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攸谢了恩,又向彭城老王爷行了礼方依旨坐下,回眸望着立在宫殿中央的我,有点惴惴不安。

小皇帝也不多谈那日长秋宫发生的事,随即令一个肥头大耳、腆着肚子的太监出来宣读拟好的圣旨,把我赐婚给子攸。

大太监读罢,把明黄的圣旨递到子攸面前。如此突然,如此正式,如此阵势,令子攸十分意外,傻呆呆地立在原地。

老王爷厉喝道:“皇上成全你的夙愿,还不接旨谢恩?”

子攸扭头看我,我微微摇头,垂首漠然望着寒光闪闪的金色地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落刀之时,何曾有人会想,鱼肉愿否?

子攸愣愣立在原地,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更无血色。他,显然记得对我的承诺——等他过几日大好了,就送我回去。然而抗旨,也是一条死路啊!子攸,你虽文武双全,名动天下,又何尝不是任人鱼肉?

“拓跋攸,还不谢恩?”小皇帝有点不耐,雪白的俊脸浮上一抹恼怒的红。

子攸攥紧拳头,心下矛盾。可叹他为我刺的那一剑伤还未痊愈,此刻又要接受如此的折磨!

见他万般为难的样子,我心中很是不忍,遂抬头忿忿望着他们,冷然道:“纵是拓跋攸接旨,我亦不会应允!陛下你何需让你‘一向交好’的皇叔如此为难?”

小皇帝向那宣旨太监使个眼色,太监默默退到一旁。

子攸刚吁了口气,就听小皇帝狠声狠气地说道:“白氏,你若不从,朕就赐死你!”

赐死?我一惊。算算时间,酉时已是不远,变故果然发生。天若颜,你神机妙算,此刻可会从天而降,把我从这深宫中救走?

见我不语,小皇帝击掌三下。一名红衣宫女从侧门袅袅进来,将一个红漆雕盘送到了我面前,上面,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碧玉盏。盏中,盛着满满的暗红色的液体,幽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子攸瞥了一眼,大惊失色,悲呼道:“皇上!”

“白氏,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小皇帝不理他,威严地问。

“料是穿肠毒药吧!”不得之,则除之,既要赐死我,总不会赐盏美酒。我望着那盏毒药,并不恐惧。人皆有一死,或迟或早罢了。唯有想到天若颜可能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待酉正之时可走,却凭空杀出个小皇帝,心里万分恼火。

小皇帝见我毫无惧色,大笑称奇:“怪事!你竟不怕?”

“怕,陛下就能收回成命了吗?”我淡然问。

小皇帝一愣,然后肃了面容:“你知道是毒药就好!若不听从朕的安排,马上朕就命人把这穿肠毒药灌到你的口中!”

子攸惊得忙跪下凄然哀求:“皇上不可啊!”

小皇帝捧起宫女递上的香茗,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冷冷道:“皇叔,你真想抗旨吗?抗旨可是死罪,还要株连你的家人!莫非你眼里没有朕这个皇帝,只有太后?”

子攸一凛,叩首不绝:“微臣不敢!求皇上收回成命!”

我过去俯身轻拉他的衣袖,轻声责备道:“王爷何必为了一个辜负你的女子如此乞求?快快起来。”他呆呆起身,泫然望着小皇帝。

我拿起玉盏,脸上是温柔的神情,眸中闪动着回忆的幽光——我忆念着和天若颜的初遇,在江心小岛上的再度相逢,在广陵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他教会我爱,教会我嫉妒,教会我欢喜、心碎、痛苦和一切甜蜜的滋味…

若颜,你嘱咐我服下那碧绿色的丹药,可是驱毒的灵药?不管如何,我只有一搏了。这是一条生死路,走上了便再也不能回头。走到了这一步,即便真的死去,我惟一的遗憾,也只是没有办法见你最后一面啊。

我眸中的光彩渐淡,变得澄明清澈起来。在这生死关头,对子攸,我只有深深的歉意。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会随着我的死亡而结束、而了断。

我将玉盏送到嘴边,正要喝下时,一个哀戚的声音阻住了我。

“等一等。”子攸喊道。他与我眼光交会,情意绵绵。

小皇帝眼中闪过兴味的光芒,不发一言地瞅着我们。

“嫁给我,总不若死来得痛苦吧!”子攸眼中泛泪,“不如…”

不如,先嫁给你是么?我心神大震,眼里的泪,如雨水般倾落了下来:“子攸,我总是伤你的心。可是我实在不愿背叛我的夫君。这样不仅伤害了他,于你,也是不公平的。我的心里装着别人,和你生活,又怎会快乐?我不快乐,难道你就会快乐么?既然怎样都是一场悲剧,不如——去死。”我直直盯着子攸,竭力表达着自己想法,心下无限悲凉。

在错误的时间里,即使认识了正确的人,也终是错误。唯有坚定不移,才不会伤害更多的人。

子攸面色雪白,颤着双唇道:“你宁可死,也不要我…”从他漆黑的眸子中,我看见他的惊骇,他的震惊,他的痛楚,还有绝望和心痛。他的目光如箭,似要深深扎进我的心。

然后,他蓦然吐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来,霎时染红了衣襟。

小皇帝和彭城老王爷阴沉地望着我,眼中俱是恨意。

子攸,你何必总要让我心痛?好痛——我缓缓绽开一朵凄绝的笑靥,一簇火焰自喉咙焚烧起来,像一把锐利的剪,从我的咽喉剪入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的剧烈痛楚。子攸,已经为我流了太多的血!在这极度的悲哀折磨中,心乱如麻——既然是生不如死,那就不如死了吧。

我浅浅地笑,端起了盘中的毒药。

我毫不犹豫、毫不迟疑地仰头饮尽,坚决得让子攸连一丝一毫阻止我的机会都没有。

在子攸骇然变了脸色的极度震惊中,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盏,走到子攸面前,优雅而温柔地伸出手,拭去他唇边的血迹。

“再说最后一次‘对不起’。你的情,云悠来世相报!这辈子,只能辜负你…”

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可是子攸,我只能允你来生——只有来生。因为,自离开广陵后,我彻底明白了,此生,只有天若颜才是我唯一期盼着能携手偕老的人。

“不!我不放手!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你确实对不起我——”子攸悲呼。

“你不放也…也得放手…”我的眸子因突然涌上的昏沉感而涣散,不由紧咬着下唇,咬到渗出了鲜血,“来生见吧…”

“皇上,请您赐解药吧!皇上!皇上——”子攸抱住我,泪流满面,大声乞求。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那疯狂凄厉骇人的悲恸嘶吼,响彻了永安宫。

“皇叔莫要悲伤,以后你自会谢朕!”小皇帝悠悠道。

子攸悲呼道:“不——”转而向彭城老王爷,“父王,请您求皇上赐下解药吧!云悠因我而死,儿臣也不能独活!父王!”那宛如濒死野兽般的崩溃狂吼,在华丽广阔的永安宫中,彻天彻地地回响着,回响着…

我昏昏沉沉地想:子攸,你可千万别犯傻啊…头好晕,好难受,那颗碧绿甘甜的丹药,不会什么用也没有吧?心中,浮起那白衣胜雪、宛若天人的身影。天若颜,你怎么还不来救我,难道我们如此缘薄,就这样天人相隔了吗?我们的幸福,如斯短暂…

犹恐相逢是梦中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嘈杂声。闻得有人急急来报:“皇上!东堂、西堂和式乾殿走水了!”

我一喜:这几个地方都毗邻永安宫,这个时候突然走水,必定是若颜来救我了!心下激动不已。

随之一阵刺鼻的浓烟飘进,周围一阵大乱。“偏殿也走水了!”“快保护皇上!”吵嚷之声不绝于耳。我想挣扎着起来,却是一阵头昏恶心,感觉天在旋,地在转,然后就蓦地晕了过去。

“公子,阊阖门守卫全是我们的人!”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说话。有点像罗重。他所说的“公子”,是若颜吗?阊阖门,是出宫第一道门,也是把守最紧的一道,居然全被若颜撤换了吗?

那位“公子”却不出声。

我竭力睁开眼,却发现周围很黑。适应了一下,依稀辨出好像置身于一辆门窗紧闭的大马车里。我周身火热,好像发烧一般,头还是晕晕的。只得安分地躺在原地。身下铺着厚厚软软的大毡子,躺着还挺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许是到了另一道关卡,马车停了下来。

“是清河王的车。放吧。”并没有接受检查,车子又继续前行。

清河王拓跋怿,不是太后的新宠么?我怎会在他的车上?是被他带走了,还是天若颜“借”了他享有特权的车?心下有些些的不安。

又过了会,听罗重道:“出皇城了!快下车!”

马车门开了,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清来人是那穆。他迅速抱出我,换乘一辆早在那里等待的小马车。小马车行了一阵,到一个巷口停下。

巷里早有人在接应。见我们下来,一人把我们引进一座破旧的房子里,掀开地上的石板,现出一条密道。

“快,城门已关,从这里可以出城,那头车马都备好了。”罗重道。那穆抱着我,随接应的人飞身进去。

多么熟悉的怀抱,多么熟悉的味道。不知怎的,在这个怀抱中,我忽然好安心,甚至觉得头也没那么昏了,身体也没那么烫了。

“天若颜,你好会装!就欺负我好骗哪!”我略带愤慨地指责他。

“嘘——出去再说。”他轻轻在我耳畔道。

出了密道,已在洛阳城外。乾玄门众正等候于此。

夜幕低垂,几颗星子凄冷地挂在寒冷的夜空中。终于出了这是非之地了。我轻叹,任天若颜把我抱上一辆大车。

车上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他撕下满脸粘着的假胡须,用壶中的水匆匆擦洗了一下,重新露出俊美的面庞。我痴痴望着他,仿佛长久以来的别离,只为了等待此刻的相逢——心中无尽的缺憾空虚,终于在此时,一点一滴的填满。尽管浑身发烫头发晕,我还是开心无比。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烫?”他给我搭了下脉。然后,眉头紧缩。

我的心一沉:“怎么?中毒很深吗?”

他笑笑:“没什么。”又掏出颗晶莹雪白的药丸,“来,吃下去就好了。”

很快,头不晕了,那种发热的感觉也消退了。我长长吁了口气。他深深看着我,两人眼眸交缠,在凝聚的眸光中织成一片密网,再也容不下其他。

“小悠…”他紧握我的手,轻唤我的名字,声音煽惑。

“你,为什么一直都易容骗我?”我仰头问他,双眸氲氤着水蒙蒙的雾光,“我找你找得好苦…”

他温柔地伸手,轻轻拭去我溢出的泪,轻抚我的脸颊,叹了口气:“毕竟是皇宫,我武功再高,也不能贸然行事。”

他深深沉沉地凝视着我,低柔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生你什么气?”我眨眨眼,“是易容骗我?还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胡作非为?”

他莹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一片晕红,怔了半晌,低低道:“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伸出修长的手掌,覆住我纤小的掌心:“丢下你在街上,让你走掉,是我今生所犯的最大错误!”

我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种异样的震颤通过了我的全身,直达我的灵魂:“当时,你为什么丢下我?”

其实早已原谅了他,可此刻心头又涌上一阵委屈。也许,每一个女人,都对这类事无法真正不介意。我扬起含泪的眉睫,轻颤着问:“为什么那时,走得那么快?是否别冬更让你牵挂?毕竟,你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

“你这是在嫉妒吗?”他深深看着我。

“我不应该吗?”我努力抑制住眼泪,瞪圆眼睛看着他。

他紧紧拥我入怀,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在我耳畔喃喃道:“是我错。绝对没有以后。自小,我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当我发现你没有回来的时候,简直快疯了。那种后悔的感觉让我既愤怒又无助,我从未试过这种感觉…”

我静静地倾听,心底,渐渐涌上丝丝喜悦。

“当我一路追踪你来到北魏皇宫,我看到她们都在促成你和元子攸。我又一次要疯了,真想立刻就带你走。可是,我不能冒险——因为有你。一切都必须部署周全,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你到第三天才准备带我走。”

他将我拥入怀中,那亲呢完美的贴合仿佛这段日子的分离不曾存在过:“小悠,如果因我的冲动使你受到伤害,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如果你来不及部署好,我就被太后或是元诩强迫嫁给子攸了怎么办?”

他叹口气:“我宁可你先嫁他,也要你好好地活着!与生命比起来,有些东西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我一震,他又叹息:“小悠,你知道你被抓走后我有多恨自己吗?我恨自己没有守住你,更担心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你。”

他暖暖的气息吹在她耳际,我贴近他的胸膛,心跳与呼吸和他的一同炙热燎烧:“好高兴,若颜。我们又在一起了。”

他捧起我的脸:“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蓦地绽开一大朵笑容:“不了!”

他的眼里也浮上了雾气:“你的笑容,绚烂如初升的朝阳霞光。这一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哭!”

我软软地偎在他怀中,欢欣无比。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和天若颜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马车日夜兼程,往广陵赶。

靠在天若颜暖暖的怀中,觉得一切太像一场梦。

“那天,那个毒酒好难喝的!”想想有点后怕。

他侧首凝视我:“其实,你也可以不喝,先假装答应嫁给拓跋攸,然后再作其他打算。”

“可是若这样做,你会伤心——说明我不相信你已经部署好一切。事实上,你还是救出我了。”我柔柔看着他。

“真傻…”他笑着吻上我的唇,一直到我快喘不过气来。

“停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我努力推开他。他好笑地看着我,摆出“敬请垂询”的样子。

“那个,我喝的毒酒,究竟是什么毒?”

“那个啊,原本我收到的情报是牵机草。可是你那天的症状,却是欢宜酒。好在我的丹药也可解掉其中部分毒性。”

“欢宜酒是什么?”

“严格说来欢宜酒并不是毒。只是先让人昏迷一段时间,然后就…”他伏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我大怒:“这个无聊的小皇帝,不国破家亡才怪呢!”

他摸了摸我气得通红的脸,复正色道:“依我看,也长不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看那罗重对皇宫里的人都熟悉得很,不像你的部下假扮的啊?”

“他本来就是北魏皇宫里的侍卫!”他淡淡道。

“乾玄门的暗人?”我猜测。

“不错。我们隔几年都会找机会往宫里安排一些暗人,负责收集敌情。还有问题吗?”他笑看我。

“有。”

“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过别冬?”明知答案是否定的,还是要纠缠在这个问题,想亲耳听见他说“没有”。

“当然——”他挑眉,“没有!”

我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他轻声道:“第一次见你,你9岁,我就放不下你。真正爱一个人,真的无法说出具体的原因,只知道,你从此占满了我的心。无论何时何地、心情好坏,都希望你能陪著我。可惜,我们相聚太少,还没有让你明了我的真心。”

我带着颤栗的喜悦凝望着他,过了很久方低低道:“若颜…请原谅我误会了你。”

经过这次风波,我领悟到:真正的感情是两人能够在最艰苦中相守,互相关心、彼此信任。分开,是一种必然的考验,如果感情不够稳固,只好认输。真爱,是不会变成怨恨的。

“以后,我们要互相信任,不要再因误会陷入痛苦的沼泽。”他笑笑地望着我,幽黑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异彩。

我点点头。

“那,还有问题么?”

“还有的。”

“什么?”

“刚才,你怎么不趁人之危?”

“嗯哼。”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你心甘情愿才有意思。”他上下其手,成功地让我脸上红云密布,“现在,娘子你可心甘情愿了?”

我害羞地把头埋进他怀中,车厢里充满了浓情蜜意。

何处相逢非故人

雪化之后,道路泥泞,十分难行,纵是快马加鞭,也快不到哪里去。腊月初十这日,来到徽境边地。

“公子、夫人,这小镇上有家如意酒楼,新开不久,很清爽的,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用午餐吧。”驾车的朱杭建议。

天若颜微笑着看我,等我拿主意。我点头道:“当然好。”

酒楼不大,但确实雅洁。楼下有八张桌子,楼上有四个小包间。乾玄门这次来接我们的共有十二名高手,在楼下分三桌坐下。若颜把我带到楼上的包间。

离家日近,心里十分感慨,不由念起陶潜的《归去来兮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忽隔壁有人接道:“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多么亲切而熟悉的声音!我一喜,续道:“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

隔壁大笑道:“哈哈哈!菡如,果然是吾女小悠!”

我冲出去,推开隔壁的门,果真看到父母亲坐在里面,不由惊喜地叫:“爹!娘!”山川游历使二老清瘦了些,但精神矍铄,风采卓然,两人亲密和谐的样子,宛若神仙眷侣。

娘也激动地起身拥住我,母女俩忍不住喜极而泣。父亲递过一块帕子,笑道:“意外相逢是大喜事,流泪作甚?”

我擦干泪,笑着坐下。

天若颜也跟随我进来,向爹娘行礼。这还是婚后,他们翁婿第一次相见。

“二老一直云游在外,小婿礼数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天若颜有点紧张地向父母打招呼。

娘嗔道:“傻孩子,你小时候我经常抱你的,不要这么拘谨了。”

天若颜稍微放松些,又低声道:“我也没把小悠照顾好…”

父亲大笑道:“你不介意小悠的任性就好!如今啊,鸟倦飞而知还啦!你们好日子还长呢!我可是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夫婿。”

二老身虽在外,还是为我挂怀的。我愧疚无比:“爹,娘,以后我不会让你们操心的。”

父亲抚须道:“今日是意外之喜,一起坐下吃饭吧!就当是补办回门酒!”于是唤老板娘来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