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过来。”他心底烦闷,语气也便比平常冷厉了几分,“叶青篱,你有何事?”

言语间气势森然,大有叶青篱一言偏差,就治她一个大罪的架势。

不过话一出口,玉璇真人又有些后悔。他堂堂一派掌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这般呼喝一个低辈女弟子,实在是太过了些,未免就显得气量狭小,脸面难看。

就见叶青篱快步冲过来,在离得玉璇真人五尺远的地方险险顿住脚步。

她原本是低着头的,这时候站定了,便匆忙一抬头,那脸上的惊慌焦急一闪而过。

玉璇真人注意到她神色仓皇,又看她再度低下头,双膝一屈,恭恭敬敬跪下来行了个大礼:“弟子叶青篱,拜见掌门。

”短短几个字出口,语气间却又着隐忍的颤抖和焦虑。

眼见着这么一个青葱年岁的少女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紧张模样,玉旋真人也就有点不忍了。

他缓和了脸色,淡淡道:“叶青篱,此刻正在论剑大会百炼一节各项比试的紧要关头,你不在试法台上夺取玉筹,却来此擅闯云台,是何缘故?”

一边说着,玉旋真人心底也有些疑惑。就他往日观察,叶青篱虽非什么大智慧的天才人物,但也极少会表露出如此仓皇焦虑的神情。她也是闯过颠倒五行大衍阵的人,堂堂玉磐书院的弟子,何事竟能令她如此失措?

“弟子…”只见伏跪在地上的少女声音顿了顿,她似乎是在收拾激动的心情,“弟子求掌门相救顾师弟。”

“你要救何人?”玉旋真人微皱眉,那一个“顾”字立刻激起了他心底敏感的情绪,叫他刚有些缓和的心情又更加不悦了。

“顾砚,顾师弟。”叶青篱垂着头,本有些紧张的声线渐渐平缓,一字一句格外诚恳,“不敢期满掌门,弟子与顾师弟自由相识,虽只是师姐弟,但实如同胞亲人。昨夜弟子比试完后,就在太虚群山的极西处亲见顾师弟被两位玄衣执法锁在手中。

顾师弟年幼,纵是有所错处,也她说到此处仿佛词穷,语声便是一噎,只连忙抬头,一脸期盼地看着玉旋真人。

玉旋真人虽然对昨日陈涵之抓捕顾砚之事已经十分清楚,此刻却还要装作不知,只是声音骤然冷淡下来,问道:“你亲见玄衣执法抓捕顾砚?那当时你在何处?又可事情究竟?”

叶青篱的身体轻轻颤了下,原本撑在地上的双手紧捏成拳。她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一咬牙,道:“弟子原本只是关心顾师弟,因此.....跟踪了他,当时我缀得远,等到发现顾师弟出剑击伤了一位同门师兄时,已经来不及阻止。此事正好被凌光阁的两位玄衣执法所见,因此锁了顾师弟。”

“既是如此,顾砚罪有应得,你又要求什么?”玉旋真人怫然不悦。

叶青篱忙又道:“话虽如此,但是.....弟子后来听闻到,顾师弟竟然是被关进了风雷崖。顾师弟年纪小,脾性不定在所难免。他虽然一时冲动伤了人,但万幸收剑及时,也并未害人性命。而风雷崖乃是玄雷聚集之地,顾师弟年小力弱,只怕经受不住。弟子实在心焦,这才斗胆请求掌门。”

玉旋真人听得这话,只觉荒唐。既然是事实俱在,顾砚犯了大错,且被凌光阁的玄衣执法当场拿走,又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容情的余地?叶青篱这番求情,不止是可笑,简直就还有些不辨形势,不识好歹了。

他正要发作,却听旁边的魏予笑问:“奇了,你不过是一个无权无职的低辈弟子,凌光阁乃是我昆仑执法要处,顶顶森严所在,你又如何得知,那顾砚却是被关押在风雷崖?”

叶青篱脸色立时一白,又慌忙垂下头,只不做声。

玉旋真人也感疑惑,便追问:“你既然说了顾砚当场上海同门师兄,怎地又说他没有害人性命?”

“弟子.....”之间伏在地上的少女又再度抬起头,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心虚之计地道,“弟子认得几位消息灵通的朋友,这些事情都是通过几位朋友得知的。”

“哦,你那是什么朋友,竟然能够说的出凌光阁的机密要事?”魏予继续问道。他虽然每一句都在问要点,但神情上却是似笑非笑,并不显得严厉。

玉旋真人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态度,心里也有计量。昆仑一派,虽然号称弟子百万,但这实际上只是个虚数,而真正决定其中各脉势力地地位高低的,还是归元期长老的意向。

昆仑实际弟子二十四万人,其中归元期长老通共只有七十一人。这七十一人地位之尊崇,权威之浓重可想而知。

玉旋真人虽是困了掌门,但昆仑各脉势力交杂,在他身后,真正完全支持他的归元期竟只有十一个。而那凌光阁向来由陈家、齐家、水家三家掌管,其体系独立于掌门体系外,却是玉旋真人也无法控制的。

若非近万年来三家互相争斗,只怕昆仑的掌门一系早就被凌光阁给架空了。

而魏予,正色昆仑现存七十一个归元期长老中,少有的中立派和实权派。

玉旋真人知道,魏予当年同顾苍城交情匪浅,就在当年,若不是连他在内的几个归元期长老一力要保存顾苍城遗孤,顾砚就算能够留得性命,也定然没有如今自由。

一瞬间,玉旋真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又看向跪在眼前的叶青篱,心底不免思索:“她倒是情深义重,只是不免有些傻气。”

仔细回忆过叶青篱往日的种种行径,玉旋真人又皱了皱眉:“我虽然也想顺着她这个台阶将顾砚救下来,正好卖给魏师叔一个便宜。但她这般空口白话,我又岂能轻易就答应?”

听叶青篱道:“回禀魏师叔祖,弟子的哪位朋友名叫十七,她一贯来是消息灵通的。”

魏予便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玉旋真人向后招了招手,一个白衣弟子走过来,垂手侍立。

“沐光,你可知昨日顾砚被锁紧风雷崖之事?”

名叫沐光的白衣弟子恭敬道:“回禀掌门,昨日他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叙述间语言呆板,不偏不倚。

“你说齐思阑重伤垂危,心室破裂,现今只是吊着一口气》”玉旋真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看向叶青篱,冷笑,“青篱,你也听到了,齐思阑伤势之重,只怕是难以治愈。这般情况之下,你还有何理由为顾砚求情?莫以年幼为借口,再如何年幼,他能伤得了筑基期大圆满的齐思阑,便也足够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了。

说道此处,他双目炯炯地盯着叶青篱。

玉旋真人其实并不相信叶青篱会蠢到如此地步,空口白话就想来做如此荒唐的请求。

他清楚记得当日在掌门殿中,叶青篱最后走出那颠倒五行大衍阵时,用的却是归元期高手才能施展的蹑空步。当时玉旋真人和其他五个归元期长老同在殿中,众人便一致认定叶青篱背后另有高人——甚至,那个高人极有可能就是叶千佑。

这也是玉旋真人明明感觉叶青篱身上疑点颇多,却依旧放任她的原因。

此刻他这话一出,心底却在想:“叶青篱,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玉旋真人实则是在暗自期待,想看看叶青篱究竟能用什么方法让他松口。

却见少女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她压着些紧张,慌忙问道:“请问掌门人,若是那位齐师兄伤势能够有救,那顾师弟的罪责能否减轻?望掌门人相救,至少让顾师弟.....脱离了风雷崖才好。

玉旋真人听她言语虽然可笑,却又似另有深意,便耐着性子道:“齐思阑心室已破,神仙难救,此事如何假设?”

“弟子....”叶青篱咬着下唇,顿了顿,“弟子却听闻,这世上原有一物,能够起死回生。只要此物在手,何人.....何人不能救?”

“可笑!哪里有这样的东西?”玉旋真人脱口便是训斥。

他心底却是暗暗一紧,隐隐觉得叶青篱是要亮出底牌了。而能够起死回生之物,除了那东西,还有什么?

叶青篱半垂着眼睑,道:“此物元神弟子家中祖传,虽然记载所言颇为荒谬,但先祖既以此物传家,想必也不全无用处的。”她又抬起头,一脸期盼地看着玉旋真人,“弟子年轻识浅,还望掌门为我解答”

玉旋真人袖子底下的手指又不自主地稍稍曲了曲。

二零五回:峰回路转

叶青篱跪在地上,后背冷汗细细。

她做出这幅莽撞焦虑的模样,口口声声说是要救顾砚,实际上却不过是为了能有个借口,好将裂阙环不着痕迹地送出去。

顾砚有难,在她能力范围之内,救自然是要救的。但若只是要救顾砚,叶青篱绝不至于如此紧张失态。她此番虽是做戏,但心底也确实十分紧张。这送出裂阙环之举,实乃釜底抽薪之策,是成是败甚至可以说是关乎她的生死前程。

这个问题叶青篱以前没想通,却在亲见陈家设下圈套将顾砚抓走之后,则宛如被当头一棒,骤然看清了诸般关节。

她以前只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却没想到自己还可以主动甩脱这个“璧”。

长生渡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天地册是他目前最强力的法宝,这两件东西自然不能失去,可裂阙环,于她而言,却不过是个沾了老大名头的危险摆设而已。莫说裂阙环对她无用,便是有用,在相互权衡之后,能舍得还是舍掉的好。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送出裂阙环,她能得到只会更多。

便如陈家要对付顾砚,甚至连阴谋都不需要,只是光明正大摆出阳谋,防被复制,顾砚就轻易栽了进去。。

叶青篱原本的处境正与顾砚相似,她的“**”,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棋者的放任而已。

她从前只想着要在论剑大会上好好表现以谋得掌门的信任——这个想法其实颇有几分天真意味,她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因此才暗暗谋划后路,甚至兴起了要将母亲带入长生渡中的念头。

那已经是最坏的打算,却是她的脑筋转不过弯来,才有此下策。

人类果然是最容易被贪欲蒙蔽,叶青篱向来自认谨小慎微,不敢贪婪,其实也逃不过那点贪欲作祟。

若非是她潜意识中已将东西收入囊中便认定是自己之物,又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舍弃的好处?“我用不了也不给别人用,现在不能说,说不定将来能用。”这才是仙渡吧首发她最初的想法。

只听玉旋真人说:“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妨…”他转过头看了魏予一眼,继续道:“不妨拿出来给你魏师祖瞧瞧,让他帮你鉴定。”

魏予闻言,略有些惊讶地侧目过去。

“是了,能够起死回生的神物,我也从未见过。”他随即笑道,“今日长长贱死也好。”顿了顿,他又说,“你且先起来吧,总是这般跪着,旁人倒要说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欺负你一个小娃娃了。”

这话让玉旋真人颇有些不自在,叶青篱又恰好向他看来,他便微微一颔首,也笑道:“到时我疏忽了,还不起来?”语气渐转温和。

其实他先前心头不悦,却是故意不叫叶青篱起身的。

这种情况下,叶青篱其实自己起身也没什么,但她本就是特意摆低了姿态,又怎肯在这点小细节上给人留下话柄?玉旋真人是昆仑掌门,魏予是归元期长老,她一个昆仑低辈弟子,便是跪一跪这两人也不吃亏。

“是。”叶青篱应声站起,便将右手伸入左袖中,然后取出一早便放在袖袋中的裂阙环。

她动作极快,手一探,再一撤出,右手便握成拳做正面向上之状。

然后她的左掌覆了上去,掌心悄悄落下一片细尘。

玉旋真人和魏予尚未能反应过来她这个动作的一丝,就见她左手移走,右拳摊开成掌。

随着她手掌的摊开,一蓬柔和的浅绿色光芒便蒙蒙自再她掌中绽放。

这光芒最初只在她手心范围内盈盈流转,而眨眼之后,瞬间疯涨,竟在片刻间就好似晨曦时候葱郁树林间漏下的尘影,伴随了这股充满生机的大地清香,瞬间游走于云海微澜,充盈了附近众人的胸臆之间。

极淡的光芒映照下,叶青篱的眉目显得格外清楚。

她充满期盼地看着魏予和玉旋真人,小心地说:“掌门、魏师叔祖,此物.....此物确有神异。”

那神态中真是带着十分的诚挚,还并了两分的讨好,又透着加倍再加倍的期待,更仿佛只要仙渡吧首发玉旋真人或者魏予说上一句“这东西没用,她就能立即灰心绝望似的。”

这般模样,其实叶青篱倒也并非全然是在做戏。

其实是她地位尴尬,而裂阙环又是敏感之物,因此她即便是有心送出,却也需要送得十二分有技巧才是。

倘若她只是一味莽撞的拦住掌门一靠口说要用裂阙环来换顾砚,那先不说这其中的贿赂嫌疑,就算玉旋真人掌门的身份,也不可能答应她这种看似是贿赂,实际又像斜坡的条件。

那时候,玉旋真人若是明着不收她的裂阙环,暗地里却悄悄将她拿住,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她即便是要将裂阙环送出,却也不能主动开口说“掌门我这烫手山芋就送给你了。”

相反,她还要迂迂回回曲曲折折绝不提赠送之事,却又偏要去行这赠送之实。

与此同时,她还需瞧准了地点,掐准了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与此刻缺一不可。

在叶青篱看来,此刻正处在论剑大会期间,各方仙渡吧首发势力交杂汇聚,便是天时,;再则这云台正处于太虚群山的最上方,下有数万修士只一抬头就能看见云台上的一切景象,此即地利,另外顾砚被人抓捕,玉旋真人的身边又还站着一个魏予,这便是人和。

便在这种情况下,她才可以既不担心旁人看不到阿将裂阙环给了玉旋真人,也不用担心玉旋真人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这才有她此刻这一举。

但即便如此,叶青篱在这其中所费心力也同进行一场生死大战无异。个中惊险,实是别有一番滋味,也由不得她不忐忑。

就见玉旋真人显示极细微地动了下眉毛,紧接着脸色稍沉,然后才道:“确实是有神异,你便.....给你魏师叔祖看看吧。”

直到话说完,他的神色又缓了缓,然后回复了一派掌门该有的平淡雍容。

叶青篱虽不知他心底所想,但也有积分猜测。

她刚才故意在摊开手掌之前往裂阙环上洒了些昨夜连夜配制的息幻尘,为的就是在今日当着太仙渡吧首发虚论剑数万修士的面,显露出裂阙环的气息。

这个举动对她而言,是在向世人宣告,裂阙环出世,并且就在昆仑掌门手中。但对玉旋真人而言,却着实是个祸害。

当年江晴雪被就是归元后期高手,又有藏身后期的叶千佑为她保驾护航,最后都落得那么一个下场。玉旋真人虽是昆仑掌门,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这么个危险物品,只怕也有得烦恼了。

所以从玉旋真人的角度来说,他更应该希望叶青篱私底下悄悄将裂阙环拿出才是。

有了这些推断,叶青篱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玉旋真人先前神情不对,然后又一再地试图将魏予拉下水来。

现在叶青篱该做的都做了,她接下来要等的也就是一个结果。

无非是两种可能:往坏里想,玉旋真人虽然得了裂阙环,暗地里却对她今日的举动怀恨在心,因此终于按捺不住,动手要除掉她;往好里想,则是玉旋真人相信她的“年少鲁莽”且碍于掌门的面子以及昆仑的形象仙渡吧首发,不但会明里暗里保住她,更或者还会给她一些旁的好处以作“补偿”。

而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叶青篱都认为第二种结果变成现实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第一种。

昆仑号称天下第一大派,既没有腐烂到可以破罐子破摔的程度,那自然是要面子,且必须是要面子的。

如此一来,她的生命安全便将同昆仑的脸面挂上钩,前方道路自是柳暗花明了。

诸般念头如电闪过,叶青篱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就将裂阙环恭恭敬敬递到魏予面前。

魏予目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看了玉旋真人一眼。然后沉默片刻,才终于伸出右手,轻轻自叶青篱掌中将那一枚看似普普通通的青铜戒指拈到手中。到这个时候,裂阙环上光芒渐退,有神秘符文自其上一闪而逝?

“怪了,”魏予轻咦一声,“为何这东西到了我手上,它的神异就全不见了?”

他表现上是在问这裂阙环为何不再闪现灵光,实际上却是在问叶青篱为何能让它闪光。

毕竟裂阙环的事情仙渡吧首发虽然看似秘辛,但在各方势力的高层任务眼里,大多秘辛都只是用来掩藏给普通人看的。魏予又岂会不知,和裂阙环是出了名的难以控制?

叶青篱忙就说:“弟子家中祖传了此物,并留下了鉴定此物的息幻尘。”她踌躇了一下,才有些赫然地笑道,“实在是此物在平常看来就与凡间普通指环无异,弟子这才她话说一半,左手就轻轻揪住了右手的衣袖,只有些紧张地看着魏予和玉旋真人。

至于剩下的内容,便由得两位高人自行想象了。

二零六回:在水一方

叶青篱最担心的,就是玉璇真人误会自己能够控制裂阙环。

不过这位昆仑掌门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惊得她险些失色,听他又说:“此物既是你家中祖传,待魏长老鉴定之时你便也随他同去吧。”

叶青篱暗道不好,生怕玉璇真人要揪着自己不放,连忙又跪下来,急道:“回禀掌门,弟子参与了论剑大会,现今正是激流争先之时,只怕分身乏术。弟子不才,有幸得入玉磬书院,虽是侥幸在前,但也不敢堕了书院的威名。”

说完话,她为表诚意,依旧是伏着身子不敢抬头。

她虽然是伏在云台上,眼睛也只看到方寸一片小小白云,然而后背上却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深沉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叶青篱忍不住紧绷起心神,每一呼吸都显得时间格外缓慢。

如是过得摸约十息时间,那视线才稍稍移开。

玉旋真人道:“既是如此,你便好生打起精神,且在比试去。如今各路高手聚集,你多瞧瞧其他门派的本事,若能触类旁通,更上一层楼,那便是极好了。”

叶青篱恭敬应答,垂手起身,又将手头存留的一点息幻尘和配方全部交出去,才又踌躇着说:“掌门“你还要说什么?”玉旋真人温语道。

“弟子…”叶青篱面带愧色,眼含焦急,:顾师弟在此次百炼一节的比试中原本名次极为靠前,只是不知他要何时才能归来,也不知到那时,他是不是会失去进阶的机会。一句堪称得寸进尺的话说完之后,她又连忙躬身道:“掌门恕罪,弟子逾越了。”

玉旋真人看着她,没有说话。到时旁边的魏予忽然轻笑一声:“掌门,顾砚虽然犯了错,不过现今正是论剑大会进行时,齐思阑的性命既然有救,不妨便先将顾砚放出来,待此次盛会之后,再行论罪处罚不迟。”

叶青篱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抬头,就见到魏予正含笑看着自己,那目光中虽然透着审视,但也带着难得的亲善。

这样善意的目光叶青篱几乎从未在昆仑高层身上看到过,此刻触及,当下又是揣揣,又忍不住在心底泛起了些暖意。

“既是如此,”玉旋真人道,“便依师叔所言。”

叶青篱这才真正告辞离去,待得飞下云台,再次落至演武类的试法台上时,她几乎腰腿一软,就要站立不稳。

“叶师妹。”忽然旁边响起一道清朗的男生。

随即有一只手轻轻伸过来,在叶青篱右臂肘弯处稍稍一托,就将她扶住。

叶青篱连忙站稳,适才扶她的那只手便顺势放开。那衣袖回转时,稍稍带起了温暖的风声,和似曾相识的草木气息。

“陈师兄?”叶青篱惊讶地转过头去,就见眼前含笑立着一个白衣的修长身影。那容颜仍是少年模样,墨杂般的长眉下,他的双眸就如那侵润在初化山溪中的黑玉一般,透着沁凉的色泽,却不是陈容又是哪个?

见到陈容的第一眼后,叶青篱先是惊喜,紧接着又有些担忧。

她的目光下意识往云台上一望,之间上头已经没有了掌门和魏予的身影,才稍稍松一口气。

“师妹在看什么?”陈容微敛眉,问道。

叶青篱抿了抿唇,稍顿,叹道:“掌门人是要对陈家出手了吧?”

见她话语中隐含着关心自己的一丝,陈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师妹务须担忧,我自有打算。”

他虽然没有说清楚这个“打算”是只算他自己,还是包含了整个陈家在内,不过叶青篱已经指决认为他说的是后者。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避讳自己,叶青篱心底又有些赫然。

她对陈家不但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恶意。在准备献出裂阙环时,她首先想到的接收对象是掌门,也是存了要挑拨掌门一系跟陈家之间关系的想法。

那些各种各样的曲折心思,叶青篱原本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以牙还牙而已,谁规定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然而这世上又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瑶。

陈容待她多番厚谊,又岂是木桃可以形容?

而叶青篱莫说是报之以琼瑶了,便是木桃她都极少有报答过。

这般回神来,也请来看心底便不止是赫然,还更升了许多的自惭。

陈容跟陈家虽然不能混为一谈,但陈容却是不能脱离陈家来看待的。叶青篱伤害陈家,也就等于是在间接伤害陈容。

她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或者问一问陈容的近况,然而话到嘴边,却竟然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反倒是陈容先问起来:“叶师妹,你方才送出去的,便是裂阙环吧?”

适才裂阙环灵光大亮,此为数万修士所共见,便是叶青篱已经回到这试法台上,也依旧有不少修士在或明或暗地打量她。若是陈容是因此而来,倒也解释得通。

叶青篱点头,又听陈容说:“你将这东西送出去了。甚好。”

“你…”叶青篱微讶,“陈师兄知道裂阙环原本在我手上?”

陈容笑道:“我原先自然不知,适才也是远远瞧见了灵光,才飞行至此。现在数万修士共见,这东西已经到了魏予师叔祖手上,叶师妹可以宽心了。”

叶青篱听他言语间只关心自己,心底越感动便越惭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又问:“陈师兄,顾砚现在在风雷崖可好?”

其实他想问的是,陈家为什么会忽然想要对顾砚出手。抛开原先的百年之约不谈,顾砚身份特殊,原本各大实力对他的态度都是放任并监视,陈家也同样如此。而正是因为如此,陈涵之昨日的动作才格外令人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