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印证他的话是不可信的,下一刻三木微带黝黑的脸就出现在门边,“嗯……”他迟疑著要不要把脑袋给缩回去,“少爷,可以吃饭了。”最终他决定把话讲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三木——”温学尔爆出大吼,这个死小子活像生来跟他作对的。

  唐平平不由莞尔,“因为会有人来,所以你还是放开的好。”

  “我一定要宰了他。”

  她慢条斯理的说:“我只有这一个书僮。”

  他的脚步在门口停下,一脸的愤懑,握紧拳头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的!”

  老实说,双绝书生这个美梦想要实现,真的很困难。

   

  今夜月圆星稀,洁白的月光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光,迷离而美丽。

  仰躺在屋顶之上,遥望著那一轮银盘,温学尔惬意的对著壶嘴吸了两口酒,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身边的人,“这样美的月色,你可不要辜负了。”

  唐平平面无表情的看著他,努力克制著自己想要伸脚踹他下去的冲动,“半夜上屋顶吹风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尤其是在她连续几夜没阖眼的情况下,此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江湖鼎鼎有名的第一美男子陪你赏月耶,你就一定要用这种语气神态吗?”他正深受打击中。

  “号称第一美男子的不是丐帮的丰帮主吗?”她质疑。

  “有没有搞错,他一个乞丐会比我帅吗?”就算真的帅,她也不能当著他的面承认。更何况一直以来,他跟丰神玉都是并驾齐驱的。

  嘴角微扬,她的眸光闪了闪,“不是只有女人才会计较美丑的吗?”

  霍然转头去看,捉到她来不及收起的一抹揶揄,温学尔更加的气闷,“别的女人总是会不遗余力的吹捧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你要反其道而行?”还拚命的踩啊踩,踩到让他英雄气短。

  “我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她不解的问。

  温学尔顿时无言以对,对呀,她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一样?否则他也不会爱上她了。

  “而且捧你的人那么多,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她继续补充说明。

  有关系,非常有关系,他在心中大叫,他可以不要全天下人的赞美,但绝对不能没有她的称赞。

  “很晚了,送我下去。”

  “月色正美,不著急。”某人状似悠闲的又喝了一口酒。

  唐平平抱怨道:“是你拉我上来的。”不会武功此时是她最大的痛脚,否则她早飞身而下补眠去也,哪里还会在这里被迫陪著他看月亮,吹晚风。

  “女人,花前月下的浪漫气氛全让你毁了。”温学尔叹气,心头郁闷无限扩张,为什么他爱上的女人没有一点情趣呢?

  “那些花前月下的女人一定是吃好住好睡眠好,”她咕哝著,“而我近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你与其让我在这边跟你花前月下,不如放我回去跟周公下棋,这样我对你的好感才有可能增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踹他泄愤,这男人真是太笨了!

  “你怎么不早说?”他跳起来。

  “是你没给我机会说的。”她无辜的说著,一吃完晚饭他就将她带上了屋顶,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温学尔默然,是他的错,他忏悔。伸手拉住她的手,轻松的跃回地面,让唐平平重新享受脚踏实地的感觉。

  “晚安。”说完她就打算当著他的面将房门关上。

  他一手撑住门扉,笑道:“不介意多个室友吧?”

  “介意。”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不是有竹帘吗?”他提醒她。

  “别人不知道。”她坚持。

  “清者自清。”

  “但是众口铄金。”

  “出家人不打诳语,也不会嚼舌根。”温学尔及时想到少林寺这个最值得称许的门规。

  唐平平盯著他,很肯定的说:“住在寺里的不全是出家人。”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关阖,一点儿也不怕压到他的手。

  温学尔没趣的摸摸鼻子,爱上唐平平这性子有些固执的女人,感觉有点自讨苦吃,抬头看看天上那一轮圆月,他若有所思的挑眉。

  她瘦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某位负责照顾她的书僮却好像胖了呢!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找那个变胖的家伙问个清楚才对。

  思忖了好一会儿,嘴角飞扬,踩著愉悦的脚步离开。

  但正在睡梦中的三木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少林寺的清晨是忙碌的,普通僧侣做著早课,诵经声在各大殿宇回荡,而武僧则开始练功,发出清朗有力的喝斥声。

  最近越来越习惯在僧人的诵经声中转醒,唐平平伸了一个懒腰,趿鞋下了地。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山中清新的空气便迎面而至,不由得深吸了口气,人顿时从初醒时的迷茫中完全清醒过来。

  “早啊,平儿。”

  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唐平平很容易就看到了半躺在房前树枝上的温学尔。

  “你今天起得真早。”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笑著道:“不是很早,而是我本来就睡在这里。”

  她神情一怔,“睡在树上?”

  “江湖人本来就习惯餐风露宿的,而且我怕死你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别。”而他绝对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去求助于小师妹,那是一种折磨啊。

  听著他话中的怨怼,唐平平难得有些心虚,轻轻的咳了声,试著不著痕迹的转移话题,“没看到三木吗?”

  “他去厨房了吧?”依他看,三木待在少林寺最大的获益就是跟伙房的一帮烧火和尚培养了浓厚的友谊,同时把自己喂得胖一点,一点也没有从武学之首的少林寺中学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许,对于三木而言,吃饱才是最有价值的吧!

  她唇角飞扬微笑起来,“是呀,在寺中三木最熟的就是做饭的师傅了。”

  伸手揽上她的肩头,再一次感到她的削瘦,温学尔的牙齿不由得再紧咬一下,“他只负责把他自己喂肥了而已。”她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现在更加的弱不禁风,让他心疼。

  “这不怪他,我一专心做起事就顾不得其他了。”她莞尔一笑,轻声安抚他的不满,心头一片暖烘烘。

  “为什么要到少林寺来呢?”他始终想不明白。

  遥望著远山的青翠,唐平平轻叹了一声,“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事是只有少林寺知道的?”

  “是苏大姑娘知道的事。”她笑道。

  “苏盈袖!”温学尔当下脸色遽变,江湖上人人头痛、人人无奈的狠角色啊。她插这一脚所为何来?

  唐平平依旧淡淡的笑著,“是呀,帮少林藏经阁设计机关是交换的代价。”

  唇角忍不住抽搐几下,“她惹到少林寺了吗?”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早该想到天底下没有苏大姑娘不敢得罪的人。

  唐平平脸上的笑容渐盛,“你也猜到答案了。没错,她闯了藏经阁,找我帮少林寺设计机关就可以将这场纠葛弭平。”正好她们彼此拥有对方想要的东西,这桩交易很快的就达成共识。

  “为什么要找你?”温学尔的心在哭泣,从她的眉梢眼角他已经看到了她跟自家小师妹、苏大姑娘宛如姊妹淘的未来前景。江湖的劫数啊,更是无数须眉男儿的心头隐痛。

  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她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怪,“因为我是唐门七巧玲珑阁的阁主啊!”

  是他笨,真笨!众所周知唐门七巧玲珑阁阁主以设计巧绝天下的机关而名闻江湖,他还笨得在知道她身分的情况下问出口。

  “人人都以为七巧玲珑阁的阁主是位年近古稀的老者。”他无限感叹,江湖处处有惊喜啊。

  她秀眉微扬,笑道:“就跟当年大家怀疑七巧神医是位前辈一样?”

  “没错。”他点头,继而说道:“而且你们两个的绰号中都有‘七巧’二字,还真是巧啊!”

  唐平平喉间逸出一串愉快的笑声,一时之间让温学尔不由得面露欣喜,相识这么久以来,她这般开朗的笑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你笑起来很美。”他盯著她的笑容真挚的说,想永远让这样的笑留在她的脸上。

  莫名的颊上飞红,她略显羞赧的侧转了粉颜。

  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目光灼灼的盯著她难得的女性羞赧,他的心跳加快,有种被魅惑的迷茫,慢慢的将脸凑上去。

  唐平平睁大了眼睛看著他,在明白了他的意图后脸上嫣红一片,却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少爷,洗脸水打来了。”三木欢快的声音将一片旖旎情景破坏殆尽。

  “三木——”咆哮声在瞬间响彻庙宇。

  唐平平将脸埋进了温学尔宽阔的胸膛,发出闷笑声。

  “平儿……”低头不满的瞪人,然后突然打横抱起了她,走进她的房间,用力将门踢上。

  三木呆呆的看著这一切在自己眼前上演,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他要不要回避?

  “不许笑了。”懊恼的看著在自己怀中闷笑不停的女人,温学尔倍感挫折。

  她也想不要笑啊,可是真的忍不住,他们之间每次稍有暧昧的气氛时,总是会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给破坏掉,就像老天故意的恶作剧。

  当背挨住床褥的时候,唐平平笑不出来了,下意识的想起身。

  他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接俯身吻上了朝思暮想的樱唇。

  微微的抗拒之后,她慢慢默许了这个吻,纤手缓缓环上他的颈项,加深缠绵。

  身下的人眸光迷蒙、云鬓蓬松,潮红的脸上隐约透出一抹罕见的性感,让温学尔的心骚动不已,伸手抚摸著被自己吻到红肿的唇,他梦呓一般的道:“你是我的平儿啊……”

  扯动衣带的手被按住,唐平平微微的摇头,慢慢平息著因激情而紊乱的心绪,“现在还不可以。”

  微微的叹了一声,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不无遗憾的说:“真的很想吃了你,很想啊……”因为爱她,所以他会忍。

   

  “三木,搬到这边。”

  “三木,搬到那边。”

  “三木……”

  在被人如此这般的支使了一个时辰后,三木开始罢工。

  “我不干了,温少爷,你摆明了是在报复。”他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的好事,又不是故意的,他有必要这样小鼻子小眼睛吗?

  “我就是在报复,怎样?”温学尔非常嚣张的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

  “不怎样。”三木小声嘀咕。

  抱著一堆枝条走近的唐平平,看了眼对峙的两人,然后视若无睹的走过他们身边。这样无聊的两个人,搭理他们只会耽误时间。

  “平儿,我帮你。”原本躺在石桌上晒太阳的人立刻变得勤快起来,抢著上前去帮忙。

  嘴角扬了扬,她说:“这些树枝很轻,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的话,”她刻意的顿了顿,目光往来处看去,“在那边有几根很粗的树干,你帮我扛过来吧!”

  “好啊。”他答应得很爽快,但是当他看到那几根树干粗到什么程度时,俊颜不由得略微抽搐,她又整他了。

  那几截巨木未砍之前少说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而且树干表面有规律的被凿出了一些坑洞,想来唐平平是早有计划的。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一直告诫著自己丰神玉的下场就是所有男人的借镜,却偏偏还是走到了跟他一样的结果。

  缘也,命也,徒呼奈何?

  闻到熟悉的气息在自己身边停下,唐平平一边整理著手上的枝条,一边若无其事的开口道:“木头搬来了?”

  “平儿,你一天不耍我就不开心是不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至少会因为耍他而开心。

  “是你说要帮我的。”

  “但是你明明就不需要啊!”

  “你这样热心的帮我,我就算不需要也要装得很需要啊。”她转过头认真的看著他,眸底渐渐涌上笑意,然后破功失笑出声。

  一把将她抓入怀中,温学尔三分好笑,七分无奈的瞪著她,然后低头狠狠的吻上她微笑的红唇。

  风拂过,几声雀鸣低低呜咽。

  老天跟他有仇,绝对有仇啊,温学尔依依不舍的放开怀里的人,慢慢转过头去,只见远处一个黄衣老僧背身而立,还隐约可闻诵经声。

  “大师,一向安好。”如果他不是这么坏人美事的话,他不介意祈祷他长命百岁。

  少林掌门圆真大师缓缓转过身来,口诵佛号,微笑道:“施主别来无恙,风采依旧。”

  伸手抓抓耳根,温学尔语带含糊的道:“大师,如果您不是化外之人,我都要以为您是在打趣我了呢!”

  圆真大师微微一笑,没应声。

  “大师,有什么事吗?”唐平平从容的向少林掌门打招呼,彷佛刚才被人撞见的暧昧情形的主角之一根本就不是她。

  “听弟子说,唐施工需要几个帮手。”

  “是的,因为要将一些东西运入藏经阁,在下有心而无力。”

  “施主近日受累了。”圆真大师诚恳的颔首行礼。

  唐平平还礼,“不敢当,能为少林尽些微薄之力是在下的荣幸,大师客气了。”

  “那么在施主进入藏经阁设计机关之时有需要带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