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疑问出现了:究竟谁才是吸血鬼呢?那些被吸血的人,从他们的尸体状况来看,应当是变成了吸血 鬼;但是根据一直流传的吸血鬼的传说,是吸血鬼吸取人类的血液,而不是反之。这让我们非常疑惑,为什 么被吸血的反而成为吸血鬼呢?那么吸血者又是不是吸血鬼?

“别乱,冷静点,”过了一会,他敲了敲头,“我们先理清楚思路再说。”

“恩。”我点点头。

但是我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最近发生的事情,要理清思路,又谈何容易?

我们呆坐了许久,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天就要亮了,必须在其他人上班之前弄明白所发生的一切,否则 ……假如那些专家们真的变成了吸血鬼,我们还必须想出应对的方法……时间真的不多了!为了让发烫的脑 子清醒下来,我们一人灌了一大杯凉水下去,打了几个大寒战,总算冷静了一点。

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发现,事情如此复杂,要在短时间内整理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如果事情真像 我们想象的那样,及时阻止事态的发展,比弄清楚事情的起因,似乎更为紧迫。

我忽然想到了那些尸体!

既然那些尸体有可能会变成吸血鬼,留着他们总是一桩祸患,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火化。

“已经火化了,”江阔天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俞华之在会议上提出,尸体的这种古怪现象,也许是 无名病毒引起的,他建议将尸体火化,被通过了。”他笑了笑,“何况,我们也没有这么地方存放这么多尸 体——所有的尸体,除了录像带里的那些之外,其他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只留了两具作调查。”

我松了一口气。

江阔天的话提醒了我,我迟疑地问到道:“老江,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也许真的是病毒……”

“病毒?”他沉思地看着我,“那怎么解释那些事情?”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才好。

是的,吸血鬼的理论可以解释一切问题,尽管还有不少细节存在疑问,但是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 些大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

“别再多想了,”江阔天拍拍我的肩膀,“还是快想想怎么收拾这一摊子事吧。”

是啊,这么多问题,怎么解决呢?

我感到束手无策。

假如人们在不断地变成吸血鬼,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拦?

更主要的是,我现在头脑里一片混乱,脑子里不断出现那些死者,各种各样的死状在我面前交替出现, 让我无法集中精神来思考其他问题。

“我们还是应该找到梁波和那个红衣小女孩,他们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我随口说道,话还没有说 完,江阔天就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让我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死了,你不知道?”他说。

“什么?”我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我们昨天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啊?”一些风从门逢里透进来,吹得人全身发冷,我又喝了一大口凉水,“也是那样死的?”

“梁波的死法和他父亲一样,但是那个女孩,”他摇摇头,“她虽然也是死于失血过多,尸体却没有发 生异常的变化,身体里的血也没有完全流失。”

我更加困惑了:“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我们发现那个女孩的时候已经是昨天中午了,但是法医鉴定说她是昨天凌晨4点左右死 的。她全身布满针孔,没有致命外伤,法医怀疑她是被人抽取血液至死。”

“啊?不是被人吸血?”

“不是。如果是被人吸血,她的身体上应该不会留下任何伤痕,以前的死者,身体上连一个针孔也 没留下——她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死亡,一点也不特别。”

我苦笑起来——在如此多的怪异死亡事件中,忽然出现一个正常死亡的人,我反而感到这件事很不正常 了。

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要抽取她的血液呢?

“至于梁波,”江阔天继续道,“他的尸体和其他死者一样古怪,就躺在 火车站附近,大概是中午12点左右被人发现的。”

“哦。”我正要问得更仔细一点,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大群穿白大褂的人涌了进来——原来已经 到了上班的时间,我们聊得兴起,忘记了时间,竟然也忘记了关门。这些专家们谈笑风生地走进来,和我们 打着招呼,我感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江阔天的笑容也非常不自然——在不久前,这些人正被我们怀 疑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现在要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对待他们,还真有点难办。

幸好他们并无察觉,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做事去了,俞华之教授拍拍我们的肩膀笑道:“熬了一夜?回去 休息吧!”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们一眼。

他知道些什么?

江阔天对我使个眼色,我们走出门去,他低声对我道:“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的确,与案件相关的梁波和红衣女孩都已经死了,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找其他的线索出来,心头 不由一阵茫然。

等等!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暗自骂自己愚蠢——这么重要的线索,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还有一条线索。”我低声将启德医院的事告诉江阔天,他眼光一闪,抿嘴笑了。

满天都是浓重的乌云,一场冬雨在酝酿之中。

从法医检验所出来,没走得几步,我和江阔天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回头望望,街道非常寂静,法 医检验所陈旧的房子孤零零地矗立着,没有一个人。

莫非是我们多心了?

我们疑惑地互相看看,继续朝前走。200米之外停着江阔天的警车,一直到上了车,那种被人跟踪的感 觉依然存在。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昨夜那个暗中偷窥的人,他会是谁呢?

“对了,昨天找我的人是谁?”我问江阔天。

“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昨天下午,你不是给局里同事留言说有人找我?”

“哦,对,”他记起来了,“是一个男的,说是你亲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怎么样,碰到他没有 ?”

我摇摇头。

亲戚?是什么亲戚?

我想起黑暗中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或许是心理作用,一回想起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又 来了,背后仿佛有什么在刺着我的背——有时候,我的直觉是很准的,这种感觉刚刚来,江阔天已经低声道 :“真的有人在跟踪。”他指了指后视镜。

我们已经拐上了南城的一条繁忙车道,路上的车数不胜数,从后视镜里望去,跟在身后的车比蚂蚁还多 ,我看不出哪辆车在跟踪我们。

“那辆黑色的车,”他指着镜子里告诉我,“从我们发动到现在,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他很狡猾,一直 躲在别的车后面,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果然,镜子里有一辆黑色的车,在三四辆车后不紧不慢地开着,如果不是江阔天指点,我丝毫看不出它 是在跟踪我们。

这是一条多分支的道路,江阔天故意将车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岔道上拐来拐去,绕上一大圈再回到主道上 来,在这个过程中,那辆黑色的车始终跟在我们身后。

它的确是在跟踪我们。

我和江阔天在法医检验所经过简单的商量,认为情况已经复杂得不容我们逐个解开疑团,我们索性将所 有的迷团暂且搁置一边,直接到启德医院寻找痊愈的绝症患者的名单,按图索骥,总能有一些收获。这虽然 是个笨办法,但在很多时候,那些看上去愚蠢的方法,往往反而是最有效率的。如果不是最近一直这么忙, 江阔天早已找到了梁纳言的那些患者们,也许问题早就得到解决了。

我们担心的只是,这辆车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如果车中真的坐着一个吸血鬼,发现我们的目的地,一定 可以猜到我们的意图,那样我们的计划很有可能落空。

我们在中途一条小街道上停了下来。

路边有许多早餐店,我们在露天的餐桌边坐下,一人叫了一碗米粉,一边吃一边看着那辆车。

它缓缓地朝我们开过来,直到停在我们身边。

我们愣住了。

从车上下来的是俞华之,他那头漂亮的银发在漫天阴霾中显得格外明亮。

“你们好,给我来碗米粉,”他在我们身边坐下,笑道,“我一直在跟踪你们。”

“我知道。”江阔天很快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了冷静。

然后我们开始聊今天的天气,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直觉,我们都不谈工作上的事。

米粉上桌了,我们哧溜哧溜地吃着。

“我听见了你们今天早晨的谈话。”俞华之“哧溜”几下后忽然说。

我们愣了一下,继续“哧溜”。

但是我的心开始怦怦狂跳起来,一不小心吸进一大口辣椒水,连连咳嗽。

“你们不用紧张,”俞华之继续说,“第一我已经给自己检查过了,我的基因和血液都很正常,既没有 突变也没有香气——我还不是吸血鬼……”

“你自己的检查,我们怎么知道一定是准确的?”江阔天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他用纸巾擦了擦嘴,镇定 地问。虽然他语气很平静,我却看到,他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直紧握着他腰带上的枪。

“我还没说完,”俞华之也吃完了,他喝了一口汤,笑道,“第二,我知道的比你们多。”

“你知道什么?”我问。

“你们到我车里来谈,”他说,“或者我到你们车里,这无所谓,主要是为了避开人群。”

我们朝四周看看,俞华之说得没错,四周的人的确太多了,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不合适。

我们上了江阔天的警车。

“说吧。”江阔天说。

俞华之先掏出几块口香糖,一人一块嚼着,这才慢慢说道:“你们知道通 常的基因测序需要多长时间?”

我们对他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同时摇了摇头。

“基因测序是一个长期的工作,无论多么好的运气,都不可能在几天内就找出导致突变的基因——但是 我们却找了出来,你们就没觉得奇怪吗?”他笑着看着我们。

的确是奇怪。

我们无话可说,只有保持沉默,等他继续朝下说。

“我这么快就找出突变的基因,并不是因为我们真的那么厉害,而是因为,这项工作早在三年前就已经 进行过,我这次做的,只不过是验证这次事件中的尸体,与我三年前所见到的尸体,是否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保持这种状态。”

这话真正让我们大吃一惊:三年前?难道三年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但是没有听到任何类似的新闻。 这是怎么回事?

俞华之没有理会我们的惊讶,继续朝下说:“三年前……”他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他皱着眉头接 过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对我们歉意地笑笑:“抱歉,检验所那边有点事,我得赶回去,忙完这件事我们再 联络,”他叹了一口长气,拍了拍我们的肩膀,“你们很聪明,也很有勇气,难得难得。”

“什么事?”江阔天问。

“不知道,好像是要做一个实验,电话里匆匆忙忙的,没有说清楚。”

“啊?”我们只得送他上了车,“俞老,您走好。”

他在车里朝我们挥挥手,我们目送他离开。

俞华之话说了一半就走了,倒让我们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基因测试的时间问题,的确是被我们忽视了 ,他提到三年前的测试,究竟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呢?那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们一边摇头叹息,一 边驱车前往启德医院。

启德医院依旧是人来人往,档案室的老护士看过江阔天的证件后,将铁门打开,我们两人走了进去,一 张张抄下所有两个月内痊愈的绝症患者的名单。档案室寂静无声,只有笔在纸上游走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40多分钟后,我们抄完了,又大致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新的情况。

“走吧。”江阔天催促我离去。

“等等。”我迟疑一下,在三个月前的档案柜前停下了。

档案柜发出尘封岁月的味道,一切都被封在里面,包括那个翘着兰花指的小姑娘。

那个清秀的小姑娘,虽然只见过一张照片,却不知为何,始终萦绕在我心头,让我牵挂她的命运。她现 在是生是死呢?我急切地翻找着。江阔天在旁不解地连连摇头。

大约翻了10多分钟,终于从一大堆档案里找到了那份档案。虽然只在这里放了三个月,档案表面已经积 了一小层浮灰,我小心地吹去那层浮灰,翻开封面,那个小姑娘便歪着头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是谁?”江阔天将头凑过来问,他仔细看了看照片,“奇怪,好像很面熟。”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上次便已经觉得这小姑娘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次更是如此。

这种温婉的神情和清秀的眉眼,在哪里见过呢?

毫无来由的,我忽然感到一种极大的不安,仿佛有一些珍贵的东西即将破碎。我定了定神,甩甩头抛开 这种感觉,慢慢翻开封面查看这小姑娘的姓名。

那是一个很美的名字,我所见过最美的名字。

也是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名字。

江阔天在我耳边急促地呼吸着:“怎么是她?”

是啊,怎么会是她呢?

庄弱貂。

我心里念着无数遍的名字,居然出现在这里。

由于心情激动,眼前忽然变得模糊了,我擦了擦眼睛,急切地匆匆扫了一遍档案:没错,一切情况都符 合,不是重名,是貂儿,她患的是白血病,5岁得病,21岁痊愈。档案上没有说明她是如何痊愈的,但是记 录显示,在痊愈前两天,医生已经宣布她只有15天的生命,她的恢复是一个奇迹。

这个奇迹是怎么发生的?

我感到脑海里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车轮碾过,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在这片轰鸣声中,江阔天的声音仿佛从 很远的地方传来:“难道她也喝了那种红色液体?”

会吗?这个可能让我一阵战栗。

“我去问问她!”我朝门外跑去。

昏暗的走廊显得格外漫长,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透过走廊的窗户,我看见阴沉的天空上,乌云翻卷 ,快要下雨了。我头脑里同时涌起许多事情,又仿佛是一片空白,最近发生的一切不分先后次序地在脑子里 挤出来,我茫然地注视着它们,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停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跑到了貂儿的办公室门口。护士们在办公室内大声谈笑着,仿佛从来没有忧愁, 但是没有看见貂儿。

“貂儿呢?”我问。

“她刚刚交班,回家去了。”一个护士笑着说。

我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外跑去,江阔天紧紧跟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劝我冷静一点。

我沿着医院门外的马路飞快地跑着,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江阔天在我身后大喊:“上车吧,上车追 她!”

我没有理会他,加快脚步朝前跑下去。

有一种感觉告诉我,貂儿就在不远的地方,只要一直跑下去,就能看见她 。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5分钟,江阔天忽然大声喊:“在那边,东方,她在马路对面!”不等我反应 过来,他已经穿过马路跑过去。

我站住了。

马路对面的小店里,一个女孩正慢慢地走出来,白色的衣服一尘不染,一头长发梳成光洁的麻花辫,她 疑惑地望着我们,当看见我时,面容仿佛四月的晴空,缓缓地舒展出一朵明亮的笑容,她朝我招展着手臂: “东方。”

貂儿!

我低声叹息了一声,赶紧朝她跑过去。

在这一瞬间,她的面色骤然改变,指着我左边大叫道:“不……”

江阔天已经跑到他身边,他朝我看过来,面色也是大变,对我大吼一声:“小心!”

我迷惑地看着他们,一黑一白的人影在阴郁的天空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这黑白二 色面前变得喑淡了。

当我顺着他们的手指朝左边望去时,一辆货车的巨大面孔在一瞬间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

我感到自己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

这其实并不痛苦,只是周围的东西都仿佛消失了,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我自己,没有一点画面,却有无数 的声音,很多人慌乱地走来走去,发出无意义的说话声,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样的混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我很快便恢复了意识,当我睁开眼睛时,四周已经密密麻麻地围满了 看热闹的人,江阔天和貂儿蹲在我身边,我发现自己原来躺在马路上,便挣扎着要起来。

这一挣扎,蓦然一阵剧痛从全身各个部位传来,我忽然感到喘不过气来,即使张大嘴像鱼一样呼吸,氧 气也还是不能进入鼻腔。

“他的脸色不对!”江阔天盯着我对貂儿道,他看看远方,焦急地说,“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貂儿一直在盯着我看,她没有哭,脸上露出一种沉思的神情。

呼吸越来越困难,思维却异常清楚,许多事情在脑海里掠过,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住 在乡下外婆家的事情,那一片碧青的天空,鸟飞过时不留一点痕迹。如今我躺在城市的路上,穿越围观者的 肩头朝上望去,天空中乌云密布,灰蒙蒙的,沉重得几乎要压下来。

天空中的乌云果然落了下来,它们无比沉重地掉落到我的眼睛里,四周的一切都看不清了,我竭力睁大 眼睛,也只望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不行了,他的瞳孔扩大了!”江阔天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哭腔。

貂儿在哪呢?我始终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忽然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起,四周的人发出一阵惊呼,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人惊异的景象。

那股香气越来越浓了,渐渐靠近了我,使得我更加不能呼吸,我侧过头去想要避开,却被一只手捉住了 头,一些黏稠的液体流进我的嘴里,我模糊地吞咽着,吞了两口,忽然清醒过来,猛然转头甩开那只手。

视力又恢复了,我看见貂儿跪在我面前,一只手腕上不断朝下淌着血。

我吃惊地看着她。

她在做什么?

貂儿面色惨白,麻花辫仿佛也有些凌乱了,她默默地将淌血的手腕朝我嘴边递过来,几滴鲜血落到我嘴 边,幽香扑鼻。

我惊呆了,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不久前江阔天从网上找到的资料——“如果一个吸血鬼打算令一名人类变 成吸血鬼,必须将自己的血液给予对方,被吸食者接受吸食者的血液,两种血液融合才有可能变成吸血鬼。 ”

我不由剧烈地颤抖起来,想要推开那只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那血似乎有麻醉作用,我感到睡意袭来 。

“拿走。”我费力地说,“貂儿,你别害我。”

我这话让貂儿的手猛一哆嗦,灼热的血淌到了我的脖子上。她朝后缩了缩身子,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 西刺伤了一般,呆了一呆,她又颤抖着将手腕递到我嘴上。

血像小溪般一路流入我的腹中,我脑海里掠过那些死者僵硬不朽的尸体,一股强烈的恐惧攫住了我。

“老江,”我沙哑着嗓子喊道,“别让我吸血!”

江阔天跪在我身边,面色急剧变化着,宽阔的胸膛激烈地起伏,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不能 眼看着你死。”

“别……”我的声音被奔流的血液所阻挡。

我愤怒地看着貂儿,她望着我,眼睛里是复杂的表情。

“我在救你,”貂儿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反光,“我怎么会害你呢?”

然而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幽香的血液终于慢慢麻醉了我,只有愤怒和恐惧,像火一样在我心里熊 熊燃烧。

一直到我失去知觉,依旧还在燃烧。

……

似乎是在一瞬间后我便醒过来了,但是一看表,却已经是上午10点,距离车祸发生的时间是两个小时。

“你醒了?”我刚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江阔天的脸悬在上方俯视着我,四周是雪白的围墙和床位,消毒 水的气味弥漫在周围。

这是在医院里。

那阵香甜的幽香在我嘴里萦绕不去,我在第一时间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却没有死,那么我现在究竟算是什么呢?

貂儿又是什么呢?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江阔天焦急地问。

我朝他摆摆手,慢慢地坐了起来。

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很舒服,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下地走了走,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真是神奇的血啊。

“貂儿呢?”我问。

“她走了,”江阔天紧紧盯着我,“你恨她吗?”

“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你在当时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认为我应该感谢她吗?”我苦笑着问他,同时照了照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的那张脸 看起来并不像吸血鬼的脸,面色十分红润,我张开嘴看了看,牙齿也没有变长,看起来一切正常。

可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其他喝了那种红色液体的人,在没有变化之前看起来也是正常的。

“你当然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说。

江阔天点点头。

在貂儿给我吸血的时候,有些我们一直不明白的问题便豁然开朗了。

那种红色液体是香的,貂儿的血也是香的,两种香气完全一样,而那种红色液体,已经被证实是一种动 物的血制品。

所有喝了红色液体的人都会死,他们的尸体表现和吸血鬼一样,在他们生前,一切病痛和伤痕都消失了 。

而貂儿,也用她的血,在瞬间挽救了我的生命,我的身体上没有留下车祸的痕迹,我仔细检查了一番, 连我原来旧有的一些伤疤,也神奇地消失了。

那么,那种红色液体还能是什么呢?

貂儿,她就是那个患了绝症的小姑娘,在三个月前,她的病突然神奇地好了,世界上没有这么神奇的药 ,她的痊愈,当然来自于那种红色的液体。

——“如果一个吸血鬼打算令一名人类变成吸血鬼,必须将自己的血液给予对方,被吸食者接受吸食者 的血液,两种血液融合才有可能变成吸血鬼。”

一定是这样,就像貂儿救我一样,她同样吸取了其他人……应该是其他吸血鬼的血,这才活了下来,但 是她自己吸了那种血以后,会变成什么呢?

她的血已经可以救活我,她是什么,当然不用怀疑了。

我吸了她的血,我又是什么呢?

不久前我还对俞华之充满警惕,仅仅因为他有可能吸了吸血鬼的血;那么,现在我的确是吸了这种血, 别人又会不会害怕我呢?

心头的恐慌如潮水翻涌,我连忙走到窗前,猛力呼吸几下新鲜而冰冷的空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窗外是医院忙碌的人群,就是在这些白色的人群中,我认识了貂儿,我本来以为那会是幸福,但是现在 ,却感觉像一场噩梦。

自从我回到三石村后,貂儿的种种反常表现一一浮现在我眼前,让我呼吸急促,不能自已。

有一件事猛然跳了出来,让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梁波。

江阔天说梁波的尸体是在火车站附近被人发现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上午12点,我忽然想起,昨天上午12 点左右,我给貂儿打电话时,她电话里传来的钟声……在南城,只有火车站那口大钟才能发出那样洪亮巨大 的钟鸣。

这么说,梁波死的时候,貂儿也在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