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越想越是心乱,许多事情已经清晰明了,我却无力继续将它们一一揭示出来。江阔天听了我的分析之 后,还想说些什么,被我粗暴地制止了。

“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烦乱地说。

“你怎么办?”他担心地看着我。

我怎么办?是啊,我怎么办呢?

貂儿又怎么办呢?

是不是应该用十字架将我们钉死才对?

“老王刚才打电话过来,他们已经找到一个吸过红色液体的人,正要给他做个实验,也许可以找到办法 让你……”

“别说了,”我疲倦地挥挥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我想回家去。”

江阔天犹豫了一下:“好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我们再没有多说,他不时从镜子里打量我,我也没有心思跟他说话。

我脑海里反复出现那样一副图画:貂儿穿着白衣服,脸也是白色的,她憔悴可怜地望着我,将自己的血 朝我嘴里送,一边喃喃地告诉我她绝对不会害我。

每当想到这个画面,我的心中就一片混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恨貂儿吗?

我不恨她吗?

我真的不知道。

回到家才发现衣服上沾了几团血迹,闻了闻,香气扑鼻,是貂 儿的血。

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和芬芳,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攫住了我的咽喉。我用力咽了咽,赶紧将这件 衣服换下来,在厕所里点火烧了,将灰烬冲到下水道里,看着黑色芳香的灰烬最后消失在水中,这才吁了一 口气。

其他衣服上没有发现血迹,但是我也全都换了下来,放了好几倍的洗衣粉搅动着。

屋子里弥漫着那种挥之不去的香气,我打开所有的门窗,用排风扇朝外猛力鼓风,想将这种气味赶出我 的屋子。那气味却仿佛已经成为屋子的一部分,始终若有若无的飘荡着。这让我感到恐惧,我不知道这香气 究竟是来自貂儿的血,还是我自己的血也已经开始变化了。

身体上仿佛到处都是那种香气,我仔细地洗了个澡,又喷了点平时很少使用的古龙水,这才勉强掩盖了 那种气味。

但是我知道它还在屋子里,像一个幽灵,随时准备跳出来。

这样折腾了一番,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泡了一碗方便面吃着,方便面浓烈的辣味直扑脑门,暂时驱散 了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的那些事情。

正吃着,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我刚拿起电话,对方便急切地道:“东方记者吗?”声音听起来有几 分熟悉。

“是我。”

“我是李长善,还记得吗?”

“啊?李村长?”我蓦然坐直了身子——三石村的村长,他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记者,我找你好久了。”李长善急急忙忙地说,“我得快点说,不能在外面待久了,你听我说, 别打岔。”

“好。”我说,将一支录音笔打开放在话筒边,“你说。”我预感到他要说的话,跟三石村的秘密,以 及所发生的一切,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长善说得很快,说的内容也很长,难得的是几乎没有什么重复啰唆的地方,跟我当初对他的印象一样 ,精明而干练。

我的预感没错,他说的的确是关于三石村的事情

三石村一直是个闭塞的小村子,几十年来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当梁纳言从那个小山村走到南城,并成为 一方医学权威时,全村的人都引为骄傲。梁家在村里的地位也变得举足轻重,村里大事小事总是喜欢找梁家 的人商量。

两个月前,梁纳言忽然回村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大约八九岁模样,名叫宁儿,据说是他 的患者。宁儿很文静,平时不喜欢说话,好像对梁纳言很畏惧。

梁纳言一回村,便向村里提出要建一个实验室,据说是为了研究一种新药,为了取信于村民,他甚至用 那种药治好了村里几个长期瘫痪的病人——那种药是一种带着异香的红色液体。

那些患者吃了药之后,没几天就完全恢复了健康,村子里的人再无疑问,很快便同意将村里最大的屋子 祠堂改建给他做实验室。

改建工作刚刚开始,就到了丰收庆祝的日子,全村的人都去吃喜酒。梁纳言带着宁儿也参加了,吃到一 半时,忽然起了大火。从现场的情况看去,几乎全村的人都死了,只剩梁纳言、宁儿和几个村干部,他们当 时正站在外面讨论实验室的事,只受了点轻伤——发现火起来之后,大家拼命救火,无奈天气干燥,火很快 便将祠堂烧塌了。遍地都是重伤者,看情形是根本活不了了,有的只剩几口气吊着,随时都会断气。

在这个时候,梁纳言做出了让其他人大吃一惊的事情——他抓过宁儿,掏出一支注射器,从她的手臂上 抽出一筒血,命令那些轻伤的人将这血给伤者吃。李长善也是轻伤的人之一,他和村里的人对梁纳言的行为 感到不解,甚至有几分恐惧。梁纳言见人们不信任他,便先将血给自己的亲属喝了,那个眼看就快断气的人 居然缓了过来,伤口慢慢收拢。这种情况让其他人不能不信。于是,梁纳言负责抽血,村干部负责给村民喂 血,就这样救了全村人。梁纳言在这里作了一个奇怪的决定,他没有给那些受伤的外村人喝血,外村人全部 死了。三石村的村民对这点表示不解,梁纳言的解释是,这种治疗方法如果流传出去,他有可能坐牢。这种 说法虽然不令人满意,但是村民们感激他救命之恩,也没有再问。

在抽血的过程中,宁儿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发抖,脸上长久凝固着一种极度恐惧和绝望的表情,让 李长善他们看了觉得万分羞愧,但是为了救自己的村人,他们也只得硬起心肠不看她的表情。

将村民救活后,梁纳言便匆匆走了,并且叮嘱他们千万不能说出去。村民对他感激万分,自然满口答应 。

喝了那种血之后,全村的老人都慢慢地恢复了青春,身体恢复到30多岁时的状态,所有人的陈年旧患都 消失了,这让他们感到十分高兴,将梁纳言视为神医。

然而高兴的日子没过多久,灾难就降临了。

村子里开始不断有人死亡,死者的情况,和我们在南城案件中看到的一样。最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知 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即使是很多人一起聚会,也会突然有人死亡,而所有的人对这段时间内的记忆完全丢失 。陆续死了几个人后,死者尸体上散发的香气让他们产生了怀疑,死者奇特的状态更让他们感到恐惧,尸体 的新鲜和奇特的恢复能力让人联想到了僵尸,联想到当初从宁儿身体上抽取的血液,他们给梁纳言打了电话 ,询问那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纳言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告诉村民们的消息简直是晴 天霹雳——他说,宁儿的血虽然能够救人,但是也有很强的副作用,最可怕的副作用是,服用那种药物的人 ,一旦身体有任何伤口,从伤口中将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也就是宁儿血液的香气,这种香气具有强烈 的诱惑力,它能引诱四周任何生物——无论是人还是狗——任何生物闻到这种从伤口散发出的香气,都会失 去理智,产生吸血的冲动,直到将伤者的血全部吸光为止。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不能相信,但是很快这个说法就被验证了。又有一个人死亡,这次 死亡的地点是在深山中,人们看到好几个村民和一大群三石村的狗从山上下来,他们面色呆滞,笔直地朝家 中走去,任何人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理会,那些狗也是一样——但是在他们的胸前和嘴边,都分明带着那种 香气扑鼻的血,更让村民们惊异的是,那种血慢慢地自动消失了,很快就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而从这些人走 出来的深山里,他们发现了一个三岁女孩的尸体。等那些人醒来后,村民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毫无印 象,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吸过谁的血。

三石村的村民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将全村的牲畜都杀 死了,却不可能将人也杀死——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吸人血的凶手,每个人也都有可能被人吸血——他们想 不出有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首先想到是,既然全村的人都喝了那种血,很有可能全村的人会一个接一个死 去,农村的人最注重身后事,为防止临时出事来不及准备,他们一次性给全村的人都预备好了棺材。由于死 者的尸体不但非常新鲜,而且还能够自动恢复,这也让他们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死者有一天能够再活过来, 因此棺材和坟墓都留了气孔,以防止死者活过来而没有氧气(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不由暗自感到惭愧:我 和江阔天以为棺材上的气孔是吸血鬼出入之用,原来是弄错了)。他们也曾经问过梁纳言,这种死者会不会 变成传说中的僵尸,梁纳言也不敢肯定,村民们无计可施,只得将坟墓布置成简单的阵法,以防止僵尸的产 生。

除此之外,村民们能够想到的唯一自我保护的办法,就是尽量避免和外界接触,同时尽量将衣服加厚, 减少受伤流血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生活感到绝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会不会是自己,他们 开始大肆挥霍金钱,过一天算得一天。

“情况就是这样,”李长善说,“你在村子里时,我们生怕你查出真相,怕别人把我们当成怪物,所以 才对你那样不客气,你莫怪。”

“不,当然不会。”我说。

李长善的话带给我强烈的震撼,我无法说清楚心里是什么一种感觉,他的话将许多不能解释、甚至是互 相矛盾的疑问解释清楚了,整件案情除了少数几个疑点,可以说是完全明朗了。

前天在密封的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专家们一定是像以往一样,从被实验者手 腕上剔出了一小块肉进行测试。但是根据李长善的说法,一旦有流血现象,那种血的香气就会引起人们吸血 的欲望——被测试者就是这样死去的,生命在这里变得如此脆弱,一点点表面的破损,就会造成带来致命的 危机。

而昨天的录像中,那些吸血者们迷惘的神情也就得到了解释。因为吸血根本不是他们的自愿,一定是那 些黑帮分子中有人服用过那种红色液体——也就是从宁儿身上抽取的血液——那些黑帮分子互相砍杀时,血 流出来了,香气也来了,于是诱惑产生了——这就是原因,在这里,导致吸血现象发生的不是吸血者本人, 而是那些被他们吸血的人。这一点倒是跟传说中不一样,在传说中,吸血的总是吸血鬼,而在这些事件里, 吸血的是人,被吸血的才是吸血鬼。

而人类却可以被毁灭得更彻底。

照这样下去,吸血鬼将以几何级数增长,而人类将越来越少,最终完全灭绝。

我越想越可怕,不由冷汗涔涔,李长善在那边“喂”了好几下我才回过神来。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了?”我问李长善。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要不是村子里人不同意,我老早就到南城来看病了,”他说,“ 这次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带着儿子追你来了,我想你是记者,应该可以帮忙联系好的医生,说不定可以治 好这种怪病,而且我看出来了,你这人不坏,不会害我们。”

“你儿子?”我心中一动,“你儿子是不是叫李华?”

“是的,”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们刚到南城,他就被钉子刮破了手,结果……”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下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原来在东街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他当时一定是想打电话找我, 却没有来得及,就被人将血吸光了。

“就是你告诉别人说是我的亲戚?”我忽然想起昨天的事,连忙问他。

“是啊,昨天我来找你,没见到你,只见到你朋友,我不敢随便跟人说我是谁,只好捏了个谎,”他的 声音有点惭愧,“昨天夜里你家里附近香气很浓,我隔着围巾闻都有点迷糊,只好先走开了,后来我又回来 了,在外面想找你,你自己倒追出来了,不巧我的手在墙壁上划破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被你吸了血… …真险哪!”

原来是这样,想到当时的情况,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多亏他跑得快,否则……我不敢再想下去,定 了定神,正要再问他一些问题,他又说话了:“希望你能帮到我,我……”话没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 凄厉的惨叫,接着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对着话筒叫了许久,还是没有人回答。

我举着话筒许久没有放下。

李长善一定是凶多吉少,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便消失了,这事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生命竟然是如此脆 弱,尤其是在那种血液的控制下,更加不堪一击。

李长善如果被人吸血,必将变成一具不朽的尸体;这样的尸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将会以吸血鬼的面 貌出现,那时候,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作为人类的恐惧吗?

而那个时候的我呢?我会记得吗?

我苦笑起来。

然而这时不是伤感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我离开医院之前,江阔天曾经告诉过我,有一个自称喝过红色液体的人已经被找到,依照专家们的习 惯,一定会有一场针对这个人的实验发生,他们的实验,通常是先从人的手腕上剔除一小块肉,这样势必会 导致被实验者流血,如果是这样,那么……那种情形想想都觉得可怕,我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江阔天:“喂? ”

“是你?你怎么样?”江阔天问。

“别说那么多,叫他们千万别拿活人做实验,我马上就来。”

“为什么?”

我将情况大致说了,江阔天大吃一惊,连声答应,催促我尽快赶到法医检验所。

真相大白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法医检验所,却还是太迟了。

实验已经完成,被测试者已经死了,参加实验的专家们,昏迷在实验室内。

情况跟昨天做实验时一样,不同的是,他们这次在实验室安装了监视设备,实验的全过程都记录下来了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看录像。

我不想再复述那个过程,其血腥和震撼,让在场的人们都已经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这难道是……”老王的汗水如雨点般落下,他惨白着脸望着我们,始 终不敢说出那几个字。其他人张大嘴望着我们,说不出话来。

“这是吸血鬼。”俞华之说。

人们倒抽一口凉气,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着整个检验所,连警犬也停止了吠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

我和江阔天早有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早晨想跟你们说的话?”俞华之转向我和江阔天,摸了摸鬓角整洁的银发,笑了笑 道:“我本来只想跟你们两个人说,因为你们两个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但是现在,”他扫视了一下全场,“ 已经没必要瞒着其他人了,真相不会比已经发生的事情更吓人。

“对,不会更吓人了。”我喃喃地道,江阔天迅速瞟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

“三年前,”俞华之缓缓道,“我在匈牙利参与了一次研究,那次研究的对象是匈牙利新发掘出的一具 古尸,经过检测,那具古尸是18世纪的人,虽然距现在有300多年的时间,但是尸体依旧非常新鲜,看起来 就仿佛在沉睡,尸体的一切表现都与我们在这次案件中见到的尸体完全一样。有证据表明,尸体生前是一名 叫普罗戈约维奇的农民,这个人在匈牙利历史上是一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死于1725年,死后变成了吸血鬼, 在一个名叫基齐罗瓦的小村庄里,曾经以吸血的方式,害死了八位村民。关于这个案子,在当时有一份用德 语写成的官方报告,这份手稿后来被费弗尔教授获得,现在存放在维也纳档案馆。根据费弗尔教授的研究, 在这份报告中,首次出现了‘vanpir’这个字,这个字后来演化为‘vampire’,也就是‘吸血鬼’——这 是‘吸血鬼’这个名词首次出现使用在文献中。”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大家都表现得非常震惊而且专注,这让老教授很满意,他继续说下去:“这个发现让我们非常感兴趣, 我们并不相信吸血鬼之说,但是尸体的情况的确很奇妙。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我们用各种方法对尸体进行 了研究,其中一项就包括基因研究。基因的表现与我们在此次案件中所发现的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接 到这起案件之后,我很快就跟匈牙利取得了联系,想获得他们最新的研究资料,但是他们告诉我,就在半年 前,这具尸体已经神秘失踪了。”

“啊?”我们忍不住叫了一声。

老教授继续说着:“刚得知尸体失踪的消息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样一具尸体是众多收藏家的 目标,被窃贼盗去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随着这里案件的进展,许多事情都表现出吸血鬼的迹象,这让我不 得不重新考虑关于吸血鬼的传说。我查阅了许多有关吸血鬼的资料,这种怪物的很多表现符合案件中对象的 表现,尤其是在前天的实验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出现了便血现象。当时我虽然没有说,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倾 向于吸血鬼的说法。因此,在上次的会议上,我提出要火化所有的尸体,当时我所说的理由是病毒,实际上 是因为吸血鬼。今天早晨在门外听了东方和江队长的分析之后,我更加确定了这种看法。事情发生的时机太 凑巧了,匈牙利传说中的吸血鬼刚刚失踪,几个月后南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是不同的国家,但是根 据事件的表现来看,这其中的联系之密切,或许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在南城发生的事情居然会和匈牙利300多年前的吸血鬼有关?”一名年轻的专家喃喃地道,“这太超 出我的想象了。”

“这不仅仅超出你的想象,也超出了我们每个人的想象。”俞华之道。

大家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开始热烈的讨论起吸血鬼和此次案件的话题。在讨论中,我将三石村发 生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了,俞华之听得眼光灼灼,等我说完,他蓦的站起来:“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基 本上已经可以知道这些案件的来龙去脉。”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不弱的分析能力,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案件的整体脉络,大家心里都已经明白,纷纷 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众人的表情颇有几分兴奋,但更多的是恐惧和紧张。

有一个情况是我所不知道的,江阔天用几分钟的时间告诉我。今天这个被实验者是海天娱乐城的一名员 工,实际上也就是一名黑帮分子;今天早晨我们所看到的录像带上发生的事情,正是海天娱乐城和另外一伙 黑帮的火拼;经过确认,被吸血而死的,全部都是海天娱乐城的人。这名黑帮分子供认,12月13日下午—— 也就是实验室18名测试者全部死亡的那一天——那天下午,他和他们一伙黑帮的兄弟在北街一带游玩,偶尔 看见了一个红衣小女孩,当时有很多人正用注射器从女孩身上抽血,女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们虽然是黑 帮分子,却也看不下去,上前将那些人打散,并且揪住其中一人要追究责任。那个人为了逃脱,告诉他们说 ,他们之所以要抽取这女孩的血液,是因为他们亲眼看见这女孩用血治好了几条流浪狗的伤。他们当然不信 ,那人便用刀割伤自己的胳膊,吸了一点注射器里的血,果然那伤口便慢慢合拢了。他们都被看到的情况惊 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女孩已经被一大群流浪狗带跑了。第二天夜里,他们终于在某个小巷附近发现了 那个女孩,周围一大群狗围着她,但是他们人多,用刀子和自制的枪赶走了狗,纷纷冲上去抽取女孩的血液 ,并且当场就吸了起来——那女孩原本就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健康,被他们这么一折腾,当场就死了—— 即使在她死后,还有人不断地用注射器抽取血液,直到再也抽不出来为止。在他们抽取血液的时候,那些狗 虽然畏惧武器不敢靠近,但一直远远地看着。当夜,他们就有几个兄弟被狗吸光了血而死,据江阔天估计, 应该是那些流浪狗为那女孩报仇,在撕咬中咬出了那些人的血,引起了吸血的冲动。而且那些人的血,并不 仅仅是被狗吸光的,或许还有附近的路人,也被那血的香气所迷惑,参与到吸血的行列中来。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说。

“的确,连那个人自己都说,海天娱乐城的人在第二天的火拼中 都被人吸光了血而死,虽然古怪,也是咎由自取。”

至此,那些事情都已经很明白了,那18名测试者的家属,就是因为在北街抽取了宁儿的血;而且当时恰 好北街的超市有一种玩具正在打折,很多人都购买了玩具——但是那种玩具有一个特点,就是有着非常尖锐 的前端,很容易不小心将手指戳破。我只是随便拿在手上,手上就被戳了好几下——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戳伤 导致他们的伤口出血,这才被吸血而死,而吸他们血液的,正是他们的家人。

吸血者必被人吸血,报应之说,在这里深刻体现出来。

但是有些事依旧令人疑惑——既然那种血液的香气会让人产生吸血的冲动,为什么貂儿救我的时候,并 没有引起周围的人吸血的冲动呢?

还有宁儿,她被人抽取血液时,为什么没有让那些人冲动得吸她的血呢?

尽管还有疑问,但是关于吸血鬼的推断已经被确认,普罗戈约维奇的故事让大家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一切都表明吸血鬼的存在。

梁纳言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呢?究竟他是先研究出成果作用于宁儿身上,还是宁儿本身,就是他的研究对 象呢?这涉及到南城吸血鬼的来历——究竟是产生于实验,还是天然生成,关于这个问题,大家讨论了许久 ,始终没有答案。

关于吸血鬼的推断,虽然我们已经认定,但是要上报却还缺乏条件。俞华之对此非常谨慎,坚持要经过 进一步地调查再报告上去。大家没有异议,谁都知道这个结论的分量。

俞华之抽了我一筒血进行化验,有一点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我的血液中并没有那种特殊的香气—— 这虽然不能让我完全摆脱吸血鬼的嫌疑,至少已经将这种可能性降低了很多。

从法医检验所出来,江阔天拍了拍我的肩膀:“能叫貂儿来一趟吗?”

我心中一震,望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沉默地望着我。

我不再看他,眼睛转而望向门外一棵树。那本来是一棵很漂亮的树,如果是在春天,它的绿色叶子想必 是嫩得水水的,但是现在是冬天。

在冬天,这棵树只剩下干枯的枝丫,看起来十分丑陋。

季节不对,人们就无法正确地认识一棵树;时间不对,人们是不是也无法认清楚一个人?

我知道江阔天想要貂儿来做什么,他要问她事情的真相,然后将她交给专家组,他们将像对待试验小白 鼠一样仔细研究她,抽取她的血液、在她身上割出伤痕……我打了个寒噤——最糟糕的是,我很清楚这样做 是必要的。

必须这么做,死的人太多了。

我慢慢掏出手机,翻出貂儿的号码。这个号码以前对我来说如此亲切,但现在呢?它意味着什么?我苦 笑一声,按了下去——“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莫名地紧张起来。

江阔天一直在看着我,手机内的声音他也听见了。

“还有别的办法联系吗?”他问。

我摇摇头——其实我还可以拨打她办公室的电话,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愿意听到 她的声音,还是不愿意江阔天找到她。也许两者都是。

江阔天看了我一眼,打了个电话,对方说了几句话,江阔天“唔”了一声,关上手机:“她也不在医院 里,”他顿了一下,“她会不会在家?”

我没有说话。

我们上了江阔天的车,直奔貂儿的家。一路上总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我们车边跑过,每当看到她 们,我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颤动一下。

以前,貂儿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地奔跑着。

江阔天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将车子开得飞快。很快,我所熟悉的那个小区出 现了。我们走到貂儿家所在的那栋楼前,朝上看了看。那栋楼在此时显得很沉默,四周没有什么人走动,楼 道里非常安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了上去,江阔天跟在我身后。

这是我第一次来貂儿的家。

在三楼那间房门前,我稍微站立了一小会,头脑里一片空白——如果貂儿在家,我该对她说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江阔天的每一下敲门声都仿佛敲在我心上,嘭嘭嘭,响得剧烈。

不过我显然不用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我们敲了一分多钟的门,屋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她不 在家。

我转身准备离开,江阔天却站着不动。

“走吧。”我说。

江阔天看着我,沉默了一小会,缓缓掏出一张纸。我接过来看了看——那是一张搜查令。

“你要搜查这个房间?”我问他。

他点点头:“你认为该搜吗?”

如果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搜查,那么我和他的友谊说不定就此完结了,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将决定 权交给了我,这让我十分矛盾。我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该搜,不是吗?如果貂儿与这一切事情有关,她应该接受调查,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多得谁也无法置身 事外。

江阔天拍了拍我的肩膀,掏出一把钥匙,在锁孔内转了几圈,门就打开了。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入这间 房——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貂儿家中,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进入她家门的情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进 入,真是造化弄人。

貂儿家中非常整洁,一点杂乱的东西也没有,我们四处瞧了瞧,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实际上我搜索的热心也并不是很足。当江阔天像猎犬一样四处寻找线索时,我走进 了貂儿的房间。

这是一间小巧的卧室,四周的墙壁贴着鹅黄色的碎花墙纸,床是粉绿色的,床头放着一只胖乎乎的泰迪 熊。床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些护肤用品,还有一张貂儿的照片。照片上她和一个女孩搂在一起,笑得十分开 心。

那女孩看起来有点面熟。

我将照片拿起来细看,不由屏住了呼吸。

照片上那女孩看起来八九岁年纪,长得非常漂亮,穿着雪白的衣服,和貂儿脸贴着脸,看起来十分亲密 。尽管她这次没有穿红衣服,我还是认出了她——这个与貂儿搂在一起的小女孩,就是那个已经多次出现在 我面前的红衣小女孩宁儿。

貂儿果然和这件事有关系!

我颓然坐倒在床上,对着照片呆了很久很久,直到江阔天在另一间房里大声叫我。

“东方,你快来看。”江阔天大声道。

我攥着那帧照片走出去,江阔天正蹲在书房的书桌前,书桌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直到走到他面前, 我才发现,原来书房里有一个小型的保险箱。保险箱的门已经被江阔天打开了,他正在仔细地查看箱内的物 品。我蹲在他身边,朝保险箱内望去,却只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就这些。”江阔天将手上拿着的东西递给我看,“整个保险箱里就这些东西。”

那是一堆陶瓷的碎片,陶瓷表面有一些十分精致的花纹,我们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之处。然而若只是普通的陶瓷碎片,为什么会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放到保险柜里呢?我沉思着站起身来,慢慢 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三面墙壁都是书架,满满地塞满了书,那些书五花八门,什么方面的都有, 但是最主要的是医学、文学和考古学方面的书,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外文书。这让我很奇怪——这些书显然不 是貂儿看的,那么这个书房一定是属于貂儿家里其他人的,会是谁呢?说来惭愧,与貂儿相识也有段时日了 ,我却连她家中有些什么人都不清楚。

我在书房内环视一周后,将目光落到了书桌上。书桌上堆着厚厚几堆书,随手一翻,都是一些与秦朝的 历史、风俗、文化相关的书籍。在书桌的左上方,有一方砚台和一支毛笔,砚中的墨早已干涸,笔也已经凝 固,显然已经许久未曾使用过。

“你看这里。”江阔天招呼我看书桌后的墙壁。那里有一大块地方明显比四周白,看来原来挂着一幅 画之类的东西。我们靠近那块地方,仔细看了看,在那片空白的区域发现了四个针头大小的圆孔——这应当 是用来固定那幅画的钉子留下的小孔。很快,这个猜测被证实了,我们在墙根处找到了4枚图钉,从图钉的 尖端和墙壁的颜色来看,这幅画显然被取下没多久。我们猜测,这也许是貂儿刚刚取下来的。

她为什么要取下这幅画?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对她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在那片空白的墙壁上,我发现一些浅浅的划痕。仿佛是用钉子或者别的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墙上划过,留 下了一些河流般的印迹,在那些“河流”的端点处,有一个锐器画出的空心圆圈。我凑近看了看,在那些印 迹中,偶尔可以看见一抹红色。

这让我想起了什么。

也许这并不是一幅画。

我凝视着墙壁呆呆出神,江阔天推了推我:“想到什么了?”我朝他摆摆手,脑子飞速转动着——这块 空白区域的大小、图钉、划痕、空心圆圈、红色印迹——这一切融合在一起,让我终于明白了。

“我出去一下!”顾不得跟江阔天解释什么,我飞快地冲了出去,直接回到我自己家里——在我家卧室 的墙壁上,同样大小的区域,用图钉钉着一张南城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地图。我一把将地图从墙上扯了下 来,于是在墙上留下了与貂儿家中书房墙壁上同样的空白,在那片空白里,同样有一些浅浅的划痕,偶尔出 现一些红色——那是我在读抗战史时在地图上用红色铅笔画下的日军侵略路线,因为太用力,铅笔透过地图 在墙壁上留下的痕迹。

我吁了一口气。

看来我没想错,貂儿书房里那片空白,并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张地图。我之所以这么快联想到了地图, 是因为我自己的这张地图以前是挂在我的书房里,后来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在卧室看书,便将地图移了过来。 但是我书房墙壁上留下的空白,与貂儿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我将地图卷好,迅速赶到了貂儿家。江阔天迎了上来:“你干什么去了。”

我朝他挥了挥手里的地图,他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实际上在回来之前我并不太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 现在,一个主意突然从脑子里蹦了出来。我将想法大致跟江阔天说了说,他不由笑了起来:“不错,看来我 找你帮忙是对的。”

我们首先找来一张透明纸裁成和地图同样大小,用图钉在墙壁上固定好——从大小来看,我们的运气很 好,这块地方原来挂的地图,很有可能与我手上拿的是同样一份——透明纸丝毫不能遮蔽什么,墙壁上的划 痕依旧清晰地显露出来。江阔天用铅笔沿着划痕在纸上轻轻勾画,慢慢地将墙壁上的印迹复制到了纸上。当 这一切做好之后,我们将透明纸取了下来,将它盖在地图上。

纸和地图重叠之后,纸上的划痕混在地图上弯曲的线条之中,乍一看仿佛也是一条线路。我们仔细看了 看,将纸略微移动一下,让它和地图重叠得更合理一些,现在,那些划痕和地图上的某些线条完全重合了, 而那个空心的圆圈,明显地包围了地图上的某个地方——郦山——而那些重合的线条,则是南城与郦山之间 的交通要道。

我和江阔天对视一眼,江阔天的眼神很兴奋,而我却有几分失望。

“这没什么含义,”我失望地指了指书桌上的书,“书房的主人对秦朝的历史很感兴趣,他对郦山如此 重视,也不足为奇。”

“不。”江阔天笑了笑,“你有没有仔细看这些书?”

我摇摇头。

江阔天将其中一本书翻开给我看。那是一本线装书,满纸都是竖着排列的毛笔字,看得我头晕眼花,但 是在江阔天翻开的那一页中,有两个毛笔字的批注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两个字是——“貂儿”。

我的心狂跳起来,连忙夺过书来。

那本书从民间角度记录了秦朝的一些历史,在那一页中,有一个 段落被看书的人用毛笔标记了。那一段讲述的是当年秦军坑杀40万赵军的故事,讲述者据说是当时被坑杀赵 军的后人,对于当时的惨状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即便是我不喜欢的古文,读来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而“貂 儿”那两个字,就出现在这一段文字的旁边,显然是读书者随手写下的。

貂儿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表示什么?

是不是一种偶然?

我慢慢放下书。江阔天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断翻开那些书给我看,大段被标记的文字边,不时地 跳出“貂儿”“宁儿”这样的字样,有些地方更在名字之后加上了叹词“唉”,或者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和 问号。

这说明什么?

我望着江阔天,江阔天也望着我。我低头再次翻阅那些书籍,想从那些被标记的文字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那些文字涵盖的范围很广,有些是医药方面的,有些是历史方面的,有一些是秦始皇的生平……种类繁 杂,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与秦朝相关的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我迷惑不解地问江阔天。

江阔天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貂儿是秦朝的人?”他说这话原本是开玩笑, 但是说完之后,我们互相望了望,他露出悚然的神情,我的心头也是一阵乱跳——既然连国外的吸血鬼都有 可能是真的,貂儿为什么不能是秦朝的人?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超越了常理,每一个推测都令人吃惊,如果 说貂儿是一个从秦朝活到现在的吸血鬼,我也不会感到更吃惊。

我苦笑了一下。

我们正要进一步寻找线索,门口走进来几个人。有一些是我们认识的专家组和刑警队的人,还有一些我 们不认识的,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江阔天迎上去,正要说话,被其中一个人制止了。

“东方,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检查。”专家组一个认识的专家低声道。

“什么检查?”我问。

“吸血鬼检查,”他们靠近了我,满怀歉疚地看着我,“对不起,事情太严重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

“你们干什么?”江阔天吃惊地想要制止他们,被我拦住了。

我笑了笑,跟着他们走了。

他们这么做是正确的,连他们对貂儿的调查我也可以接受,那么对我自己的检查,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我心中还是觉得莫名的悲哀,一种无边无际的荒凉感觉,渐渐从周身弥漫开来。

在某个地方,我和所有的专家,因为曾经吸取了吸血鬼的血液,都被隔 离检查。我被独自关在一间房内,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但是可以看电视。从电视上看,南城仿佛面临着 一场战争,到处都是穿着防护服的武警。普通市民的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除了脸上少许不安的表情,他们 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几千年来,人们都是这样生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生 活一直在继续。

每天还会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来给我做例行检查。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他们无一例外地戴着 防毒面具,在两个穿防护服的武警保护下靠近我,目光紧张而恐惧,从来不和我说话,匆匆做完检查,抽取 我一针管血液,便马上离开。这让我越发感到事情非比寻常,我很想知道事情的进展,但是谁也不肯告诉我 。

这样关了两天之后,江阔天终于来了。两天不见,他瘦了一圈,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头发乱成一团, 好像很久没洗澡了。

“这里怎么样?”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问。

“很好,非常安全。”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

首先是关于貂儿的消息。自从车祸那天以后,她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 们对她这条线索很重视,在我离开后,他们继续在貂儿家中搜查,又发现了一些零碎的东西,并且可以确认 ,有一个男人曾长期与她生活在一起。这个男人的身份很快就确定了,通过对启德医院的调查,他们得知一 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来貂儿的父亲,竟然就是启德医院的院长庄梁。

“啊?”这让我很意外。

江阔天点点头,继续朝下说。

得到了庄梁这一条线索,他们很兴奋。经过调查,他们发现,启德医院的药物管理非常严格,所有的药 物都由院长亲自把关,尤其是急救类药品,更是由他亲自检验。根据医院里的人回忆,庄梁对药品的重视是 从两个月前开始的,这个时间让我心中又是一动。

“两个月前?”我盯着江阔天。

“是的。”

两个月前庄梁亲自规范了药物管理制度,并且下达了一个惯例,每当急救类药品入库时,他总是要独自 进行检查,任何人都不允许和他一起进去。这个习惯在医院内部颇引发了非议,甚至有人直接指责他的行为 ,他也不予辩驳。原本有人准备以此做文章告他一状,但是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发现所有经过他鉴定的药 物都没有任何问题。更奇怪的是,一些原本毫无希望的病人,在采用了他检验过的急救药品之后,居然奇迹 般的起死回生。两个月来,启德医院无一例病患死亡——当然,沈浩是一个例外,他属于意外死亡,死亡证 明书也是由法医老王签发的。

得知这个情况之后,江阔天他们很快对库存的药物进行了检查,结果很令人震惊——在那些急救类药物 中,都有少量的那种红色液体的成分。这个结果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恐惧——如此多的药物,如此多的患者, 每一个急救患者都有可能变成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