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自然正是景正卿的堂哥,老三景正盛了,他媳妇朱三少奶奶,此刻便正是打理整个景府内务的……这位三公子,也是不羁的人物,说来话长,且不提。

景正卿暗中戒备,面上尚笑道:“三哥下着雨怎么竟来了这儿?”

景正盛道:“也没什么,就是心里闷,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就听了些动静。”

景正卿道:“三哥想要如何?”

景正盛摇头,笑道:“说什么如何?咱们都是自家兄弟,难不成我要把你这事儿捅到老太太跟前去?谁不知道明媚丫头要配给端王的,若是这事儿再给端王爷知道了,咱们景府也得跟着倒霉不是?”

景正卿面色一沉,不置可否。

景正盛又道:“别人不知道,难道卿弟你也不知道?当年端王爷本是要娶咱们如雪姑妈的,谁知道姑妈眼神儿不知是怎么了,一心恋上姓卫的那穷书生,王爷吃了个大大地暗亏,难为他忍了这许多年,刚巧就来了个容貌不输给如雪姑妈的明媚丫头,正好儿顺遂了端王爷的心意,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儿么?”

景正卿垂眸:“三哥的意思是?”

景正盛道:“我也没什么意思,毕竟我也是打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那蚂蚁蚀骨似地滋味儿,成亲之后,才有所收敛不是?你可别笑,我做哥哥的,因隔着一层关系,故而平日也没什么时机跟你说话,此时此刻,只想跟卿弟说一句,你若是做这事儿,最好想好了后果如何收拾。”

景正卿眼神一锐。

景正盛笑道:“你放心,我不是要要挟你什么,毕竟若是这事儿捅出来,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咱们都是姓景的,覆巢之下无完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我保管不会对其他人提及此事,但卿弟你是个有主张的人,横竖你自己心里有个分寸懂得拿捏便是了。”

景正卿皱眉。

景正盛说完这几句,转身施施然欲走,忽地又停了步子,回头看景正卿,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媚丫头……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只不过,她现在是年轻不懂事,才由得你这样儿……卿弟你若真个儿得罪了她,以后她再大一些,会仔细算计人了,恐怕就有的你受的,故而你最好趁早儿地决断了。”

景正卿见景正盛说了这几句,面色才略微缓和了些:“三哥的意思,我是领会了……我会……仔细想想。”

景正盛见他领情,微微一笑:“你懂就是了,其他的我便不说了,没得在你跟前班门弄斧讨嫌不是?”

景正盛欲言又止,景正卿看了看前头那棵大树,树冠摇曳,好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

新雨过后,气息清新,景正盛深吸了一口气,正欲离开,景正卿又追问道:“三哥当真不会把此事跟别人透露?我倒是无妨……”

“你心疼明媚丫头?还是担心端王那边儿?恐怕是前者吧?”

景正盛想到方才在窗外听到的那些温声细语,扫一眼景正卿,笑道:“二老爷是个谨慎老成的性子,我看你这无法无天的劲头,也不知像谁……”

景正卿盯着他,沉声道:“若三哥肯保全,我不胜感激,算我欠三哥一个情,改日必还。”

景正盛一笑:“你到底是不放心?也罢,我若对别人泄露分毫,天打雷劈如何?”

景正卿这才微笑:“三哥言重,也不必发此毒誓。”

景正盛哼道:“别假惺惺的了。我不这样,你也难安心。是了,我想起一事,方才从那边过来,听小厮说,二老爷找你呢,不知是什么要紧事儿,你还是趁早儿准备些,过去吧。”

景正卿抱拳行礼:“正卿多谢哥哥。”

且说那边,明媚一路飞跑往回,生怕遇到人,幸好才是新雨后,地方儿又偏,一直跑到将近老太太院子处,才放慢了脚步,假作无事的模样,又仔细看自己衣裳,却见景正卿十分细心,竟穿得很是齐整。

明媚松了口气。

亏得有惊无险,回到院中,放轻了脚步,四喜跟五福正躲在房中,一个瞌睡,一个拿着绷子绣花儿,并未注意明媚回来。

玉葫却站在门口上张望,见明媚回来了,双眼发亮,刚要招呼,明媚忙一挥手摇头,玉葫那一嗓子当下便给噎了回去。

明媚飞跑上台阶,玉葫才发现她脸色不好,头发也湿了,满腹惊心疑问,却不敢问,忙接了明媚进里屋去。

两人掩了门,玉葫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在水里跌了一跤?早知道我陪你去便是了,方才我还看天儿,想着去接你……”

明媚见她聒噪,便捂住她的嘴,道:“别声张,你出去,叫人烧水,我要沐浴。”

玉葫倒吸一口冷气:“大白天的,怎么要……”

明媚本来是不瞒玉葫的,再加上玉葫知道景正卿跟自个儿的那些事……可是要说的话到底是难以出口,想到玉葫方才的唠叨,就跺脚道:“这还看不出来?我方才一不留神,在路上跌了,才弄得满头的水,衣裳都湿了,自然要洗一洗。”

玉葫张口结舌:“真跌跤了啊!我这个乌鸦嘴!我说吧,早让我陪着去便是了。”

明媚扯了个谎话,已经是脸红如火,恼道:“还叫,快些去!只是别张罗,免得叫人知道了又笑话。”

玉葫道:“这又什么可笑话的呀,谁人还能一辈子不跌跤不成?”忽然看明媚对自己怒目相视,当下陪笑,“好好好,我这就去……”

明媚打发了玉葫出去,才又关上门,飞快地把衣裳解了,将里头穿着的景正茂娘子的里衣换下来,卷成了一团儿,想了想,就拉开柜子最底下一层,塞了进去。

明媚换了一身里衣,便觉得浑身发冷,疑心是方才在外头淋了雨,恐怕又会着凉,正好儿外头四喜跟五福被玉葫惊动了,便来问,明媚就道:“下了雨,身上觉得冷。”

四喜道:“那可不能大意,我叫五福去厨下要一碗热热地姜汤,过来给姑娘喝了,去去寒意也好。”

明媚一点头,又犹豫说:“会不会叫人觉得我麻烦?”

四喜笑道:“姑娘这是什么话,一碗姜汤,又不是什么难缠的山珍海味呢!再说,就算是山珍海味,姑娘自也消受得起呢!”当下便打发了五福出去。

过了片刻,水陆续来了,姜汤也好了,明媚快快地先喝了姜汤,身上顿时热了起来,等泡过了热水,整个人才回暖了,忙又出来,爬到床上,紧紧地裹了被子。

三个丫鬟把屋里头打扫了一遍,玉葫便整理明媚的衣裳,忽地扫见那柜子底下,仿佛被人动过,玉葫一时手快,便拉开看了看,忽地瞧见里头有两件眼生的衣裳,正要叫嚷,明媚起身看到,忙道:“玉葫!”

玉葫回头,对上明媚眼神,幸亏她机灵,便顺手似的又把抽屉推进去,道:“姑娘这两件儿衣裳,我叫人去洗了。”

明媚松了口气,那边上只有四喜在端点心,也不曾留意这边。

一直等四喜出去,玉葫才走过来:“姑娘,那是……”

明媚十分焦躁,道:“那是不要了的,你悄悄拿了去,藏个没人翻找的地方,最好是扔了,但也别让人找到。”

玉葫道:“好端端地衣裳……为什么,莫非是脏了?洗洗就是了……不过我瞧着这不像是姑娘的……”明媚的一应物件儿,玉葫是最明白的,自然认得那不是她的,何况抖开看便知道,大许多呢。

明媚有些焦躁,忽然想起:“扔了的话,保不准又被人捡了去。”于是便又说:“你拿了剪子,去把它绞碎了……叫人看不出它是衣裳来。”

玉葫越发无奈,笑道:“竟跟件儿衣裳过不去……”

明媚正色道:“你别多嘴,若不是怕人看见,我要烧了它。”想到这里又犯愁,真想要烧了彻底,然而屋里屋外都有人,明目张胆地烧东西,给人看见了又要生疑。

明媚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穿回来了,竟没想到还有这等麻烦。

这半天加晚上,明媚竟没干别的,满心里只是想如何将那件衣裳毁尸灭迹了,一直到了梦里,还梦见那衣裳给人翻了出来,且引出了她跟景正卿的事,弄得明媚头疼不已,第二天起来,又觉得鼻塞,思虑过度加昨儿淋雨,到底是着凉了。

这一番着凉,可不比从前,如今因跟端王府有了牵连,身份自有不同,一时景府里人仰马翻,都忙着来照料表小姐,厨房里各样物品奉承着不说,府里的诸位女眷也不时地来探望,越发把明媚弄得气虚力弱,因此整整儿在床上躺了两天。

第三天上,端王府的人前来送了聘礼,什么三牲三金,京果色糖,鱼酒贴盒,一应俱全,礼盒柜子之类便足足有百多个,人马迤逦有二三里地之长,隆隆重重地送了来,又递了选的成亲吉日红贴,给景老太太参详,算是正式定下了这门亲事了。

一时满城皆知,又有些好事之徒,因端王爷十数年未曾有什么侧妃姬妾之类,忽然之间竟动了心意,于是便越发传说明媚的美貌,竟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乃是个月里嫦娥似的人物了,人人都欲一观这位卫小姐的真容,且以见过为荣,就算是没见过的人,也要说见过了,格外地夸奖,且要夸得十分有新意,不然的话便会落于人后。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京城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卫小姐卫明媚,乃是京中第一、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外头闹得浮华隆重之时,明媚却卧在床上,正在“病去如抽丝”的时候,只觉外头那些鼓乐声响太喧闹了,弄得她的头又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下了月榜,离季榜还有一大截距离,擦汗,求各种给力撒花><

59、隔墙

这日景府繁花如锦,人人欢悦,独有一位不太热络,二爷袖手走在街头,百无聊赖,意兴阑珊。身后小厮牵着马,不敢来扰,只静静跟着。

远远地,云三一眼瞧见,先是一笑,而后招手。

景正卿抬眸看见,仍是懒懒散散地,三两步走到身旁。

云三将他上下一打量:“二爷是去了哪里,给哪个姑娘熬干了精气神儿不成?怎地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

景正卿袖手,白眼看天:“几天不见你就越发贫嘴,二爷想事情呢。”

“想什么呢?可是在想为什么你们府里头竟那么热闹?”

景正卿磨牙:“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三哈哈笑笑,不以为然:“上回说得胜之后要不醉无归的,奈何你伤着了,倒不好叨扰你,何况这次战也多亏了你,不然我也要不知要如何了。”

景正卿道:“你是福将,怕什么?危急处自有满天神佛赶来庇佑。”

云三笑道:“二爷这是在说你便是那神佛么?”

――上回雀屏山上,云三郎同景正卿一块儿上马,然而他毕竟是头一遭在山上同野匪交战,又不熟悉地形,冲杀之际,不免遇险,幸好景正卿一直留心他的情形,见状回头一箭,及时射死了那想要趁机偷袭他的贼匪,才救了云三郎无碍。

景正卿笑笑,抬手将他肩头一抱:“我自然不是神佛,我自是你的酒肉朋友而已……走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咱们不醉无归去!”

云三郎见他忽地兴致好起来,便瞧他面色,见二爷话虽如此,眼底却全无笑意,不由地暗中一叹。

两人便去了相熟的酒楼,找了个安静地雅间儿,小二都是认得的,当下不需要吩咐,自取了两人素日爱吃的好酒好菜上来,便关了门儿出去了。

景正卿同云三郎对坐吃了几杯,三郎有意惹他开怀,便笑道:“是了,上回你要了小舅爷那两个宝贝,不知如何?”

景正卿斜睨他:“怎么,你也眼馋,想试试么?”

云三郎一挑眉:“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自然不会要二爷的心头好……话说回来,二爷真喜欢上了这两个?”

景正卿一笑,抬手喝了一杯:“你是心疼你那二百两银子呢?”

云三郎见他知情,便又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你倒是跟我透个风儿,到底是如何,你真个儿受用了?我也好心甘情愿地把银子送给小舅爷去。”

景正卿“嗯”了声,仍是不置可否。

云三便笑:“你可别哄我,没弄说弄了,做法儿要给你小舅舅二百两银子使呢。”

景正卿闲闲说道:“活该,谁让你自己要跟他去赌的?”

云三沉吟:“瞧你如此说,那两个宝贝你真要了?”

景正卿又吃了一杯,想了想,说道:“那两个孩子留下也好,正好我自有用处。”

云三很是惊疑,见景正卿不细说,也不好问,又看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便劝:“行啦,你就别只顾闷头喝,喝闷酒容易醉。”

正说到这儿,忽地听到楼下锣鼓喧喧,隐约有人叫道:“端王爷派去景府下聘呢,快去瞧热闹!”

一瞬间临街的酒楼窗户边儿上都挤满了人,瞧着那等气派,人人称羡。

云三郎便也挺身去那窗口上往下看,看了会子,回头瞧一眼,却见景正卿依旧在桌边安然喝酒,跟事不关己似的。

云三郎笑笑,正要打趣他,忽地听到隔壁有人说道:“端王爷这好大的阵仗,满京城里谁不知道王爷要迎娶京城第一的美人儿了。”

云三郎听这声儿,当下就不做声。

却听另一个道:“什么第一美人儿,传的满城风雨,谁真个儿见过她长得什么样儿,若真容长得是个丑若无盐的,那才可笑呢。”

云三郎一听,不免又回头看景正卿。却见他手捏着杯,停了手,怔怔地,显然也是在听。

隔壁却仍在聒噪,竟像是有不少人在内。

一个说:“这话不对,若真是个丑若无盐的,端王爷又怎会看上?我看必定真个是极难得的美人儿!”

另一个道:“先前也不曾听闻这个卫明媚……打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也不是什么正经地公侯贵门之家的小姐,能好到哪里去?”

“话不能这样说,单单听这名字,明媚,明媚,媚……便很叫人心醉了……”

最后这一句,却满是淫~邪之意,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云三郎听到这里,心道不好,一扭头,那边景正卿手上用力,只听得“啪”地一声,一个酒盅便碎在掌心里。

云三郎急抽身冲过去,一把攥住景正卿的手,此刻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满面怒容,显然是要去找隔壁的晦气。

云三郎死死捏着他的手腕,见那手指已经被碎裂的瓷片割伤,鲜血淋漓,一滴一滴地跌落在桌子上。

三郎急忙喝道:“二爷你这是干什么!”

景正卿冷哼了声,满脸怒色:“撒手!”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憋着口气,正要找个法儿发泄呢,此刻便很想出去大闹一番。

云三郎哪里肯放,正当两人纠缠之时,却听得隔壁又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说道:“京城第一美人儿?若真是京城第一的美人,又怎么可以配给端王?”

云三一听,这人好大的口气!

景正卿正怒意勃发,听了这句,却也一怔,暂时并未动作。

而那一声过后,隔壁间居然鸦雀无声,隔了片刻,才有人说道:“太……公子说的是,说的是!”

云三跟景正卿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放手,来到那窗边上,于此,便更听得真切一些。

先前张狂的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所谓‘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哼,如果真是倾国美人,就该配……”

那声儿虽没有说完,却是浓浓地一股子傲慢自得之意。

又是一阵沉默,而后有人道:“正是,正是!若真是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就该配公子才是,哪里……哪里轮的上……”

后面几个字,到底是收敛着不敢大声。

然而景正卿跟云三都是耳目过人之辈,且靠着窗户,隔得近,自然听得明白,那没说完的一句乃是“哪里轮的上区区端王”。

两人听到这里,各自惊愕,却也知道这隔壁间所坐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敢瞧不起端王的,这满朝上下,除了皇帝,很难再有其他角色。

景正卿心中惊疑,云三郎也各自思忖,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自雪亮。

云三郎伸出手指,当空划了几道,写了个字,景正卿看得分明,便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听。

却听这一句说罢,有人小声说道:“这毕竟是外头……我看还是不要说这些,免得隔墙有耳……”

景正卿跟云三一惊:这些人里头还是有谨慎老成之辈的。

这人说的自然是中肯的好言语:端王在朝中人人敬慕,他们这一群却在外头贬低端王,若是给人听见了,那可是大大地不妥。

谁知这人才说完,就听到扫先前那自得的声音喝道:“你说什么?你是说孤怕了他吗?”

一声“孤”,满座寂然,更令景正卿跟云三郎两个确认了,――隔壁间中所做的那位众星拱月的要人,正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赵琰。

本朝的天子,早先继位之后,膝下一直无所出,因此这位太子晚生,至今也只有十三岁,因为是唯一的子嗣,故而珍视异常,皇后百般宠爱娇惯,竟养成了一个骄纵跋扈、无法无天的性情。

赵琰暴怒,先前进忠言的那位吓了一跳,赵琰喝道:“扫兴的狗奴才!竟敢瞧不起我!给我打出去!”

一阵迟疑之后,便听到哀告求饶之声,挥拳棒打之声,惨呼声呵斥声,然后便又是一阵匆匆地下楼的脚步声,好一通闹腾。

景正卿跟云三两个互相使眼色,情知是那位忠言逆耳的仁兄真个给打了出去:可见这位太子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

那人被打出去后,却听隔壁剩下的尽是笑声连连,尽是逢迎的声音,自此没有一个说太子行径不妥的。

赵琰才又提了几分兴致,说道:“本来想出来玩乐的,竟看到他又在耍威风,哼,京城第一美人,倾国倾城,好了不起么?迟早晚孤要看一看,她究竟是第一美人,还是丑若无盐!”

大家伙儿齐齐称是。横竖太子说好的,一定要是极好极妙,太子瞧不在眼里的,就是天王老子也照骂不误,总之要顺着太子的意思,免得也落个被乱棒打出的下场。

赵琰说罢之后,听到一片夸赞声音,才得意又道:“这儿也没什么好玩儿的,算什么京城里最好的酒楼?我看也是稀松平常,走,到别处看看去!”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把这富丽堂皇的酒楼说的宛如草屋破舍一般,仿佛卖的酒肉都是臭的,简直不堪入目,闻一闻都会毒死人。

酒楼老板十分无奈,但在京城中厮混,自然知道京城内卧虎藏龙,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指不定是什么来头,见这一伙人骂骂咧咧出门,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反而陪着笑脸送了出去。

景正卿跟云三郎靠在窗户边上,瞧着下面,从酒楼门口果真走出七八个人来,簇拥着一位身材偏瘦的少年上了马,当街横冲直撞地去了。

景正卿目送赵琰离开,不由冷笑:“将来大启便要落在这等人的手中么?”

云三郎忙道:“噤声!”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他们在那边说话,咱们做了那隔墙之耳,如今他们走了,难保别人还在听咱们。”

景正卿点了点头,两人回到桌边上,云三郎又给彼此斟满了酒:“咱们不管那些,慢慢地吃一杯。”

景正卿又吃了口酒,定了定神儿,思来想去,便低声道:“三郎,你还记得在雀屏山上我所说……遇到的那几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么?”

云三郎正夹了一筷子菜,闻言停了手:“怎么?莫非你有头绪?”

景正卿低低道:“昨儿我回来,父亲把我唤了去,也细细地问了我一番。”

云三郎脸色也越发凝重:“伯父留心此事了?他说什么?”

景正卿双眉皱紧,明知道屋内无人,却还是环顾周遭又细细看了一会儿,又凝神听听周围是否有可疑异动,才对着云三郎一弯手掌:“你来。”

云三郎起身,走到他身旁,俯身下来,景正卿手拢着嘴,抬头在他耳畔低语数声。

云三郎听了,面色骤变,失声道:“什么?”

景正卿道:“上回我拜托你替姗姐探听消息,你肯把那实落的信儿捅给我知道,如今我也不瞒你。”

云三郎脸色几度变幻,并不回坐,踌躇片刻,对着景正卿,以极细微的声音道:“不瞒你说,先帝有过遗……”

景正卿探手,极快地在他唇上一比。

云三郎及时住口,将他的手握了,缓缓放下,才又继续细细地说:“这件事……我也隐约有些耳闻,只是……绝对不敢对人说的,不然恐怕就是……之罪。”说着,便把手在脖子上一横。

景正卿同他四目相对:“既然你也知道,那么这件事恐怕便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云三郎在室内来回走了几遍,终于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另找个隐秘之地才好。”

景正卿正有此意,当下两人便起身出外,丢了银子给掌柜的,等候的小厮牵了马儿来,两个人翻身上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