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带个面具,这么张扬真不把自己的脸当地标了?”

顾念就势在她一旁坐下:“你这是嘲笑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担心?”

看到卫如苏堆放在一旁的各种吃食,恢复了自己最擅长的语调:“这么殷勤讨好未来叔公?!”

卫如苏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最后再说一句,真巧,又见到了你。”

顾念笑:“不巧,我就知道在这里会遇见你。”

*****

病房里的人却等不及消失已久的卫如苏。

傅青城正琢磨她腿脚不利索还瞎跑,为自己没能提前嘱咐好而懊恼,相思也已经发觉问题的严重性,吩咐他爹出去瞅瞅。

意见一致,傅青城捏捏相思的脸就下楼。

*******

这边还是没有清理干净,卫如苏对着顾念的厚脸皮素手无策。只好选择“走”。

顾念却从她手中夺过她拎起的食物挂在自己的手指上,跟了上来。

“你别无正事,闲到路上给人拎包的地步?”卫如苏咬紧牙。

顾念却一边避开她探过来收回食物的手,一边一字一顿说:“我好像,又给你惹了麻烦。”

卫如苏立刻往前方看过去,果然,傅青城那个小气男人正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不知道吩咐我来做,腿脚不便四处乱走什么。”他冷冷地哼出声,立马将她打横抱起来移动。

卫如苏在他怀抱里回头:“那个,我买的东西还有一些在他手上。”

“不吃大家都不会饿死!别说话,没看到我现在脸色不好吗?”

这男人的确冷脸一味地向前冲,卫如苏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情绪化。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一路享受路人的注目礼被抱上楼,路过电梯,直到进了卫子慕的病房门。

零散不全的食物被摆在折叠小桌上,比如相思要吃的鸡块不见了酱汁,再比如买给卫子慕的粥只剩了外送带的勺子。

卫子慕和相思俱是奇怪得看着卫如苏。卫如苏心里也觉得囧,面上却依旧是理所当然,再自然不过。

更奇怪的是,傅青城自从把她抱进来,给长安拨了个电话嘱咐他来送餐,就气势骇人地立在病房门口。

大人们的世界好复杂,相思摇摇头,揪出一个香澄的鸡块塞进了口中。

*****

刚刚离开军区医院还未走远的顾念很久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拨电话的人说话利落无比,只扔了个时间地点给他就快速挂断。

顾念到云水湾包厢的时候,只见临海的落地窗前,那一道颀长的身影。

傅青城的步伐有些僵硬,顾念觉得自己根本不到洪水猛兽的地步招人讨厌,看着他一张脸上却是镇定的神色,一句话都没说,几步扑过去就对着傅青城的脸一拳捣了过去。

“哥…”他停顿的时间够久,看着傅青城眼底的光从震惊转向晦暗不明,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傅青城也没客气,手臂攀上他的肩,膝盖顶上他的小腹,拽住他的肩头一按,手臂拉起的时候,就把他放倒在地。

顾念重重砸向地毯的时候,听到傅青城嘴里吐出的凉薄数字:“谢谢你刚刚手下留情,这一拳下来,我的眼睛还能看清楚。”

很奇怪的默契,傅青城奇怪地预知他接下来的动作,却也没躲,任他翻身把他拉下马砸向一旁的透明玻璃小几上。

很厚重的玻璃,沉闷的“砰”声下只是有了几个数道裂纹,依旧□地四角立着。

后背立刻撕扯灼烧起来,傅青城嘴角抽搐,眉眼冷峻望向顾念。

无休止的摔砸纠缠,最终傅青城在触到顾念不小心溢出的闷哼时翻身而起将他的双手扣了起来,停下了这莫名而起的挑斗。

“我不管你是谁,离卫如苏远一点。”

“放开我!”顾念挣扎逃开他的桎梏,同样翻身起来睨着傅青城看。

“你们分开多久,我就认识她多久。离得远一点儿,哥…你说得真是轻巧。你又不是不爱这个女人,不会不知道戒掉这样一个人有多困难。”他刻意把“哥”这个字加重,盯着傅青城的反应。

傅青城说不出“不要叫我哥”这种话,一直盯着顾念看,直到把他一脸伪装的笑意打得粉碎。

“别逼我再动手。”

“你还真是年、少、轻、狂?”顾念忍着嘴角地抽搐说,“是不是你们傅家的男人都有一个传统,四、处、播、种!”

“真遗憾。天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过了那么多年父不详的日子,突然冒出来…一个你还真是不习惯。”

“那就不要习惯”,傅青城冷冷地回应他,“这么多年我没有兄弟活过来,你以为我就那么习惯一个突然喊我哥的你吗?”

顾念看着傅青城往包厢门走去:“在这里等一等,处理一下你的伤再出去见人。打人不打脸,下次记得。我虽然没有做过哥哥的经验,可是也知道该怎么疼弟弟。”

门被摔死关上,顾念恍惚中似乎还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

云水湾一楼,正和傅明月牵扯不清的穆十一忐忑地看着傅青城从楼下下来。

右眼色青,走姿僵硬,明显地有伤在身。

穆十一急忙迎上前:“什么情况?”

傅青城格开他递过来的手:“把你家的私人医生拎出来给楼上的那个看看,不用管我。”

话毕转身就走,留下穆十一继续忐忑地立在原地。

*******

傅青城自从一个电话后就离开了医院,卫如苏久等不到,拨他的电话莫名关机。

实在不放心他古怪的心理,把相思暂时搁在医院里和卫子慕聊天,自己匆匆离开往傅青城的心湖公寓赶去。

一进门,静悄悄地实在看不出有人在。卫如苏上了二楼,卧室一开,看到那个床上凸、起的身影才觉得安心。

那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在她关门的时候扭动了那么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卫如苏知道他醒着,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想要把它蒙在被子里的头给揪出来,那人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来挡住她的进攻。

“乖,把头露出来。”

她一边柔声放松他的警惕,一边嚯得拉下被子,那人愤怒地抬眼,正巧把自己已然暗黑的眼眶暴露在外。

、番外 独钓寒江雪

我轻唱 学会了用歌词疗伤

用听觉写文章我将所有的过往

你给的难堪 缩短成了一首歌的长

我轻唱 学会了用文字原谅

阅读着旧时光

你头也不回的模样

让回忆碎成了片段

我无力抵抗

被碎片割伤

——《押韵的悲伤》

傅青城一直觉得自己的爷爷傅云聪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顽固。

顽固地孤身念着亡妻四十年,不曾续弦;顽固地活在炮火喧天的岁月里,捧着一面残旗声声似挽歌;顽固地维持着傅家的完整,哪怕唯一的女儿离家出走,唯一走进婚姻的儿子同床异梦;也一样顽固地认为他这个长孙不学无术…

只是原来“顽固”这种癖性是会遗传的,到他这里是一念起,万里情动,自此移情别恋这个词沦为路人。

那个时候好像的确是反常了些,类似于神出鬼没。

所以某一天吃饭的时候,林嫂最先试探着问了一句:“难得你回来尝我手艺,最近没让饭店里的厨子把胃口养刁了吧?”

饭店?厨子?傅青城笑着挤出厨房,没好意思说自己做了大半个月的送餐工,吃得都是被“主子”嫌弃的以及剩下的。

只是没想到傅安年竟然上了心,大半夜的敲他房门,一副教育晚辈的姿态。

他撑着自己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等待傅安年的下文,傅安年却是一副等他先开口的模样,立成了一颗威严的大树。

最终还是他扛不住开口问:“小叔,找我有事?”

黑暗里傅安年的唇线突然莫名带着些柔和的弧度:“带她出来,我想看一看。”

“谁?”

“7日下午2点18分,轻舟路。还要我说你和她当时正在干什么吗?”

******

第二天在卫如苏校外的公寓里,他再次献殷勤却与上帝没能沟通好,差点把房子给点着了。

厨房里那一面被火熏过的墙壁不善解人意地黑漆漆地立在那里。窝在一角的雪纺纱帘也被吞掉了半个角,留下的那块儿形状极不规律。

锅里的东西自是更加难看,除了颜色尚能辨别之外,能再找出的词汇只剩垃圾一个。

傅青城懊恼地看着这一室凌乱,选择了暂时欺瞒,将厨房门紧紧锁死。

于是卫如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简单的多。

四肢发达的男子长身玉立,客厅的木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品。直到用餐结束,田螺先生一直表现优异,甚至还把提出收拾餐桌刷碗的她推进了卧室,一力包办到底。

“真的不用我?”卫如苏觉得有必要申明一下自己勤劳的态度。

得到的答案自然依旧不见差别:“千真万确。”

她也乐得清闲,直到傅青城搁在客厅里的手机叮铃响才敲敲门想要递给那个把自己关在厨房里辛勤劳作的人。

屏幕上闪着小叔两个字,卫如苏边敲边说:“你家长辈,电话!”

傅青城隔着门嗡嗡的嗓音传过来:“等一下,我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卫如苏想不出来他不方便的理由,又问了一遍:“是你叔叔,真的不方便接?”

“千真万确。”

此人回答的再顺溜不过,卫如苏拎着依旧作响的手机迈向客厅,刚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轻手轻脚地撤了回来。

等傅青城将未被解决的残食丢进垃圾袋,忍着满眼难堪一推门,正对上卫如苏探究而来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后退三步,门摇摆着正要关上,却被她及时伸过来的手臂挡了回去。

铁证如山,连个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卫如苏眯缝起眼睛,将重新作响的手机扔给傅青城:“接电话。”

满室凌乱当前,她平静如常。傅青城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应和着听筒里傅安年的声音。

等到电话彻底挂断,傅青城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答应了什么。

今晚,带她见家长。

******

碰到一起的时间不长,却也足够卫如苏分辨清楚傅青城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锦上添花,还是事出有因的临时拼凑。

卫如苏一直沉默盯着他,连那个被烈火荼毒过的纱帘都还知道波动几分,傅青城挠挠头,还是笑:“知道你想训我,别憋着了,你再沉默下去我差不多就被凌迟而亡了。”

她也笑:“看来你今天战果颇丰。”

他把笑收敛了几分:“这是修炼厨艺必须经历的过程。”

卫如苏指着黑糊糊的墙壁问:“这么黑,怕是你要涅槃升天了吧!”

听出她话里含着的那丝气闷,傅青城上前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拖到怀里:“我好像还没教过你不准对我阴阳怪气地说话。”

瞟到她凌厉地视线,又补充:“但是可以对我的人颐指气使。”

卫如苏也没拖沓,拨开他的胳膊跳出包围圈:“这些不用你赔了,做了这么久的劳力,算是我给的工钱补贴,别嫌少。”

“我如果嫌少呢?”他不耻下问。

“恭送你另谋高就。”

她说得波澜不惊,傅青城转瞬扑过来咬她的舌头。

闹了一阵,酥麻的快感涌过,看着眼底娇艳的唇色,傅青城才想起来亟待搞定的另外一件事。

开口语气放得很低,他问:“和我去见见我叔叔好不好?”

怕她找理由拒绝,他的话没敢断:“他虽然脸臭了一些,但是人很好。你要是不去,是打算耍流氓不成。招惹了我,又不想负责任。”

卫如苏掐他的腰,他募然嗷嗷直叫,似是完全掐在痛处上。

她微一皱眉,他却撇下腰伸出胳膊给她看,几个不大不小饱满的水泡贴在他的左小臂上,规律的排列,接受瞩目。

“很疼,”不等她问他就自我先招,“看在我负伤的份上,给个面子吧?”

男人委身成这般模样,也是诚意的一种。既然认定一个人,就要融入他的生活。

卫如苏点了点头:“我去。不过我刚才掐得是你的腰,你给我看什么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