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声音很轻;“相公要将我丢在婆婆这里,自己去京城?”

许是那一个“丢”字太过刺耳,梁泊昭有些不忍,只揽过她的身子,解释道;“你身子弱,不好跟着我星夜赶路,等我到了京师,立时就会派人来接你,要不了多久。”

凝香抬起脸,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句;“相公,你到底是谁?”

梁泊昭怔了怔,见她容色哀婉,他在她的脸上从没见过如此的神色,当下便是心疼起来,只实话实说;“我之前与你说过,我曾在北疆待了十年,后被皇上封为定北侯。”

“定北侯?”凝香的眼睛倏然睁大了,定北侯三个字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的砸进了她的心田。

定北侯定北侯

她在脑子里不住的想着这三个字,终于,她想了起来!

即便凝香没有见识,可终究是重活一世的人了,上辈子她在张府过了十年,那张府好歹也是朱门大户,虽然不能与权贵相比,却也是钟鸣鼎食,与一些朝廷大员也是多有联系的,而三公子平日里若是兴致好的,也会与她说上几句外头的事情。

定北侯她听过这三个字。

她的记忆与前世重叠,她记得,洪章十六年时,有一天三公子雅兴极高,在别院里请了一众文人吟诗作对,在宴席散去后,她服侍着三公子歇息时,曾问过他是什么事让他这般高兴。

而三公子微微一笑,很是耐心的告诉她,定北侯在边疆打了胜仗,亲手射杀了神鹰国汉,虏获了王子,公主,后妃不下百人,大齐自开国后从未有过如此大胜,圣上龙颜大悦,普天同庆,竟是下诏免除民间三年赋税。消息传来,举国欢腾。

那时的她每天守着那座小小的别院,即便养在深闺,可也觉得定北侯英雄盖世,那三个字,不知不觉的就是钻了心。

未过多久,从京师又是传来了定北侯被圣上进为定北王,不日便将迎娶圣上的掌上明珠,永宁公主的消息。即使张府距京师极远,可在定北王迎娶公主的前一个月,张府四处都是张灯结彩,以表忠心。

而在定北王成亲的当月,各地的贺礼俱是纷纷向着京师涌去,就连三公子与发妻也是携了大笔银两,随着澧城的知府一道去了京师,为的便是想趁此良机,好得知府引荐,以求在定北王麾下谋个文职。

凝香阖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她再也没法想下去了,如今已是洪章十五年,若梁泊昭真是定北侯,那也就是明年,他就要大胜神鹰国汉,被皇上封为藩王,而后,便是尚主

永宁,永宁公主

凝香面色雪白,她攥住夫君的手,仿似攥住一个救命稻草,她颤抖着嘴唇,问了一句;“相公,京城里是不是有一个永宁公主?”

梁泊昭不曾想到她会如此相问,眼见着凝香脸色难看到极点,只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将她撇下,待要哄个几句,就见凝香已是带了哭腔,急声道;“你快告诉我,永宁公主是谁?”

梁泊昭虽然不解小娘子为何如此,可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告诉了她,“七公主的封号,便是永宁。”

七公主!就是方才那位女子?

凝香呆若木鸡,整个人好似懵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瞳里,再也没了神采。

梁泊昭将她搂在怀里,见她那张小脸上再无丁点血色,自是心疼不已,只以为是自己要进京的事吓到了她,当下便是轻声哄劝;“我明日不走,你别怕,实在不行我在外先给你赁一处宅子,咱们不与母亲同住,嗯?”

凝香仍是木怔怔的看着他,她动了动嘴巴,低不可闻的道了句;“相公,你真的是定北侯?”

梁泊昭答应过她,日后再不会有所欺瞒,是以微微颔首,斩钉截铁般的出声;“不错,我的确是定北侯。”

凝香的心仿似落进了一个深渊,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也不管梁泊昭听了自己的话后会不会觉得奇怪,会不会问她,她是如何知晓的这些。

她问道;“你这次进京,是要去打神鹰国吗?”

梁泊昭果真疑惑起来,他瞧着怀里的小娘子,不解道;“你怎知我要去打神鹰国?”顿了顿,男人想起方才的话,又是道;“又从何处听得永宁公主?”

凝香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再也没有了丁点力气,喉间涩的发苦,刚闭上眼睛,就是一大串的泪珠从眼睛里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她只知道,待他打了胜仗,便会被朝廷封王,就会迎娶别的女人

凝香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她虽然知晓这一切,却唯独不知这一世,梁泊昭在迎娶公主时,究竟会怎样安置自己。

081章 有你就够了 甜宠

梁泊昭见她落泪,遂是顾不得心里的疑惑,只拉着她在椅上坐下,低声哄道;“明日我带你一块去京师,这样行不行?”

凝香摇了摇头,梨花带雨般的向梁泊昭看去;“相公,你别去打仗,咱们回罗口村,我们以前过得不好吗?”

想起从前那些甜美温馨的小日子,梁泊昭的心也是软了,只俯身蹲在了小娘子面前,为她勾去了泪珠;“我之前驻守北境时,曾和神鹰国交手数次,朝中无人比我更清楚神鹰国的情形,所以我非去不可。”

凝香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的,也知道当媳妇的,不该去管爷们的事,可一想起梁泊昭打下胜仗,皇上便会赐婚,一颗心顿时就绞在了一起。

即使这辈子梁泊昭身边已经有了自己,可皇上若真想赐婚,哪会管他家中有没有妻子。说不准见自己碍事,轻则让梁泊昭休了自己,重则只怕她连命都保不住。被皇家看中的女婿,若无妻室的倒还好,若有妻子的,多是暴毙身亡,那些戏折子里,不都是这样唱的吗?

凝香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许是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如今只要想来都觉得瘆的慌,她只是想和梁泊昭好端端儿的过日子,又怎会扯出这么多事来?

见小娘子不说话,梁泊昭有些不忍,他伸出手为凝香将碎发捋到脑后,男人的声音是温存的,目光也是温和的,“你在京师等我,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待我打完这一仗,咱们就回罗口村,我在给你买两亩地,让你也做个小地主,如何?”

凝香向着梁泊昭看去,但见他黑眸雪亮,透着丝丝温柔,瞅着自己时,有怜惜,也有疼爱,而他的语气是那般轻柔,带着宠溺,与在旁人面前大不相同,有他这样对自己,她又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见小媳妇仍是不开腔,梁泊昭接着说道;“若两亩地还不够,咱们就在养两只羊鸡,多养几只鸡,让你每天都有荷包蛋吃,这样够了吗?”

凝香心尖一颤,见梁泊昭唇角噙了几分笑意,他这一笑,就如同春回大地,让她所有的疑虑与哀伤都是退去了,只顺着夫君的心思,好似他们已经回到了罗口村,过回了从前的日子。

“不够,我还要再生几个小娃娃”凝香想也没想,一句话便是脱口而出。

梁泊昭笑意更浓;“好,咱们再生几个小娃娃。”

凝香垂下眼睛,脸面有些发烫,她的手不知何时已被梁泊昭握在了手心,男人的大手温厚而粗糙,让她只想和他携手,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相公,你这次若是打了胜仗,皇上会赏赐你很多东西吗?”凝香轻声开口。

梁泊昭自是不知她的心思,听她这样问,却只觉得好笑,压根没往旁处想;“无论皇上赏了什么,我全拿来给你。”

凝香的睫毛微微颤着,又是问道;“那若是皇上,赏了你美人,怎么办?”

梁泊昭“嗤”的一笑,刮了刮凝香的鼻尖,温声道;“我麾下将士众多,区区几个美人,还怕送不出去么?”

凝香咬了咬牙,终是将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那若是皇上看中了你,想让你当女婿呢?”

梁泊昭一怔,唇角的笑意却是渐渐沉了下去,不说话了。

凝香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揪了起来,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追问道;“那相公会休了我,娶了公主吗?”

梁泊昭皱了皱眉,揽住了小娘子的纤腰,沉声道;“别瞎想,我是庶民出身,又一把年纪了,皇上怎舍得将掌上明珠下嫁?”

凝香几乎差点儿就将上辈子的事给说了出来,她想告诉他,等你打完了这一仗,皇上不仅会将女儿嫁给你,还会将你封王

仅有的理智让她闭上了嘴巴,凝香心里柔肠百转,也不知怎么和夫君开口,只垂着小脸吐了一句;“那若是皇上舍得呢?”

梁泊昭笑了笑,对这个小媳妇实在是疼到了心里,他抚上了凝香的脸庞,温声说了句;“即使皇上舍得,我也不会娶,有你就够了。”

凝香听了这一句,心里顿时变得温温软软的,她的眼睛澄澈,望着男人的时候如同一汪清水,只软软的喊了一声“相公”

梁泊昭见她的脸蛋终是恢复了血色,显是心安了不少,自己也是淡淡笑起,起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梁泊昭方才的这一番哄劝,如同让凝香吃了颗定心丸,她伸出胳膊回抱住男人的腰,将脸颊埋在夫君的胸口,听着他沉缓有力的心跳,自己也是慢慢的踏实了下来。

“相公明天去京城,我会好好在家服侍婆婆,等你回来接我。”凝香声音娇柔,气息满是清甜。

梁泊昭心头一动,想起自己与母亲之间的隔阂,却实在不放心将凝香丢在家里,“不必,我让人送你回罗口村,等我到了京师,在命人去接你。”

凝香摇了摇脑袋,“婆婆虽然不喜欢我,可也不会难为我的,再说还有嫂嫂在,嫂嫂人好,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梁泊昭想起秦氏,倒也心知凝香说的不假,将小媳妇托给嫂嫂照顾,他自是信得过的。于是只低声叮嘱;“待我走后,你平日里与嫂嫂一道去给母亲请个安,母亲若不愿见你,你也不必再去。”

凝香轻轻的“嗯”了一声,想起与夫君的离别,心里酸酸的。

梁泊昭想了想,又是道;“秦州风沙大,你身子弱,无事不要出门,若是嫌闷,就和宅子里的嬷嬷说说闲话。”

凝香又是答应着,点了点头。

梁泊昭瞧着她温婉细致的小脸,念起她小小年纪,就离家这般远,待自己走后,留下她每日里要面对自己含恨在心的母亲,也实在是难为了她。

他一手搂住凝香的腰肢,另一手则是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递到了媳妇手里。

凝香瞧着那银袋,当下就是怔住了,她睁大了眼睛,“咱们哪来这么多银子?”

梁泊昭勾了勾唇,道;“若缺个什么,你也不必和嫂嫂开口,直接让府里的嬷嬷去帮你置办,记住了吗?”

他竟是连她面皮薄,若短个什么,也不好意思和旁人说的事都想到了。

凝香心里很柔软,只攥紧了那袋银子,轻轻的说了声;“相公,你的心怎么这样细?”

梁泊昭先是一怔,经凝香这般一说,自己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竟是对这些琐碎的小事上了心。瞧着凝香,他只担心自己走后,他这小媳妇吃不好,睡不好,自是要将所有的事都给她安排好,自己才能放心。

他淡淡一笑,捏了捏凝香的脸,自嘲般的说了句;“也只有对你,我才会花这么多心思。”

凝香心里蕴着甜意,也是抿着嘴唇微微一笑,梁泊昭不等她低下头,已是俯身擢取了她的唇瓣,深深吻了下去。

而这一晚,因着翌日的离别,梁泊昭肆意要着身下的女子,分外缠绵。

而当清晨,凝香睁开眼睛,梁泊昭已是不见了踪影,她支起身子,全身的骨架都如同散了似得,想起昨晚的恩爱,粉脸便是一片的羞红,念起夫君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虽然他临去前说过不久后就会派人来接自己,可还是少不得许多牵念。

凝香向窗外看去,才惊觉此时竟然已是晌午时分,梁泊昭离开时没舍得将她吵醒,她这一睡,竟是睡到了此时!

她赶忙下了床,慌慌张张的将衣衫穿上,从前在罗口村时,她也时常与梁泊昭纠缠后,第二日起的迟的,那时都是夫君怜爱,由着她多睡,又是在自己家,自是没什么,可此时却是在婆婆这里,她不仅将请安的时辰错过了,还一直睡到晌午,这若传出去,还不知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凝香随手挽起长发,匆匆擦了把脸,就向着后院奔去。

刚进堂屋,就见梁母已是领着秦氏和康儿,在饭桌上坐着,已是用起了午膳。

凝香面红耳赤,几乎连头也不敢抬,只站在下首,轻轻的唤了一声;“婆婆,大嫂。”

梁母也没曾看她,只夹了一勺子菜搁在康儿的碗里,对着她视若无睹。

秦氏搁下了碗筷,对着梁母柔声劝道;“娘,泊昭今儿一早就去了京师,离行前特意和媳妇说过,弟妹年纪小,身子差,又刚到秦州,水土不服,起的迟些也是有的。”

梁母终是看了凝香一眼,虽然对这个儿媳厌恶到极点,可想起昨天朝中贵人亲自来请梁泊昭出山,她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心知他这一次进京,说不准日后整个梁家都会跟着沾光,又见儿子对这儿媳极好,她也不愿为了这个女人,在眼下这个紧要关口和儿子决裂。

“过来吃饭吧。”梁母开了腔,对着凝香不咸不淡的吩咐。

秦氏松了口气,起身拉过凝香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又为她递来了碗筷,一双杏眸柔和,满是善意。

凝香很是感激,只小声吐了句;“谢谢大嫂。”

082章 母子情分

秦氏笑的温和,只示意凝香快吃。

她在梁家寡居的这些年,每日里除了服侍婆婆,便是抚育幼子,日子不是不凄清的,如今见到了凝香,见她年纪虽小,性情却柔顺,就连容貌也长得清丽可人,瞧着就讨人喜欢,不知不觉的就将凝香当成了自家妹子。

凝香小口扒拉着米饭,也不敢去瞧婆婆,所幸梁母也不曾为难她,全当没她这个人,见秦氏给她布菜,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过饭只带着孙儿回房午睡,也没让凝香服侍。

梁宅里下人不多,整日里都是十分安静,凝香记得夫君嘱咐,每日里除了请安吃饭,平时都是呆在自己的屋里,连大门都没出过,秦氏偶尔得了空闲,也会来和凝香聊聊家常,妯娌两一道做做女红,几日相处下来,倒是越来越融洽。

起先,凝香对秦氏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别扭,只要想起梁母之前想要梁泊昭休了自己,娶了秦氏,便觉得头皮发麻,可这些时日见秦氏对自己多番照料,原先的芥蒂也就渐渐消散了,就连说话也都是随意了许多。

“大嫂,以前相公在北疆时,常回来吗?”

这一日,两人聚在一起做着针线,凝香收了最后一针,想起远处的夫君,只觉得怅然若失,忍不住想让秦氏和自己说说梁泊昭以前的事。

秦氏没有抬头,只柔声道;“叔叔常年戍边,回乡的日子总是屈指可数,即使回来,也只是给公公婆婆请个安,待不了两日就要回去了。”

凝香默了默,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位安秀安姑娘,她将针线搁下,又是言道;“相公常年在外打仗,公公和婆婆在家,怎么就没想过要为他定一门亲事呢?”

秦氏听了这话,捏着绣花针的手就是顿在了那里,她有片刻的怔忪,直到听凝香在那轻喊;“大嫂?”

凝香一连喊了几声,才让秦氏回过神来。

秦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红晕,她本就俊俏,又一直穿着孝,这一脸红,倒是显得人比花娇。

她低下头,遮掩般的继续做着针线,只轻声道了句;“叔叔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就连公公和婆婆的话也是不听的,婆婆也曾遣了媒婆去给他说亲,都被他回绝了。”

凝香心里有些黯然,想起梁泊昭为了那位安姑娘,甘愿独身多年,虽然他口口声声说那安秀只是他的恩人,可这样一份情义,又哪里是恩人两个字就能说的尽的。

秦氏见凝香不说话了,遂是抬眼像她瞧去,眼见着凝香兴致不高,秦氏当她是挂念夫君,于是温声安慰道;“想必叔叔这几日就已经到了京师,等他将手上的事理好,定是会派人来接弟妹去京师,好让你们夫妻团聚。”

凝香这几日的确是一直牵挂着丈夫,盼着他早日让人来接,此时听得嫂嫂柔声相劝,便是点了点头。

秦氏又是和她说了些闲话,也没坐多久,就是起身挽过针线篮子,离开了凝香的屋子。

梁泊昭离乡时,曾郑重的将这小娘子交给她照顾,她也是尽心尽力,务必要将凝香照料妥当,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用了心的。又生怕凝香嫌闷,每日里都要去陪着她说说闲话。按理说,梁泊昭杀了自己的夫君,害的自己和康儿孤儿寡母,谙尽孤独,自己本该埋怨的,可她,却怎么也怨不起来。

秦氏挽着篮子,静静的走到了偏院。

这里是梁泊昭之前住过的旧屋。

她推门走了进去,将篮子搁下,自己则是亲自动手,将桌子上的浮尘拭去。

这些年,打扫这间屋子,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情之一。

犹记得,当年梁泊昭威震北疆,在秦州早有威名,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姑娘想嫁进梁家,去给他做媳妇。

就连她自己,也是久闻得梁泊昭的名头,但凡旁人说起梁泊昭这三个字,都让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们心跳不已。

父母也是有意的,也曾遣人去了梁家想要探探梁母的嘴风,可得来的消息,却是梁泊昭不愿娶妻,甚至连秦州府尹家的小姐,也都被他回绝了去。

原以为与梁家无缘,谁又能想到他的同胞兄长竟会借着他的军功,强娶她进门,父母都是愤恨的,可只有她却有一丝欣慰,既然嫁不了他,那嫁给他哥哥,也总归是梁家的人。

她成亲时,他并没有回来,只命人送来了贺礼,直到康儿周岁,他方才回乡。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诸人口耳相传的定北侯。

她将所有的心思全都压下,与他叔嫂相称,心里偶尔却会想着,日后不知谁有这个福气,能和自己做妯娌。

秦氏想到此处,心里只觉得有些酸涩,她默默将房间洒扫干净,刚一转头,却见梁母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一惊非同小可,秦氏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只颤声喊了句;“娘,你怎么来了?”

梁母走进了屋,四下打量了一眼,见这屋子虽然陈旧,四处却都干净整洁,可见收拾屋子的人极是用心。

梁母声音淡然,面色更是平静的看不出丝毫风雨;“这屋子早已没人住了,你打扫来又有何用?”

秦氏已是镇定了下来,只道;“儿媳闲来无事,便顺手打扫了。”

梁母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那点心思,真当我不知?”

秦氏脸色一白,说不出话了。

梁母收回目光,沉静开口;“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这几日我冷眼瞧着,泊昭的那个媳妇终究是太不成器,甭说日后不能帮衬着夫君做事,只怕就连这个家交给她,她也是打理不好,泊昭是要做大事的人,留着这种女人在身边,只会拖他后腿,坏事。”

秦氏的心怦怦直跳,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母走在椅上坐下,与秦氏道;“既然他自个不愿休妻,咱们便寻个由头,让他不得不将那丫头休了,没了这块绊脚石,你跟了泊昭,也是顺理成章。”

秦氏眼皮一跳,大惊道;“娘怎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叔叔是什么人?岂容得了咱们在他背后做手脚?”

梁母默了默,方才开口;“若他娶的这个媳妇如你这般,聪慧端庄,我也就认了。可那丫头”

梁母想起凝香,只摇了摇头,道;“那丫头不提也罢,泊昭此次进京,必定会为朝廷重用,咱们梁家若想出头,全指望在他一人身上。他的性子你也清楚,既不徇私,也不护短,等他派了人来将那丫头接走,你觉得咱们还能指望的上他?”

“叔叔为人高义,无论到了何时,都不会将咱们弃之不顾的,还请娘收回这些念头,免得将这母子情分,全给消磨了个干净。”

秦氏字字清脆,说完也不再看梁母一眼,刚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就见一个老仆匆匆而来,寻到了婆媳二人,便是气喘吁吁的禀道;“老太太,知府大人来了,说是二爷已经在京师已经官复原职,给您道喜来了!”

梁母听了这话,便是再也顾不得儿媳,赶忙站起身子,对那老仆道;“快请知府大人!”

秦氏站在一旁,则是不忘叮嘱仆人,去请凝香请来。

凝香得到消息,听说有客上门,略略收拾了一番,便是跟着仆从一道往堂屋走去,刚踏进们,就见梁母与一位中年男子俱是坐在了主位,那男子身穿官服,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刚看见凝香,便是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神色间十分恭敬。

凝香有些不知所措,见那知府一嘴的恭喜之词,她虽然没什么见识,可也听出他话话所说,是梁泊昭在京城又做了大官,她对梁泊昭当不当官都是不在意的,在意的只是夫君何时才能派人来接自己进京,她又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夫君的面。

“大人,我夫君何时才会派人来接我?”凝香眼眸盈盈,对着那男子开口。

知府一怔,见凝香年幼,身上穿的也非绫罗绸缎,而是极其寻常的棉布,若不是她身在梁府,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会是侯爷夫人。

知府摇了摇头,讪笑道;“这个,下官不知。”

凝香脸庞上划过一丝失望,梁母已是看不下去了,只沉着脸,命凝香下去。

凝香垂下眼睛,对着婆婆和知府行了一礼,待她离去后,梁母方才缓和了脸色,对着知府道;“儿媳不懂规矩,让大人见笑了。”

知府忙称“不敢”,眼眸却是打量着凝香的背影,疑惑道;“敢问老夫人,这小女子,当真是侯爷夫人?”

“不过是个乡野女子,也未经我许可,泊昭便将她带了回来,是否明媒正娶,还未可知。”

知府听了这话,便是“哦”了一声,继而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请恕下官多嘴,侯爷如今正是风头无两,为圣上器重,他的夫人,怎么也该是名门闺秀,若这女子只是姬妾,倒还没什么,若真是侯爷夫人,那可真真是可惜了。”

梁母心头一跳,已是将知府的话给听了明白,见她上了心,那知府又是言道;“听说当年圣上曾属意要将永宁公主许给侯爷,侯爷道自己已有婚约,公然抗命。如今却又与一平民女子结亲,这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耳里,只怕对侯爷不利,再说”

“若侯爷此战旗开得胜,皇上龙颜大悦,说不定会重提婚事,有这小娘子在,便是棘手了”

083章 死了,也只能算她命薄

梁母心里一咯噔,斟酌着开口;“大人的意思是,若我儿这次得胜,圣上会再赐婚?”

知府打了个哈哈,笑道;“下官也只是随口一说,侯爷英雄盖世,料那神鹰国也成不了气候,老夫人的福气,可全在后头。”

梁母心思百转,与知府对视了一眼,终是微微颔首,缓缓道;“如此,便承大人吉言。”

晚间,秦氏与凝香俱是在梁母跟前服侍,直到婆婆洗漱完毕,两人方才退下,秦氏将凝香送回屋,自己则是陪着康儿习了会儿字,直到将儿子哄睡,秦氏操劳了一日,只觉得身子甚是乏累,刚欲睡下,就听有人叩了叩门,低声道;“大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秦氏有些疑惑,不知这样晚了,婆婆找自己还有何事,又想起白日里她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当下心里也是有了谱,一时心潮起伏不定,只披上衣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