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们阿铮又是这么聪明这么帅,可比某些歪瓜裂枣养眼多了。”

刘玛丽身边的那颗“歪瓜裂枣”指着她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穆铮向来不会放过这些乐子,可是此刻被她这样一挽一靠再一夸嘴巴已经咧到了后脑勺去,笑得抽筋似的,哪里还有闲暇去管那候明远,只顾自己惊喜感叹:

“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这么伟岸!”

肖静文脸上依旧笑着,一只脚却放到他脚上重重一碾,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还记得要在“敌人”面前保持形象,那咧到后脑勺去的笑便有些惊悚了,肖静文瞥了他的糗样子一眼,一时没忍住,倒真笑了出来。

刘玛丽见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冷哼一声:

“肖静文,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承认和他有一腿吗,看样子我也没诬陷你啊,管你是看上他哪一点,不过显而易见的,依他如今的穷酸样子,言声雨这个方案他可能是帮不到你了。”

她一拉候明远,这“歪瓜裂枣”这才想起自己的优势来,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对老汤道:

“汤先生,今天我们过来是想和你好好聊聊上次我看中的那两幅画。”

这场没有硝烟的撕逼大战老汤看得是津津有味,只差没去捧可乐和爆米花,这时陡然被问到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的生意来,立刻笑得没了眼睛,连声说:

“好好好,候先生刘小姐,咱们去VIP室好好聊聊,这边请这边请。”说着躬身在前面带路,跟嫌弃肖静文和穆铮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刘玛丽得意一笑,侧身在肖静文耳旁低声道:

“刚刚你什么都没问到吧,不瞒你说,我男朋友要在这里买两幅画,信不信我等下就能拿到言声雨的详细资料?”一语毕,她扭着腰肢款款离去,肖静文看着她风姿绰约地走进VIP室,挽着穆铮的手无力滑下来,他赶紧去抓她:

“别呀,再抱一会儿。”

她顺势一把推了他一丈远,恨道:

“我真是吃错药了,明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还给你打抱不平。”

他倒脸色严肃,满眼深情:

“还从来没人给我打过抱不平,静文,我好感动。”

她接受无能,抬手撑住了额头:

“穆铮,你正经点好不好,我带你来就是想你和老汤套套交情问出言声雨的事,可是——”她说了一半自己又觉得自己荒谬,叹一口气,“早该知道不管用的,你就拿画廊当你的猎艳场所,和老汤的关系又能铁到哪里去?”

“谁说我跟老汤不铁?”他立刻反驳,小孩子炫耀玩具似的,2B本色尽露,“我从小是他看着长大的,我会的都是他教的,他比我亲爹还亲,他——”

“那他怎么不帮你联系言声雨?”她一句话也噎住了他,他雄鸡似的脑袋耷拉下来,呵呵一笑,“他也不是不帮忙,不是说言声雨画不出命题设计嘛,他就是怕我们瞎忙活。”

她想起穆连成的殷切眼神,轻声说道:

“不听他亲口说,我总是不死心。”

她心事复杂,径自沉默,空旷的画廊,缤纷的颜色凝固在画布上,她凝固在他的眼睛里,微微咬唇,眼神清亮,一副倔强模样,那样鲜活亮眼的颜色,似乎最奇妙的画笔也勾勒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怔怔看了多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你想听他亲口说,那么,如果你真的见到他的话,你会怎么说服他?”

从他嘴里倒难得说出个有意义的话题,她沉思片刻,回应道:

“从言声雨画里传达出的情感来看,我想他应该有一段非常痛苦的经历,可是不管什么痛苦都会过去的,历经了痛苦才会看到生活的美好,就像暴风雨过后才会见到彩虹一样,一个人只要认真生活总会遇见美好的东西,这些遇见应该都可以成为他创作的灵感,他完全可以尝试全新的画风来突破自己…”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信心,不禁抬眼看他,犹豫道,“这样说行不行?”

他眉心微皱,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再问一声:

“问你呢,这样说到底行不行?”

“暴风雨会过后不是都有彩虹的,你看不到彩虹,看到的却是被暴风雨洗去伪装后的世界,人性的贪婪和丑恶,生命的脆弱和无常,它们像野草一样在你脑袋里生根,你真的很难再遇到美好的东西了。所以抱歉,肖静文,至少目前,我真的画不出你想要的设计。”

穆铮没有回答她,却陡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字一句极其认真,他认真的样子其实是很可怕的,纠结的眉头,层层云翳的双眼,黯淡无光却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就好像——言声雨的画,有一种漩涡般的力量,攥着人走不出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们只隔了一点距离,可是此刻的他好像站在另外一个世界,脸色苍白,神色落寞,身后是一幅又一幅世俗的悲欢喜乐——她突然觉得心悸,潜意识里好好隐隐预感到什么秘密,可是还没等她理清思绪,下一秒他却问:

“如果言声雨这么回答你的话,你还能怎么说?”

她陡然按住胸膛,吐出一口长气,这短短一刹那竟然有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她不由自主说道:

“你刚刚…”她想描述,却又说不清那种感觉,他倒笑嘻嘻的无事模样,接口:

“电到你了?”

她白他一眼,只觉得刚刚那一刻自己是魔障了,正要说两句话,老汤的声音突然从VIP室传来,是在欣喜叫助手拿□□,看来那两幅画的买卖是谈成了,她心里一紧,口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看样子我是没办法听到言声雨的亲口回答了。”

“放心,”穆铮拍拍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凭我和老汤的交情,我敢说就算他不告诉我们,肯定也不会告诉别人。”

“真的?”她半信半疑。

他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我拿我的节操跟你打包票。”

那边VIP室的门已经开了,老汤点头哈腰地将候明远两人送出来,两个人白天鹅似的从穆铮和肖静文身边走过,错身那一刹那,刘玛丽亮了亮手中的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得意一笑,肖静文转头去看穆铮,穆铮向老汤做个手势问他怎么回事,老汤将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划拉回地中海的发型,谄媚笑得像个汉奸:

“呵呵呵呵,我也是被逼的,我不说他们就不买,我这不也都是为了生活嘛,没关系哒没关系哒,她就拿个工作室地址,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肖静文叹一口气,瞟穆铮一眼:

“就知道你没什么节操。”

穆铮脸皮丢尽不敢看她,只有向着老汤撸袖子:

“好,你是被逼的,没关系,我不气,老汤你过来,咱俩现在找个地方谈谈人生。”

老汤哪里敢来,边笑边往后门边缩:

“你跟我这老头子有什么好谈的,那个我刚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那个…你们自便…自便。”话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前段时间一直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更新,谢谢不离不弃的亲,龙莲blue,一斌,诗酒趁年华,东潇学子等等,非常,非常,非常地感谢!

搬家

当天回公司,刘玛丽成功联系上言声雨的好消息已经传遍了企划部,刘玛丽一下午红光满面,借着喝水的空子踱到肖静文的办公桌旁,似乎两人毫无芥蒂,好同事一般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静文啊,在画廊那边求了人家那么久有没有一点效果啊?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没眼光,事事都晚了一步,现在和穆铮好有什么用,他除了长得顺眼一点外,还有哪点让人心动啊?”

肖静文向来话少,也只有今天在画廊里冲动了一回,此刻她也不解释,只在脸上挂出一点客气笑意:

“是,还是玛丽姐有办法,言声雨这个方案希望玛丽姐你谈成功。”

“那是当然,”刘玛丽呷一口咖啡,脸上的笑透着十足自信,“不瞒你说,我一拿到地址就已经去拜访过他了,我原本还以为言声雨是个糟老头子,可是没想到…。”

她故意慢吞吞地卖关子,旁边的沈长生等不及问道:

“没想到什么,不是糟老头难道是个老太太?”

“你胡说什么,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帅哥,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她啐他一口,将额前的一缕头发往耳后一拨,眼睛四下一睨,看得人仿佛要酥了骨头,“原本我还担心他像报道中说的那么孤傲呢,哪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聊得非常愉快,而且他对我提出的合作方案也十分感兴趣。”

尹颖悄悄向肖静文撇撇嘴,而沈长生的嘴皮子又开始利索: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们玛丽姐是谁,别说那言声雨是个年纪轻轻的帅哥,就算是个得道高僧,我们玛丽姐亲自出马也一样是手到擒来。”

刘玛丽眼波粼粼横他一眼,又嗔又笑:

“你个小皮猴子,就知道逗姐姐开心。”

刘玛丽这段时间大起大落,也撞见了办公室的人在背后嘴碎,众人索性和她冷淡起来,连面子上的恭维也省了许多,这时她又春风得意,除了沈长生偌大一个办公室竟然没人再接嘴,只有苏姐淡淡说了一句:

“有把握就好,这事上头可重视得很,可别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刘玛丽哼了一声,埋着脸去喝咖啡,眼睛抬也没抬:

“您就放宽了心吧,我可不像某些人,打算庸庸碌碌在这里耗一辈子的。”

肖静文看见苏姐眯了眯眼睛,目光清冷如晨间风,却立刻拿过一份资料挡住了,没有再说话。

肖静文心里也不痛快,且这种不痛快里还夹杂了一丝愧疚,她一下午都在犹豫要不要给穆连成发封邮件说明一下情况,转念又觉得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没什么可说的,最终还是作罢。

言声雨的这个策划案似乎陡然变成了刘玛丽的,倒让她一时空闲下来,难得一次准点下班,快到家的时候她接到妹妹肖静妍的电话,这丫头向来大嗓门,不按免提那声音也传得老远,这一次却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

“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前段时间高考考完,肖静妍果不其然落榜了,连专科线都还差好几分,那丫头还振振有词,说如果家里有钱让她去读艺术院校没准儿她这文化课的成绩还是全校第一呢,把李梅气了个半死,不由分说给她报了复读,为这肖静妍整整两个月没和妈妈说话,就连姐姐也迁怒了,没有主动联系过一次,这时这个透着兴奋的电话打来,肖静文直觉地有些担心:

“什么?”

“姐,我同学帮我联系了一家演艺公司,我寄了照片过去,那边特别满意,打电话让我去面试呢。”

果然!

她只觉得太阳穴涨得隐隐作痛,沉声道:

“静妍,你怎么还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呢,大明星哪有那么好当,别被人家骗了都不知道。”

“我同学介绍的公司,怎么可能骗人?”

“现在的骗子满地都是,你同学又是怎么分辨真假的?静妍,你涉世未深,很容易上当受骗——”

电话那边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断定我一定会上当受骗,说白了,你和妈就是看不起我,就是觉得我没出息,从小到大你样样都好,我样样都不如你,你等着吧肖静文,我总不会一辈子都让你踩在脚底下的!”

她在那边声嘶力竭,肖静文不禁也动了气,咬牙道:

“肖静妍,我是你姐,怎么会看不起你,你知不知道,我这么辛苦工作全是为了——”

她话没说完那边已经撂了电话,她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哽在心里,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不那么气闷,她想想还是放心不下,又给李梅去了个电话,嘱咐她看着肖静妍好好复读,不能让她去什么演艺公司面试,等她忙完这一段,中秋节回去再好好和妹妹谈谈,李梅在电话那头又痛心疾首骂了半个小时,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肖静文觉得头昏脑涨。

这时她已经走到租的公寓楼底,为了省钱,她租的公寓地偏,楼老,听说已经划了拆迁,住这一片儿的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小区只有一个看门大爷,没有专门的物业,自然也没有专门的停车场,自行车电瓶车□□奥拓停得到处都是,一片嘈杂。今天也不知有点什么异样,几个闲人正围着一辆车评头论足,从人缝中远远望去,那车似乎有几分眼熟,她也没多想,径直上楼,正要拿钥匙开门,肩膀却被人一拍,她吓一跳,转过头去看见来人更吃了一惊:

“穆铮?你怎么会在这?”

他满脸都是笑,在这昏暗的楼道中格外灿烂:

“静文,告诉你个好消息。”

她陡然又有了刚才那样的不详预感,抽着眉毛问得胆战心惊:

“什么?”

他拍手大叫:

“Surprise!我搬来这里了,从今往后就跟你是邻居了!”

果然!

她这才想起刚刚在楼下看到的正是穆铮的车,她撑着额头靠在墙上,问得有气无力:

“你又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搬什么家?”

“原来以为会和刘玛丽结婚,所以我租的公寓早退了,临时找了个地儿住,结果有人垂涎我美色,专门跑我住的地方去堵我,看那架势大概会骚扰我一阵子,没办法我只好搬家了。”

她皱着眉头:

“穆铮,你不会欠了人家高利贷吧?”

他严肃地提出抗议:

“我像那么缺钱的人吗?”

“你不是每天都在嚷嚷没钱吗?”

他被问得没了答语,干笑两声挠挠头:

“也不至于到借高利贷的地步嘛,相信我,真的只是垂涎美色——”

她向来对他的“美色”没什么兴趣,挥挥手打断他:

“那你搬家就搬家,干嘛非搬来我旁边?”

“这不便宜吗,”他振振有词,“而且你也可以搭我顺风车,不用又坐地铁又坐公交的,多方便,最重要的是,有什么业务上的问题我们也可以就近探讨嘛。”

她猜到一点他的心思,其实也不用猜,那些话他有事没事总挂在嘴巴上,他这人没个定性,她从没当过真,可是也许她的态度让他觉得她是不拒绝的,她这样想着,神色便带了几分疏离,刚想开口说话,他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率先开口打断她:

“咱们去楼下吃饭吧,庆祝我的乔迁之喜。”

“穆铮——”

“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她看着他,仍旧坚持把那句话说完:

“我们只是同事。”

他好像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呵呵地笑:

“是啊,同事,你还是我特别技术顾问呢,我刚不说了吗,我搬这儿不也为了多和你探讨工作问题嘛。”

“原来只是为了多探讨工作问题,”她点点头,淡淡笑着问一句,“那昨天给你的促销活动申请书你看完了吗,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一愣,挠挠头笑道:

“看完了,挺好的,没什么要修改的,我明天签字就可以了。”

“没什么要修改的?”她眉头一皱,“穆经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申请书上要求促销活动时所有门店统一使用鲜花拱门吧?”

他愣愣点头:

“是啊,这不挺好的吗,有什么不对?”

“那你知道一个鲜花拱门的价格吗?”

他哧一声笑起:

“我又不是卖花的,我怎么会知道?”

“据我了解,一个鲜花拱门平均价格在三千左右,而以往的促销活动时各个门店都配备了充气拱门,如果还是使用原来的充气拱门,只是更换横幅,价格大约在两百左右,这样一来一家门店就会有两千八的差价,全国有九百多家门店,如果穆经理这个字一签下去,就只是拱门这一项的费用就会多出两百多万,”肖静文盯着他说出这一连串的数字,末了还要问一句,“而且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鲜花拱门还是充气拱门都只是为了营造气氛,差别并不大,那么我们多花这两百多万意义何在?”

穆铮被她问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她不管他,自顾自去开门:

“好了,业务探讨完毕,回去再仔细做做功课吧,毕竟你现在指着这个吃饭呐。”

“哦,”他一脸幽怨地答应着,刚才那事还是念念不忘,“那…那个乔迁宴——”

“砰!”的一声关门响,回答得干干脆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五一节快乐,谢谢你们的建议,晚上一一回复,爱你们!

捕鼠记

穆铮那人脸皮厚,一次拒绝自然阻止不了他,不到半小时他就又来敲门,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卖,笑得很狗腿:

“静文,你不想去外面吃就算了,我订了外卖,咱俩一起吃吧。”

肖静文从猫眼里看到是他,只将门掀开了巴掌大一条缝,露半个脸,客气地笑笑:

“不了,我熬了粥,你自己吃就好了。”

他却不客气,立刻接口:“那太好了,我最喜欢喝粥了,你让我也蹭蹭饭吧。”他边说边抬脚往里挤,她却堵着不留一丝空隙,客套的笑已经咬牙切齿:

“抱歉我做得少,只够我一个人吃的。”

“我这不带了外卖嘛,凑合吃点就行啦,”他不会看人脸色,死皮赖脸地不肯走,她扫一眼他手上的披萨汉堡,皱一皱眉头:

“我不喜欢吃快餐,没营养又油腻。”

他连忙讨好:

“没关系,没营养的全部由我来解决,你就喝粥养养胃。”

“好主意,”她嘴角一点笑终于扬起来,“那你提回去慢慢吃吧。”

她说着就要关门,他眼疾手快一把撑住,接着嘴一撇,两只大眼睛扑哧扑哧地眨巴着做可怜状,头凑过来像一只撒娇的小鹿:

“静文,咱俩什么关系啊,你别这样嘛!”

她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微笑出来,“那这样,你把手拿开,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