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含笑听着自己的小娘子叽叽喳喳的,自己则是握住她的小手,不时开口回个几句。眼见着凝香肌肤雪白,俏脸温婉,让他整个身心都是慢慢的松懈了下来,他这阵子一直忙着军务,简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此时揽着凝香母子,顿觉倦意涌了上来,索性和衣在凝香身旁躺下,一面听着她说,一面闭上眸子养神。岂料刚一合上眼睛,就沉沉睡去了。

“相公,那姑娘声音真是动听,就跟百灵鸟儿似得,也不知长得”凝香摇了摇梁泊昭的身子,见他没有动静,这才察觉他已是睡熟了,凝香瞧着他的睡颜,心里顿时疼了起来,她只顾着自己高兴,和夫君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却没看出梁泊昭已是累的很了,就连这说话的功夫,也能睡去。

她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从夫君的手掌里抽出,轻手轻脚的为他脱去了鞋子,自己又是下了床,拧了一把汗巾子给梁泊昭细细的擦了把脸,瞧着夫君身上的铠甲,凝香无从下手,又怕惊醒了他,只得由着他和衣睡去,自己只将被子散开,轻轻的给他搭在了身上。

梁泊昭睡着时,将平日里的凌厉之气尽数掩了下去,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有着盛年男子的沉稳,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凝香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渐渐甜了起来,悄悄的俯下身子,在丈夫的脸庞上亲了亲。

若是她腹中的孩儿是个儿子,像他父亲这般威武,那该多好。

凝香心里这样想着,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噙着一双甜甜的酒窝。

眨眼间,凝香在京师已是住了好几日了,梁泊昭忙于军事,极少回到侯府,凝香又怀着孩子,也不敢出门,平日里只老老实实的待在侯府里养胎,除却牵挂丈夫,剩下的心思,便全都落在了罗口村,落在了自己家人身上。

离开罗口村已经好一阵子了,也不知家中父母身子如何,哥哥和嫂嫂过得怎么样,还有小弟与侄儿,因着征战神鹰国,朝廷前些日子又是下了文书,将赋税又是提高了一番,凝香那日听府里下人偶然说起,心里更是绞来绞去的,就不知道家里能不能出得起这一笔银子。

而梁泊昭每日里忙得几乎见不得人影,除了那日凝香刚进京时,他回来过一次,这几日都是没瞧见他,凝香有心和他说一说家里的事,却总是寻不到机会。

终于这一晚,梁泊昭回来了。

刚回府,就见凝香站在房檐下等着自己,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裙子,脚上是同色的绣鞋,刚见到丈夫,那一双眼睛就是亮了起来,继而一抹笑靥已是情不自禁的绽放在唇角。

梁泊昭瞧着她的笑靥,心里有微微的失神,此情此景,像极了先前在罗口村时,他每次晚归回家,自家的房檐下,也总是会站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到自己回来,迎上来的,总是笑靥如花的一张小脸。

梁泊昭心头一软,牵过凝香的手,与她一道回房。

吃饭时,凝香什么也没说,生怕耽搁了梁泊昭用饭,直到晚间,梁泊昭换了常服,见这一晚月色极好,遂是揽过凝香,与她一道在窗前赏月。

凝香倚在夫君臂弯,终是咬了咬牙,开口道;“相公,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梁泊昭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自己便是没绷住,微微笑了起来;“什么话?”

凝香有些开不了口,见梁泊昭黑眸里蕴着的全是柔情,眉宇间的神色也分明是宠溺的,这才壮着胆子,小声道;“前几日我听府里的嬷嬷说,朝廷又征税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征到罗口村,我爹和我娘,还有哥哥嫂嫂,他们能不能拿出这笔银子”

梁泊昭早已猜出了她的心思,却又有心逗她,颔首道;“朝廷这次是全国征税,罗口村自然也在征收之列。”

凝香着急起来,想起自己在京师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人服侍,可娘家此时怕已是在水深火热中了,尤其爹爹和娘亲的年纪都大了,听得征税,更会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凝香攥住了丈夫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相公,你的官不是很大吗,能不能拿点银子出来,给爹爹和娘亲送去”

梁泊昭见她直到此时才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免笑意俞浓,他从身后揽住凝香的腰肢,将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方才低声道;“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去了罗口村,怕是要不了几天,岳丈和岳母就能赶到京师。”

凝香愣住了,转过身子;“你将爹爹和娘亲接了过来?”

梁泊昭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温和,落在凝香的小腹上,透着淡淡的慈爱;“我再过不久就要远赴北疆,待你生产,我都无法回京,你身边有了岳父岳母照顾,我才能安心打仗。”

凝香眼眸欲滴,“我生孩子时,你不能回来吗?”

梁泊昭点了点头,“这场仗不知会打到何时,只怕我是没法子陪你,看这孩子出世了。”

凝香有些难过,可也知道梁泊昭身上的担子,想起他此番去攻打神鹰国,大胜归来后,便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他,而她,却只有这个孩子。

凝香没有吭声,身子却是向着梁泊昭依偎的更紧,想起将来,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发虚。

梁泊昭抚着她的后背,温声抚慰道;“你带着孩子在京师乖乖等我,等我打完仗,就会回来。”

凝香不知该说什么,惦记他大战在即,自然不愿让他担心,只点了点头,“相公放心去打仗吧,有爹爹和娘亲在,我没事的。”

梁泊昭捏了捏她的鼻尖,瞧着凝香一张秀脸,还透着几分稚气,纤细的身子里却却已经孕育了他的骨肉,梁泊昭心头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将凝香揽紧了些,低语道;“等这孩子出生,咱们再生一个,到时我一定陪着你。”

凝香的脸有些红了,只埋在夫君的怀里,终是忍不住的抿唇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翌日一早,梁泊昭离开侯府,就见赵云平已是领着众将等在了那里,一行人刚欲上马,却见管家已是匆匆追了出来,俯身道;“侯爷,睿王方才遣人送来了请帖,让小的务必亲手交到侯爷手上。”

梁泊昭闻言,伸手将那请帖接过,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见梁泊昭面色如故,压根看不出什么,赵云平压低了声音,“侯爷,不知睿王此番所为何事?”

梁泊昭将那请帖交回了管家手中,淡淡道了句;“说是得知我夫人进京,明日请我们夫妻去睿王府赏荷。”

赵云平眉心紧锁,道;“睿王的兵权被圣上收回,交给了侯爷,想必他心中对侯爷甚是恼怒,又怎有这般的雅兴,请侯爷夫妇入府一叙?”

梁泊昭淡淡一笑,“无论是什么心思,他既贵为亲王,既然下了请帖,总是要去一次的。”

说完,梁泊昭已是翻身上马,赵云平领着诸人连忙跟上,自己则是随在梁泊昭身后,“侯爷,属下倒是觉得,睿王恐怕会对侯爷不利,不妨寻个由头,不去便是。”

梁泊昭不置可否,只摇了摇头,“倒不至于。”

赵云平还欲再说,梁泊昭一个手势,便让他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梁泊昭挥起马鞭,骏马犹如离弦之箭,顷刻间去的远了,赵云平没有法子,只得策马跟上。

睿王府。

红妆一袭粉色襦裙,头发梳成飞仙髻,淡妆轻扫,螓首蛾眉,一双素手纤纤,拨弄着一具古琴。

袁子阔则是坐在主位,微闭双目,一曲奏了,方才睁开那双锐利的星眸。

“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袁子阔弯了弯唇,这一笑,那一双长眉入鬓,衬着他英俊非凡。

红妆收了手,望着自己的玉色指甲,道;“听闻王妃与王爷闹了性子,这几日已是回到了镇国公府?”

袁子阔压根不愿提起发妻,只略略点了点头,“她不在也好,省的待会定北侯来了,看着笑话。”

红妆掩唇轻笑;“王爷这话就错了,这京师谁人不知定北侯夫人不过是个乡下女子,听闻前阵子在秦州,还曾红杏出墙,说起笑话,还不知是谁看谁呢。”

袁子阔微微一笑,两人又是说了些闲话,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远而来,仆从对着二人恭声道;“启禀王爷,定北侯夫妇已是到了,此时正在荷仙亭。”

袁子阔闻言,眼底便是渐渐亮了,他对着红妆看了一眼,起身道;“走吧,随本王一道过去。”

红妆敛衽行礼,盈盈道;“谨遵王爷吩咐。”

凝香自打进京后,还是第一次与梁泊昭一道出门。

到了睿王府,梁泊昭将凝香抱下了车,比起侯府,眼前的这座王府好似琼楼玉宇,凝香生怕自己会四处张望会显得小家子气,只在心里赞叹着,一路都是走在梁泊昭身后,循规循矩的,一眼也不敢多瞧。

092章 北疆民歌

荷仙亭坐落于湖中心,当真是赏荷的好去处,眼见着碧叶莲莲,红蕊吐芳,梁泊昭携了凝香的手,刚踏进荷仙亭,便是一阵的神清气爽。

亭中已是来了不少达官贵人,不乏在朝为官者,俱是携了家眷三三两两的坐在桌前,待看见梁泊昭后,纷纷起身与定北侯见礼。

梁泊昭拱手,向着诸人还了一礼,凝香这几日在府中也曾跟随嬷嬷学了点京城里的规矩,此时亦是对那些女眷福了福身子,心里却还是有些慌张,只垂着眼睛,不敢细看。

梁泊昭与诸人寒暄后,遂是揽着凝香坐在了主位下首,未过多久,凝香就听一道男声,笑声爽朗,随着微风传了过来;“小王来迟,当真失礼,还请各位大人莫要怪罪!”

想来,这便是那位睿王爷了。

凝香前世在张府,也曾听过这位睿王爷的名头,心知他生性风流,乃当朝圣上亲侄,深得皇上器重。

此时瞧去,就见他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姿颀长,容貌甚是英俊。

诸人连称“不敢”,睿王生性随和,即便在那些歌姬舞姬面前也从不以身份压人,在朝中人缘极佳,但见诸大臣将他围成了一圈,极为融洽。

少顷,袁子阔终是走到了梁泊昭面前。

凝香早已随着夫君起身,骤然瞧见这般高高在上的王爷,凝香手心里攥着冷汗,只觉得不自在,纤细的身子更是悄悄倚在了夫君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

袁子阔与梁泊昭相识已久,大齐乃是自乱世中得来的天下,当朝太祖袁崇武更是以农民之身,推翻了大周的统治,在马背上打下了这一片旷世基业,传给子孙时,曾立下组训,大齐历代皇子皇孙及冠后须在军中磨砺,当年袁子阔,正是去的北疆疆场。

“几年不见,泊昭兄英姿不减。”袁子阔双目深邃,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王爷也是风采依旧。”梁泊昭声音沉稳,微微一哂。

袁子阔哈哈一笑,目光已是越过了梁泊昭,向着他身后看去。

“这是”

梁泊昭侧过身,对着身后的凝香道;“香儿,来见过睿王。”

凝香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自己出丑,越是想稳住自己,可却越是惶然,察觉到那样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凝香的脸慢慢烫了起来,透出桃花一般的绯红。

她低眉顺眼,只向着袁子阔行下礼去;“见过睿王爷。”

她的声音娇嫩,满是女儿家的清甜,袁子阔望着眼前的女子,却有些疑惑了。

秦州的风言风语曾传来京师,他也有所耳闻,只当梁泊昭被美色所迷,在民间娶的新妇定是丽色逼人,妖娆入骨,方将他的铁骨铮铮给收拢了去。

不成想,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肤色雪白,犹如化不开的冰雪,一张瓜子小脸洁如白莲,乌黑的长睫柔如蝶翼,还在微微颤着,如意丝绦系着她窄窄的腰身,柳枝般的窈窕。

委实扣人心弦。

“这位,便是泊昭兄的夫人?”袁子阔双眸雪亮,打量着凝香的小身段,似是有些不大相信。

“正是。”梁泊昭言简意赅。

袁子阔见凝香一直不肯抬眼,想起外间传言,只道定北侯夫人不过是个乡下女子,此时一瞧,倒也果真如此。

他有心看一看凝香的眼睛,遂是含笑道;“既是泊昭兄的夫人,那也是小王的嫂嫂,还请受小王一拜。”

袁子阔说着,作势便要行下礼去,凝香慌了,连忙抬起头,对着袁子阔摆了摆手;“王爷千万别,我受不起的”

她这一抬头,那一双秋泓般的眸子清清楚楚的落进了袁子阔的眼。

澄澈而纯净,轻灵而毓秀。

凝香只穿了一身雨过天晴色裙裾,一素到底,鸦翼般的长发盘在脑后,只用了一支白玉簪松松挽住,她的小手白净秀气,晃起来时,犹如小小的栀子花,周身上下虽无京师贵女的雍容华贵,却有小家闺秀所独有的清雅与馨甜,袁子阔看在眼里,但觉那满池荷花,都被她这一抬眸给比了下去。

袁子阔收回心神,见梁泊昭已是将凝香护在了身后,对着自己道;“内子纯稚,得罪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袁子阔微微一笑,与梁泊昭彼此作了个揖,遂是从二人身旁走过,径自在主位上坐下。

此宴名为赏荷,席间附庸风雅,吟诗助兴是少不了的,睿王门客众多,其中不乏才子,佳言佳句层出不穷。

凝香对这些一窍不通,见诸人都是兴致极高,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听了下去,悄眼看着身旁的男人,就见梁泊昭坐的笔直,半晌没有动过,除了不时给自己夹些菜肴,倒是一句话也没说。

“相公,他们在说什么?”凝香听不懂那些诗词佳句,趁着梁泊昭给自己夹来一勺青笋,小声开口。

梁泊昭淡淡道;“没什么,都是些阿谀奉承之流,不听也罢。”

凝香轻轻应了一声,百无聊赖下,便是悄悄向着席间的那些女眷看去,就见那些女子无不是宫装高髻,打扮的十分华贵,唯有自己一袭素衫,倒是显得颇为寒酸。

其实自从凝香进府后。管家便请了裁缝来为她裁衣,绫罗绸缎也是应有尽有的,凝香上辈子在张府也是穿过这些锦衣,这辈子自打重生后却还是觉得布衣穿着最为舒适,就连那些金灿灿的步摇发簪,她也不大喜欢了,唯有一些精致的玉饰,倒还能入得了眼。

“我穿成这样,会不会给相公丢人?”凝香有些不安。

梁泊昭微微一笑,只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

袁子阔与诸人谈笑风生,暗地里却一直留意着梁泊昭与凝香,自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宴席过半,又有舞娘前来献艺,凝香瞧着眼花缭乱,微微侧开眸子,不成想目光却与主位上的袁子阔撞了个正着。

他剑眉入鬓,凤眼凛凛,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凝香心里一惊,赶忙收回了眼眸,垂着脸颊坐在夫君身旁,再也不敢乱看了。

“怎么了?“梁泊昭低眸,看向了自己的小娘子。

凝香不敢和夫君说,睿王爷在看自己,只得摇了摇头,糯糯得说了声没什么。

就在此时,席间的舞姬已是尽数退去,诸人仍在把酒言欢,蓦然,有歌声自湖面上传来,起先飘飘渺渺,听不大清,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是清晰,越来越清亮婉转。

席间诸人的酒杯慢慢停了下来,女眷们手中的筷子也是搁了下去,诸人纷纷像湖面看去,都是在找寻这一道歌声。

就连梁泊昭,也是微皱着眉心,随着众人一道像湖心看去。

凝香起先听着这道歌声,就觉得有些耳熟,又细细听了一会儿,顿时想起了那位秦楚楼的歌姬,这样美妙的声音,她决计不会听错。

本来,那女子声音柔媚,理当唱些清艳的小曲儿,可这首歌却带着淡淡的苍凉,与些许的萧索,这支歌的调子有些古怪,竟不似江南小曲的婉约动人,也不似京师眼下所时兴的那股靡靡之音,而是带着点哀伤,余音绕梁。

“咦,这曲子听起来,倒像是北疆那边的民歌。”不知席间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凝香只见梁泊昭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一双手却是紧握成拳,骨节轻轻颤动。

凝香知道他曾在北疆待过十年,此时见夫君神色有异,只轻声问道;“相公,这是北疆的民歌吗?”

“是。我曾在北疆听过。”梁泊昭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哑。

那歌声却是越来越近,众人的视线无不是被吸引了过去,梁泊昭面色沉郁,抬眸看去,就见一只小船,如同女子的丝履尖尖,慢悠悠的漂了过来,而船上的女子,则是一身荷叶青色衫裙,微风吹动她的裙角,正是一副翩然若仙的情景。

而曲子也是唱到了最后,渐渐的低不可闻。

红妆上了岸,行动如弱柳扶风,走至睿王面前盈盈行了一礼;“王爷设宴,红妆姗姗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睿王淡淡一笑,抬了抬手,示意红妆免礼。

“谢王爷。”红妆站直了身子,一张脸脂粉未施,干干净净的,将五官恰到好处的展露在众人面前。

“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怎生本王之前从没听过?”睿王开口相问。

红妆敛衽福了福身子,柔声道;“王爷容禀,红妆唱的这支小曲并非出自京师,而是红妆年幼时,从家姐那里听来,今儿一时兴起,倒是献丑了。”

“哦,莫非红妆姑娘是北疆人?这曲子听起来,颇有北疆的韵味。”坐在右首的一位男子开了腔,捋须问道。

红妆颔首,对着那男子微微欠身,“大人好耳力,红妆原先便是北疆人,不敢瞒大人,这曲子其实是我阿姐所创,这世上,怕是除了红妆,就再没人听过了。”

“如此说来,咱们今天倒是一饱耳福!”袁子阔唇角含笑,说完这一句,眼眸则是向着下首的梁泊昭看去,就见梁泊昭魁梧的身躯一动未动,唯有一双黑眸幽暗,落在红妆的身上。

093章 没等到他功成名就

透过红妆,梁泊昭仿似看见了十年前的安秀。

血缘是这世上最为玄妙的东西,梁泊昭几乎无法怀疑,眼前的女子定是安秀嫡亲的妹妹,只因这姐妹两,委实太过相似。

而她方才唱过的小曲,他也确实从安秀那里听过,那时候的他在安家养伤,每逢伤口疼的令人难以忍受,安秀总是会为他唱歌,唱的,便是这一支曲子。

梁泊昭忆起往昔,心里不免有些苦涩,他收回了目光,只垂下头,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曾与他一同吃过苦,待他多番照拂的女子,终是没有等到他功成名就。

“相公,你怎么了”凝香见梁泊昭神情有异,顿时担心了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夫君的胳膊,美眸满是担忧。

梁泊昭深吸了口气,将十年前的回忆压下,他拍了拍凝香的小手,声音温和而低沉;“我没事,别怕。”

凝香见他面色已是恢复如常,心里方才踏实了些,就这一小会的功夫,她没有听清席间诸人说了什么,就见有两个小厮将一具古琴抬了过来,而那红妆则是对着众人行云流水般的行了一礼,施施然坐于古琴旁,伸出葱段般的手指,拨响了琴弦。

凝香并不懂得音律,可也觉得红妆手下奏出的曲子犹如仙乐,再看那些文人雅士,无不是一脸陶醉,一曲奏了,诸人俱是纷纷鼓掌,连声称赞。

梁泊昭念着凝香有孕在身,听着席间的喧嚣,只怕对媳妇安胎不利,又见她的确是不喜欢这种宴会,便像袁子阔告辞,欲带凝香回府。

听闻梁泊昭要走,袁子阔一笑,“泊昭兄请便。”

梁泊昭对着袁子阔拱了拱手,刚要与凝香离开,却听一道柔润的女声响起;“侯爷且慢,红妆素来仰慕侯爷威名,今日方才得缘一见,不妨就让红妆敬侯爷一杯,侯爷再走也不迟。”

红妆说着,已是从身后的丫鬟手中端过酒杯,漫步走到梁泊昭面前。

她的眼睛很亮,透着细碎的幽光,儿时,她是见过梁泊昭的,那时的梁泊昭才二十出头,不过是个小卒,远非今日威震天下的定北侯。

红妆还记得,梁泊昭在自家养伤时,阿姊为了给他补身,甚至将家中唯一的母鸡宰了给他炖汤,就连鸡腿也是撕给了他,她在一旁瞧着口水直流,梁泊昭看在眼里,苍白的面孔便是浮起一丝微笑,将那只鸡腿让给了自己。

十年未见,梁泊昭早已不在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他的身材更结实了,也更魁梧,面上褪去了青涩,变得沉稳。

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本该娶了自己的姐姐,本该是自己的姐夫

红妆心潮起伏,竭力将所有的情绪压下,面色仍是淡淡的,她对凝香视而不见,只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了梁泊昭面前。

梁泊昭却没有接,而是伸出手,将凝香从身后揽入怀中,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既是敬酒,红妆姑娘又怎可少敬一人。”

红装的脸色微微变了,见梁泊昭眉目沉峻,双眸犹如深潭,冷静不已,早已没了方才刚瞧见自己时的震动。

“是红妆眼拙,有眼不识泰山,竟是没瞧见夫人,还望侯爷赎罪。”红妆对着梁泊昭与凝香福了福身子,她这番话明里是道歉,暗里却将凝香贬低了一番,凝香这么大的活人,站在梁泊昭的身后,她又怎能没瞧见,这般说来,便是对凝香极为轻视。

凝香望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心思单纯,眼里心里只有夫君一人,可毕竟是重活一世,此时也是能瞧出这红妆对自己分明有着敌意,说的话也是有意让她抹不开脸。

凝香虽不明白这红妆为何如此,可瞧着身旁的夫君,凝香的心就乱了,自己也说不清,就是有些担忧,仿似生怕梁泊昭会被此女夺走。

“红妆先自罚三杯。”红妆说着,已是从身后端过三杯酒,一一喝了下去,而后则是双手将酒杯呈于梁泊昭面前,她的眼睛笔直的看着男人,轻飘飘的开口;“如此,不知侯爷可否喝了这杯酒?”

梁泊昭淡淡一笑,将眼前的酒杯隔开,言了句;“姑娘既不曾将梁某夫人放在眼里,想来也不曾将梁某放在眼里,这一杯酒,便不用喝了。”

说完,梁泊昭不再与她废话,只与诸人行礼告辞,而后则是牵过凝香的手,与她一道离开了荷仙亭。

留下红妆站在那里,即便在竭力露出气定神闲的模样,可眉宇间终究是变了颜色,渐渐的就连脸色已是变了,听着女眷中不时传出的几声嘲讽,红妆深吸了口气,已是迅速平息了自己的心境,向着袁子阔望去。

主位上的袁子阔神色如常,似是没有察觉红妆的目光,只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

红妆心知是自己错了,也心知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亦或是说高估了姐姐。

待宴席散去,诸人离开了王府,红妆微垂着脸,对着袁子阔一声不吭,便跪在了地上。

“今日是红妆冒失,还请王爷恕罪。”

袁子阔虚虚抬手,示意她起身;“你不必与我请罪。”

红妆没有起身,依旧是跪在那里,想起自己多方算计,却是功亏一篑,一张脸不免苍白起来,只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袁子阔回到椅上坐下,向着红妆看去;“你也不必自责,本王早已说过,梁泊昭极难对付,此人面冷心硬,几乎可说是无从下手。”

红妆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说了句;“王爷只怕是说错了,红妆瞧着他对自己的夫人,倒是宝贝的很。”

袁子阔想起凝香,便是淡淡笑起,点了点头;“不错,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本王瞧着都心疼,更何况是梁泊昭,只怕那一身的铁骨,也都化成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