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轻哼,带着几分不屑。

再次睁眼,女子似是变了个人,全然不见之前的凄然难断,嘴角那抹诡异笑容竟然让她整个人多出了份英气俊美。透明的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粒红色药丸,小巧冰凉。

这就是相思阎罗?长得倒是普通。相思易断情难断,阎罗无情人有情,吃了又怎样?

眉尖抬,将那药丸丢入了个白色瓷瓶,好生放入怀中——过两日交货,自己就能赚上两番。

正从花间阁后门准备离开的石曼生不会知道,她这生会败给自己,败给这么颗她亲手制的小药丸。

“石姑娘这就走了?”刚走出门,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石曼生笑着回过头,全然忘记自己带着帷帽眼前人又岂能看清她的笑容,“顾老板。”

“今儿个赶巧,倒是遇上了石姑娘。赏脸起吃个饭,我做东?”

“恭敬不如从命。”

“爽快!最近我家厨子琢磨了几个新菜色,正好尝尝。”

新菜色确实不错,看上去清清淡淡却又滋味十足,顾老板越吃越高兴,当场就说要赏厨子。

快吃饱的时候,石曼生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顾老板在青州这么久,不知可听说过哪家的公子格外俊美,惹得姑娘争相而上的?”?

“哟?石姑娘这是”顾艺灵抿嘴笑了起来,“也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呐。”?

“非也非也。”石曼生摇摇头,“只是这相思阎罗也卖了好些时日了,却没听说有青州这边的故事,在下也只是好奇。”?

顾艺灵笑着接道,“没办法,青州再怎么繁华也是小地方,这恩怨情仇可比不得京城、江南那般轰轰烈烈。感情这事儿,也得有钱才造得起来。”

话糙理不糙,仔细想想,顾老板这几句话确实有点意思。

“说得好。”石曼生忍不住赞到,“只是青州出了名的人杰地灵,总该有些绝佳男子才是。”

“绝佳男子?要说绝佳,又有谁比得上那位新来的青州府尹柳大人。”顾艺灵眼中满是调笑,“那位在京城时就是声名赫赫的美男子。”

“柳大人?”姓对上了,石曼生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我倒是还没听说过。”

?“妹妹唉,你这是修成世外高人不问世事了?这柳言之柳大人,年仅二十有,就已官居四品,乃华国公的嫡次子,有钱有才,又貌比潘安俊美不凡。我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心痒痒啊。”

“柳言之?”石曼生有些失望,与昨日那人名字对不上,可还是不死心又问了句,“二十有?倒是年轻,不知他字号如何?”

“听说是黎太傅为他取的字,说此人木秀白玉,君子之资,字为’木白’。”

“哐当——”

石曼生手抖,杯子跌在桌面,好在里头已经没了水,“手滑了下。”她笑着掩饰过去,又为自己斟了杯茶水。

无边落木萧萧下,白云千载空悠悠

木、秀、玉、白。

接下来的饭食,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面上却依旧与顾艺灵谈笑畅聊,好在顾老板人红事多,饭后两人寒暄番便道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石曼生:柳木白,木秀玉白?那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娘子望天:那天瞎想的。

回去的时候,沿着十字街从北往南,石曼生的步子有些踌躇,脑海中时不时会跳出那人的身影。华国公次子?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和柳木白扯上关系的。

“唉”

石曼生带着心思,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回家的岔路,直走到了南边城门,看了看城门口的官兵,还有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暗自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又调头往回走,从南往北。

大概是年多前,她去过京城,当时是去寻伍家后人,也就是那次从京城回来后,她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了相思阎罗的痕迹。

郑吕伍商,古易江丁。八姓八家,早已流落各地,但百里宫欠的债不能不还,她的任务就是寻到他们的后人,医治好怪病。而正在前来的江家便是倒数第二个,等这次完结,便只剩丁家了。

给伍家治病的事情,她清清楚楚记得,可对于柳木白却是毫无印象,而这也正是相思阎罗的奇特之处。

柳木白能在这么久之后找到自己,要说单单是往情深,欲罢不能,她这心里是不信的。柳木白此人家世显赫,美名在外,这样的男子,什么女人找不到?偏偏中意她这么个人?不是妄自菲薄,石曼生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摸得清的。她不丑,嗯,还有点好看,但绝不是倾国之姿,倾城之貌,叫人见难忘。

难不成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内在美让此人念念不忘了?

这个念头起来,石曼生都忍不住笑了,要叫师叔知道,肯定要笑翻天了。

走啊走,回神竟然又到了北城门!

石曼生深吸口气,再次回头

以前的事情她不记得,如果要问柳木白,岂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看昨天最后那情形,他八成还是会再来找自己的。毕竟那般大雨,他都顶着来了。要是再见到,该怎么应对呢

青州这里她都混熟了,相思阎罗都卖了不少了也没找见师父,现在还来了个柳木白,真是头疼。

沿着十字街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石曼生脚酸了,这才发觉饥肠辘辘。茫然抬头看了圈,现下她离家距离稍远,便顺其自然拐个弯,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家酒楼——先吃点东西吧。

正是饭点,又是最繁华的十字街,酒楼生意好得不行,石曼生找了半天也没寻到个座。

伙计很抱歉地看着她,“姑娘,愿意拼桌不?”

反正也就是填个肚子,她无所谓的,便点了点头。伙计忙走到了桌只有个人的位置那里,与那人说了几句,而后招呼石曼生坐了过去。这是能坐四人的方桌,石曼生挑了个正对着那人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来碗鸡汤面,加个荷包蛋。”

“好咧!您稍等。”

对桌的人正在吃饭,石曼生透过帷帽看到他点的是两样菜,碗饭,看着也不错。与旁的桌不同,她对面的人吃饭似乎很安静,夹菜的姿势也相当文雅。石曼生等面等得无聊,便就着帷帽又看了看那人。

是个青年男子,长得很普通,垂眸而坐,面色有些发黄,睫毛倒是挺长,还有那执筷的手也挺好看,白白细细的。这脸和手好真不像个人的。她刚要转过视线,突然又转了回来,仔仔细细看了看那男子鬓脚——易容了的?

“这位姑娘,可看够了?”不知不觉,对面人已放下了碗筷,正抬眸看她。

石曼生赶忙移开了视线,能易容出行的般不大好相与,“抱歉,只是看阁下点的菜很不错。”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正好旁伙计端着她点的鸡汤面过来了。

“姑娘,您的面。”

拿到面,石曼生脱了帷帽,头也不抬地吃起来,味道不错,怪不得这么多人。突然,余光里,两个盘子都往她面前放了放,“既然姑娘喜欢,便尝尝吧。”

呃他是觉得自己馋他的菜了吗?

石曼生尴尬地脸红了下,夹着面条的筷子顿在半空。她突然有些后悔脱帽子了,虽然脱帽子吃面不方便,但好歹脸红别人看不见啊。盘子里的菜还没怎么动过,份上汤米苋,份蘑菇肉沫豆腐,恰好都是石曼生爱吃的。

“既然姑娘喜欢,就起吧。”男子的声音有些哑,听在石曼生耳朵里说不出的尴尬。

“这位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这面条已经足够,不必了。”说完,她加快了吃面的速度,三两口吞完了那个荷包蛋——快些吃完,太尴尬了。

对面男子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端起饭碗静静吃了起来,但那两盘菜的位置却再没变过。吃完饭,石曼生丢下钱,半逃似地离开了酒楼。

依旧坐着的男子默默看了看石曼生的面碗,也放下了筷子。“咕噜——”丢下小锭碎银,男子起身离开了酒楼,往着与石曼生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酒楼依旧喧嚣,热闹的十字街谁也没注意男子渐渐隐如人群的身影。黑衣帷帽的女子已经转入三叶巷,正暗暗腹诽这这两日的流年不利——怎么总遇到怪人。

因着昨夜下雨,金树院中的银杏掉了不少叶子。今日放晴,那些被雨水洗刷过的青石灰瓦渐渐变回了灰扑扑的颜色,干了的树叶青绿青绿地铺在地上,撒在池面倒是别有几分滋味。然而,匆匆进屋的石曼生却没心思欣赏。直觉告诉她,她在青州的日子,怕是再也清净不了了。

正所谓,风花雪月昨日事,红尘冷暖尽成空。千千世界如斯小,人生何处不相逢。

青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个讲故事的好地方。

时间在忐忑中匆匆溜走,石曼生没等到说会再来拜会的柳木白,倒等来了花间阁的信——江家已经在城外了,很快就到。怕来不及,顾老板还特意派了马车同来送信,果然是个周到人。石曼生也不客气,提着个不大的木箱子还有个包袱坐了上去。

今日,师叔夏近秋比她还早出门,早就另雇了辆马车离开了。师叔是因为打听到了些许丁家后人的消息。这下好,说不定治完江浅很快就能把丁家那边也解决了,她也就功成身退了。

马车速度毕竟比走路还是快了点的,不会儿就到了十字街。

刚到花间阁,石曼生就看到了足足五辆挂着“江”字旗的马车,好些个护卫正从上头往下搬箱子,不用说这里头应该包含着她的诊金。江家真不愧是金陵大户。

有个中年模样的山羊胡子管家,正掀了其中辆最大马车的帘子,从上头扶下来了个人。

石曼生顺着车帘子的缝看过去,微微愣了下神。那人面色怏怏,年纪轻轻却是满头华发,削瘦的身子几乎折就断,哪还像个正当青春的好男儿。五官瞧着倒是不错,但肤色白里透青,脸颊瘦极无肉,生生折去了所有颜色。

——这就是江浅。

心中有些感慨,她收回目光,坐着马车默默从边上绕了过去。老样子,后门进。

待石曼生这边准备妥当,江浅也由金哥领去了茶馆二楼的西屋。爬楼有些费力,全仗管家路搀扶着,待在楼梯口站定,金哥伸手拦住二人。

“还请江公子人进去。”

“这”张管家愣了下,而后面色有些难看,正准备理论几句,却听得江浅轻轻发了话。

“好。”

江浅挥退了人,独自扶着墙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步子有些艰难。

屋里暗暗的,隔着门上的窗纸什么也看不清。他试探着敲了敲门,只听得里头传来个女声。

“进来吧,外头冷。”

女大夫?江浅心中诧异。

推开门,屋子只有扇关着的木窗,仅点着盏小灯,照着不大的地方忽明忽暗。屋外青天白日,屋内昏暗如夜,这般景象着实诡异十分。整个屋子只有三件家什,南墙角的张木床,床边的张木凳,还有北边墙角的张长桌。这些都是花间阁特意按照石曼生的要求准备的。

个穿着玄衣女子正背对着他,站在桌边忙碌着什么,“身子怎么样了?”

江浅回过神,忙作了个揖,言语恳切,“托先生的福,好多了,今日特来登门拜谢。”

“好多了还咳血?若是吃了十颗,可不该是这般模样。”女子转过身,声音似笑非笑。

江浅脸色有丝窘迫。?“之前种种,是江某怠慢了,还望姑娘海涵。”

“哦?江公子这是终于信了在下了?”石曼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江浅这才看清她的正面,眼中隐隐透着惊讶——女子脸上包着面巾,严严实实捂住了眼睛下头的部分。露出的眼睛,长睫明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女子手中还拿着根燃着了的香,正悠悠冒着烟,她伸了伸手,将那香拿得远远的,却正对着江浅。

下刻,江浅就闻道了股说不上来的奇异味道,说香非香,说臭非臭,刺刺地非常不好闻。他忍不住也想捂上口鼻。

“别,这对你有好处。”女子出声拦了他的动作,说话间,举着那香几步走到了他的身旁。江浅忍不住咳了出来,这凑近的香味实在是

女子全然不顾,把香又往他那送了送,“除了难闻,没什么坏处。”她边说边径自搭上了他的左腕,她的指尖很凉,较之久病缠身的江浅似乎还要凉上几分。

对着个脸包得重伤般的女子说话,江浅总觉得不大自在,何况还有那刺鼻的味道就在身边,但还是有礼应道,“全仗先生了。”

“那好。”石曼生收了手,把香往他手中递,“即日起,你便住在此屋。外头那些人,让他们七日之后再来接你。”

关门离开。整个屋子只剩江浅人与那难以言喻的味道。他忍了忍,终是没有捂住口鼻,任自己遍遍闻着那怪异味道。

却说这江浅在药铺住下,随行来的张管家就住在了花间阁旁边的客栈里头。每天看着那茶馆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张管家心里头越发焦急——他们到底能不能治好啊。怎么连个面也不给见?

与此同时,江浅自从第日睡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三夜。

石曼生每日前来查看,终是觉得——时间到了。

第四日夜里。

灭了灯的屋子暗得让人有些发慌,紧缩的门窗没有丝缝隙连月光也透不进来,屋子的东南西北四角各点着盆叫不上名字的熏香,混杂的味道让人头晕目眩。而那红色的香头便是屋中仅有的亮光。江浅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上身的衣服都被剥了个干净,露出苍白瘦弱的胸膛,只有从那和着呼吸的微微起伏还能看出是个活人。

石曼生口鼻包得严严实实坐在他床边,袭玄色衣裳,头发整齐地都束在脑后,看了看江浅,又抚了抚他的脉,从怀里掏出了柄短匕。

寒光闪过,匕首径直在姜泽左胸膛划开了个十字的口,空气中立时有了血腥味道。

“叮铃——叮铃——”

鲜血涌出的刹那,她左手摇铃出声,轻小短暂。

过了会儿,抹几不可见的绿色光点缓缓现了出来。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绿色小点缓慢挪动着,点点、点点从江浅胸口被划开的十字口子里爬了出来。

出来了。

石曼生将右手食指尖凑了上去,指尖有个小小的新鲜伤口,那里血液还未凝结。她的靠近让那抹绿光似乎颤动了下。

“来啊。”轻声轻语,仿佛怕惊到了它。

又过了会儿,那抹绿光再次移动起来,点点顺着她指尖的伤口爬了进去,很快没了踪迹。黑暗中,石曼生收回手,稍稍含了含自己的指尖,嘴角有了几分笑意——嗯,完成了。

理完自己的东西,她推门而出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金哥正立在门外。

石曼生取出张纸笺递于他,眸色淡淡,似有些疲惫,“江公子两个时辰左右就会醒来。麻烦到时把药给他喝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我都写在了纸上。”

“是。”金哥应道。

离开了屋子,她顾不上打招呼,提着东西上了马车。带回到家里,开门、进屋、关门,而后便头栽倒在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江浅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胸口那处被好生包扎了起来,白色的绷带还沾着些许血迹,屋里似乎残留着奇怪的味道。然而更令他讶异的是平日直难受的感觉似乎全部消失了,丁点儿痕迹都没有。

“江公子,请喝药。”金哥端了药走进来,黑色的药汁冒着热气有些呛人。

“劳烦了。”药汁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江浅皱着眉头饮而尽,只觉得药味过于浓重,口中发苦。可在下刻,阵难以言喻却又猝不及防的疼痛传遍了他五脏六腑。

“噗——”口污血被生生逼了出来,江浅的脸色立时白了个彻底。但也奇怪,这血吐立马就不疼了。金哥递上了棉布让他擦净嘴边血污,江浅有些愣愣地言了谢。这般神奇的药汁,他可从未见过。

“服药后个时辰不能进水进食,江公子再歇歇吧。”话毕,金哥收拾了药碗退下了。

那日后,江浅的病情突飞猛进地好转了起来,身子开始使得上力,连东西都吃得比以前香了。第六日的时候,依照吩咐他终于可以下床,便想着定要去好好谢谢那位女大夫。

“不知大夫她现下何处,江某想当面道谢。”

金哥回话道,“大夫说,你这病已经好得差不多,再服两日药便可离开。大夫她不见客。”

“可是”江浅还想努力下。

“江公子,请喝药。”金哥递上药碗,将之前的话题揭过。

江泽明白,话说到这份上,看来是真见不到人了。他暗暗觉得可惜。不过,他也不是个多事的人,便安心在这屋中养病。

七日时间到,张掌柜早早就候在了茶楼楼。日上三竿的时候,从二楼走出来了他家公子,还有送行的金哥。见江浅,张掌柜几乎有些不敢置信——除了头发依旧雪白,自己公子的气色分明就变了个人,脸庞看着都胖了不少,平日苍白的肤色隐隐有了红润,满满皆是年轻人该有的生机。

“少爷!”张掌柜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少爷,您这是全好了吗?”

江浅微微笑着,金哥帮他做了答,“大夫说已全然根治。”

“谢谢,谢谢谢谢!”张管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拉着金哥的手个劲儿地道谢。这么多年,他们江家上上下下为公子的病操碎了心,如今终于雨过天晴了。

江浅的心情也是格外轻松,只不过,唯遗憾的就是没再见见到那位神奇的女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勤劳的娘子

有存稿的日子好幸福!

江家的事情解决了,石曼生从顾老板那得了笔相当丰厚的“诊金”。就算接下来十年不卖相思阎罗,她和师叔的生活都绝对没有问题。她本想好生庆祝番,可偏偏师叔还没回来。

唉看来丁家那边的消息挺难找。

于是,现下家里空荡荡,就她个人,顿觉无聊十分。

正当石曼生无所事事的时候,那人,来了。

这次,柳木白不是个人登的门,他身后还跟着个护卫模样的人。护卫年纪不大却偏偏留着八字胡,脸肃穆神色,走路目不斜视,脚下生风,看就是个练家子。他手里还捧着个大花盆,花盆里头有株植物,长得很精神,模样很眼熟。

这是

石曼生的视线下就被吸引了过去,看之下眼睛都睁大了圈——钩吻草?还结了果了?在青州竟然也能找到活的钩吻?

“喜欢吗?”见石曼生目不转睛盯着那花瞧,柳木白嘴角缓缓上扬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花,越发相信以前自己和此人确实交往颇深了。能知道她喜好这口的确实不多。钩吻,又名断肠草,她擅长使毒这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只以为她是个医师,当初在京城她也是装作医师治了伍家后人,就和之前治江浅样。

只是两人现在身份尴尬,她若收下怕是有些不妥。可是这钩吻草又实在是很难得,太难得了。

——嗯,很不妥,她不该收。她确实很不该收。

不该收

不该

“就放那儿吧,端着怪累的。”

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屋檐下头,石曼生听到了自己忠于内心的声音。唉

柳木白笑着点了点头,那八字胡侍卫依言抱着花盆放到了屋檐底下,而后退了几步,恭敬的站在院门内侧角。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时此刻,石曼生若要再说送客,就太说不过去了。

“柳柳大人,这边请。”联想到此人青州府尹的身份,石曼生侧身引他去了正厅。

听到她的称呼,柳木白眉间挑,而后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劳驾了。”

进到正厅,石曼生说了句稍等边往厨间去准备茶水。好在平日里顾艺灵也会时不时拜访,家里还是备有些茶叶的。不然,就她和师叔两人更欢喜用花草来泡水喝。

泡好茶,端着茶壶杯子,远远看见那个坐在正屋中央派天然风姿的柳大人,石曼生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丫鬟,就是端茶递水捶肩膀那种

莫名地,她心下就有几分膈应,尤其在路过院门,不小心看到那护卫的衣裳料子都比自己穿的好上截时,这种不爽愈发浓烈起来。自己这模样,怕是连他家丫鬟都算不上。

呵呵,钱财乃身外之物,富贵乃过眼云烟

现在是他扒着自己,又不是她上赶着要认他。换个思路,这般想,石曼生顿时底气十足。

“柳大人,请喝茶。”这个称呼太过疏远,两人此时都默认了石曼生已经知晓了他身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