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就听前院传来一道惊呼,那声音只呼喊了一半,戛然而止。

凝香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了,她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对着屋外唤了几声,却不见守夜的嬷嬷,凝香吃力的撑起身子,刚穿好鞋,还不等她起身,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人踹开,继而闯进来几个高靴佩刀,一身黑衣的男子。

接着,便是前院的呼喝声,兵器相撞声,厮杀时的惨叫声,仆妇的求饶声,乱到了极点。

“你们是谁?”凝香惊恐的攥紧了床沿。

那几个男子压根不曾废话,其中一人直接上前,冲着凝香颈间歇劈一掌,就将凝香打晕了过去。

110章 睿王舍命相救

凝香醒来时,压根不知自己在哪,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身子却是不住的晃动着,她只觉得颈间剧痛,脑子里有一小会的失神,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的心立时便被惊惧攥紧了,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吃力的动了动身子,才察觉手脚都是被人绑住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凝香拼命的蜷起身子,直到察觉到自己的小腹依旧高高的挺着,肚子里的孩儿无恙,狂跳不止的心才渐渐平稳了些。

身下的颠簸仍在继续,凝香终于分辨出自己原是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飞驰,颠的她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般,凝香小脸苍白,只怕伤着孩子,她出声喊人,直到嗓子都变得嘶哑,依然没有人回应,凝香额前满是汗水,只得拼命的弓起身子,在颠簸袭来时,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小腹。

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到了后来,凝香终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见有人一把抓起她的长发,将她从车里提到了自己面前,凝香睁开眼眸,就见眼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脸虬髯,高鼻深目,不似中土之人,一瞧就是北地的胡人。

而在这男子身后,还跟了好几个黑衣人,他们说的话是胡语,凝香并压根就听不懂,只能看着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语速极快,却怎么也猜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是谁?”凝香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嘴唇也是干裂的厉害,她虚弱到了极点,全身没一处不疼。

那男子许是见凝香面色不好,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吩咐了几句,而后则是将凝香一把推回了马车,接着“刷”的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刀,将凝香手腕与脚腕上的绳索割开,将一壶清水与几块馒头一道扔给了她。

凝香哪里能吃得下去东西,她攥住了水壶,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些男人,又是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我还怀着孩子,我不能坐马车”

那些人只是冷冷的盯着她,似是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凝香渐渐绝望了,只觉得漫天漫地的冷,不知何时,那马车的门又被人给关上了,并且封死,车厢里顿时漆黑的一片。

凝香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强撑着,将那几块馒头就着水壶里的清水,一点点的吞进肚子,那馒头又冷又硬,简直跟个石头似得。

凝香吃完食物,便是紧紧的环着肚子,蜷在了一角,有泪水从眼眶里涌出,都被她用手指拭去了,小腹时不时的传来一股抽痛,凝香不停的抚摸着自己肚皮,一声声的呢喃;“孩儿别怕,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话虽如此,泪水却仍是越来越多,每当小腹疼痛一次,凝香的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掉个一次,她那样的害怕,这个孩子已经快九个月了,还有不久就要出世,没有人知道,她情愿自己死了,也要保住这个孩子,若孩子有个好歹,她也是情愿和孩子一道去了

到了晚间,马车不知在何处停了下来,凝香近乎晕厥,待被人拉下车时,一双胳膊兀自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肚子,但觉有人捏开了她的嘴,将一碗浓黑的苦药尽数给她灌了下去,她拼命的摇头,却终究抵不过黑衣男子的力气,待那药汁入喉后,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滚了下来,她不知这药是什么,却也能猜出来这些男子给她喝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见她憔悴如此,原先那个高鼻深目的男子终是开了口,生硬的吐出了一句中原官话;“这是保胎药,你乖乖的和我们走,我们会保住你的孩子。”

凝香不敢相信,可当她喝下那药没多久,腹中的抽痛便是渐渐褪去了,未过多久,便是传来一阵清晰的胎动。

她的孩子没事!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带我去哪?”凝香情不自禁的后退。

“带你去见梁泊昭。”男子的话透着冷硬,提起“梁泊昭”三个字,眸底更是浮起一丝杀意。

“你们要带我去见相公?”凝香的身子轻颤着,继而脑子里仿似有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里浮过一丝惊恐,失声道;“你们,你们是神鹰国的人!”

那几个胡人仍是一声不响的盯着她,只盯得她毛骨悚然,领头男子不欲在和凝香废话,一个眼神,便有人将凝香押回了车上,一行人借着月色,继续向着北地赶去。

袁子阔听了这话,眉头便是皱起,斥道;“定北侯正在前线杀敌,妻儿却在朝廷的眼皮子低下被人掳走,尔等还有心思在背后妄议?”

见王爷动怒,那侍从立时俯下身子,声音却更是压低了下去;“王爷容禀,即便王爷深信此事与定北侯无关,可皇上只怕并未这样想。”

顿了顿,那人又是道;“王爷也心知皇上此次既派了王爷亲自追拿,便是存了这心思,若一旦证实此次劫持的人与定北侯有关,便是坐实了定北侯有心谋反。正因有了反意,是以才不满妻儿被朝廷软禁,好将妻儿劫走,朝廷手中失去了这两张王牌,日后他若举兵,便是没了后顾之忧。”

袁子阔冷笑,道了句;“你别忘了,他那老娘还在京师,眼下还在侯府。”

“王爷此言差矣,定北侯既存了不忠的心思,必定也是不孝,他只顾念妻儿,不顾老娘,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子阔拂袖,不欲在和此人多说下去,见驿官已是换好了马,遂是撂下了一句;“此时多说无益,还是先将定北侯夫人救回,抓住了劫持的人再说。”

说完,也不再看那侍从一眼,径自上了马后,一夹马腹,骏马顿如离弦之箭,顷刻间便远去了。

一众将士自是急忙跟上,卷起阵阵尘土。

凝香被关在那车厢里,一路颠倒黑白,也不知天日,彼时早已入冬,越往北地,天气越是寒冷,凝香时常懂得簌簌发抖,那几个黑衣人曾往车厢里扔了一床棉被,可仍是无法抵御北地的严寒,凝香没撑个几日,便是病了,起先只是着凉呕吐,而后则是连安胎药也喝不下去了,即便让人灌下,没过多久,也还是会吐出来,到了最后,甚至连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眼见着她被折腾的奄奄一息,整个人都是瘦的不盈一握,只有那个小腹高高的隆在那里,神鹰国的人没法子,只得停了赶路,将凝香暂时安顿下来,这些人一路扮作客商,为了不引起边境军民留意,一言一行俱是小心谨慎,从附近请了个大夫,待大夫为凝香诊治,开了药方后,直接一刀将其杀害。

凝香起了高烧,即便身上压了几床棉被,却还是不住的发颤,就是觉得冷。

那几个神鹰国的人十分焦躁,可眼见着凝香的情形委实十分凶险,他们要的是活生生的母子,而不是要一具一尸两命的躯壳,万般无奈下,只得耽搁了下去。

直到这一日,袁子阔的人寻了过来。

神鹰国的这几人俱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不等马蹄声近,几人已是察觉被人发现了踪迹,领头男子一声令下,顿时有人进屋去将凝香抱了出来,一行人刚欲启程,袁子阔已是率着侍从,飞到眼前。

袁子阔手握宝剑,男子因着星夜赶路,眼底已是熬得血红,此时见到这一行人,更是气血上涌,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又见其中一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纤柔孱弱的身影,凝神望去,正是定北侯夫人。

袁子阔不在废话,一声令下,率着侍从直接杀了过去。

神鹰国人虽是彪悍,但终是寡不敌众,边站边退,袁子阔紧追不舍,步步紧逼,即使左肩被神鹰国人以利箭伤之,也仍是不见丝毫惧色,那股悍勇,竟是让人心惧。

见手下诸人折损大半,领头男子情知大势已去,单手将凝香接过,跨上骏马便是向前奔去,余下那几个黑衣男子则是为其断后,将袁子阔一行拼命缠住。

袁子阔怒极反笑,黑发飞舞,浴血杀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向着那领头男子追了过去。

凝香昏昏沉沉,迷糊中,就听身旁有着刀剑相击相撞的声音,继而,就听一男子低声惨叫,她的身子已是如同纸鸢,眼见着从骏马上摔落下去。

袁子阔眼眸一震,身子徒然凌空,单脚一点马鞍,堪堪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接住了下坠的凝香,护着她一连在地上滚了几番,方才稳住。

凝香早已面无人色,彻底晕了过去。

“丫头?小丫头?”睿王拍了拍凝香的小脸,见她丝毫没有反应,眉心不由紧蹙,伸出手探上凝香的手腕,但觉她脉息微弱,自是再也管不了旁的,一个横抱将凝香抱在怀中,疾驰而去。

“相公”凝香即便在昏睡中,也是不安分的,梦里全是厮杀,全是鲜血,她的双手徒劳的抓着,直到一双温润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的手指,才让她的心渐渐的踏实了下来。

111章 情愫暗生

她的手很软,手指头十分秀气,净白如瓷,让人握在手里几乎不敢用力,似乎一捏就会捏碎了般。

直到凝香睡沉,袁子阔方将她的小手搁进了棉被,并为她将被角掖实。

“王爷,梁夫人眼下这个情形,咱们该如何是好?”

见袁子阔走出来,一旁的侍从立时围了过来。

袁子阔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闻言也不过说了句;“梁夫人有孕在身,又被贼子一路劫持,定是经不得颠簸,遣几个人先回京,我会修书一封,告诉皇上此番掳走梁夫人的正是神鹰国的人,待梁夫人养好身子,本王直接送她去北疆,与定北侯团聚。”

侍从一惊,失声道;“王爷要将梁夫人送到北疆?”

袁子阔点了点头,道:“此处离北疆也不算远,而她产期已近,将她送到定北侯身边,本王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成人之美了。”

那侍从犹豫片刻,终是道;“可是王爷,皇上命咱们劫回梁夫人后,即刻启程回京,不得耽误。”

袁子阔的剑眉微皱,一指里屋,呵斥道;“你自己也瞧见了,眼下送她回京,她哪还有命在?难不成是要看着她把孩子生在路上?”

“可是皇上”

“不必可是,”袁子阔打断了侍从的话,声音里更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皇上那里,本王自会解释。”

夜色幽静。

凝香的烧还未退。

睿王回到里屋,就见她单薄如烟的躺在那里,一张小脸瘦脱了形,显得下颚更是尖尖巧巧的,乌黑的长睫在肌肤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那脸色更白了,小娇娇的惹人怜惜。

袁子阔坐在一旁,探出手覆上她的前额,但觉手心一片滚烫,男人眉心微蹙,瞧着凝香犹带了几分稚嫩的面容,黑眸渐渐浮起一丝不忍,一叹道“这丫头,倒也当真可怜。”

睿王袁子阔,生性风流,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可若说亲自动手照顾女人,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他亲自将湿凉的毛巾搭在凝香的前额上,待侍从将药熬好,端过来后,也是他扶起凝香,将那药给她喂了下去。

凝香很乖,许是有孕后便是药不离口,即便是在昏睡中,也还是一口口的将药汁尽数饮下,就连一旁的睿王都能闻到这股子苦味,可她仍是素白纤柔的一张脸,在昏睡中连眉头都不曾轻蹙。

睿王搁下碗,刚要将她放回床上,却察觉到她微微动了动身子,那一双轻柔如娥的睫毛亦是颤了颤,继而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一如初见,虽然因着高烧,眼底满是迷茫,但仍是澄澈如秋水,干净,灵秀。

凝香晕乎乎的,几乎看不清眼前的男子,可他的身上却是暖的,胸膛结实,足以让人依靠。凝香的眼睛浮起了泪花,整个人孱弱的犹如一枝白梅,清丽而温柔。

泪眼迷蒙中,男子的五官渐渐变得清晰,分明是梁泊昭的面容。

“相公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凝香的泪珠滴在了袁子阔的手背上,那一滴泪水滚烫,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凄楚,竟是让他的心微微一震,再看凝香,竟是将他当成了梁泊昭,纤瘦的小手已是攥紧了他的衣襟,整个身子贴在了他的怀里,无声的饮泣。

袁子阔有些无奈,刚想将她推开,可听凝香哭的伤心,秀气的肩头轻轻颤抖,他便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整个人只能僵硬的坐在那里,任由凝香将泪水蹭在他的衣襟上。

“别哭了。有本王在,没人能欺负你们母子。”睿王拍了拍凝香的肩头,温言安慰。

因着发烧,凝香的身子烫的怕人,她压根没听清睿王的话,只紧紧的贴着袁子阔的胸膛,颤着唇瓣开了口;“相公,我很想你,每天都想”

袁子阔有些怔忪,听得凝香的声音里满是刻骨的思念,低眸,就是她秀致青嫩的小脸,因着发烧,脸颊处一片潮红,可即使病成了这样,她这一腔心思也还是在梁泊昭身上,怎一个情深似海说得尽。

袁子阔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震颤,也有些怜惜,眼看着凝香在他的怀里柔弱无依,乌黑的长发尽数散在身后,衬着单薄的肩头,整个人就好似用象牙雕成一般,莹润的不食人间烟火。

他的胳膊情不自禁的微微收紧,乌黑的眼瞳望着凝香的眼睛,没有出声。

凝香的睫毛上沾了少许的泪珠,湿漉漉的挂在那里,衬着她如同雨后荷花,她微微抬起小手,抚上了睿王的面容,她的手心也是滚烫的,因着烧的厉害,就连眼睛都疼,她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声音轻柔;“府里的嬷嬷说,北疆风沙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相公这一路,一定吃了很多苦。”

凝香被高烧折磨的没有力气,说了这几句,便是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每天都在想,不知道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何时才能回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一定跟着你去,无论去哪,我都跟着相公”

袁子阔微微动容,他从未想过,梁泊昭比凝香大了十多岁,看起来也是冷冰冰的不善言辞,本就不像是能讨得女人喜欢的样子,凝香竟会对他一片痴心。

“孩子”凝香说起孩子,脸庞上顿时浮过一抹惊惧,小手连忙抚上了肚子,待察觉到自己的肚子依然高高的耸在那里,心里才略微安心,唇角浮起一抹柔柔的笑涡,“还好孩子没事,如果他有事,我再也没脸来见相公了”

袁子阔收回心神,见她倦的厉害,就连眼皮也是睁不开了,他扶着凝香躺下,低声道;“歇着吧,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就送你去见梁泊昭。”

凝香的手攥着他的衣袖,她的神情依旧是不清楚的,只娇弱无力的躺在那里,看着袁子阔;“相公,你别走”

“嗯,”袁子阔点头;“本王不走,你睡吧。”

凝香阖上了眼睛,又是说了好一会儿的胡话,细听下去,一声声念得也全是梁泊昭,过了好一会才渐渐睡沉。袁子阔将自己的手抽出,见她眼角有一滴泪珠,遂是伸出手为她拭去,他坐在床前,守了凝香许久,方才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了一声;“梁泊昭,你好福气。”

待凝香退烧,已是三日后了,经过这一场病,她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更是清减了不少,显得那肚子尤其的大了,简直衬着窈窕的腰肢撑不住似得。

她刚清醒,便见到了袁子阔,她有片刻的失神,这些天发生的事,才慢慢回到了脑子里。

“夫人别怕,贼子已被小王率人诛杀,夫人只管安心养着,等夫人好起来,小王便送夫人去见侯爷。”袁子阔声音温和,见凝香眼睛已是恢复了清明,遂是徐徐开口。

凝香一听他要送自己去见梁泊昭,心跳的就快起来了,她环顾了四周,声音有些沙哑;“这里,是北疆?”

袁子阔笑了笑,摇头;“这里已快到边境,距北疆也算不得远,夫人若想快些见到侯爷,便将身子速速养好。”

听他声音温润,眉目俊朗,再无当日在重影殿时的孟浪,凝香的心里一安,又是问道;“是王爷,救了我们母子?”

“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袁子阔云淡风轻。

凝香心头生出感激,大病后体虚无力,并不能下床,只好竭力撑起身子,对着睿王福了福,“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等见到相公,凝香一定”

“夫人言重了,”不等凝香说完,袁子阔便是打断了她;“侯爷征战沙场,朝廷理应护的夫人周全,这次神鹰国趁着御林军换班时偷袭侯府,累的夫人受惊,也是小王监管不当,夫人不必言谢。”

正说着,已有侍从敛着眉眼走近,将一碗粥与几样清淡小菜端了进来,袁子阔见状,便道;“夫人先用膳吧。”

凝香昏睡了三日,每日里也只是袁子阔喂了一些汤水,此时见到那米粥与小菜,肚子里也的确是感到饿了,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可还不等送到唇边,手腕已是抖了起来,将那米粥溅出来些许,打在了床褥上。

凝香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只觉得手腕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她饿的头晕眼花,正窘迫着,却惊觉袁子阔竟是将那碗米粥端起,就连勺子也是从她手中接过,舀了一勺米粥,喂到了自己唇边。

凝香慌了,不由自主的就要往后退,袁子阔神色一片坦然,温声道;“小王并无冒犯之意,此地荒凉,实在寻不到女仆来服侍夫人,只得让夫人受委屈了。”

凝香摇头,掩下了眸子,不敢去看他,她在无知,也明白袁子阔是睿王,让他来服侍着自己用饭,她哪里担当的起?若是传了出去,更不知要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子。

112章 追夫之路

袁子阔自嘲一笑,也知自己花名在外,那日在重影殿,又曾对凝香有过孟浪之举,倒难怪她巴不得和自己撇清了。

念及此,袁子阔看向凝香的眼睛,声音沉稳而真挚;“事从权宜,便顾不得那些虚礼,也请夫人以腹中孩儿为重。”

凝香见他眉宇间满是坦荡,黑眸亦是雪亮的,未有丝毫轻贱,倒是显得她矫情了。

凝香低首,轻声道谢,只得由着袁子阔,将那一碗粥给自己喂了下去。

一碗热腾腾的米粥下肚,凝香全身都是缓过了气般,舒适了不少,见她吃完,袁子阔嘱她好好歇息,自己则是走出了屋子,这般将养了几日,凝香慢慢恢复了些气力,袁子阔见她气色好了不少,便不再耽搁,命人置了宽敞的马车,好将她送与梁泊昭处。

“王爷,军中全是男子,向来忌讳妇人,更何况侯爷夫人有孕在身,她若是一朝分娩,将孩子生在军营,岂不晦气?”

路途中,有侍从如此相劝。

袁子阔眉心蹙起,不以为然;“若说忌讳妇人,永宁又何尝不是?她既能去的,定北侯的正牌夫人又如何去不得?”

一番话,只将身后侍从说的哑口无言,袁子阔神情淡漠,又是言道;“若说起孩子,我朝太祖当年打天下时又何尝不是将妻儿带在身边,再说崇德朝的虎威将军,在抵抗西凉入侵时,更是夫妻并肩作战,长子长女俱是在军中出生,有何稀奇?”

听得袁子阔如此说来,侍从再不敢多说一言,只唯唯称是。

北疆。

方才结束了一场硬仗,梁泊昭领兵打退了神鹰国的突袭,战场上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梁泊昭左腹亦是被敌军的长矛刺入,深约寸许,血流如注。

回到主帐,立时有军医上前,为梁泊昭包扎伤口。

梁泊昭面色深郁,虽是重伤在身,脊背依然是立的笔直,他眉心深锁,心思却并不在伤势上,直到军医包扎完毕,对着他行礼退下,梁泊昭披上衣裳,对着赵云平开口就道;“可有京师的消息?”

赵云平一低头,心里也是纳罕,自上次接到京师的密信,距今已是有好些日子,都未曾收到京师的只言片语,他心知梁泊昭是惦记凝香,算着日子,夫人约莫也快生了,可却偏偏得不到丝毫消息。

他不敢有所欺瞒,只老老实实的回道;“启禀侯爷,未曾收得京师密信。”

梁泊昭面色更是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一双剑眉拧的死紧,令人望而生畏。

赵云平知他关心则乱,等闲也不敢接话。

梁泊昭攥起了手指,骨节处泛着青白,许是因着受伤的缘故,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到了此时,就连唇瓣也是失去了血色。

“定是香儿出事了。”梁泊昭双眸黑的骇人,缓缓说了这句话来。

赵云平心中一惊,抬眸向梁泊昭看去,见梁泊昭面色苍白,不免极是担心,赶忙道;“侯爷多虑了,虽然夫人被困于侯府,但想必府中仍是应有尽有,太医嬷嬷也是不缺,又有侯爷岳母亲自坐镇,自是会照料好夫人。”

梁泊昭心中恻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将他缠紧,他几乎不敢去想,这样长的日子收不到京中的密信意味着什么。

离京前,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凝香,与她腹中的孩子,特意留下心腹驻守京师,并将她们母子的情形说与自己知晓,而今半点音信也无,若不是凝香出了事,又何以至此?

见梁泊昭仍是不开口,赵云平又是道;“再说侯府外有御林军亲自把守,想来也无生人敢进,侯爷有伤在身,还是早点歇息。”

梁泊昭摇了摇头,捂紧了腹上的伤口,清冷出声;“镇远将军赵云平听令。”

赵云平听得梁泊昭如此说来,心中就是一凛,立时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赵云平在此,恳请侯爷吩咐。”

梁泊昭起身,沉缓道;“此役一过,两军俱是会休养生息,短期内怕是再无战事,我乘机出营一趟,军中事物,这几日便尽数交与你。”

赵云平大惊失色,失声道;“侯爷,此事万万不可,您是三军统帅,岂可离开战场?若让皇上知晓,这可是欺君之罪!”

梁泊昭道;“我自会将军中事物全安置好,对外,你只需说我身受重伤,留在主帐休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账,待我伤好,自会如常训兵。”

赵云平心乱如麻,却也心知梁泊昭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决定的事,向来容不得他人置喙,可此事事关重大,一时不免急的满头是汗。

正焦躁间,就听闻帐外有人恭声开口;“启禀王爷,有睿王传书一封,请您过目。”

“拿进来。”梁泊昭出声。

便有侍从俯身进帐,将一封书信双手呈于梁泊昭面前。

梁泊昭接过那信,打开一瞧,一双黑眸当即就是一震,紧锁的眉心继而舒展,未过片刻,又是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侯爷,睿王他”赵云平有些不解,想不出睿王会有何事传书于此。

梁泊昭收起了信,声线已是变得低沉;“信上说,再过两日,他便会将香儿送到北疆。”

赵云平大惊;“夫人怎会与他在一起?”

梁泊昭攥紧了信纸,想起凝香这一路的苦楚,眸底有痛愧之色深不见底,几乎是从齿间挤出了一句话来:“是神鹰国的人。”

“他们从侯府劫走了香儿,睿王奉命追寻,这才将香儿救回。”

赵云平亦是恨然,“夫人有孕在身,不知腹中孩儿”

“睿王在信上说,孩子暂且无事,香儿已经快到产期,”说到这里,梁泊昭心头一震,即刻吩咐道;“速去命人请几个稳妥的产婆过来。”

赵云平拱手称是,临去前,却又是言道;“不知侯爷现下,还要不要出营?”

梁泊昭直到此时,脸上才噙了一点点的笑意,只对着帐外一指,示意赵云平出去,见他展颜,赵云平也是一笑,匆匆走出了帐子。

袁子阔掀开车帘,就见凝香伏在软枕上,睡得正香。

他看着微觉哑然,见她额前散落了几缕发丝,衬着那脸庞白如凝脂,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抬起手来,欲为她将发丝捋好。却在指尖即将碰到女子的肌肤时,生生停在了那里。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收回了手,将帘子复又搁下。

凝香这一睡,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