之下心底立刻就开阔起来。

“这是?”他来回走了几步,目光跟随步伐一路游移,越看越是惊讶,“怎么像是一幅画?”

“什么画?”叶青篱也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她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身体状况,只觉双腿力气渐渐回复,便接着这温和的动作继续缓慢温养经脉。她估摸着自己现在能勉强调用到三成的水系和土系灵力,再多的话就会造成经脉崩溃,损伤根基了。

“像是一头张月鹿,这些云纹都是张月鹿毛上的花纹。”印晨道,“因为这画足足占了十丈长,我刚才 第一眼看去只看到局部的纹路,所以竟没看出来,这是一头张月鹿。”

“张月鹿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南方七宿之一,”叶青篱道,“这跟九宫飞星阵有什么关联?”

印晨将视线从洞顶收回,唇角向上翘起,笑了:“《淮南星训》中,又将二十八星宿分为九野,分别是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颢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张月鹿…便是东南阳天中的张宿。”

叶青篱对阵法和星象实在了解不多,这会儿只能怀带着几分钦佩地听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印晨。

印晨眉眼间带着几分喜se,用一种十分飞扬的神气说:“所以我们现在正处在第四宫的巽位,按照旗门,便是在地垄阵的范围内。《观象》又云:‘张六星为天府,一曰御府,一曰天昌,实为朱鸟之嗉,火星也。’你再看这鹿角所指的方向,是不是要我们倒行克火?”

他又看向地面,道:“你再看这地上砖石,一排三块,俱是二尺方正,从张月鹿鹿角所指之处起,我们且试试逢三进四的步法,看能不能找到地垄阵的关卡所在。”

叶青篱用心记着,心里暗叹:“鲁云,跟他一比我就显得孤陋寡闻得很了。”

鲁云立刻拍着爪子维护自家人:“你们人类的谁谁谁都说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阵法是你的弱项,你跟他比什么?要是现在讨论对灵药的理解,你看他能不能比得过你?”

叶青篱心底暗笑,虽然伤势严重,却也颇有苦中作乐之感。

阵法果如破题,能懂的轻易便懂了,不懂的即便冥思苦想也依旧难懂。

从两人发现这洞顶符文之后,接下来的道路便顺利了许多。

叶青篱亦步亦趋地赵振印晨的步法行走,渐渐就开始觉得眼前景物发生了变化,迷宫的通道在身边缓慢扭曲,最后竟然逐渐消逝,然后斗室变成旷野,青石路变成草地,而一座不断生长着直入天际的高峰犹如擎天柱般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鲁云!”叶青篱在心底传音,“印晨不见了?”

鲁云在水月池边暴躁地磨起爪子,旁边的魏长老嘿嘿笑道:“两个小家伙走进了撷英三阵的秘阵中,自然是要分开了,不然你们当布阵人都是傻子不成?若是允许多人协力通过,这撷英三阵还考个屁啊!”

他突兀爆出的粗口好险没把鲁云都给吓着,所听所思自然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叶青篱。

叶青篱的耳后根立刻火辣辣地烧红起来,虽然她原本并没有要依赖印晨的意思,刚才也只是看他忽然消失才自然升起疑问,可那位魏师叔祖仿佛直透人心的言辞还是在她脸面上狠狠扎了一下。

说不上尴尬羞恼,不过也确实是让人很不舒服。

她摇摇头只当没听到,抬腿便往前走去。

一缓步行走,她一边将神识绕在身周十尺之内,同时仔细观察四周。

按照那位魏师叔祖的说法,这地垄阵中应该是只她一人,不过这并不等于她现在就安全了。

“咦?”走不得五步,叶青篱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脚下有一小片不同于草地颜se的深棕se闪光。

一七零回:破而后立

叶青篱的目光下移,神识也立刻扫过来,便看清楚那原来是一块不过巴掌大的铜质小立牌。

小铜牌竖立在草地上,正中间刻着蝇头大小的一排字:“人藏山中是为仙,万垄高地是为峰。踏破重峦欲登天,路自脚下何绵延?”

叶青篱一眼扫过这些字,第一感觉是,设置这个阵法的人还真有几分恶趣味。这面铜牌这般的小,多数人只要稍不注意就可能将之忽略过去,又如何能看到这一行近似于指引的小诗?

不过片刻后她就明白了,这大概正是地垄阵的第一道考验。

这考验虽小,倒也颇有匠心,可见这个撷英三阵并不一味考校武力,更多时候,反而注重修士的心性与意志。

“是要我登山么?”叶青篱将目光投往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心底绵绵升起一股想要将之跨越的韧劲来。

若是在平常时候,她要翻过这样一座山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此刻她身受重伤,体内灵力大多不能动用,莫说是御器飞行,就是要用上落鸿飞羽的身法都很是困难,登上这样一座高峰,对现在的她而言,还真的是难于登天。

鲁云在这时候传音对她说:“篱笆,魏予那个老头子说,撷英三阵神妙无方,会自动根据修士的状况来设置考验,你现在受重伤,所以过这地垄阵,只要爬山就行。”

“魏予?”

鲁云哼哼道:“就是那个什么魏师叔祖的名字,女气得很,真枉费了他这么大块头!”

叶青篱不由莞尔,灵兽的直觉最是灵敏,鲁云会用这样的口气提到那位魏师叔祖,可见魏予不但没有伤害他,反而颇讨他喜欢,这个认知让叶青篱放心了很多,连带着看那仿佛目测不到尽头的高峰都觉得轻松了几分。

两刻钟后,她终于到了山脚下,然后踏上了登山的第一步。

最开始这山路还算平坦,那黄泥小路蜿蜒而上,地面紧实干爽,行走起来并不比平地困难多少。

叶青篱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仍不忘记调动水系灵力,缓慢梳理经脉。

这个地垄阵将她同其他修士隔开,不但给了她修养喘息的时间,登山的考验也正好方便她舒活经脉,调理伤势。

在上次与萧闲同处的二十多天里,叶青篱也听他提起过一些关于淬炼肉身的见解。

当时萧闲曾说道:“很多人以为伤重之人应当静卧修养,其实这个认知只对了一半,有些伤在刚刚爆发的时候,比如说肺腑破裂或者骨骼断折,的确应当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以免引发其他的内外伤,但不敢应对什么样的伤势,人体生机始终是根本,而滋长生机的最佳方法,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动。”

萧闲又说:“若是伤及经脉,则更加不能一味打坐调息,而不运动了,因为经脉不比人体其他部位,经脉在人身中,贯通气血,连结内外,可无限大也可无限小,经脉者,又称经络,正所谓‘经,径也。径直者为经,经之支派旁出者为络。界为十二,实出一脉。’经络于人身中结而成网,浑然一体,唯有将之展开,捋顺,疏通,方能引动其根本之中的最大生机。”

叶青篱现在伤得最重的是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这两条经脉看似只是十二正经之二,实际上十二正经伤中其二,就已经跟全然损毁没有太大区别了。

人身中的全部经脉就是一个整体,纵然叶青篱的修仙者,能够勉强在断裂两条正经的情况下依然如常人般行动,也不过就是维持一个伤而不腐的表象而已。

萧闲还说过:“你可知魔修、剑修的战斗力为何总是强于其他修士么?”

虽然对萧闲将魔修和剑修混为一谈的说法很有些意见,不过叶青篱是不会说出来的。

然后萧闲又解答:“因为只有魔修和剑修才会淬体,须知人身三宝,正是精、气、神。精为元华,气为血脉,神乃思虑,除我魔修与剑修外,余者皆只修精、神,不修气血,又如何能敌得过三者皆修之人?纵观神州大地,除却一些人类不说,如妖族灵兽之流,又有哪个不是身体强健,甚至有些还更胜法宝的?”

最后萧闲总结:“依照昆仑玄道的说法,剑修其实也是邪道,是魔道的一种。每一个真正的剑修都是魔,至于那些只是拿把剑做武器,装模作样的家伙们,不提也罢。”

等等说辞,总之不遗余力要将仙魔混为一谈,甚至越说到最后,反而论证了,仙为小道,魔才是大道,仙为末流,魔才是正途。若叶青篱不速速弃暗投明,看清形势,那就是真正的愚笨愚蠢愚不可及,浪费了大好的天资悟性和修行机缘。

叶青篱也懒得跟他辩解,总之萧闲两千多年积累出来的歪理邪说绝非她这等仙道底层的小弟子能堪破的,许多的话,能听的便用心听着,好生消化,不能听的就当个笑话,不理便是。

而如果在这方面跟这个老魔头较真,那才真的会被他圈入觳中,甚至被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了。

不过萧闲那一句关于精气神的说法倒是没错,叶青篱经历越多,便越觉得真修只修咒术道行,而不修体术的做法实在危险得很。

灵气只是工具,肉身才是生灵赖以承载神魂的根本,无论任何时候,有一个不比灵力修为差的肉身都绝无坏处。

所以按照一般的步骤,如她现在这般的经脉损伤,反而可以当做淬体的前奏。

纵然她并不会详细的淬体之法,但在行走中调理总是没错的。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冥绝轻轻的叹息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想不到你居然自行领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