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讲的既粗俗语调又不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看了活春宫后的兴奋,阮绵绵不由地皱了皱眉。

阮父自然也尴尬,便低声地嘱咐那两个人,让他们先进去抓奸。

两个闲汉很愉快地进去了,但里头并没有马上传出动静,反而隐隐地还能听到一些压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显然还没看过瘾,不肯半路打断人家的好事。

“反正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向母听得大羞,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阮绵绵,嫌恶地退了几步。

阮绵绵低应了声,跟着她退到远一些的死角。这种污秽的yin乱场合,她当然不可能进去,她之所以坚持跟来,只不过是怕出现什么万一的情况好随即接应罢了。

三人在墙外等了一小会,忽然,只听吱呀一声推门声,随即屋中就响起一声高亢的尖叫,倒把阮绵绵等人唬了一跳,连忙缩的更紧些,免得隔壁有邻居出来查看被发现。

但那声尖叫后屋中马上就没声音了,想必是那两个闲汉威胁了什么,令得郝氏和奸夫都不敢出声。

接着屋里屋外又等了一会,发现可能是没有第二声尖叫的关系,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并没有好事的邻居来查看,矮个子这才出来叫阮父进去,说是那婆娘已经裹住了身子。

阮父捏着写好的供状,硬着头皮进去了。

阮绵绵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却只能听到里头有模糊的语声,但听不清具体内容,也不知老爹有没有镇定地按照计划威胁那郝氏。

大约一刻钟后,阮父就逃也似地,当先从矮墙的豁口中爬了出来,只低声地说了一句成了,就当先狼狈地往巷子外走。那两个闲汉也悄无声息地很快隐入黑暗之中。

阮绵绵一边跟着他跑,一边提醒,依稀听到身后有郝氏的哭泣声和一个男人羞怒之极的咒骂,等到跑远了才问:“爹,银子有没有忘记给?”

“给了,也按照你说的,让他们俩在见证处都按了手印,两清了”不知是余慌未消还是跑的喘了,阮父的声音有些哆嗦,就着极朦胧的一点月光将手中的卷纸交给她,“这些东西还是你收着吧,明儿到了辰时,她应该会在葛家布庄前承认是她存心污蔑咱们家。”

说着,急急忙忙就想走,不料才一转身就差点绊了个跟斗。

“爹,你忘了我们都带着灯笼了,这样摸着黑怎么回得去?”阮绵绵又好气又好笑地提醒他把灯笼点着。

阮父这才讪讪地停住,等将彼此的灯笼都点燃了,连两人的眼睛都不敢就,就匆匆地一个人回书院了。

阮绵绵和向母则往反方向走。

尽管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亲眼目睹的场面也没亲自动手,顶多只听得了一点边角,可总的来说,整件事情还是相当刺激的。

回来的路上,向母不但走的蹑手蹑脚,还几乎是走两步就四处张望一下,就怕会突然被人撞见。瞧的本来也有些紧张的阮绵绵差点忍俊不禁,好有一股想趁机给她讲个鬼故事的冲动,比如说,走夜路时千万不能回头,不然肩膀上的阳火会被自己吹灭,而招来不干净东西…

当然了,这种时候是绝不能乱开玩笑的,谁让今晚这种事情毕竟还是相当的不光彩呢?

回家后,两人一致地没有对向巧依说起过程,向巧依也自然不敢问这种羞人的话题。

于是,这一夜,阮绵绵自然是睡的极好,明儿个早上她还要去听现场直播呢

香甜的睡梦总是过的很快的,感觉才一闭眼一睁眼,新的一天就又来临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平时里那些嘈杂声,今日听起来也仿佛是动听的交响乐。

由于自己的梳头技术还是不过关,而今天却是要在人前显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阮绵绵特意请向巧依给自己梳了个头。吃完早饭又陪着大威玩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和向巧依关门上街。

古人早睡,亦早起,往往天没亮大家就都在忙了,等天真正大亮了,头一波的活计也做的差不多了。辰时,正是大伙儿开始正式吃早饭的时候。

昨儿那场面向母不好出面,可今日郝氏要当众道歉,她怎肯让郝氏只对着一小撮百姓咕哝完就算。早早地就无比兴奋地去走街串巷,通知大伙说郝氏今日有要事宣布。

她和郝家向来不对盘,这是左家桥众所周知的,而今居然会为郝氏来打前锋,人们怎么会不好奇?辰时不到,不管有事没事的,人们都往葛家布庄门口挤来,等着看好戏。

却说郝氏,昨儿夜里本来应该是像以前一样满足而归的,却不想晴天霹雳…哦,不对,应该是半夜霹雳,一下子将她劈得魂飞魄散,仿佛天塌下来般惊恐无措。等按下一份通奸一份承认散布谣言的手印,眼睁睁看着阮父等人离开之后,更是绝望地很想当场就放悲声大哭一场。

可她不能真放声哭啊

阮彦真这一手虽然“奸诈可恶”,可人家毕竟还是悄悄地来,也明说要顾及她的颜面,要是自己先哭出声了,惹了四邻的注意,这通奸之罪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这一招,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啊

没奈何,郝氏只有把涌到嘴边的满腹苦水都重新咽回自己的肚子里,晃着满身的肥肉凄凄惨惨地起来穿衣服,一边追悔莫及,一边还犹自恨恨地诅咒这阮绵绵父女。

和她通奸的那个拼头是个娶不到续弦的鳏夫,平日里也是因为寂寞难当又吝啬成鬼不愿把辛辛苦苦得来的银子送给窑子青楼,想着女人都是差不多的,白吃不白吃,这才和郝氏混到一块的。如今奸情被人识破,一辈子都要被人捏着把柄,哪能没有一肚子怨气?

于是,等郝氏终于穿好衣服偷偷摸摸地离开他家时,身上少不得又多了一些淤青肿痛,疼的她真个儿是再不想哭也止不住那眼泪汪汪流啊。幸好这黑蒙蒙暗摸摸的,这回去的一路也没遇上半个人,家里头那个短工也是当天来当天回的,倒也无人撞见她的狼狈凄惨。

可天总要亮的,自己种下的苦果也是要自己啃的,想到事情被宣扬出去的严重后果,郝氏还是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顶着两只越发肿胀的鱼泡眼,百般不愿,磨磨蹭蹭地出门去指定地点。

向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直盯着郝氏过来的方向,一看到畏畏缩缩还想藏头藏脚的她,立刻高叫出声:“郝家婶子啊,你可总算来了,乡亲们早就等了你半天了。”

郝氏一看,这葛家布庄前居然聚满了人,把河边这条最宽的街道都差点堵了,顿时面色越发如土,汗珠子不住地蹦了出来,双腿虚软地哪里还敢再上前去,真恨不得回头就跑。

不过莫说这一回她已没力气,就算有力气,在众目睽睽,尤其是阮绵绵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她也没有勇气真跑。

阮彦真是什么性子,这些年来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单单是他一个人,绝对是打死他也想不出这等损人阴谋的。可他家这丫头不同啊,从上月受了伤昏迷醒后性格大变,到现在,这才多少天的日子啊,就反过来将她压得死死的,如果说昨晚那诡计不是她出的,她郝氏宁可把人头都割下来。

“婶子啊,你昨儿不是说今天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乡亲们说的么?”看见郝氏这一副颤抖不停的惊恐模样,阮绵绵心中大觉解气,为了催逼她过来认罪,还有意无意地将袖子里的纸卷露出一截。

郝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顿时全面崩溃,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两只大手轮流着用力地扇自己的大嘴巴,杀猪般地哭嚎起来。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地造谣了…你大人有大量,看在好歹和我们家宝儿青梅竹马的份上,看在我家宝儿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呜呜…我真的再也不敢说你的坏话了…”

说着,又哎哟喂哎哟喂地捶起胸口拍起大腿来,一口一个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鬼迷心窍地忏悔起来。

第六十七章 人心所向,郝氏夹尾巴(求订阅啊!)

这一出戏来的猝不及防,其精彩程度更是令人震愕,以至于郝氏都哭啕了好几声了,围观的百姓们这才反应了过来她这个出了名的泼妇刁婆竟然会主动地求饶道歉。一时间,这一段沿河的街面就像是一个被捅破的马蜂窝,周遭充满了放大了无数倍的嗡嗡声。

“原来真的是郝家婆娘在造谣啊?我说是谁这么缺德地含血喷人、辱人清白呢?”

“这种事情除了她还能有谁呀?我早就猜到了,只可惜一直没证据,不然早就站出来了。”

“是啊是啊,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我们左家桥谁不知道阮家父女最是规矩安分不过的正经人家,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

狗屁且先不说她压根儿就没有被人侮辱,难道就事论事而言,凡是不幸被人侮辱的那些女子就都不是正经人家出身了?阮绵绵耳尖地瞟了一眼最后说话的那个人,立刻嫌恶地移开,幸好她在左家桥也呆不了多久了,以后也无需再看这种两面倒说话又不着调的家伙的嘴脸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声讨着被围在中心还在哭求的郝氏,很快地便有人义愤填膺地建议干脆把郝氏送到官府去,治她一个造谣污蔑之罪,以讨回阮家声名被污的公道。

这个建议一出,大伙顿时纷纷响应,不但要求一定得严惩郝氏,甚至还把她以往的刻薄尖酸、吝啬计较都当成了罪名,直把郝氏吓得连哭声都不由自主地止住,面色苍白地只差点没当场晕倒。好在还保持着一点理智,忙连滚带爬地跪到阮绵绵面前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扯着阮绵绵的裙角求她看在郝宝的面上千万别将她送官。

阮绵绵连忙扯开裙角侧避一旁,免得被她的眼泪鼻涕给污了衣服,同时却是高声地叫了几声乡亲叔伯婶子伯母,请他们静一静,然后对大家团团地一福。

“大家的好意我领了,郝家婶子平白污蔑我的名节,确实可恶至极,可她毕竟也是郝宝的亲娘。我和宝儿虽没有夫妻缘分,可大家都是从小就看着我们长大的,应该知道宝儿的心性是十分纯良憨厚的,和他的亲娘根本不是一个性子。而且听我爹说宝儿以前一直很照顾我们家,如今举头三尺有神明,既然菩萨都已经知道郝家婶子的人书,连番传梦警告于她不得再兴风作浪地乱害人,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并愿意当着大伙的面向我家赔礼道歉,绵绵再次恳请大家,就看在宝儿哥哥的面上,请大家也和我们一样暂且原谅她这一回吧?”

这一番话既解释了郝氏突然举止异常的原因,免得时候众人难免会因好奇如何说服郝氏主动认罪而八卦地上门打听,又能一举两得地借机给自家树立宽宏大量的好书德,阮绵绵自然无所谓多动几下唇舌。毕竟昨晚她已经十分解气十分开心了,没必要让大家觉得她得理不饶人。

至于这个传梦叱责之说有没有人信,又有几个人信她就懒得去管了。

听了这番话,众人果然不禁纷纷唏嘘和感叹。

有的十分感动:“你看看你看看,阮家小娘子心底多善良啊,你都这样污蔑人家了,她还为你说话,以后你要是还屡教不改,那良心可真的被狗吃了。”

也有的深觉事情就这么了解太不尽兴,恨不得天下再大乱点:“阮家小娘子,你也太好说话了,依我看,像郝氏这种人是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不然她根本就不会长记性。说不定啊,等过阵子,她又想出别的什么幺蛾子来了。”

这个“劝说”顿时引来了大部分的响应,足见郝氏以往做人的失败。

当然,更多的人都只不过是想多看点热闹而已,才不管到底谁对谁错。

说起来这郝家婆娘虽然令人生厌,可自从阮家小娘子死而复生再不是原来性子之后,这短短一段时间来,倒是让他们都听闻了好几场好戏,今日这一场更像是锣鼓喧天的正头戏,怎舍得就这样草草落幕呢?

看客们的心里,阮绵绵早就明白,这也是她愿意干干脆脆尽快了解这件事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们想看戏是他们的事,愿不愿意配合着演戏却也是她的权利和自由,何况她如今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

这个道理,不但她清楚,阮彦真和向家母女也自然是和她同一个想法的,当下,一直沉着脸做严肃状没有插口半句的阮彦真便站出来说话了。

“感谢众位乡亲的仗义执言和热情相助,阮某实是不胜感激,只是我想以郝家娘子的性格,今日她既能遵循菩萨的教诲如此认错,应该是真的明白自己的过错了,想必以后也能修身养性好好做人。”

“我爹说的是,不然,到时候只怕我们父女愿意放过郝家婶子,众位古道热肠的长辈们恐怕也不答应吧?”阮绵绵配合着十分乖巧地再三对大伙行礼,眼波瞟了心里正七上八下的郝氏一眼,俏皮地开了一句玩笑,“婶子,你可要看清楚记清楚,千万别再明知故犯了哦,我可是有一大堆证人的。”

想到从此以后郝氏在左家桥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张口闭口就和人争吵谩骂的怂样,众人顿时十分开怀地哄笑了起来,纷纷点头称是,表示如果以后有需要,肯定都会站出来作证。

郝氏忙唯唯诺诺地应声,口中无限感谢。虽说实际上心里是怒的不能再怒恨的不能再恨,可看这阵势,难敢表露出半点来,忙借着要马上回家闭门思过的借口,像只瘸了腿的黄鼠狼般赶忙儿狼狈地往家里窜了。

见她逃走,接着阮绵绵等人也从容离开,堵塞着街道的人们这才慢慢地散开,只是除了有急事在身的,大多数人们都没有走多远就三五成群地回味起今日这场好戏的每个细节来,以作今日一整天甚至是其后数天的新鲜谈资。

为了郝宝,也为了名声,人前这事虽轻轻揭过了,可人后却少不了一场解气之极的庆祝。

这一日的伙食,自然是十分的丰富,就连自她变成阮绵绵后就滴酒未沾的阮父,也在阮绵绵的再三劝说下重新放开心怀饮了好几杯。不过,也仅限于浅尝即止的几杯,之后他便坚持不再多饮以免自己不小心又犯了酒瘾变成酒鬼。

他能有此自持,阮绵绵当然也高兴。

最后,因阮父有心克制,阮绵绵又伤势未愈不能多喝,一顿饭下来,最终喝的最多的倒是向母。

也许是被郝氏折辱多年的气今儿个都间接地讨了回来,也或许是酒精确实容易让人勾起心底事,流露出于往日不同的一面,平日素来坚强强悍的向母第一次在阮绵绵的面前流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明明已经酒杯都拿不稳了,还非说自己没有醉,紧紧地拉着女儿的手一直絮絮叨叨着这些年来的辛酸痛苦。

她这个样子,自不好让外人多看,阮绵绵便借口要陪老爹出去喝茶解酒避了开去。

回来时,向母已然睡得深沉,向巧依正守在床边,看见她,想起母亲先前的失态,神情中不免有些尴尬:“对不起,妹妹,我娘她…”

“心里有苦,有时候还是说出来好些,不然若是一直闷着,反而对身体不利。”阮绵绵轻声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她看向向母的眉头,“你看,至少这一觉婶子应该睡得很平和。”

看着母亲那自然舒展的眉心,向巧依觉红了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相信我们的日子都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你看看我,如果是在一两个月前告诉你会有今日这样的痛快,你会相信吗?”见她还是有些难过,阮绵绵低声再劝。

向巧依凝了目,神色果然又好转了一些。

“走吧,我们出去说。”阮绵绵拉住她的手。

向巧依嗯了声,给母亲掖了掖被角,和阮绵绵轻手轻脚地走出向母的房间,回到了自个儿的闺房。

“对了,姐姐,”阮绵绵拉她在床上坐下,“姐姐,给宋先生的夏衣是不是已经快做好了?”

提及宋先生,向巧依的眸中不由多了几分希望:“嗯,若不是娘喝多了,本来今日便可完工,明儿熨烫之后便可让宋先生试穿了。”

“婶子的手艺就是又好又快,宋先生一定会很满意的。”

向巧依先是自傲的微笑了一下,随即愁意又染上眉头,语声很不自信:“可是如果宋先生知道我们母女都有克夫之名,嫌弃我们母女…”

“你啊,不要老把事情往坏处想,你看,我爹和你母亲不都觉得宋先生不是肤浅之人么?”阮绵绵给她打气,“你要是觉得只是做套衣裳还不够让婶子和宋先生互相了解,这不还有现成的好机会么?你看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我们家又只有我和我爹两个人,到时候难免要请更多的人帮忙,婶子和你是不用说的,宋先生那边估计也少不了会多来几趟。再不行,往后我让我爹和宋先生多多走动,所谓日久见人心,大不了多花个几个月,总能看出宋先生的意思来。总之,你放心,如果宋先生没有那意思,我们是绝对不会让婶子知道受这个委屈的。”

一席话说的向巧依总算放开了这桩心事,随即,她忽然哎呀一声站了起来:“碗筷都还没收拾呢,妹妹你坐,我先去整理一下。”

“那我去喂大威。”

知道自己伤没好之前向巧依是绝不会让自己做半点家务的,阮绵绵索性也不和她抢。等将饭碗拿到大威面前,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自己既然不善这些繁琐的家务活,也没打算将一整日的时间都熬在这上头,银子也不缺,那么等搬家后,也该是时候去买两个丫头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 搭桥牵线,人市买人

按照先前买房时的约定,次日就该是验房并交付余款的最后时间。

为了给向母和宋先生多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阮绵绵特地以帮忙见证为名,把他们都请了去。

向母和宋先生是已经见过一面的,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且既非单独相处,又有做衣服的主雇关系,两人相见时都十分自然。反而是向巧依最为局促,倒像是被相亲的是自个儿一般,一看见宋先生就紧张起来。好在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又有阮绵绵在中间特意周旋,向母未曾多想,宋先生也没感觉出什么异样。

待五人走近陈宅,柳牙子已然在外头等候,见他们来了,立时陪起笑脸,紧了几步赶过来迎接,挨个儿地给大家问好。

一番客套后,众人就一起进了陈宅。

一进门阮绵绵就发现前院好像比原先看房时宽敞了许多,不由讶异了一下,但随即就发现了原因。原来原先摆放在天井里的那些盆栽都不见了,只留下了左墙角的一株三四米高的小树,和围墙下直接种在土中的一排美人蕉。

看来不但这些花花草草都被卖了,估计除了客厅的基本家具外,其他能搬走的东西应该都被搬走了。

阮绵绵微微耸了下肩,无所谓地跟着检查其他地方。一圈下来,果然如此,只柴房里留了两把破扫帚和一堆细碎地无法扎成捆的断柴枝,因东西都被搬走少了人气,真正的家徒四壁,令得整座房子硬生生地多了几分陈旧的味儿。

留意到众人或多或少流露出的神色,陈氏的脸红了又红,陈家小儿的脸皮却是厚的很,等他们一检查完就催着交银子。待得了银子,陈家小儿胡乱一拱手,拉着老婆拔腿就走,神色间竟然没有半点留恋。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向母更是忍不住挖苦了几句陈家小儿的极书和吝啬:“居然连两个破锅盖都拿走,他们怎么不索性连灶台都敲了去,把破砖儿都卖了呢?”

“还好了”宋先生故意一本正经地道,“至少他们还留下了两口铁锅儿,若是撬了去,起码还能值个几文钱多喝几碗茶,那陈家小儿以后可千万莫要后悔。”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因前任主人的作风而产生的一点郁气顿时彻底的消散无踪。

“他们搬得干净倒也好,省得只留下些破烂东西我们还要清理。”阮绵绵本就打算得了新家后,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置,反而最是放得开。

“话不是这么说,你们既然打算买几个伺候的,他们总要有个住的地儿睡的床,要是他们留点儿家具下来,哪怕旧些破些,起码也无需另买了。现在全都要重新买,这花销可不少。”向母不愧是惯于过日子的,想法明显实际多了。

“婶子说的是,哎…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阮绵绵后知后觉地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也怪我,忘了提醒你们。”向母很是遗憾地摇摇头。

宋先生笑道:“其实也没多大关系,这些旧东西,有人买就有人卖,回头下人房里用的,只要结实些,旧的也无妨。阮兄不是已经在订制家具了么?想必他们那里总有回收些旧的,应该也高出不了哪里去,而且如今屋子空了,打扫修缮起来倒还方便了些。”

“宋先生说的没错,这样确实就能少许多开销。”见宋先生一个男人居然也会如此算计,向母赞同之余,破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见他们俩有来有往,阮绵绵自然很是乐见,只是厨房的一应用具都没有了,也没法烧茶,未免欠了待客之礼,便让老爹陪客,自己拉着向巧依一起去外头买茶汤点心。

“怎么样?这个宋先生还可以吧?”出了门,阮绵绵就笑嘻嘻地轻捅了向巧依一下。

“嗯”向巧依呼了口气,不由期待,“真希望宋先生能看中我娘。”

“安啦,十有是没问题的啦对了,回头我让我爹画张草图出来,你也帮我参谋参谋该怎么布置这个家,唔…要买的东西可真多,得列张单子才行,幸好早有先见之明带了纸笔来。”

吃食买回来后,本着既然已经把人都请了来就要充分利用的精神,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众人都在讨论该如何改造新家。

阮绵绵早就打算好,除了自己的房间,其他的都尽可能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来布置,免得到时候显得和别人家格格不入,因此众人的建议自然就显得相当中肯实用,毕竟如今这家的女主人可还是个半吊子古人,懂得东西还太少。

大概的讨论结束后,宋先生就先回去上课了,向家母女则留下来继续帮忙。

几人分工,阮绵绵和老爹去买新锁以及仆人使用的家具,向母则带巧依去买厨房用书和被褥等。

考虑到厨房烟熏火燎的,新橱柜什么的也容易旧,有些东西索性也买半旧不新的先用着。

一个时辰后,东西就陆续地送来了。空荡荡的厨房很快又充满了人气味儿,两间东厢房也添了家什,可以住人了。因时间还早,向母本想卷起袖子就要替阮家打扫,阮绵绵忙把她拦住了。

“婶子,你还做这些干嘛呀?等明儿我买了人让他们做不就好了。”

向母怔了怔,失笑之余也有些微的感慨如今的阮家已经再不同往日了,等仆人一买来,阮家父女也就成了正儿八经有人专门伺候的主子了,哪像自家,一切还是要自己母女亲自动手。

她的怔忪,阮绵绵并没有错过,想到向家对自家一向的照顾,心里不由一动。

由于次日就是人市的日子,第二天大早,阮绵绵就拉了向母进城。

到了人市所在的梅家桥,阮绵绵便看见一大块空地上或蹲或站地堆满了人,乍一眼望去,很像现代的劳动力市场,其中有不少是头上插着草签自个儿卖自个儿的,脸色无一例外都是面黄肌瘦的。

阮绵绵从未买过人,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向母却是马上拉着她匆匆走过,并低声告诫她:“这些个自卖身价的多半都是从很远的外地来,不是说家乡遭了水灾就是旱灾瘟疫啥的,也鲜少有文碟凭证,真假很难辨。要是碰上个面向老实内里奸诈的,回头要是将主人家的钱财卷跑了人一溜,连个讨说法的地儿都没有。咱们还是通过人牙子买的比较好,价钱虽然会贵一点,可却能买个放心,我打听过了,有几个牙子都是很可靠的,听说贵人们挑人也都找他们几家的。”

这买人放在家里,确实是得慎重些。

阮绵绵从善如流地跟着向母往左边那些分成一堆堆的人群走去,瞧见每群人面前都有一个衣着光鲜的,知道那必定就是所谓的人牙子。从神色上看,那些被绳子圈起来的奴仆也较外头自卖的那些穷人木然许多,毕竟自卖的还能挑一下主人,可他们的命运却完全掌握在人牙子的手里。

虽说把人比作货物挑三拣四地未免有些不人道,可既然来了这个时代,有些观念还是得入乡随俗的。毕竟自己当初要是穿的身子再惨一些,说不定此刻站在这里任人挑选的就是自己了。

比起被人挑选,自然还是选择当挑选的人更好。

阮绵绵正了正神色,敛起眼中的怜惜和感叹,尽可能客观地打量着这一圈圈一排排的男男女女。

这买来的丫头小厮,以后可都是得和自己生活的,自然是需要自己先看顺眼的才行。

除了顺眼,最重要的便是实在了。她是女的,老爹也不是风流种,买丫头主要是为了能从洗衣做饭打扫等琐碎家务中脱离出来,因此除此之外,针线活必须还过得去,还要会梳头。至于长得可人不可人,那完全不在考虑之中,不要太难看就行了。

向母很赞同她这个最低标准,看来看去后,建议她选周牙子那家一个已经十三岁,模样平凡但身板儿还算结实,低眉顺眼一脸老实相的少女。

阮绵绵犹豫:“才十三,是不是太小了?”这可是童工啊童工。

“十三岁怎么还会小?你看这市上比她小的还多着哩。”向母不以为然,“再说了,你和你的巧依姐到她这个岁数,家里什么活不会干了?尤其是你,忙完了家里还要给郝家那婆娘里里外外地收拾呢,也从没见你叫过一声苦。何况年岁大了主见多,不好调教。我且先去问问牙子她是哪里的,要多少银子。”

环顾四周,确如她所说,阮绵绵只好愕然无语地点头。

由于这个少女长相普通,技艺也不出众,以前又从未有过做工经验,不过是个寻常的农家女,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阮绵绵只以十二两的价格就买下了这个名叫春草的少女。身契一交割,春草就口称主人,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给阮绵绵磕了三个响头。

知道这是最基本的认主礼仪,阮绵绵虽然浑身别扭,但还是忍住一脸淡然地接受了。

考虑到将来是要开书画铺子的,而来买这些东西的基本上都会是男子,需要一个机灵的伙计,家里的体力活总也需要人,还有若同样是男子照顾老爹也方便,接下来阮绵绵便开始挑小厮。这一回由于要求高,她是左挑右挑之后,才选了一个曾在饭馆里当过几年学徒,后来因为爹娘都相继患病而亡,欠了亲戚邻居一屁股债没法偿还,这才只好把自己卖给人牙子来还债的十五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