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刚进入宣城,就被大批的侍卫包围。领头的是施皓歌,夏侯熙从前的部下,如今是北辰国御林军统领。

施皓歌态度谦卑,先施一大礼,“夏侯将军。”

夏侯熙抬眼,浅笑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

“请将军立即进宫面圣。”

所谓何事,夏侯熙心知肚明。他私自将云清霜带下秦凰山,这是必然的后果,但没料到会来的这样快。他极轻的笑了笑,“我有要事在身,能否缓上半日,我自会负荆请罪。”

施皓歌面有难色,“请将军不要为难属下。”

夏侯熙明了的微笑,眼前的这些人大多曾是他的属下,另一部分也同他有交情,但皇命难违,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擅自放他一马。他轻甩衣袖,洒脱的一笑,“好吧,你在前面带路。”

施皓歌明显松了口气,“多谢将军。”

夏侯熙侧过身对着欲言又止的柳絮道:“你先拣一家客栈住下,回头我自有办法找到你。”

柳絮气息不定,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她是一个女儿家,这还是头一次经历如此场面。但毕竟也是江湖儿女,很快就镇定如斯,略略点头。

晋鸿帝轩辕灏气度雍容,神情淡淡,然不怒自威,冰冷的眸子牢牢迫住夏侯熙的视线,饶是夏侯熙和他相处多年,且历经风雨,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渐渐低了头。

晾了他半晌,轩辕灏才道:“夏侯熙,你可知罪?”他的声音也是冰冷至极,凉透心里。

夏侯熙一跪到底,嗓音清亮,“微臣不知,请圣上明示。”

轩辕灏一拂袖,手边的茶盅应声落地,惊的殿中内侍浑身一颤,战战兢兢的跪下收拾。“你先退下。”晋鸿帝面色不愈,“你好大的胆子,”后一句却是对着夏侯熙说的。

夏侯熙正一正衣衫,从容不迫道:“微臣自问对西茗国子民尽心尽力,对圣上一片忠心,不知所犯何罪。”

“你擅自带走云清霜,倒还有理了。”轩辕灏脸上在笑,可眼中无一丝笑意。

没有晋鸿帝的命令,夏侯熙不敢起身,他微笑道:“一来云清霜并非人犯,微臣带走她何罪之有。二来,她又是北辰国来使,理应以礼相待,她身中剧毒,微臣带她寻访名医,只是尽一份地主之谊。三来,圣上向来以仁义治天下,微臣才斗胆先斩后奏,望圣上明察。”

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又甚是在理,顺带还拍了晋鸿帝的马屁,让他有火也无处发,当真厉害至极。轩辕灏不怒反笑道:“好你个夏侯熙,孤若治你的罪倒是孤的不是了。这性子,和你那顽固的师傅一模一样。”

夏侯熙听他吐出这些话,心中一定。

“起来吧。”

夏侯熙谢恩,跪的久了,腿脚有些麻木,好在他是练武之人,真气在体内运转一周后便感觉舒畅多了。

“赐座。”此时,方才退出去的内侍急忙搬来一张座椅,夏侯熙低声谢过他,长舒了口气。

轩辕灏眼中隐隐有波澜起伏,他瞥了夏侯熙一眼,后者自当明白他的意思,眉头微蹙,沉沉道:“云姑娘所中之毒十分歹毒,”他顿了一顿,“暂时还没有办法根治。”

轩辕灏似有触动,双拳紧握,咯咯作响,“上官哲乃天下第一神医,他也不能治吗?”

所有的一切竟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夏侯熙暗道。他艰难的动了动唇,尽管不愿意触及那道伤口,但还得说的明明白白,“云姑娘所中的是南枫国慕容世家调配的烈性毒药,只有慕容家的人才能解。”不待晋鸿帝发问,他续道:“慕容家人丁单薄,微臣正在想方设法寻找他们的下落。”他并没有实话实说,因为他也心存侥幸,这世上还是有其他慕容家的后人可以解穿心跗骨针之毒的。

“即便是掘地三尺,你也要把这些人给我找出来。”轩辕灏有些动怒了,脸色并不太好看,夏侯熙连声称是。暗地里无声叹了口气,他待在晋鸿帝身边多年,知他城府甚深,还从来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失常,看来云清霜给他造成的影响着实不小。他当初的判断无误,所以,带她远离轩辕灏的掌控是正确的举措。

轩辕灏摆了摆手,“你去吧,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夏侯熙遂退下。

在出谷伊始,他就在心中将云清霜可能会去的地方排查了一遍。回云苍山或者直接去乾定城皆有可能,但是,他仔细一琢磨,依照云清霜的性子,她断不会就此一走了之,而是肯定会尽力去完成未了的心愿。

什么会是她未了的心愿,夏侯熙思量过后,便有了几分了然。云清霜一心想要打探清楚司徒寒的秘密,如若不是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寻找解药,她早就不顾自身安危潜伏进司徒别庄了。

夏侯熙没有料到柳絮会在宫门外等候他。唇紧紧抿着,柳眉微蹙起,一见夏侯熙迫不及到的迎上来。“夏侯大哥,贵主有没有为难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眼中藏着深深的关切之情,但夏侯熙不喜她用这种亲切的口吻来称呼他,他转开脸,淡淡的说道:“没什么紧要的事。”

“那我们……现在去何处找寻师姐?”柳絮也是极聪慧之人,她晓得夏侯熙对她并不上心,但越是如此,便越是激发她征服他的欲望。

夏侯熙原本打定主意出了宫门就一个人去往司徒别庄,根本没有想过要带着柳絮,现在她问起,不好再支开她,只得低声道:“不必多问,你跟我去就是。”

他的语气并不温和,甚至还有些不耐,柳絮咬住下唇,低眉顺眼,看似受尽委屈,嘴角却挑起一个讥诮的笑。

夏侯熙和柳絮在深夜潜入司徒别庄,两人轻功俱属上乘,加之小心谨慎,长驱直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夏侯熙曾经一夜间两次造访,对别院内的环境稍有了解,但对司徒盈的闺房所在一无所知。恰有两名巡夜守卫走过,夏侯熙动作轻灵,飞快点了他二人的穴道,把他们拖到屋后。

他压低了嗓音问其中一人,“你们小姐是不是回来了?”

那人一开始默不作声,夏侯熙以分筋错骨手的重手法点了他的百会穴,浑身关节立脱,痛的他筋麻骨酸,全身蜷缩起来,忙不迭的叫唤,“大侠饶命,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侯熙一只手仍然抵在他身上要穴部位,淡声道:“说吧。”

那人忍着莫大的疼痛抬手抹掉额上的汗水,“大小姐回来有十来天了。”

夏侯熙眉头一动,不出他所料,云清霜果真顶着司徒盈的名义冒险而来。

柳絮在旁察言辨色,她虽不明白具体事宜,也能大致猜到其中渊源。

“你们大小姐的住处在哪里?”夏侯熙继续盘问。

那人手往西南方向一指,哆嗦着央求,“这位侠士,麻烦你先替我解了穴吧,我实在经受不住了。”

柳絮轻蔑的一笑,夏侯熙淡瞥了她一眼,在守卫身上轻轻一拍,他顿时感到轻松许多。

夏侯熙又点了二人的哑穴,把他们藏在草垛下,“一个时辰□道会自解。”说罢,转身就走。

“慢着,”柳絮刷的一下拔出剑朝其中一人刺去。

“你做什么?”夏侯熙挥手拦住她,脸上写着怒气。

两名守卫满脸的惧色。

柳絮轻描淡写道:“留着他们会泄露我们的行踪的。”她说的好不轻松,人命在她眼中轻如草芥。

夏侯熙惊愕的情绪在眼中闪过,“那又如何?”

柳絮睨他一眼,笑容粲然,贝齿洁白分明,“我知道你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但莫要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寻师姐,若是脱不开身,就会耽误了正事。”

“那也无需伤人性命,打发几名护院要不了多少时间。”夏侯熙神情淡然,但话中的坚决不容他人反驳。

柳絮并不赞同他的言论,耸了耸肩。

夏侯熙没有再理会她,径自往之前守卫指点的方向去了。柳絮迟疑了一会,踢了倒在地上的两人一脚,急忙跟上夏侯熙的步伐。

夏侯熙只想尽快找到云清霜,将她带离这龙潭虎穴,步履如飞,柳絮急了,又不敢大声叫嚷,忙跃起几步,扯住他的衣摆,低声道:“大哥,你走慢些。”夏侯熙不动声色的拂去她的手,退开半步,但到底减缓了步子。

也就是在这时,他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叹息声。却没想到来人会是尉迟骏,之前千方百计要试探他的武功,机会来时,竟有些犹豫。

一番唇枪舌剑后,他握剑在手,蓄势待发。

如若不是突然出现的护卫,这场决斗势难避免。但夏侯熙岂是怕事之人,虽然此行在尉迟骏的干扰下,无功而返,但更坚定了对云清霜乔装改扮潜入司徒别庄的猜测。

翌日,他没有知会柳絮,只身一人重返司徒别庄。在城外恰遇上护送司徒盈和张若生去南枫国返回的永禄,确认他已将他们安全送达。两人在庄外勘察,愣是熬到天黑,才潜进庄院。

依旧是沿着昨日的路线,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许是经过昨夜的那场风波,院内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不少。永禄的轻功和他主人相比略逊一筹,为避开守卫的耳目使尽了浑身解数。

夏侯熙走在前头,心绪稍有不宁。既企盼着尽快见到云清霜,又唯恐见着了她无法在她跟前掩饰住万千愁绪。

很快行进到昨夜遇见尉迟骏的那处花丛,夏侯熙剑眉微蹙,神情复杂。永禄在一旁想问又不敢问,忍的甚是辛苦。

依照昨晚那名守卫的指点,云清霜应该就住在西南边上的院落中。夏侯熙瞥了永禄一眼,后者跟随他多年,心领神会,翻身跃上了屋顶。

夏侯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推开了房门。

第九章 冤孽重重

夏侯熙信手点了她的昏睡穴,双目炯炯的扫视过房内的陈设。极普通的女子闺房,瞧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说不清心头的滋味,仿似是松了口气,又低叹出声。

云清霜既不在屋中,这别院又大,该到哪里去寻她,一筹莫展。

夏侯熙招回了永禄,打算分头去找。

正在这当口,门外忽有两名丫鬟经过。她们低声说笑,但夏侯熙耳目灵敏,听的一字不落。她们正是要将茶送去前厅奉给老爷和小姐。夏侯熙心中一喜,原本还想故技重施,如今可省了事。

丫鬟怕打翻了茶盅,走的缓慢,夏侯熙虽心急如焚,也得耐着性子。丫鬟将茶送入,又提着托盘退出后,夏侯熙和永禄才一前一后的踏入。夏侯熙深知司徒寒的本事,因此屏住了呼吸,步子平缓,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司徒寒和女儿的谈话涉猎范围广阔,天南地北的民俗风情无所不谈,倒也不失为一渊博之人。云清霜很少说话,偶尔开腔,也是随声附和,却引得司徒寒连连发笑。一派其乐融融的父慈女孝的景象。

夏侯熙微皱了眉头,云清霜性子冷清,甚至有些古板,断做不来这些奉承讨好的事。而且,云清霜嗓线温和柔媚,而司徒盈说话清脆利落,改变形貌不难,要将嗓音模仿的惟妙惟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侯熙探询的视线转向永禄。

永禄以拳掩住口,低声道:“属下确是将司徒姑娘和张公子送到了南枫国境内。”

夏侯熙暗道:张若生重伤未愈,司徒盈绝不会舍下他独自归来。那在里面的只可能是云清霜,只是他从来不知她有这等本领。

夏侯熙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将声音凝成一条线,直直的送入永禄耳中,“你想法将司徒寒引开,但不要和他硬拼,他功力深厚,你不是他的对手。”

永禄微微颔首。脚尖在地上倏地一点,骤身飞上屋顶,故意弄出些许声响。

这下别说是司徒寒这一等一的高手,就连武功尽失的云清霜也听的分明。

云清霜还未来得及开口,司徒寒道:“这贼人胆子不小,盈儿你留在此处,为父去会会他。”原本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但他的徒弟们早早被他遣回房里,前厅只剩下他父女二人,他又对接连两日擅闯别院的贼人着实好奇,于是,决定去瞧上一瞧。

这一举动正合夏侯熙意,他掩在廊檐尽头,看着司徒寒纵身跃起,他才现了身形,悄悄的闪进前厅。

云清霜正捧着茶盅,细细的撇去上面的茶沫子,将将沾上唇,夏侯熙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云清霜几乎以为是错觉,抬手揉了揉眼。

“清霜,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是他一贯铿锵有力的语调,他竟然不顾危险,去而复返。

云清霜懵了半晌,艰难的张口,“公子是否认错了人?”

夏侯熙面上没有笑容,神情稍显肃穆,“清霜,此处不宜久留,你立刻跟我走。”

云清霜背转过身,闭了闭眼,再回过头时,带了一丝笑,“公子找的人与我长相有几分相似?”她神态自若,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同她无关之事。

夏侯熙微怔,眼前的云清霜无论装束还是言谈都和真正的司徒盈无异,若不是他笃定司徒盈去了南枫国,险些就要被她欺瞒。他坚持道:“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何况你中了毒,需尽快为你驱毒疗伤,否则有性命之忧。”

云清霜淡然一笑,“公子是在说笑吗?”

夏侯熙思忖着永禄挡不了多久,司徒寒很快就会回来,他着急唤道:“清霜。”言语中带上了一丝恳求。

云清霜在心底无声叹息,却是板起脸,“公子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夏侯熙焦急万分,没有时间再同她解释,索性上前一把拽了她的衣袖,就往外走。云清霜气力不够,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心下也自彷徨,就在这当口,扑哧的笑声在头顶上方响起,“两位演的是出什么戏?”

乍一听见,云清霜一张脸霎时变色,待抬头看去,一人倒挂在横梁上,双手环胸,嘴角轻扯,眼珠滴溜溜转着,看情形,已经在此蹲守良久。

不是尉迟骏,云清霜先自舒了口气。不知为何,她对尉迟骏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忌惮,或许是他所处的敌对地位,亦或是她最低落的那段时期,全落在了他眼中。

与云清霜不同,夏侯熙首先想到的是,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别庄,并且待了许久也未被人发现,这份轻功造诣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放眼武林,有这本事的人可不多。

夏侯熙双手抱拳道:“阁下是哪位前辈高人?”

那人二话不说,脚一用劲,借力向夏侯熙飞扑而来,速度迅猛如疾风般。夏侯熙出手抵挡,四掌相接,那人生生的受了一掌,退了数步,再看夏侯熙,却是纹丝不动。

“好功夫,”那人赞道。

“过奖。”夏侯熙淡淡道。

那人笑容满面,缓慢摊开手,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柄匕首。

那是夏侯熙之物,云清霜不禁低呼。

夏侯熙温文的俊脸上淌过一丝尴尬,他将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在应付对方掌力上,未曾留意他实则声东击西,现今他不过是盗走了他怀中匕首,若是乘机捅上一刀子,他焉有命在。夏侯熙原本心高气傲,却连番遭遇挫折,难免有些灰心丧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人轻功及妙手空空之术的确高明,武艺却是稀松寻常,他不过利用夏侯熙全无防备偶尔得手,若真要近身搏击,定然自讨苦吃。何况这种法子只可用一次,再使第二次,夏侯熙断不会上当。只是如今夏侯熙钻了牛角尖,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罢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云清霜较他先想清楚这一层。她嫣然一笑,“阁下轻功盖世,令小女子佩服的紧。”她只提轻功二字,再无言及其他,夏侯熙心中一动,自是想明白了个中道理。

“姑娘好眼力。”那人嘿嘿干笑两声。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夏侯熙无伤人之意,若非如此,哪容他借机取巧。他手一扬,匕首划了个优美的弧线朝夏侯熙飞去,“还你。”身体往门边退去。

夏侯熙接过匕首,重新放入怀里。他原本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对其偷偷摸摸意欲逃跑的形态只作不知。

岂料,他刚走出门,又迅速的退了回来,苦笑道:“此番我命休矣。”

话音未落,司徒寒和一众弟子鱼贯而入。

司徒寒怒喝道:“向伦,你几次三番上门捣乱,真当本庄无人了吗?”

云清霜微颔首,原来是圣手神偷向伦,夏侯熙在他手里吃了亏倒也不算丢人。圣手神偷出道二十年,他要盗取的东西从没有失过手。近些年销声匿迹,原以为终于退出江湖归隐山林,没想到又在这里重现。

向伦挤眉弄眼道:“司徒老儿,多年不见,你火爆的脾气还没改掉呢。”

司徒寒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自持武功高强,那些个后生哪个不是巴结的称呼他一声前辈,何曾受过这般戏弄。他竭力克制住怒火,视线掠过向伦落在夏侯熙身上。

云清霜暗呼糟糕。几个月前夏侯熙同司徒寒交过一次手,就不是他的敌手,这些日子,司徒寒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反之夏侯熙带着她为寻找解药东奔西跑,再度交手,根本没有胜算可言。

夏侯熙唇角微扬,毫无惧色。

司徒寒面上是阴沉的笑意,略带嘲讽道:“圣手神偷如今出门还需带着帮手吗?”

云清霜一愣,很快释然。当日夏侯熙带着人皮面具,这次是以真名目示人,难怪司徒寒认不得。

向伦和夏侯熙都未做辩解,却是各怀心思。向伦知道同司徒寒硬拼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借助夏侯熙之力或许还能侥幸脱险。夏侯熙不愿暴露身份,一来怕连累到云清霜,二来,他以西茗国大将军的身份屡闯民宅,说出去也着实不好听。

司徒寒低头吩咐了几句,一众弟子分开一条道,楚天官皮出列,皮笑肉不笑道:“就由弟子来领教向先生的高招。”他的态度傲慢至极,简直没将向伦放在眼里。

向伦气到极点,反而静下心。“好,如若能侥幸胜个一招半式,到时再向司徒老儿请教。”他口中是半点不肯落下风,司徒老儿长司徒老儿短的叫,司徒寒虽然怒极,也对他无可奈何。

夏侯熙没有接话,因为他晓得有更厉害的对手需要他应对。

云清霜在心中计较,是否该主动请战,到时卖个破绽,助夏侯熙脱险。又担心此举会弄巧成拙,到时不但救不了夏侯熙,连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正在犹豫不决,冷不防司徒寒道:“盈儿,你站到爹身后来。”

这样一来,云清霜即便想助夏侯熙也无能为力了。

司徒寒脱了外衫,扔给手下。“你们都退开。”他眼光毒辣,虽不知夏侯熙是何人,但仍能轻易瞧出他的功夫尚在向伦之上。

“请。”夏侯熙拔剑做了个起手式,手指夹着剑锋自上而下捋过,这是武林中对前辈高人最敬重的礼仪,司徒寒露出几分笑意,云清霜却有些焦躁,事已至此,还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司徒寒将一柄铁拐舞的呼呼生风,云清霜知那不是一柄普通的铁拐,而是由千年玄铁打造而成,坚不可摧。所幸夏侯熙使的是云清霜的纯钧剑,在兵器上并未吃亏。

另一头,向伦和楚天官已动上手。云清霜心系夏侯熙,只草草过了几眼,见向伦攻守有度,暂不会落败,也就不再理会。

再看这头,夏侯熙的剑法以迅捷绵密见长,使将开来剑光飞舞,密不透风,司徒寒的铁拐扬空劈闪,认穴奇准,一连刺出数拐,势道凌厉至极。两人的武功都到了一流境界,一时难解难分。

夏侯熙虽暂时没有危险,云清霜还是为他担上了心。因之前夏侯熙几次与人动手,均采取守势,可这次恰恰相反,招招抢攻,完全是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云清霜不知的是,夏侯熙并不是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是要带她一起离开,所以才选择这种凶险的打法。

“原来是你。如此新帐旧账就可一并算了。”司徒寒突然冷哼道。

云清霜心中一凛,他还是从剑法上认出了夏侯熙。

司徒寒身一转,踏住方位,铁拐挟着劲风直冲夏侯熙太阳要穴,夏侯熙见他来势凶猛,举剑一迎,抖落四朵剑花,消除他的攻势。司徒寒抡起铁拐发动又一轮攻攻击,左手张开,五指如钩,这正是他的杀手绝招,可将人立毙于掌下,夏侯熙闪展腾挪,还是迟了,肩头被他扫中,一阵钻心的剧痛,筋骨欲裂。

云清霜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惊呼出声,双手紧握成拳,心跳如鼓擂。

夏侯熙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笑容坚定而澄澈,接触到云清霜哀求的目光,心中一痛。他能读懂云清霜眼中的含义,诚然,要带走她已无可能。

罢了,他轻叹,唰唰劈出两剑,趁司徒寒分神抵挡之际,一个箭步闪到了门前。他胜不了司徒寒,其他人却还不在话下,只听得哀嚎阵阵,好些个门徒被夏侯熙夺了兵刃,没过几招,就震翻了数人。

“喂,你等等我。”向伦急呼道。他从怀里抓出一把东西扔在地上,对着还在纠缠的楚天官道:“都还给你们,恕不奉陪了。”门口的那些人被夏侯熙解决的七七八八,向伦瞅准时机,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

云清霜心中的一块石头到此刻方落下。

楚天官忙着在向伦丢下的物件里翻找,不多时抬头道:“师傅,缺了两本秘籍。”

“一群废物。”司徒寒怒斥道。

云清霜好奇的往那堆东西瞥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有司徒寒的白玉鼻烟壶,楚天官最喜欢的茶具,几本习武的小册子,还有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当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楚天官一脸愧色道:“弟子立刻带人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