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凤璟和蔺芊墨这样,历经波折,真心真爱的,那是极少,却也分外折磨人。唉…。世上人,尘世事,爱与不爱,好像都难两全。

“那个蔺纤雨,还有那孩子还在庄上吗?”

听老夫人问起这个,凤冉不由笑了,那笑带着一丝凉意,一抹嘲弄,“祖母可知道,蔺纤雨那孩子根本就不是袁朗的。”

“嗯!我已知道了。可是蔺安在其中动了手脚?”

凤冉点头,“是的!蔺安跟我大嫂之间有些过节。所以,就搞出了这么一出,企图让我跟大嫂之间生出间隙,在以后的日子里姑嫂之间,彼此关心变成针锋相对。蔺纤雨就是用来恶心我和大嫂的。可惜,孩子出生后,那长相泄露了一切。”

凤冉说着,勾了勾嘴角,“当一切被揭穿,我那小叔子不知小声求好,力求息事宁人保全自己也就罢了,反而各种为自己辩解,并还对袁朗出言不逊。这下可是把袁朗给惹恼了。本来袁朗就一直认定,他的仕途,他的一切都是蔺纤雨才毁的。现在,知道他是背了黑锅已经够觉憋闷,屈辱的了。可小叔子还那种态度,呵呵…最后袁朗也是豁出去了。”

凤老夫人听言,抬眸,“他做了什么?”

“他把蔺纤雨和那孩子从庄子接了回来,以敲锣打鼓的形式,并还让蔺纤雨亲口证实,说出那孩子是小叔子的,那一路下来,渲染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此后,袁朗曾经遭受的一切,在小叔子身上重演了一遍。兄弟二人,仕途尽毁,我公公怒火攻心,随着病倒了。”

“子不教父之过!”一句典故用在这,直白的说,袁大家长那是自作自受。

“后来我哥出头,把事儿给压下了,给衙门在袁朗安插了个不闲不忙,不上不下的职位。我那小叔子被驱逐出了京城,带着他的妻儿,还有蔺纤雨母子一同离开了。我公公身体每况愈下,想护个短,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有心无力了。所以,袁家现在很是平静,没人敢对我不敬,也没人敢向我伸手做恶。”

凤冉清楚知道,她能有这安稳的日子,都是依仗凤璟。若无凤璟护着,日子必然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所以,她感激,感激凤璟这位兄长给了她和孩子一个安稳。

“希望,大哥能早日找到大嫂!”由衷希望。

凤老夫人点头,没再多说。

九皇府

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凤璟,赫连逸开口,率先问,“可是找到墨儿了?”

凤璟看着赫连逸,看着他眼里那抹关切,直直看着,片刻,开口,“找到她,我会特意来告诉你吗?”

赫连逸摇头,“不会!”

“夏如墨呢?”

凤璟话出,赫连逸眼帘微动,眼底极快的划过什么,似一抹笑意,却是稍纵即逝,那抹异动,转为奇异,“你特意过来找她的?”

“嗯!”

“原因?”表情,很正常的好奇了。

“因为她也叫墨儿!”清淡的回答,一语双关,掩不住探究的味道。

赫连逸扬眉,“你仍然怀疑是我做的。”

凤璟不说话,只是看着赫连逸。

赫连逸妥协,“好吧!走吧!”两人一前一后往夏如墨的院子走去。影一垂首跟在后面,身体紧绷,心跳不稳。

“给皇爷,侯爷请安!”丫头俯身,恭敬见礼。

“嗯!”赫连逸颔首,问,“娘娘可醒着?”

“回皇爷,娘娘醒来一会儿了,正在看书。”

赫连逸听了,抬脚走了进去,凤璟随同。

“咳…咳咳…九爷…”看到赫连逸,夏如墨由丫头扶着起身行礼,却在看到凤璟时微微一愣,动作顿住,“凤侯爷…”

“身体不适不用起来了,坐着吧!”赫连逸温和道,对于凤璟的到来,并未刻意的说明什么。

凤璟不说话,静静看着夏如墨,眼眸漆黑,幽沉。

夏如墨好似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头,局促道,“九爷,侯爷,请…请坐!绿儿,倒茶。”

“是!”

赫连逸在一旁坐下。

凤璟却抬脚上前,直接走到夏如墨身边,而后,暮然伸手,扣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凤…。凤侯爷…”夏如墨本就苍白的脸色,染上一抹青色,好似对凤璟突然的碰触感到很是不适,也很无措。

赫连逸看着,沉默。

凤璟垂眸,夏如墨的不适,未曾落入眼中,手指微动,在她脸上逐一划过,仔细看着,少卿,手松开,放下,眼底溢出暗色。不是他的墨儿…

凤璟眼中神色,落入赫连逸眼底,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垂下眼帘,眼中情绪不明,脸上表情难以窥探。

影一一直不曾抬头。

凤璟松开手,夏如墨松了口气。

“知道我的墨儿在哪里吗?”凤璟突然开口,夏如墨心头一窒,手猛然收紧,苍白的脸色掩住了那瞬间心跳,引发的色变,眼眸放空,看着凤璟,缓缓摇头。

看着夏如墨摇头的动作,凤璟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开口,“墨儿很喜欢你!”

“是,我知道…”竭力抑制,不让声音发颤。

“她现在不见了,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若是知道,我定会告知侯爷!”

凤璟听了,勾了勾嘴角,而后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去。

“好好照顾皇妃。”赫连逸说完,随着走了出去。

“娘娘,奴婢扶你去歇着。”

夏如墨没动,身体紧绷的如石,绷的心口都在发疼。直直看着凤璟背影。

凤璟嘴角那一抹浅淡的弧度,那种森冷…。让人几近窒息。他发现什么了吗?

“咳咳…。”

咳嗽伴随着血色,泪水,一同而出。

她做错了!真的错了…各人的人生,自己决定。她不应该参与其中,企图去改变什么。不应该…丫头看着夏如墨嘴角的血色,表情很是平淡,好似已经习惯,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她口中。心头痛意缓解,夏如墨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泪珠滑落。

一日当凤璟找到蔺芊墨,发现是赫连逸所为,他会做出什么,夏如墨不敢想象。一日当赫连逸恢复记忆,记起现在所有,他又该如何面对,夏如墨不敢去想!是她的错,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爱他,陪着他就好,不敢多做其他,那样,反而会令他受到伤害,背负那不该背负的。

走出屋子,赫连逸还未开口,凤璟忽然抬手,空气骤然一变,影一身体一紧,手中长剑握紧,护在赫连逸身前,紧盯凤璟。

白衣飞舞,黑发飞扬,绝美的男人,顷刻之间化身为魔。内力聚,风云动,重如石,利如刀,突然而起,随风而至,尘扬,树倒,瓦纷飞…。戾气,怒气,威慑嗜人,煞气翻涌,毁天灭地…

赫连逸推开影一,屏息聚气,抵御那股厚重的嗜气,狂风舞动之中,看着凤璟,对视,对持…

“凤璟,没守住她的那个人,是你!”开口,直击七寸,攻击血点。

赫连逸话出,凤璟暮然挥手,嗜血之气一涌而出,犹如利剑,欲隔断一切,所到之处,断裂,破碎,倒下!尘烟四起狼藉一片,寒光隐现,刀光剑影之间,男人磁厚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而厚重…。

“我应早些带她离开,我应一步不离守在她的身边,我没守住她,让我再次失去了她,我是活该。而我,错的却不止这一次…”

“曾经,我许诺过她,嫁给我,就算在京城她也能够自由自在,可我没做到,京城的复杂,让她的自由仅限在了那小小的院落,那巴掌大的四方天。”

“曾经,我承诺,等到平复了边关,我就回来,我会平安归来,让她不要担心。可我却没做到,我遭遇暗算,留她一个人在京,面对人情冷暖,被人欺负,受人冷待,受尽委屈,几近丧命…”

“人间四苦,世间七味,甘苦同担,富乐同享。这是她对我的许诺,她做到了,而我没有。”

“对她,我是失职的。我没护好她。”

“对她,她的父母是失职的。生下了她,却从没善待过她。”

“而你,是她在意的,她始终觉得对你有所亏欠。虽然她从未说过什么,可若你遇到什么,她一定会护你到底。所以,请你不要伤害她!”

“墨儿她经历过多少,承受过多少,你应该清楚。人生短短几十年,她不应该有这么多磨难!”

“赫连逸,我始终觉得,墨儿就在你身边。若是我这种感觉是真的,那么,请你善待她,不要让她哭。若我这种感觉是错的,那么,求你帮我找找她,请你再护她一次。”

一番话,随风吹散,落入耳中,砸在心里。

凤和喉头发紧,影一心里发沉。

赫连逸眸色暗沉,莫测难懂,“你,是否希望是我劫持了她?”

“是!比起其他人,我希望是你。”

“因为我爱她!”

“是!”

因为喜欢她,因为想跟她在一起,所以劫持了她。因为仇恨她,因为想虐待她,所以掳了她!相较之下,凤璟确是希望是赫连逸做的。那样,最起码蔺芊墨是安全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只是失望,却不会绝望,因为墨儿还在人世间。天下之大,她必在一处,等我去找她。而我,定会找到她!”

凤璟说完,抬脚离开。

赫连逸看着凤璟的背影,眼眸紧缩,沉沉暗暗。

硕大夜明珠,照亮一华美暗室,精美的装饰,满满的奢贵。虽是暗室,却无一点儿潮湿,寒冷之感。这里是赫连逸之父,特意为他打造的避身之处。是遇到最大危机,危及性命之时的最后藏身之所。机密,严密,知道这座密室的人均已死。四面树干环绕,坚石包围,纵容凤璟挖地三尺,也难寻觅发觉。

赫连逸坐在软椅上,看着静坐在一旁的女子,淡淡开口,“今天凤璟来了!”

蔺芊墨点头,“我听到动静了!”

“他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

“感动吗?”

“感动也心疼!”

“怨恨本王吗?”

蔺芊墨抬头,已恢复她本来容颜,本圆润的脸颊,明显消瘦,只是如墨的眼眸,依旧晶亮璀璨,灼灼生辉。

“怨你让我跟凤璟和孩子分离,不过,也谢谢你让我活着,没有一个不愉就直接卡擦了我。”

赫连逸听了,勾了勾嘴角,“真真假假,实话中夹带恭维,这话,听着倒是不会令人生厌。说话是一门学问,你学的很好!”

“赫连逸,我想回家!”

直白的想法,坦诚的话,入耳,赫连逸嘴角笑意隐没,静静看着蔺芊墨没说话。

蔺芊墨低着头,等待他的回答。对凤璟有多想念,对孩子有多挂念。这些,蔺芊墨不想对着赫连逸说。

赫连逸不会感同身受,也不会为她对凤璟的情意感动。那种浓情厚意的话,她说得多了,也许刚好适得其反,令赫连逸反感。所以,沉默。

沉寂,良久,赫连逸开口,“曾经,是你先诱惑我的,记得吗?”

赫连逸话出,蔺芊墨抬头,神色不定。

“影一是这样说的。”赫连逸不温不火道,“先抱我的是你,先亲我的也是你。”

蔺芊墨听了,表情有些发干,“好…好像是那样。不过,容我解释一句,那个时候我是男装示人,还贴了喉结,所以…。:”

“所以,你就有了随意诱惑人的理由!”

“我那时候以为,我一抱,就把你吓跑了,谁知道…”

“谁知道我不但没跑,还凑上去了。所以,后来你就得寸进尺,又有了亲我的理由!”

蔺芊墨低头,无意识画着圈圈,弱弱道,“我没想过女流氓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早就知道我是女的,所以…”

“你是个随便的人!”

“那个…。”

“听说你还强迫了杨志!”

“没有,绝无此事!”蔺芊墨摆手,几乎要指天发誓,她真的没摘了杨志的童子身,绝对没有。

“可影一说,当初你为了留在杨志家里,曾以清白威胁他,若是他不收留你,你就黑死他,让他娶了你做媳妇儿!”

蔺芊墨:…。原来指的是这件事儿。是她刚才想法猛了,想法流氓了!

“咳咳,那…那个…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蔺芊墨话还未说完,再次被赫连逸截断,“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这个…。”张口结舌,却又无从解释。

蔺芊墨垂首丧气,蔫蔫无语。无耻的代价,跟放羊的孩子一样,就是你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你了。

“随便的诱惑人,又不去喜欢。你是个恶劣的人!”

随便的人,恶劣的人,这第二个罪名都出了,蔺芊墨感觉,她总是要说点儿什么来辩驳一下。

“那…那个,九爷曾说,我很可爱,很率真!”企图,用他的话,堵住他的口。

赫连逸闻言,绷着脸道,“我当时的眼是有多瞎。”

“我倒是觉得九爷说的很贴切。更重要的是,九爷说那话时,诚恳至极,脸不红气不喘的。为此,我很佩服九爷。”蔺芊墨崇敬道。

“你在说本王脸皮厚!说那等违心之言,竟然还能满脸诚恳,不染一丝红。”

“嘿…。”

“哼!”

赫连逸一哼,就看到蔺芊墨即刻低着头,又揪她衣角去了,那下意识的动作,犹如犯错的孩子般,让人看的…不忍苛责!

不忍苛责!这种感觉一出,赫连逸眼眸暗了下来,直直看着她。当初,他是否就是由此开始动了心的。

“当本王告诉你,喜欢你时,你是什么感觉?”赫连逸声音沉沉,问。

“那时我…”

“记住,说实话!”

赫连逸话出,蔺芊墨也不考量什么措辞了,直接道,“暮然听到,我很惊讶,然后,虚荣了一下,摇了摇尾巴,再后来发现你竟然认真的,我又开始害怕了。”

还摇尾巴?赫连逸真是,算了,接着问,“你害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你诱惑了我,然后又蹬了我呀!”

此等大实话,赫连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不怕凤璟诱惑了你,又蹬了你!”

蔺芊墨听了,眯了眯眼,扯了扯嘴角。

那模样,又精,又坏,像坏心眼的狐狸,让人讨厌,又惹人发笑,想逗逗她,又想捏死她。赫连逸无意识的攥了攥大手,反射性克制自己那种无厘头的念头。

看来,就算是失去那段记忆了,九爷某些习惯依然没变。就是对感情的接受度,仍然不够干脆。感到不同,首先是排斥。

“九爷,凤璟曾经受过伤,伤及要害你知道吧!”

“嗯!知道。”

“所以,凤璟若是出尔反尔,要做陈世美,那我就扎软了他,然后蹬了他,再告诉国公爷,凤璟旧病复发了,若想凤璟好,首先要保我安,否者…嘿…”说完,小脸一耷拉,蔫蔫道,“这招我却不敢对你用。”

赫连逸:…。因为不敢扎软他,所以,不敢嫁给他?

“这就是你不接受本王的理由?”赫连逸声音越发沉戾。

蔺芊墨不答,反问道,“九爷,你喜欢夏如墨吗?”

赫连逸闻言,眼帘微动。

蔺芊墨细说道,“夏如墨人长漂亮,家世好,学问也好,更重要的是,她很爱你,纯粹的爱你,不因你的身份。除却身体不好。她很值得人来爱,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

“爱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十全十美才会爱他。而不爱一个人,也不是因为他不好才会拒绝他。只是因为心太小,悄然的心动之后,除了他,已无力再去爱其他人。”

“在你的心里,我等同夏如墨。”

“我不知道九爷对夏如墨是什么感觉。但是我对九爷…”蔺芊墨看着赫连逸,眸色清亮,柔和,“很喜欢你!”

蔺芊墨话出,赫连逸心口骤然紧缩。

“曾经,九爷的放手,凤璟出事后,九爷给予的帮助还有守护,我一直记在心里,感激也歉疚。希望你能够幸福,希望你一生安好,希望有个全心爱你的人…”

“对我的喜欢,跟对蔺毅谨一样?”就如他过去对夏如墨一样,无任何男女之情的喜欢。所以,赫连逸曾想护着夏如墨,在她有生之年,给她安逸无忧的生活,除此再无其他。

蔺芊墨点头,确如蔺毅谨一样,“想护着,想看你们幸福圆满。”

赫连逸听言,静默。蔺芊墨的话,他听的很清楚,也很明白,她对他只有感激,再无其他。

蔺芊墨垂眸,沉默。若赫连逸不再去好奇什么,那么,他忘了她,确是好事儿一桩。

良久,赫连逸再次开口,“想回家吗?”

话出,蔺芊墨手猛然收紧,骤然抬头,“想!”

赫连逸听了,温和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淡淡道,“等到凤璟放弃寻找你的那天,我就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