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朗忍着笑,慢吞吞倒在床上:“是春儿昨晚吵着要我画上的。”

“我是说画你,谁叫你往我身上画啊?”

“春儿自己跑去研墨,非逼着我画。”

“啊?我有那么傻?”

子朗笑出声:“有。”

春儿气得又去捶他:“那干嘛画成这样?为什么每根脚趾头中间都画个黑道子?”

子朗眯起眼睛:“是春儿说要画成老虎爪子的。”

啊?春儿连忙看看自己的小手,还好,没被他弄成小金手,要不可让朱水柔那小妮子笑死了。她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片段,隐隐觉得还是不对,偷偷地看看胳膊和腿,都还好好的,她摇着子朗问:“懒猪,你只画了脚趾头吗?”

子朗一只手支着头,黑发散落下来,他眼中闪出狡黠,笑道:“本来是只想画老虎爪子的,可是春儿非要说……”

春儿只觉得后背涌上一股凉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抓着子朗的胳膊问:“朱……朱子朗,你还在哪里画了?”

子朗慢慢起身,从妆台上拿来菱花镜:“春儿自己看。”

春儿接过来,马上先看看脸,还好,脸上没有。再往下一看,忍不住大吼一声扑到懒猪身上手脚并用狂踢乱打:“臭猪臭猪!”

子朗把身体埋在被子里,肩头抖动笑个不停,等她捶够了才坐起来,一脸无辜地说:“是春儿要在那里画的,还说既然已经和汐缘说了,就一定要画上给让人家看。”

春儿扑在被子里呜呜着:“都是你,这下可叫人家捡到笑话了。”

子朗凑过去,笑眯眯地拉起春儿,看着她锁骨之下那一只摇头晃脑的小老虎,和肚兜上那一只一般的可爱,他笑道:“春儿不怕,除了我别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笑意在不断扩大:“春儿喜欢吗?”

“不要再说啦!”春儿捂着耳朵猛摇着头,子朗笑着拥她入怀,低声说:“春儿,其实我画得挺好看的。”

春儿赶紧抓了件衣服挡在胸前,都说酒醉之后会胡言乱语,果然是这样,还好没有乱那啥……真是的,好好的叫这懒猪画成这样,他可报了仇了。呜呜呜,好在他还算君子,要是画遍了全身可怎么办啊?

子朗知道她害羞,懒洋洋站起身走出门去。春儿赶紧穿衣服,喊来龙井来帮自己梳洗,正梳头呢,就听得门外的一声温柔软语:“子朗哥哥可曾吃了午饭?”

春儿马上支起了耳朵,啊?汐缘来了,这哥哥妹妹的可真亲热啊。

只听子朗在门外说:“还没有呢,在等春儿。”

春儿在屋里赶紧照照镜子,问道:“龙井,我好看不?”

“好看。”

春儿点点头,站起来推开门,笑意盈盈地喊了声:“子朗。”虽是喊着子朗,眼睛却盯着汐缘看,她还是如雪的白衣,仙子般的脱俗。春儿咬咬嘴唇,脚下似是一软,娇弱无力地倚在门边:“哎呦,真是的,喝上点儿就醉。”

子朗心下了然,含着笑来扶她,她就靠在他身上,笑眯眯地说:“缘儿就在哥哥嫂嫂这儿吃吧。”

看着他们亲热的样子,汐缘忙道:“不了,我还是等一下再来。子朗哥哥,上次我走的时候,哥哥答应我还会指点我棋艺的,哥哥说话可还算数?”

子朗笑笑:“当然算数。”

汐缘灿烂一笑:“那我下午来可好?”说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子朗哥哥不要睡午觉啦,好不好?”

“好。”

汐缘娇羞一笑,指指院中的石桌:“记得啊,还在那里。”

春儿看着那愉快离去的身影,心里这个气呀。懒猪爱睡午觉她也管,还约了下午来下棋,心里真不舒服啊。她噘着嘴说:“懒猪,吃了饭你陪我出去玩儿好不?”

子朗温柔地拍拍她:“答应了的事情,是不可以食言的。”

春儿跺跺脚:“哼,那我叫子墨来陪我玩儿。”说着拖着子朗回到房里,指着他身上的飘逸白衣:“朱子朗,你把这身换了。”

么么大家……

054:迎风心事

瑟瑟秋风乍起,晕染出萧疏墨色。一张石桌,两色棋子,上演着黑与白的迷局。伊人执棋但笑,道不尽面上的娇羞和情意,而他只是凝神沉思,似乎这心思只在棋盘上。

春儿坐在一边托着腮,无聊地看看这个,又看看另一个,咬着嘴唇暗笑着。都说世事像棋局,里面有挑灯看剑,也有拍遍栏杆,有时胜败仅存一念,可是懒猪和汐缘这棋下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啊?美人欲说还羞的样子,朱子朗就能狠下心杀个片甲不留?还不是最后故意相让讨美人欢心!没意思,这棋不看也罢!

她闷闷地跑到檐下软榻上躺着,远远偷看下棋的两个人,他们似乎都沉浸在棋局之中,没有人理春儿呢!春儿抬头看着高天上掠过的雁阵,无聊地由着龙井帮她把指甲涂上丹蔻,心里想着:这棋什么时候才能下完啊?好让懒猪给自己揉揉肩。

怎么突然间觉得,自从认识了懒猪,自己也爱没事儿躺着了呢?看来犯懒是一种享受啊。

石桌旁,汐缘瞧见春儿跑远了,拈起棋子轻声问道:“子朗哥哥,嫂嫂待你可好?”

子朗微微一笑:“好。”

汐缘面色微红,落下黑子,说道:“哥哥对嫂嫂这般疼爱,真是羡煞旁人呢。”

子朗笑笑:“缘儿知书达理,日后出了阁,夫婿也一定对你疼爱有加。”

这一番话看似贴心,却不容置疑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汐缘的眼圈红了,呆呆地看着棋盘,大滴的眼泪扑簌而下,她扶住石桌,声音微颤着:“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朱碧两家要联姻不假,可不一定非要子朗哥哥娶那碧螺春,原本姑妈是想让……汐缘不怨,什么都不怨,可是汐缘不明白啊。”

“缘儿……”子朗凝神不语,他不愿伤害从小就疼爱有加的汐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汐缘擦了擦眼泪,突然笑了:“瞧我,好好的又惹子朗哥哥烦心。哥哥是想说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吗?是想说那些年少往事都是过眼云烟吗?是想说有缘无分吗?如果是要说这些,汐缘不要听。”

子朗笑笑,抿了一口茶:“缘儿,其实……确实是我想娶春儿的。”

“为什么?”汐缘猛地抬头:“听姑妈说,在定下婚约之前,你们都未曾见过。子朗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弹琴下棋赏花听雪,我……我哪里比不上碧螺春?”

子朗放下茶盏,又执壶续上两杯,慢慢说道:“缘儿,这茶可好喝?”

汐缘泪光楚楚,凄然说道:“子朗哥哥,你……你竟是连一个答案也不肯给我吗?”她缓缓站起身,任泪流了满脸,任风凌乱着她的长发:“‘孤帆一棹汐影秀,烟云千抹月色柔。’这诗,你也不会再念给我听了吧?子朗哥哥,这棋反正也是输了,我又何必非知道最后输了多少。”她的声音发颤,身体却倔强地挺直:“今天打扰了,如果子朗哥哥不嫌弃,汐缘日后再来。”

子朗慢慢站起来:“缘儿什么时候想下棋,只管来就是。”

汐缘转过身,远远看着榻上已经睡着的春儿,泪痕中泛出一抹笑颜:“如今不同了,嫂嫂可不见得欢迎我呢。”她轻拭腮边泪水,落寞转身:“子朗哥哥,缘儿只希望……她莫要负你。”

那一抹白衣走出门去,子朗叹了口气踱到榻边,春儿垂着长睫正睡得香。夕阳残照里,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她含笑的脸庞,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春儿,世间的百媚千红,子朗皆不放在心上,只愿和你携手人间。只是,你何时才能知道子朗的心意呢?

觉得风凉,子朗抱起她想要进屋去,这一动,她就微微睁开了眼睛,喃喃地问:“下完了吗?”

“嗯。”

春儿从他怀里挣出来,奇道:“懒猪啊,我现在怎么和你一样啊?明明睡到晌午才起来,怎么一沾枕头就又睡着了?”她抓着子朗的手摇着:“你说说,我这样睡会不会变小猪?”

子朗笑着摇头,她打了个哈欠,笑着跑到他们的棋桌旁坐下,奇怪地问:“懒猪,你们这棋也没下完啊,怎么不下了?”她歪着头看来看去,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看样子是汐缘姑娘输了,可是啊,想要赢了还不简单?”

子朗被她挑起了兴致:“春儿倒是说说,黑棋怎样能赢?”

春儿执起两枚棋子,啪啪拍在棋盘上,把一大块白棋的眼堵死,笑嘻嘻地说:“瞧,这不赢了?”

子朗笑道:“果然赢了。”春儿嘿嘿傻笑着:“懒猪,你怎么不说我耍赖?我可是一下子落了两子。”

子朗拉过她的小手,柔声说道:“春儿高兴就好,又何必计较落了几子?”

“懒猪,你真好。”春儿有些得意了,扬起春花般灿烂的小脸:“只要是能赢,才不管用什么方法,是不是?”

子朗笑着刮了一下她一笑就皱起的小鼻子:“春儿,这只限于这盘棋。”

春儿咯咯笑着跑开:“反正我赢了,汐缘姑娘输了,就是这样!”

两个人正笑着,窖香从外面进来,说道:“四爷,外面有客拜访。”

子朗抬起头问道:“是谁?”

窖香道:“他不肯说出姓名,只说:‘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子朗微微一笑:“贵客到了,快请。”

吃口饭接着码,半夜还会有一章……

055:暗夜流光

第二更来了……

窖香道:“四爷,不必请进来了,他只要我传个话就不见了人影,说是晚上要您备了好酒等他。”

春儿问:“是谁啊?这么不客气?”

子朗笑道:“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怎么没听说过?懒猪,你到底有多少朋友我不知道的?”

子朗道:“不多,春儿慢慢就都认识了。”

晚上,子朗取了一坛酒,让龙井瓜片在院中摆宴,虽是几道小菜,却样样精美。那一坛酒一直放在桌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只等那贵客来了才开坛。春儿四处望着,不禁奇道:“怎么还不来啊?”

子朗眸光流转,望着春儿身后,笑道:“流光,你来了。”

春儿转过头,只见迷离夜色中一袭青衣静立于阶前,衣袂翩然。以漫天星辰为衬,男子精致如玉石雕琢般的面容极为耀眼。他转过身,在云下阴影中,依稀捕捉到那寒水般凌厉的眸子,以及剑鞘尖端的冰冷光芒。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般冰冷孤独?像是大漠孤烟下寂寞的苍狼,仰天长啸于凄清冷月,纵身隐没于漫天飞雪。春儿很是好奇,在烟波如洗的锦瑟江南,有没有一个巧笑嫣然的美丽少女,拂着如丝碧柳对他翘首盼望?念着他冰冷的剑鞘或是淡然的眼神?

他走过来,瞥了一眼春儿,问道:“你的女人?”

子朗笑笑,还没等他说话,春儿就抢着说:“嗯,子朗的内子。”

子朗轻笑一声,那人却皱皱眉头坐下,并不说话。春儿不高兴了:“你叫流光?你不喜欢和女人坐在一起吃饭?”

流光不答,春儿只好扭头看看子朗,子朗笑道:“酒准备好了,春儿能不能猜出是什么酒?”

春儿眨眨眼睛:“酒香都被封住了,闻不出味道。不过我猜,你这朋友像是个剑客,又是个男的,莫非坛子里是剑南春?”

子朗笑出声来:“答对了。”说罢开启酒坛,酒香霎时扑鼻而来,蔓延在夜色里,果然是剑南春!流光并不说话,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子朗也端起碗,以同样的姿势喝光。春儿看着他们两个,说道:“我明白了,和不一样的人喝酒,会喝出不同感觉。懒猪,我也要这么喝。”

子朗拉住她的手,只是给她夹菜。流光听到“懒猪”两个字,眸光闪动,似是十分赞同。子朗又斟满一碗,两个人再次饮尽。如此喝了七八碗,都不说一句话。春儿暗暗咬牙,一个故作冷漠,一个懒得说话,真无趣啊。

一坛酒喝尽,流光开了口,声音透着冷冽:“和你担心的一样。”

子朗点点头:“知道了。”

流光站起来,依然是三个字:“要小心。”

话音刚落,人已纵身飞起,隐没在秋水长天的冷月之中。

春儿瞪大了眼睛问:“懒猪,他真是你的朋友?朋友相见都是要叙叙旧什么的,哪有你们这样的?”

子朗竟似在沉思,听了春儿这话才抬起头,笑道:“莫逆之交,一坛酒几句话已足够,又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微醺的他拉住春儿的手:“一生相伴,执子之手就已足够,又何必说得透彻?”

春儿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把自己当成窖香了?还是这流光也是他的情人?天哪,懒猪的私生活真糜烂!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子朗不禁失笑,他抱住春儿,软软地靠在她身上:“春儿,我也喝多了,我也想飞。”春儿嘿嘿笑着,一指头戳在他的额角:“叫你那个朋友抱着你飞!”

他只是笑,媚眼如丝地看她,手上将她环紧,俯下头贴住她的脸颊。春儿窘迫起来,伸出小手推推他,故意说道:“懒猪啊,你这样子真是猥琐。”

子朗笑出声来,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春儿,我不是想猥琐,我是想为所欲为。”

这一晚,子朗睡得很熟,春儿白天睡得太多,反倒睡不着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心里想着:懒猪似乎是有很多奇怪的朋友,荆楚是一个,今天的流光又是一个。他平时都不曾说起,而且好像这些人和珠联璧合也没什么交集,懒猪倒底是和大哥连暮天他们近一些,还是和流光这些人交情亲厚呢?流光下午来时不肯报名号,夜里也只是喝了酒就走,好像是不愿意别人知道他来过,看来这只懒猪相公,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呢。

她转过头看看沉睡中的子朗,又想到了汐缘,其实汐缘蛮不错的,人也生得漂亮,她应该愿意陪着懒猪“试试”吧?

第二天,还没到午时,水柔就跑来要那个点翠簪子,春儿先是迷茫了一下,然后猛地想起那天承诺过的事情,心里这个后悔啊,怎么一喝酒就忘了形,什么都往外给的。

心满意足地接过簪子,水柔对子朗说:“四哥,我想去宝月斋吃东西,今儿个中午能不能让嫂嫂陪我出去?”

子朗笑笑:“要四哥陪着吗?”

“不要。”水柔笑着说:“莫非哥哥不舍得嫂嫂陪我?”

“舍得舍得。”春儿一听可以出去,赶忙接口。

子朗道:“那早去早回。”

出了门,水柔坐在马车里,神秘兮兮地对春儿说:“四嫂,你猜我为什么要去宝月斋?”

春儿摇头:“不知道。”

水柔眯着眼睛笑着,脸上都是幸福的样子:“因为宝月斋就在一醉楼的对面,今天小侯爷会在一醉楼饮酒。”

春儿坏笑,原来是偷看心上人啊。水柔又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嫂嫂陪我?”

春儿又摇头:“不知道。”

“本来想叫汐缘姐姐的,可是她和我一样没出阁,小侯爷看上她就不好办了。嫂嫂比汐缘姐姐丑,又嫁了人,我觉得这样会好些。”

春儿差点儿没吐血,谁丑?朱水柔才丑呢!

056:潇湘水云

当一个女孩子有了意中人,而那个人几乎不认识她,她就会想方设法制造偶遇的机会,水柔现在就是这样。春儿和她虽然互相不待见,但是却从心底里羡慕她。因为春儿自己心里也有一个人,却不知道他是谁,长得什么模样,人在哪里……

留在春儿心里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那陪她放风筝的少年,等她长大后又送来一幅画然后就不见了的少年。她是试图抓住这个影子的痴情人,她相信自己的心上人英俊得无人可比,她也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他,她还相信,有一天可以和他一起泛舟湖上,静待花开。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坚持,坚持到——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关于爱的声音。

马车到了宝月斋,今天这水柔真是下了大手笔,宝月斋的二楼只有她们两个带着各自的丫环,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上楼。春儿和水柔坐在正对一醉楼的位置,抬眼便是凭栏处,俯首绿水过蓝桥。两座酒楼虽由一道曲水相隔,却是遥遥相望脉脉相对。

两个人坐定,水柔忙着叫贴身的丫环汾香帮她补了胭脂,又把带来的古琴放好。看得春儿一直腹诽着:水柔这丫头真是花心思啊,一会儿看看她能使出什么招数,以后等自己见到醉溪的时候也借鉴一下。

正想着,朱水柔扭过头问她:“四嫂,你怎么也像我四哥似的,到哪儿都倚着靠着的?”

春儿笑笑:“谁跟那懒猪一个样?他那是被人唾弃的真懒,我这是风华绝代的慵懒。”

水柔正要讥讽,汾香指指对面:“小姐小姐,小侯爷来了。”

水柔忙坐到琴前,立马换上绰约的闺秀形象,春儿暗道:你就装吧,好好装!

纤指拂在琴上,玉手轻扬,音波婉约流转,小桥流水上空回荡着古调宫商,那韵律空灵优美宛在云端,缠绵悠扬浸润心扉。水柔面含笑,眼含情,春儿看得浑身发冷,小侯爷可没看见她刁难自己那一出,没准还真以为她是优秀的少女典范呢。

只见朱水柔瞥了春儿一眼,然后看着对面,曼声唱道:“翠娥羞黛怯人看,掩霜纨,泪偷弹。且尽一尊,收泪听阳关。慢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

春儿忍住狂笑,哎呦,受不了啦,这水柔唱到这里已是一脸的愁容,也未免太做作了吧?

一曲终了,春儿一直忍到琴弦上散尽最后的余韵,才笑嘻嘻地对水柔说:“你有那么哀怨吗?”

水柔白了春儿一眼,紧张地看着对岸,本以为只需要这动情的一曲,就可以引来小侯爷倾慕的目光,可是等了好久,一醉楼那边依旧在推杯换盏,并没有预期中的掌声,更没有期待中的凝望。这让她有些泄气。她瞪着坏笑的春儿,气道:“笑什么?”

春儿笑得更大声:“水柔,你现在的样子倒是真哀怨了。”

水柔气得直跺脚,完全忘记了要保持形象,她气呼呼地喝下一口茶,紧盯着对岸的男子俊逸的身影。现在酒楼也包下了,菜也点了,琴也抬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吧?她想了想问道:“四嫂可会弹琴?”

“我?”春儿瞪大了眼睛:“我那两下字可不比水柔,你……你不会让我也弹一个吧?”

水柔坐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那曲《潇湘水云》,嫂嫂可会?”

春儿点点头:“弹过。”

“那嫂嫂帮我弹这一曲可好?”

春儿这个汗呐,这位名叫朱水柔的少女究竟要干什么?明明是她想吸引小侯爷的目光,拉上自己做什么?她坚决摆手:“不要,下面那么多人,我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水柔马上伏在桌上大哭:“呜呜……我要回家跟娘哭去,说嫂嫂在外面欺负我。我还要告诉娘,你在人后管我哥叫懒猪。”

春儿很无奈,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威胁只好妥协,她可不愿意自己回家后成为众矢之的。春儿慢吞吞蹭到琴前,水柔气得说:“四嫂现在的样子和我哥一个样,你们简直就是两只乌龟。”

春儿冲她龇牙一笑:“错了,是两只猪。”

她的手刚要抚上琴弦,突然又顿住:“水柔啊,《潇湘水云》前面倒是清幽高远,可后半段是高亢激昂的家国之恨,你有那么爱国吗?”

水柔气得直顿足:“我要去找娘!马上就去!”

春儿笑着冲她做了个鬼脸,开始进入泠泠圆润的泛音,只见水柔站到栏杆旁边,伴着微茫千里的烟雨意境,轻举皓腕曼舞腰肢,哎呀,招数又变啦?改成跳舞啦?哈哈哈……春儿边笑边弹,时不时还走两个音,气得朱水柔迎向一醉楼方向的时候含情微笑,回身旋转的时候就瞪她。

弹到《风起云涌》这一段,激昂的旋律涌出,春儿也不敢怠慢,水柔随着乐声急速旋转,心里暗想:这下小侯爷该为水柔倾倒了呢。她想得正美,琴声突然停了,她一个没收住,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水柔恨恨地抬起头,就见春儿无辜地举着两只手:“水柔妹妹,对不住啊,我真的是把后面的谱子忘记了。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水柔咬着银牙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发作,汾香指着楼下的小桥:“小姐快来看,那边过来人了!”

057:君若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