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九流的说法各不相同,不过在修仙界,一流是巫、二流为神、三流卜、四流织、五流商、六礼乐、七戏子、八傀儡、九叫花。”印晨又拈起叶青篱一角衣袖,笑道,“染织裁缝,也是下九流之事,你的这件法衣,便是得自下九流一派。这与传统意义上,道门六艺的炼器是不同的。”

叶青篱只觉难以理解:“照这个说法,岂不处处都是下九流之人?尤其是五流商,此外,修仙界还有乞丐么?”

“修仙界没有乞丐,凡间总是有的。”印晨笑笑,又放开她的手和衣袖,“而下九流的商人,指的多是贩夫走卒,若是有了门脸,反倒不是下九流了。只能说下九流藏得深,但要说他们已经渗透进各方势力,倒也不尽然。下九流的优势只在机动灵巧,无孔不入,又说功法独特,行止奇异。但其中真正的高手其实是很好的,他们算是修仙界最大的中立势力。”

顿了顿,他又补充:“仅仅是最大而已,并非最强。下九流之所以能够传承,也正是因其中立。这一门的功法最多只能修炼到藏神境界,行事也只能取巧。且下九流流行,不讲究资质,也不讲究门派。我昆仑有下九流,连城亦有,甚至是魔门中…魔门中人多修巫蛊之术,反倒是下九流中最为强力的一脉。”

叶青篱听着一团混论,最后只得评价:“果然错综复杂。”

印晨笑道:“不止是你难以理解。只怕到了现今,便是下九流门人自己本身也都分不清这混乱的关系了。”

两人猜测着若是这个以数字排号的组织果真存在,那这个组织又当在下九流中占据什么位置。

正随意聊着,鲁云眼尖,就看到试法台东侧飞来一个女子。她的飞行法器是玉筒形状,玉筒横着,中间空出一个圆形口子,她人便坐在那口子里。等降落之后,她手一招,那原本长有丈许的玉筒迅速缩小落入她掌中,竟是一支鲜翠欲滴的玉笛。

十七将这玉笛轻轻一抛,放在右手中转着,几个纵跃就到了叶青篱身边。

她仍是戴着原先那顶有些可笑的帽子,衣服上牵牵扯扯补丁落落,不过双眼明亮,容貌精灵可爱之极。

“叶师姐,我可是一听到你传唤就放下其他的事情,巴巴赶过来啦!你若是有些什么趣事,可也要先跟我分享吆!”浦一战定,十七便当先开口,言语间自然又亲热,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叶青篱笑道:“我知道的趣事哪能有十七姑娘多?今日寻你,正是想要跟你买些消息呢。”

“让我猜猜,是要这试法台上各修士的资料吧?”十七转着玉笛,嘻嘻一笑,“叶师姐若是告诉我,你那双刀还有一柄准备什么时候亮出来,我就把今次所有参加太虚论剑百炼试法的筑基期修士名单免费给你,如何?”

一九一回:时时窥虚解迷环

月se下,叶青篱从太虚群山中飞离出来。

远远离开那连排的试法台以后,她再回头看去,只觉得山se清冷,而悬空的试法台下剑影重重,遍布群山,一股子肃杀凝重之气便无形弥散。

鲁云不解:“篱笆,你看什么?”

叶青篱笑了笑:“上古大能之玄妙,今人实在难解。我很奇怪,为何太虚剑冢竟然算不得十大秘境之一。”

“想来是十大秘境远比太虚剑冢更神奇?”

“我看也不见得,至少搜妖塔第一层…便不过如此。”叶青篱又摇摇头,“但也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未能窥得其全貌吧。”

“怎么忽然想起这些了?”鲁云四足轻踏,在空中迅疾飞过。

叶青篱笑了笑:“上古大能之玄妙,今人实在难解。我很奇怪,为何太虚剑冢竟然算不得十大秘境之一。”

“想来是十大秘境远比太虚剑冢更神奇?”

“我看也不见得,至少搜妖塔第一层…便不过如此。”叶青篱又摇摇头,“但也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未能窥得其全貌吧。”

“怎么忽然想起这些了?”鲁云四足轻踏,在空中迅疾飞过。

叶青篱道:“我看那位十七姑娘的消息灵通之极,因此生出联想,若是问起她两千年前那场战斗的真正秘密,她可否知晓,有可能告知?”

“也是,”鲁云点头,“那事儿,当初江晴雪是一个说法,后来萧闲又是一个说法,谁知道哪个的可信?或者两个都不可信呢!”

叶青篱传音回道:“那枚看似是普通青铜戒指的裂阕环就在我长生渡中,若是有机会,我自要将此事查明。”

先前十七半是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双刀之事,她便回答:“该出刀时自然出刀,此事便连我自己,也是难以预料的。”她并不奇怪十七知道她拥有双刀之事,所以没有惊讶,只是随意将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回了原来。

后来她花去两百中品灵石的高价购买了一份本次百炼试法者的名单,十七告辞前跟她说:“叶师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难道喜欢一个人呢,你要相信我。”言语直白恳切,神se真诚,一时好险没把叶青篱给噎着。

她修行至今真正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过看十七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惫懒样儿,又忍不住觉得亲切,心底便稍稍暖了暖。

倘若十七不是个模样精灵可爱的少女,而是个鲁莽男子,那叶青篱就算不怒斥登徒子,也会感到痴烦厌恶了。不得不说,以十七那副外貌,即便口出井然之语,到最后也难得不讨喜。

十七走后,叶青篱与印晨同看那名单,印晨忍不住就打趣:“叶师妹,你的倾慕者中,竟还有女子么?”

叶青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印晨又道:“不若我借十七姑娘一个光,也向师妹表白一番如何?”

叶青篱顿时无言,好险没愣在那里。印晨忽便促狭一笑,又轻轻一击掌:“我这可是疏忽了,我也该向十七姑娘购买一份名单,顺便问她讨要一只传讯法器才是,不知这会儿我可还能追得上她?叶师妹,先告辞了!”

他顺手一抱拳,大袖翩翩地转身离去。

不过片刻,也飞离了这座试法台。

叶青篱眯眼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心中对他这番举动实在难解。

“篱笆,他要表白什么?”鲁云顿时又酸溜溜了,喉咙里不住哼哼着。

叶青篱仔细回忆印晨适才的神情,只觉得他依旧是眉目如画,那眼中灵慧狡黠的光彩好似明珠宝玉,与平常没有分毫不同。

“他开玩笑呢!”想到印晨临转身前那一眨眼的动作,叶青篱噗嗤笑了,“只怕是要故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来,测我定力。”

她可没忘记当年初见印晨时这人分分明明的态度,还有叶青篱初入玉磬书院时,印晨也没少给她下绊子。不过后来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熟悉了许多,原先那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就自然揭了过去。

“这种玩笑也乱开!”鲁云咕噜着,脑袋扭开,心里暗暗在“印晨”这个名字上划了长长一道。

然后叶青篱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仔细记忆了一番那份名单,等到初轮比试全部过去,随机对战开始时,她对照名单,在对手的选取上果然就方便了许多。

在子时到来之前,叶青篱通共战了六场,六战皆胜,获得玉筹六支,第一日顺利进阶,总体排名在三百一十二名。

第二日的比试要到卯时才开始,叶青篱便离了这试法台,径直回到玉磬书院。

她乘坐在鲁云背上,鲁云的脚程快,从太虚剑冢到观澜峰,通共只需一个时辰,叶青篱一路上还能跟鲁云无边无际地闲聊,虽是身处在紧张的比试中,竟也感觉逍遥得很。

因像她这样来回奔波的少,玉磬书院里便比平常冷清许多。

深夜时分,叶青篱也就直接回了自己在云麓岛上的小阁楼,然后在那楼顶将阵法一摆,便钻入了长生渡中。

长生渡有了珠珠帮忙打理以后,比之从前可要有秩序多了,叶青篱看她的灵魂凝实了不少,便又取了些从石野外围买来的小玩意给她解闷。然后是一番休整,叶青篱就全在荷花池地的天音窥虚耳旁度过。

她之所以特地从试法台回到玉磬书院,就是想要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好进入长生渡里来看看天音窥虚耳。

从前的许多日子里,她也没少通过这小耳朵偷听玉璇真人的动静,可惜除了那次在萧闲的秘洞中外,叶青篱就再没有用这小耳朵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现在知道了,这东西看似逆天,其实费时费力…”鲁云有些不耐烦,“有时间在这里没头没脑地偷听,还不如修炼呢。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真正十全的东西,我看这天音窥虚耳也就跟鸡肋差不多。”

叶青篱闻言一笑,忽然不怀好意地打量鲁云:“要想控制天音窥虚耳,至少需达筑基期,这方面珠珠不行…鲁云,你呢?”

鲁云毛发一抖,正要抗囗议,忽听小耳朵中传出玉璇真人惊讶的声音:“你是何人?”

语调虽惊不乱,但已隐隐有了一丝紧迫之意。

一人一灵兽对视一眼,立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两个字:有戏!

幽洞中一片静默,许久后,才有个女子的声音轻轻从小耳朵中传出:“玉璇,你不认得我,你师尊定然认得我。我虽不知裂阕环下落,但我知道天地山河图册应该如何解开。”

那分明,是江晴雪的声音!

一九二回:天地山河图

玉璇真人道:“裂阙环?你是…”

他静默许久,仿佛左思右想仍是想不通,江晴雪轻笑道:“两千年前,昆仑弃徒。玉璇,你作为昆仑掌门,竟不知这段秘事么?”

“江晴雪!”玉璇真人压着震惊,顿了顿,才稍稍平静,“玉璇见过江…前辈,不知前辈夤夜到访,所为何事?”

“我要找石蓝。”江晴雪淡淡道,“玉璇,我的修为你是知道的,你也不用想着传消息出去,好引得昆仑长老前来救你。我苦守了近半年,才得这么一次机会在观澜峰外截住你,这四周早布下了罗天十三阵,你只需好生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一个晚辈。”

玉璇真人贵为昆仑掌门,自上位以来何曾被人这么威胁过?然而他虽为掌门,修为却只得子虚后期,与江晴雪这样一只脚踏入藏神境界的高手相比,当真只能算是后进了。

叶青篱与鲁云对视一眼,叶青篱道:“听闻掌门七百岁千秋寿诞似乎是在十几年前办的。”

鲁云一呲牙:“恶人自有恶人磨,嘿嘿!”

其实单以“恶人”来定位玉璇真人,还真是冤枉他了。哪怕是从叶青篱的角度来看,也顶多只能说玉璇真人多疑严苛,但若论及到“善恶”的高度,却是难以分明,无法评说。

这位倒霉的昆仑掌门就在这个深夜,不但落了单被人威胁,而且还被后辈子弟听了壁脚,看了笑话,也难怪鲁云幸灾乐祸。

“是陈绍玄出卖了我?”玉璇真人沉吟片刻后,忽又咬牙切齿,“原来如此!我说适才怎么看到此处魔影重重,原来是有人挖了陷阱在等我!好个陈家,竟然教出如此不肖子弟!”

“好大一顶帽子!”江晴雪不住地笑,仿佛被什么给乐到了,“行了,你也不用想着转移话题,我对你本无恶意,对昆仑更无二心,我多年所求,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已。北战在即,今次与往常不同,有人要捅破这天,我若是能够寻到石蓝,劝得他重归昆仑,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柔,浅浅淡淡的带着叫人信服沉溺的力量。

叶青篱和鲁云即便是借着天音窥虚耳才听到这声音,都依然感觉到心头发软,只觉难以抗拒她的任何提议。

“好手段!”叶青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听玉璇真人的回答。

玉璇真人被牵引了话题,又仿佛被迷惑,略有些迟疑道:“当年之事,我所知…也并不多。更何况,我若是知晓叶真人的下落,早便会以最大的诚意请求他回昆仑了,又何须等到如今?”

“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也就是承认,石蓝仍然在世。”江晴雪依旧柔声道,“两千年前,我偶得裂阕环,不意引动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年就有人想将那天捅破,可惜多方相争,变数跌起,终究只是打开了天地山河图的下册,塌掉的天幕也只有白荒那一角。”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

叶青篱恍然:“原来我的乾坤简和混沌简原名天地山河图册,这么说来,乾坤简是天地册,而混沌简是山河册?”

三不五时就呼呼大睡的冥绝忽然传出声音:“这人只怕是知道天地山河图册就在你手中!”

叶青篱猛地一惊,一时闪了闪神,连带着对天音窥虚耳的控制都断了一下。

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只听到江晴雪继续说:“他舍身施展大神通,掩埋了山河图里的五行神晶,才又将山河图封闭。我本当他是死了,可多年后,陈家却有人手持他留下的地图,再次打开山河图,可见他不但没死,还逃离了那封闭之地多年。玉璇,你也知道我与石蓝的关系,你说,他为何如此苦苦瞒我?”

玉璇真人的声音有些恍惚:“我不知道,你…究竟要问什么?”

“现在想来,天塌之事孰为不可思议。”江晴雪道,“好端端的,魔道也好,妖道也罢,再搭上昆仑,就算中间有天大的矛盾,也不可能全体发疯,非要将天捅破。我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少数人丧心病狂想要灭世,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如此吧?”

“此事可解,当年有魔道趁乱放出了迷仙狂神散,此物融于白荒巽风当中,因天时地利相合,因而发展出了极致的效用。”

“即便是如此,仍有诸多矛盾。”江晴雪的语调越发轻柔,透着无形的魅惑,“为何当年的昆仑掌门竟然伙同魔道,一意要布置七十二煞魔神踏天大阵,你是继位者,竟然不知么?”

叶青篱震惊,越发凝神去听玉璇真人的回答,脸冥绝先前所说的话也完全顾不得去在意了。

“我…”玉璇真人却仍是道,“我不知。”

江晴雪又静默了,叶青篱猜测着那边的场景,倒是隐隐听到小耳朵里传出近似于铃铛脆响的声音。

这声音细细弱弱似远似近,听得叶青篱很是头晕。

她对天音窥虚耳的控制再次减弱,心口则一阵一阵传出惊悸的感觉。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又断断续续地听到江晴雪说:“石蓝并非…我不信他会…叶家断子绝孙!”

叶青篱的脑袋又是猛一抽疼,天音窥虚耳中传出的声音再次断掉。

她大惊,连忙默念口诀,全力将整个元神投入进去,同时服下一颗明心丹。

药力渐渐发挥,奈何叶青篱此刻心神紧张,偏偏越到这关键时刻,反而越加难以再次控制天音窥虚耳。

她的修为本来就不足以匹配这奇物,后虽借用异术强行使得这天音窥虚耳认主了,但其实还是有些勉强的。当此时刻,真是越慌越乱,越乱越慌,叶青篱受过不少磨练,后来镇定惯了,这下一慌场,竟是格外难以恢复。

“篱笆!篱笆!”鲁云也急了,忙用爪子去拍叶青篱的肩膀。

叶青篱深吸一口气,因脑袋抽疼,不自主便微微仰了下头。

这一仰头却发现,那洞顶不知何时竟爬满了细细的根须。也不知道这些根须是什么植物所有,只看其繁茂发达,虽然貌似纤细脆弱,可织网密结,却给人一种充斥着侵略感的无声压迫。

叶青篱下意识想道:“这是什么东西?这里…是在在荷花池底,我何时在荷池中种下这东西了?”

因这一分心,她的元神又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放松。

“是什么灵药的伴生植物?不对!但我的荷池中,只有仙莲子。”叶青篱又想,“还是说,这竟是野生的?长生渡中原来竟然能够自然生长出异种?”

她又想到,从得到混沌简起,这长生渡里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千液湖上,灵珠天成,盘云如龙。至如今,正是天地呼吸成自然,山川造化钟神秀。天生万物,造化阴阳,一旦顺其自然,莫说是物种演化,便是袒露造物玄妙也未可知。

叶青篱如逢醍醐灌顶,瞬间眼神清明,心头大亮!

她的元神在那茫茫无端的归墟中仿佛挣脱枷锁,一时再度压缩凝练起来。

鲁云从她肩头跳下,惊讶地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立刻借她感悟,也连忙趴下身体,开始闭目修行。

时间似慢似快,后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叶青篱只觉得丹田中灵气一阵奔涌,然后一点恍似珠玉沉坠的感觉猛地从天门穴灌入,又经膻中,再入丹田,最后直奔涌泉,滴溜一转,又消失无踪了。

叶青篱猛地睁开眼睛,适才那滋味又似幻觉,倏忽远去,使人怅然若失。

“篱笆,你摸到金丹期的门槛了?”鲁云惊喜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

叶青篱心神回归,只点了点头,顾不得回味刚才的颖悟,仍是将元神灌入天音窥虚耳,从归墟中寻找玉璇真人。

小耳朵里再度传出江晴雪的声音:“天地山河图册,若是二者合一,齐封印便可一层层解开。”

“什么封印?”玉璇真人问。

“天地山河图册自成能够乾坤,要解封印,需种植五行之物。一旦灵气充盈,吞吐自足,时机到时,解开一层封印便可落下一枚秘境的钥匙。”江晴雪道,“五行之物为何物,想必不需我来解释吧。”

玉璇真人道:“虽知如何解封,但不知这两册图卷的下落又有何用?”

“我虽然不知,但总是有人知道的。”江晴雪一笑,“当年的山河册,后被封闭,魅仙一族困守其间,便将那世界称为众香国。后来众香国崩毁,山河册积蓄两千年的能量泄露,又引动周天星变。我与陈家同时从山河册中出来,你道那山河册到了何人手中?”

叶青篱惊道:“她不是跟陈凤山走在一道么?如今看来,竟是要处处陷害陈家?”

又听玉璇真人道:“即便如此,天地册又在何处?”

“天地册早年为石蓝所有,不然你以为他如何能在短短几百年间便修炼到藏神后期?”江晴雪又笑,“玉璇,你看今日皆大欢喜,不是很好么?”

一九三回:昴日天明

幽暗的地洞中,叶青篱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虽然听漏了中间一段,但还是摸出点味道来了。

江晴雪当初就若有似无地暗示过叶青篱,她是知道双简秘密的。只不过叶青篱没听她切实说过此事,便总是难以相信罢了。

“不过也是,既然是曾经拥有过裂阙环的人,知道这天地山河册的秘密也不奇怪。”叶青篱正想着,“只是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却没有分毫要夺取的意思?而且她这样误导玉璇真人,是要在掌门一系和陈家之间点火么?”

这般一分神,等到天音窥虚耳中陡然传出一股人耳难辨的奇异声波时,叶青篱几乎没能有所反应,就被震得连连倒退了三步。

她大惊,脑中猛地一阵刺疼,就听到一个透着说不出何等沧桑味道的声音说道:“蠢物!还不快退开!”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其中又夹杂着数不清的风声以及灵力和法宝相撞的声音。叶青篱未及分辨着具体场景,又听那沧桑的声音淡淡道:“咦?竟有人偷窥?”

这声音未落,便有一道仿佛来自洪荒亘古的可怕威压,夹杂着莫测的宏大气息猛地从天际投射而来!

叶青篱心生警兆,来不及多想,立刻就将自己跟这只天音窥虚耳的联系切断,元神也慌忙从归墟中退出。

她退得匆忙,那满心的紧张堪称落荒而逃。

就见那只原本半透明呈墨绿se的天音窥虚耳忽然从边缘处泛起一点浑浊的灰白,然后就是轻轻的噗一声响,这小耳朵上灰白的颜se漫延,同时从小耳朵的中心位置起,一点裂痕飞速分散了开来。

叶青篱满头冷汗,也顾不得查看这只天音窥虚耳,立刻就盘膝坐下,又取出一颗明心丹,吞服了然后进行调息。

等她将震荡的元神安抚下来之后,再睁开眼就见到鲁云正焦急地在自己身旁转来转去。

“篱笆!”一见叶青篱醒了,鲁云连忙就催她,“已经巳时了,今天的比试肯定早就开始,你错过了好多场!”

叶青篱的思维仍在先前听到的事情上打转,这一时就有些糊涂。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又过了将近半刻钟,这洞穴中暗无天日,倒是看不出时辰,叶青篱便掐指算了算,果然已经是巳时二刻,而每日的比试将从卯时起,到此刻她已经落后别人两个多时辰了!

“也不知道这只天音窥虚耳是不是被废了。”叶青篱一边说着一边匆匆离开洞穴,同珠珠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鲁云一起遁出长生渡,然后又出了玉磬书院,加速往太虚群山赶去。

鲁云拿出了最快的速度飞行,叶青篱站在他肩背上,元神内收,在心里反复询问冥绝。

冥绝开始还端着架子不肯理她,但叶青篱这次一反常态,却是格外强硬。

被吵得烦了以后,冥绝在叶青篱泥丸宫中的孤岛上翻了个身,就没好气道:“放心吧,你那只天音窥虚耳没死!有空多抓点魔魇精魂,提炼了喂过去,等那东西恢复原来的颜se,自然就又能用了。”

叶青篱道:“你原来告诉我的是,天音窥虚耳从归墟中窥探神州,故上课听碧落,下可听黄泉,为何竟有人可以破解此物神效?”

“我只说这东西厉害,又没说它无敌。”冥绝闷闷道,“碰到了真正的绝顶高手,人家元神通达,可以直入归墟,可以纵横神州,你那点半吊子的元神能从这等高手面前逃脱,已经算是运气极好的,你还要怎样?你当这世上真有什么是无解的不成?”

叶青篱心念电转:“绝顶高手?又多绝顶?藏神后期?”

“哼!藏神后期算什么高手!”,就很是不屑地瞥瞥眼。

叶青篱深感难以置信:“这世上还有高于藏神后期的高手?”

“人家都能直入归墟了,那境界根本就不是现在这种划分法可以理解的。”冥绝顿了顿,叶青篱却敏锐察觉到他语气中有一丝慌乱,“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不过你放心,那人就算再厉害,估计也是个残的,不然…哼!”

叶青篱陡然联想到了当初萧闲撺掇她去五行台,让她带的话——苍城,北冥玄水有变。

当年她以为苍城是地名,后来怀疑是人名,到此时便豁然想到:“五行台下莫非是镇囗压了古修士?那古修士摸约是魔门一派的高手。既然魔门中还能存留有这样的人物,我昆仑又为何不能有?”

叶青篱又问冥绝:“你说那人是个残的,什么意思?”

“残的就是说,要么被关押了,要么就是有实力也无法全部发挥。不然现今神州第一高手的宝座,又哪里轮得到一个藏神后期的人来坐?”冥绝不耐烦地说,“反正你放心,这世界平衡得很,没有那种逆天的人物存在。”

叶青篱敏锐地抓到他话语中漏洞:“也就是说,即便有那实力足以横扫神州的人物存在,也会被规则压制住?所以…现今的第一高手,才越不过藏神后期?这是诅咒吗?还是天地规则的底限?”

冥绝缩了缩脑袋,惊讶道:“你都猜出来了…”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叶青篱虽是安静地负手站立在鲁云肩背上,脑中思量却前所未有的激烈,连带着她的元神传声都有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处处故弄玄虚,说话只露半截,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我修为不够这种可笑的理由!”

冥绝勉强插话:“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