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见女儿与自己这般疏远,一颗心就跟刀剐似得,她并未回宫,只留在朗园照看女儿,盼着日子一久,将女儿忘却的母女情分在慢慢的补回来。

梁泊昭离京已久,朝堂上自然又是数不清的事在等着他处置,一连数日,梁泊昭只去了寿康宫一次,为太后请安,其余的时日俱是待在元仪殿中,埋首于如山的政务中。

与梁泊昭在一起时,凝香的心里满是相公,如今见到了九儿,一颗心又重新被孩子填满,隔三差五,王公公总是会从宫里来到朗园,告知凝香皇上的情形,回宫后再将凝香母女的情形告诉梁泊昭。

凝香每逢问起,王公公也都是与凝香实话实说,只道皇上政务缠身,简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凝香听在耳里,心里不免疼惜,只想着带孩子回宫,岂料王公公却是连连摆手,只道皇上说了,等朝上事了,定会亲自来接。

凝香闻言,便带着孩子在朗园住了下去。

一个多月以后,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朝堂上倏然变了天。

以左相马首是瞻的那一派言官中,其中查出罪证者更是多达二十余人,贬谪者有之,抄家者有之,被皇上下令革职,流放边疆者更是有之,其中几个罪大恶极的,更是被处以极刑,连诛九族。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整个朝堂都是人心惶惶,皇上雷厉风行,手段狠辣,铲除异己,令人谈之色变。

左相纵横朝廷几十余年,如今年老德薄,门生党羽亦是凋零,不等梁泊昭动手,自个已是上交了折子,告老回乡。

梁泊昭当即准奏,并下了圣旨,赐予良田千亩,珠宝无数,已慰左相多年来为朝廷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自此,朝中无论是文职还是武职,多为梁泊昭心腹,权倾天下,始于今朝。

九月初,梁泊昭下旨,将发妻董氏立为皇后。

凝香仍然住在朗园。

梁泊昭虽然已是下旨,封后诏书也已经昭告天下,却还未曾行册封礼,册封礼订在下月初十,钦天监测出的黄道吉日。

在此之前,凝香只愿留在朗园,并不想回宫。

她从未有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当上皇后。

当日,王公公来宣旨时,她心里也还是一阵阵的恍惚,望着那明黄色的诏书,只觉得刺目,打心眼的不想接。可不接,便是那一纸和离书。

凝香将圣旨接过,回想起在南疆的这半年,只觉得犹如南柯一梦。

如今梦醒了,留给她的仍旧是那两种结局,要么为后,要么和离。

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两个结局。

听见外面传来接驾的声音,凝香收回思绪,连忙起身相迎,刚要出门,便看见了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已是踏进了屋子,向着自己大步而来。

“相公,你怎么来了?”凝香眼底浮起疑惑,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心知朝堂近日风云诡谲,他又如何能抽身来到朗园?

梁泊昭牵过她的手,听她出声,便是言了句;“朝堂之事已了,明日,你和九儿便随我回宫。”

凝香心里一怔,她微垂眼睛,轻声言道;“那若是我不想回宫呢?”

梁泊昭拉过她的身子,让她坐于自己身旁。

“为什么不想回宫?”梁泊昭问。

凝香没有回答,只轻声细语的开口:“你让我和九儿在朗园住吧,你若有空,便像如今这般,来看看我和孩子。我不想当那个皇后。”

凝香声音很轻,眼睫有湿润的水汽,她握住梁泊昭的大手,继续说了下去;“相公别再逼我,我不想离开你,可也不想当什么皇后,你就让我带着孩子留在娘家,行吗?”

梁泊昭反握住她的手指,他有很长一会都没有说话,直到后来,才终于捧住凝香的面颊,低声说了句;“玉秀宫的宫女,我已让王公公将她们尽数遣散出宫,左相一派也已被扳倒,至于永宁我欠她良多,实在没必要让她继续在宫里耽搁下去。”

凝香听着,脸庞上露出一抹惊诧,她看着梁泊昭的眼睛,眸心是不敢置信。

“相公,是要将后宫的女人,全都赶出去吗?”

梁泊昭微微颔首,道;“早该如此,是我太高估自己。”

“永宁公主曾说过,她和玉秀宫的宫女,都只是宫里的摆设,若真如公主所说,她们都只是摆设,相公又何须将她们赶出宫?”凝香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梁泊昭看向凝香。

“相公其实是怕自己,日后会经不住引诱,是吗?”

梁泊昭黑眸深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眼睛,隔了良久,他终是点了点头,低声道;“不错,我的确是怕自己经不住引诱,”

见他这般干脆的承认,凝香反而不知要说什么了。

说到底,他都只是男人。

199章 你身边的人,从不是我

梁泊昭攥住凝香的手,他的眼睛乌黑,摄人心魄,一字字的开口;“往后,宫里只有我和你。”

凝香心头战粟着,轻声道出了两个字;“真的?”

梁泊昭点一点头,“真的。”

凝香眼眶有些温热,她从未想过要梁泊昭为了自己解散六宫,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明白,没有一个皇帝一生中只会守着一个女人。

更何况,比起那些十五六岁,娇艳如花的少女,她早已不再年轻。等自己美貌不在,青春逝去,而宫里面的那些如花红颜却一朵比一朵的鲜艳,到了那时,又有谁知梁泊昭会不会心动,会不会多看一眼?

是以,她才会问他,是不是担心自己会经不住引诱,本想,梁泊昭会矢口否认,不曾想他竟然一口便承认了。他这般的坦诚,反而让凝香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不知是要心酸,还是要欣慰。

若说引诱,自己前世又何尝没有轻易就被张公子哄去了身心?她又有何颜面,来问梁泊昭是否能经得起引诱?他或许能经得起,或许经不起,之后的事尚且不知,可眼下,他遣散玉秀宫的秀女,扳倒了左相一派,欲送永宁出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不想再辜负她。

“相公,”凝香轻声开口;“若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回到了咱们刚成亲的时候,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对我好吗?”

梁泊昭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句话,然而他的思绪却是随着这句话,回到了最初的罗口村,回到他和凝香刚成亲的时候。

若真有机会可以重来梁泊昭淡淡勾唇,声音却带着几分苦涩;“若能回到过去,我情愿与你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庶民夫妻。”

再不会出山,再不会有定北侯,定北王,也再不会,当这个皇帝。

凝香心底一颤,她看着丈夫的眼睛,刚想开口,就见梁泊昭已是恢复如常,对着她说了声;“香儿,这世间没有假如。”

凝香声音轻柔低微;“有相公这句话,我已经足够了。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心满意足。”

“你愿与我回宫了?”梁泊昭抚上她的脸庞。

凝香点了点头,双眸清亮温柔。

他是农夫时,她是农妇,他是定北王时,她是定北王妃,而如今他当上了皇上,那她,便只能当这个皇后。即便永远无法与他并肩,她却可以站在他身后。

梁泊昭心头微松,只扬了扬唇,伸出胳膊,将她揽入怀中。

皇宫,荷香殿。

永宁正抱着孩子,近日天凉,小儿着寒,白天夜里的哭闹不休,永宁衣不解带,一直守在孩子身旁照顾,几日下来,眼见着憔悴下去。到了此时,才总算是将孩子哄睡。永宁不曾撒手,只抱着孩子在宫里一遍遍的走着,嘴里哼着小调,美丽的脸庞上是不可多见的清柔。

听到脚步声,永宁眉心微蹙,转过身,就见月竹匆匆而来,压低了声音开口;“公主,皇上来了。”

永宁听了这话,眼底便是一震,月竹话音刚落,梁泊昭已是走进了后殿。

月竹对着皇上福了福身子,便是退了下去,永宁抱着孩子,稳稳的对着梁泊昭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梁泊昭声音低沉,望着永宁憔悴的面容,心知她这阵子为这个孩子揉碎了心,孩子病时,她亦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在孩子身旁照料,孩子哭闹时,亦是她抱着一遍遍的在宫里走来走去,荷香殿的宫人都说,她对这孩子疼进了骨子里。

即便,这孩子与她毫无干系。

“为这个孩子,辛苦你了。”梁泊昭开口。

永宁轻轻摇头,望着孩子的小脸,心头是从未有过的温软;“看着他一天天的在我怀里长大,我从不觉得辛苦。”

梁泊昭缓缓伸出胳膊,永宁双眸一窒,继而将孩子送到了他怀里,却还不忘低声叮嘱,让梁泊昭小心。

这是梁泊昭第一次将这孩子抱在怀里。

回京这样久,他还不曾来看过这个儿子。

孩子软软的小身子蜷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蛋,清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梁泊昭刚看清这孩子的长相,心口便是浮起一抹惊痛,他想起了他和凝香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刚出生,便夭折的孩子。

他从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居然长得如此相像,让他好似回到多年前的北疆,第一次将他和凝香的儿子抱在怀里,那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他盼了许久,等了许久,才得来的孩子。

永宁见他不出声,就那样看着孩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她的手心渐渐沁出了一层冷汗,只上前将孩子从梁泊昭的怀里接过,低声道;“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梁泊昭看着她的眼睛,不论如何的大风大浪,她亦是闯了过来,唯独这一次,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强自镇定的惊慌。

她是在担心,孩子会被自己抢走。

梁泊昭也是将声音压的极低,对她道;“永宁,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我的打算?”永宁微微一笑,声音淡然,却十分清晰;“如今的前朝俱是皇上心腹,左相也已经告老回乡,皇上既然不再需要永宁这颗棋子,又何必来问永宁?永宁任凭皇上处置。”

梁泊昭迎上她的目光,缓缓吐出了一句;“我会命人送你出宫,你实在不必在宫里虚耗下去。”

永宁点了点头,轻声道;“永宁甘愿出宫,只有一愿,还望皇上成全。”

“你要将这孩子带走?”梁泊昭心知肚明。

永宁抱着孩子跪下,清艳的脸蛋上波澜不惊;“请皇上成全。”

梁泊昭唇线紧抿,隔了片刻,方道;“永宁,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不,董妃还年轻,日后定还会为皇上诞下皇子。”永宁声音轻柔,仰头看向梁泊昭的眼睛;“董妃不会想看见这个孩子。皇上既能为了董妃将玉秀宫的宫女遣送出宫,又何尝不可为了董妃将这孩子给我?”

梁泊昭没有出声,只伸出胳膊将永宁从地上扶起,两人四目相对,隔了许久,梁泊昭方才开口;“她不会生下皇子。”

永宁心思一转,已是全然明白,她微微笑了,眼底一片苦涩;“皇上,不舍董妃在受生子之苦?”

梁泊昭不置可否。

“若将这孩子留在宫中,不知有谁能如我这般疼爱他,照料他?”永宁音色低缓,向着梁泊昭问去。

“皇上忙于政事,太后年老体衰,至于董妃”永宁微微笑了,声音渐渐低微;“她定是连看都不愿看这孩子一眼,深宫之中,又有谁能如我这般为他倾尽心血,抚育他长大?”

“就连皇上你,也没法做到。”永宁唇角轻嗤;“这孩子的母亲,是我杀的,从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将他当做我的亲生骨肉,皇上,你我不过是相互利用,我想利用你要个孩子,陪我度过深宫的漫长岁月,而你,不过是利用我来稳固前朝旧臣,你我之间,互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而今你得偿夙愿,又为何要将这个孩子从我身边夺走?”

“你是带着这个孩子,在宫里耗一辈子?”梁泊昭看向她。

“不,”永宁摇了摇头,声音已是恢复了平静;“还请皇上允许永宁带了皇子去离宫居住,永宁自会竭尽全力,照料孩子长大,也好让董妃眼不见为净。如此,相安无事,岂不是好?”

梁泊昭看了她许久,才微微移开目光,他的声音低哑,淡淡出声;“永宁,我从不值得。”

“梁泊昭,有一句话,我一直搁在心底,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和你说,却从没找到过机会。”

她终于在他面前,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什么话?”

“你进,我陪你出生入死。你退,我陪你浪迹天涯。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永宁声音沉静,徐徐出声。

“只不过,你从没要我陪过,你身边的那个人,从不是我。”永宁声音很低,说完,便是微微一笑,笑自己痴心,笑自己可笑。

梁泊昭就那样站着,他并未转过身子,高大的身影一如既往,唯有紧握的手指却在永宁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颤抖,他慢慢合上眼睛,终是没有回头。

“求皇上恩准。”永宁掩下脸庞,深深拜了下去。

翌月初九,袁妃携皇长子出宫,居于离宫清和园。

初十,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董氏虽无家世,却是皇上发妻,如今皇上大权尽揽,将原配立为皇后,自是无人敢说上什么,更兼得皇上亦是下旨,将秀女尽数遣送出宫,并废除选秀,民间皆道皇上六宫无妃,独宠发妻,为世人楷模,流芳千古。

唯有凝香自己清楚,后宫中的确如梁泊昭所说,只有他和她,然而,他住于元仪殿,她住于凤仪宫。

200章 你和九儿,都在我心上

他对她们母女,依然是好的。每逢政事空闲,他也都会抽出大量的空闲去陪伴自己和九儿,他看着九儿的目光中,依然是满满的宠溺与慈爱,可唯独看自己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股疼惜。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梁泊昭究竟有多久都未曾用原先的那种目光看过自己。

都说人心难测,可唯有眼神不会骗人。

他看着自己时,依旧温和,透着关心,可那份关心,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不再是他心爱的女人。

她不在他的眼睛里了。

自封后大典至今,他并没在凤仪宫中留宿,有时,她会在元仪殿侍寝,晚间同眠时,梁泊昭会伸出胳膊将她揽入怀中,但两人终究是没了从前的亲密无间。

梁泊昭文可治国,武能安邦,大乾在其手中蒸蒸日上,北疆胡人不敢来犯,南疆蛮夷俯首称臣,各地百姓安居乐业,纷纷赞皇上为贤君。

他勤于政事,不近女色,后宫唯有一个皇后,世人纷纷传言,帝后二人相敬如宾,为天下楷模,宫里人也都知晓,皇上平日里除了处理朝事,偶尔还会去西郊狩猎,日子一长,一些宫女不免又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欲得皇上青眼。

然而,无论如何巧立心思,终究再无玉嫔之事发生,时日一久,宫女们也皆是纷纷死了心,甚至有些在私下里说起,只道皇上似是对女色再无兴致,怕有隐疾云云。

这些话,终究是传进了梁泊昭耳里。

男人在元仪殿批阅奏折,闻言,不过淡淡一笑,全然不曾走心。别说雷霆震怒,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过。

王公公沉不住气,小声劝道;“皇上,老奴已经将那几个胆大的宫女拔了舌头,以儆效尤。可这皇上也总不能一直自己住着,要不,今儿去凤仪宫?”

梁泊昭看了眼天色,念着如今夜色夜深,想必凝香已是睡熟,便是摇了摇头,只说了句;“不必。”

王公公急得抓耳挠腮,终是大着胆子,又道;“要不,皇上去离宫住上几天,散散心,给太后请个安,在顺道看看袁妃娘娘和皇长子?”

梁泊昭这才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瞳乌黑如墨,不轻不重的说了声;“你话太多了。”

王公公心下一慌,连忙告饶;“是老奴多嘴,皇上恕罪。”

自袁妃带着皇长子居于离宫,未过多久,太后只道离宫安静,适宜她静养,遂也从宫中搬了出去,住在了离宫,每日里含饴弄孙,将这皇宫彻底让给了帝后。

梁泊昭收回目光,继续埋首与奏折中,直到内侍缓步走进,对着他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梁泊昭搁下笔,“快传。”

凝香端了一碗莲子羹,走进了元仪殿。

梁泊昭挥了挥手,王公公心领神会的带着一众内侍退下,偌大的元仪殿中,便只剩下梁凝二人。

“这样晚,怎么还不歇息?”梁泊昭握了握凝香的手,察觉到她的小手一片冰凉,便是微微皱眉,命人取来自己的披风,给凝香披在了身上。

“听王公公说,相公这些日子都会批折子批到深夜,我就做了碗莲子羹,想着给你润润喉咙。”凝香声音轻柔。

梁泊昭笑了笑,接过那碗莲子羹,一饮而尽。

凝香也是抿唇一笑,待梁泊昭喝完,她端过碗,就这样蓦然的开口,说出了一句;“相公,待明日,你去将袁妃娘娘和皇长子接回来吧。还有太后,她们总不能一直在离宫住着。”

梁泊昭闻言,只问了声;“怎么了?”

凝香垂下眼睛,声音很轻;“我想明白了,其实,只要相公心里有我,不论宫里有多少女子,哪怕佳丽三千,也没什么的。可若相公心里没我,即使这宫里只有我一个皇后,又怎样呢?”

梁泊昭心头一震,黑眸看向凝香。

凝香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睛,她的眼底有几分凄苦,唇角却还是笑了;“相公,你与我说实话,你对永宁公主动心了,是吗?”

所以,才会与她生分至此。

梁泊昭淡淡道;“她让我震动,仅此而已。”

说完,梁泊昭握紧凝香的手,看向她的眼睛,又是言了句;“你我夫妻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我以为,相公心里,已经有了永宁公主”

梁泊昭摇了摇头,沉定开口;“香儿,我不妨与你说句实话,我若心里有她,我现在就会接她进宫,与她厮守。”

凝香看着梁泊昭的眼睛,轻声道;“那相公心里,还有我吗?”

梁泊昭眉心微蹙,“为何这样问我?”

“相公的眼睛告诉我,我不在相公心上了。”凝香竭力让声音变得平稳,可这话刚说完,眼睛里还是忍不住涌出泪珠。

梁泊昭瞧见她的眼泪,一颗心便是软了,即便到了此时,看见她哭,他也还是会觉得心痛。

他伸出手捧住凝香的脸庞,为她拭去腮边的泪珠,低声道;“你和九儿,都在我心上。”

“你的眼神变了。”

梁泊昭闻言,有些无奈,只问了句;“怎么变了?”

凝香不知该说什么,梁泊昭瞧着她微红的眼圈,黑眸中渐渐浮起疼惜之色,他抚着她的发丝,告诉她;“香儿,男女之情,终有一日会变成夫妻之情。你懂吗?”

凝香看着他的眼睛,他眼底的疼惜,她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他还是会用这种眼神来看着自己。

“你一直住在元仪殿,若你还念着夫妻之情,又为什么,不和我住在一起?”

梁泊昭揽过凝香的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的案前摆满了各地送来的奏折,一摞摞的直如小山般,他拿过一本,在凝香面前打开,就见上面皆是他的亲笔。

“有时批完奏折,你已经睡下,有时实在太累,便直接在元仪殿歇息。”梁泊昭微微苦笑,说与凝香知晓。

凝香轻声道;“那今晚,你和我回凤仪宫,好吗?”

梁泊昭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向了自己,他看着她的面容,声音渐渐低沉,只说了一个字;“好。”

凝香看了他一眼,几乎鼓足勇气,才将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这些天,宫里传出了一些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