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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山小筑刚开业那会冷冷清清的,不止宣传没到位,店面选址也太偏僻,纵然用餐环境好,也敌不过巷子深,食客闻不到酒味。

沈千盏在剧组那年,生活制片订过老板的快餐盒饭。由于价格实惠用料良心味道也不错,久而久之就签订了长期合作。

后来老板开了鲲山小筑做日料,沈千盏还带过一部门的人去捧场。

可惜这间餐厅经营不善,日渐流失客源。濒临倒闭那会,沈千盏三不五时领着向浅浅和圈内好友来用餐,一手软文不止盘活了餐厅,顺带着将鲲山小筑推成了网红打卡店。

真行走的活财神。

——

暮色将近。

院内光线渐渐昏暗,盘在树枝围墙上的星星灯,逐一亮起。

沈千盏盘膝坐在落地窗前,肘部撑在腿上,一头长发随着她微倾的身体,随意倾落,露出一侧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似等得有些无聊,她食指抵在窗上,一盏一盏地数着树下的氛围灯。神情落寞,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季清和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沈千盏。

他站在门口,周围恍若噤声,安静到几乎有些沉寂。

沈千盏久未听到动静,转头去看。

那挽长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旋起一弯弧度,她侧脸半露,明眸皓齿被灯光点缀得如同画中仙,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季清和眸光一深,心中悸动。

他深邃的目光在沈千盏脸上停留数秒,与她对视时,才稍稍克制的沉敛约束。

他抬步,脱鞋踩上榻榻米,神态从容得仿若无事发生。

披了一身清冷寒气的大衣被明决挂上衣架,他仅着一身深黑色的西装,在她对面坐下。

刚落座,就见她脸色为难,似有难言之隐。

季清和微微挑眉,无声地用眼神询问。

他剑眉星目的实在好看,沈千盏多看了两眼,才瓮声说:“腿麻了。”

季清和视线稍垂。

隔着桌子,他其实看不清桌下的情况。但沈千盏的那双腿他印象深刻,仅凭想象也能描绘一二。

他不动声色地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问:“要帮忙吗?”

沈千盏瞥他一眼,没回答。

但表情无比鲜明,鲜明到一眼就能看出她毫不掩饰的无声嫌弃。

季清和微哂,扯松了领结,又解了几粒衬衫扣子后,终于觉得心口没那么躁了。

他抬眼,见沈千盏如入定般纠结着的眉眼,抬手提壶,给她倒了杯温茶:“等很久了?”说话间,他扫了两眼桌上吃得零零散散的几盘小零嘴,并不在意她怎么回答。

“等你那不叫等。”沈千盏缓过劲来,端起茶杯喝了口金主爸爸亲手斟的茶,笑眯眯道:“叫修行。”

季清和侧目,勾了勾唇角,难得没出口和她对呛。

他让步,沈千盏也知趣,按铃让服务员先上菜。

季清和这一身正装,看也知道等会还有局要赴,她稍改了几样菜,低声问他:“给你点些热的垫下?要知道你晚点还有事,我也不约这,让你吃这些生冷日料。”

插不了嘴的苏暂和明决对视一眼,明智地保持安静。

很快,有服务员陆续来上菜。

沈千盏边指挥着布菜,边问:“季总大概几点走?”

“不急。”季清和晃了晃茶杯,语气温和:“给你留的时间很够。”

沈千盏开黄腔开惯了,下意识就想接一句“季总别低估了自己的持久度”,视线一抬,余光扫到他身侧坐着的明决,脑瓜子嗡的一声,及时阻断。

她内心腹诽着自己最近飞得没边了,边狠狠敲打锤炼了自己一番,满脑子盘算着改天抽空去寺里找大师学点清心咒,色令智昏太耽误事了。

话茬一断,她重新找了一个:“今天跨年,季总还有应酬?”

不过这个话题开得不是很高明,季清和几乎是立刻递了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过来,暗示:“你给我增加的工作量,你不清楚?”

沈千盏讪笑两声,撺掇苏暂:“季总在这了,你还不问?”

苏暂委屈。

你俩一来一往,在线热聊。哪有他插嘴的份?

苏暂和季清和吃过几次饭,知道他不碰酒。眼下也不知道该不该以茶代酒先敬一杯,没等他想明白,明决接收到自家老板的授意,低声问:“贵公司艺人代言一事,是找了星海经纪代理?”

他委婉点出向浅浅背后的势力,见苏暂否认,毫不意外:“不终岁形象代言人更换在即,最近几个相关部门的高管都挺忙的。”

明决言下之意是,季清和作为管理层,不管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苏暂意在争取代言,除非季清和纡尊降贵愿意插手,否则这点事就别搬上台面招人嫌了。

沈千盏合理怀疑季清和这种满身心眼的男人会以为她是来替向浅浅争取资源的,干脆一声不吭,安静旁听。

苏暂的本意就是打听下向浅浅背后是哪股势力,再深些的消息也指望不上明决这个总裁特助。是以,只简单问了问情况,便没再继续。

季清和对娱乐圈沾之甚少,并不清楚千灯最近发生了什么。见沈千盏做撒手掌柜,苏暂也只是打听星海经纪,略一琢磨,便猜了个大概:“千灯打算放弃这个艺人?”

“不是千灯放弃她。”沈千盏斟酌了下用词,说:“是她先背弃了千灯。”

她挑了一叉子的面装进盘子里,说:“当然,如果季总觉得向浅浅非常适合代言不终岁的话,完全可以不用顾及千灯的立场。”

季清和没怎么动那碗面,见她吃得香,也夹了些:“我什么时候说过她适合?”

面条奶香味有些偏甜,他尝了一口,有些不适应这个口味,停了筷子,端起茶盏抿了口水:“明决应该转告过你,我不喜欢。”

苏暂和明决的说话声陡然低了几度。

沈千盏跟没察觉这两个八卦男人在偷听一样,笑了笑,问:“那去年的褚丝丝是怎么定下的?”

季清和放下杯盏,拿起手机,作势要打电话:“这么想知道?”

“我帮你问问。”

“别别别。”沈千盏秒怂:“你们家代言人是谁跟我没关系,怎么八卦都不让八卦,上纲上线的。”

季清和轻哂,包厢内暖气充足,映得他那双眼睛眸光清冽,像漾着一井井水,初看冰凉彻骨,深探又深不见底,琢磨不透。

他说:“不认真点,容易被你质疑品味。”

沈千盏自私自恋,平时就容易浮想联翩,白日梦里天天是老娘全宇宙最美。当季清和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这句话时,她心思一偏,想得更多了。

她这朵小雏菊,向来只会纸上谈兵,一到实操就怂,虽然不至于像条美丽的咸鱼毫无回应,但思想有多黄,现实就有多弱。

结果这样还能让人念念不忘,回味良久?

沈千盏觉得这事好像没什么好骄傲的,但能让季清和这打桩机器这么惦记,时时回护,居然还挺有那么点成就感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幕

待到七点一刻, 明决委婉地提醒季清和该离开了。

彼时,沈千盏正和苏暂比试谁更能吃芥末。转眼瞥见明决附耳与季清和低声说话, 后者又下意识抬腕看了眼时间。

这套组合招式在沈千盏不胜酒力欲脱身时,没少和苏暂互相配合。

她立刻领悟,一口沾了半管芥末的北螺肉潦草嚼了两口,火速咽下。

季清和正欲开口告辞, 一抬眼, 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刚被欺负过,看着他时欲语还休, 可怜至极。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幼稚鬼在比试打赌, 但瞧见沈千盏这副模样,他血气上涌, 眸色一深,开口时语气已带上了几分轻佻:“舍不得我走?”

沈千盏被芥末呛得半魂出窍,足足灌了一盏水,才勉强压下那股令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辛辣。

她顾左言它,避重就轻道:“财神爷谁舍得放他走?”话落,她撑着桌角起身,亲自送他:“季总贵人事忙,我和苏暂已太占用您的时间了。”

季清和省了口舌, 怡然起身,披上大衣,与她一同下楼。

——

晚七点, 正是用餐高峰。

鲲山小筑的大堂座无虚席,服务员不时穿梭其中,点餐送菜。

沈千盏领路走在最前,见木质楼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干脆快走两步下到楼梯口。在此停留,等季清和下来。

她走得快,未曾留意假花盆景后收了餐具正低头往后厨赶的服务员。

浮躁嘈杂的人声里,有惊呼声夹杂着提醒响起。

沈千盏听不真切,但本能去寻找声源。等她目光锁定对眼前“障碍物”仍一无所知的服务员时,留给她躲避的时间已不多。

眼看着两厢就要撞上,无法避免,沈千盏的腰上一紧,刚还单手扣着西装扣子,眼神不知落在何处的男人反应极快地将她抱进怀中,堪堪躲过了一场灾难。

沈千盏被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时,正对上季清和微抿着唇,漆黑又清冷的眼神。

他没立刻松手,目光在楼梯口那圈洒出的水渍上停留了几秒,长腿一跨,直接抱着她跨过狭隘的走道,这才将她放开。

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的服务员吓得不停道歉。

沈千盏一时脑子空白,神情复杂地向季清和道谢。

“不必。”季清和偏头,语气不算和煦地指示对方先在楼梯口放个小心地滑的标识,尽快处理。

他眉目清俊,即使在暖色的灯光下也是一身散不开的冷雾,像身携深渊,终年寒意不散,深不可测。

见她怔着,季清和正要说话,留意到角落情况的老板已疾步过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服务员善后。

他道完歉,见沈千盏似要走了,低声问:“今天店里刚进了一批新鲜的鱼片,你稍等下,我给你打包点带走?”

“茶包也给你留了一罐,按你喜欢的口味配的……”老板似才留意到沈千盏身后的季清和,抿唇笑了笑,没敢耽误她的正事,只低低留了句:“我给你放收银台,你等会过来拿。”

又来……

沈千盏头都大了,想婉拒,又顾忌着季清和还在,跟了两步去追老板。

苏暂就站在季清和身后,见状,低声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我盏姐每次来,都是连吃带拿。上回是桃花酿桂花酒,这回是生鱼片和茶包……全是老板亲手做的,只限量送给熟客,千金难求啊。”

季清和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每回?”

苏暂就猜季清和会接茬,笑得一脸猥琐:“对,每回。不过我盏姐身边最不缺献殷情的,光献吃的,没用。”

季清和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他就站在那,身形和表情都没任何变化,可苏暂却分明感受到大佬周身气场陡变,如果原先顶多算疏离清冷,生人勿进,那现下就是身处修罗场,刀光剑影。

他瑟瑟一抖,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押错题,抖错了机灵。

就在苏暂试图缩入墙角变蘑菇时,季清和侧目,眼神在他脸上一瞥,问:“不终岁撤诉的人情,小苏总还记得?”

苏暂点头如捣蒜:“记得记得,不敢忘。”

上回向浅浅上热搜,季清和态度强硬,二话不说要上律师函。苏暂当时生怕篓子捅大了没法收拾,好说歹说才以欠人情的方式让季清和打消了上诉的念头。

季清和轻哂,低声道:“那就现在开始还吧。”

——

沈千盏目送季清和上车离开后,转身盯了眼从刚才起就有些古怪的苏暂:“你有事瞒我?”

苏暂摇头。

不敢说不敢说。

沈千盏问:“那你一副背着我偷情的心虚表情?”

苏暂脸都绿了:“我用得着背着你偷情?”他一副有被冒犯到的表情,直勾勾盯了她几秒,无比生硬地转移话题:“接下来干嘛去?”

见他抵触,沈千盏虽心有狐疑,也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晃了晃手机,颇有些无奈道:“陪我去趟时间堂?待半小时就好。”

苏暂纳闷:“你去时间堂干嘛?”

他努努嘴,指了指季清和离开的方向:“季总今晚不是有应酬吗?”

“又不是去找他。”沈千盏有些不耐烦:“上车了再给你解释。”

孟忘舟前阵子邀请她三十一号去参加他们钟表协会的相亲会,在沈千盏无情婉拒后,孟忘舟看似放弃了,实则这几日一直暗戳戳地坚持游说。

又是允诺当她免费的剧务劳工,又是发毒誓可以无偿出借她剧里所需的所有手表道具。只要她露个面,哪怕待个十分钟。

沈千盏觉得这笔生意有点划算:“你看孟忘舟那个身板,不去扛摄影机搭外景做苦力,太暴殄天物了。”

苏暂想翻白眼:“钱是这么省的?”

沈千盏趁着红灯补口红,灯光太暗,她怕下手重了,来来回回补了两三次:“我有这么肤浅?”

她抿唇,指腹抹掉多余的口红,声音含糊:“我要的,是他向季老爷子借的藏钟,真金白银,碰一下倾家荡产的那种。”

苏暂没理解:“这你去跟季总借,不是也一样?”

沈千盏跟看傻子一样看了眼苏暂:“白嫖和花钱的能一样?”

苏暂:“……”

好有道理,简直无懈可击。

——

以孟忘舟的性格,做出令自己骑虎难下的事,沈千盏一点也不意外。

协会活动在时间堂后巷的一个文化馆举行,孟忘舟租了个厅,不止拉了横幅,还无比正式地在门口摆了个活动立牌。

当然,他还没蠢到直接写钟表协会单身男女相亲会,组织拨款的活动向来会包装上高大上的活动立意和活动精神。

他将相亲会粉饰成钟表协会藏友交流会,只限年轻人士参加。

活动主旨更是打着传承经典,探讨时间奥秘的旗号,吸引了一批年轻男女。

苏暂甩着车钥匙吊儿郎当进会场时,评价了一句:“孟忘舟挺能搞事的啊?这会场布置得像模像样。”

他话音刚落,孟忘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边抹着汗边附和:“那自然。”

他给沈千盏指了指舞台中央的立幕:“我还做了PPT,详细介绍今晚参会的协会成员。说是相亲会,其实就是个正规正经的交流会,主要吸纳志同道合的新成员加入协会。相亲不是主要目的,就是帮大家交个朋友。”

沈千盏听他说过协会每年有吸纳新成员的指标,对他到底是人才交流会还是相亲宴没什么兴趣,她只在意一件事:“我来了,约就算成了。孟老板回头要是翻脸不认账……”她点到即止,笑眯眯地找了个空座坐下。

孟忘舟被她激得一身冷汗,忙找了个借口遁了。

——

苏暂陪她坐下,左顾右盼的打量着会场和来宾。

八点整,活动正式开始。

孟忘舟作为活动发起人,拿着稿子声情并茂地念了段不知哪抄的晚会开场白。发言结束后,盛情邀请了钟表协会的主任上台发言。

主任是在场唯一头发鬓白的老者,比起孟忘舟这不着调的,主任的脱稿发言无比熟练官方。先是肯定了这次活动的意义,再是表扬了孟忘舟为钟表协会吸纳新成员做出的努力,顺带着鼓励赞许了一番协会年轻一辈积极为协会做出的贡献。最后描述钟表协会成立至今诸多不易,祝愿今晚活动顺利进行,所有参会成员能有所收获。

流程结束,孟忘舟开始主持播放PPT。

从钟表协会的成立历史,协会成立至今举办的所有重要活动和花絮照,到协会成员个人介绍。

苏暂边看边啧啧有声的评价,末了提出疑问:“他们协会互相交流,叫你这个滥竽充数的来干嘛?”

沈千盏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你才滥竽充数,我顶多是浑水摸鱼。”

苏暂一脸的“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说不过你也不敢顶嘴”。

等所有环节结束,自由交流后。

苏暂才明白孟忘舟死活要请到沈千盏的目的何在……

他不过出去排了排体内多余的水分,回来就看见以沈千盏为圆心,里三层外三层的青年才俊。

他目瞪口呆的同时,不忘掏出手机给季清和发了张惊险刺激的现场照。

——

远在另一场饭局的季清和,正听对方聊明年的国际形势与发展前景。

手机微震。

他漫不经心地解锁审阅。

待看见苏暂传来的照片时,他毫无波澜的表情微微的,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垂眸,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抬手招来明决。

片刻后,季清和提前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