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曾经服用或者注射过这种红色液体的患者都已经被我们隔离了。”江阔天说,“检验结果要 几天后才能出来。”

“和我一样。”我苦笑道。

江阔天默默看我一眼:“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

“庄梁的急救药物让每一个人都从死亡边缘被救了回来,但是他自己却在不久前去世了。”

“啊?”

“也许,”江阔天低声道,“他不愿意变成吸血鬼。”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庄梁将所有的患者变成了吸血鬼,他自己却宁可死,也不愿意变成吸血鬼!这种想法当然是合理的,问 题是,他是貂儿的父亲。

有那样一个女儿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对,”我说,“貂儿曾经得过白血病——她的病是如何好的?”

“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江阔天道,“医院里的人反映,三个月前,貂儿的病已经非常严重,大约 只有几天的生命了,但是却突然奇迹般的痊愈了。”

“哦。”

貂儿当然是服用了那种红色液体,问题是,如果庄梁不打算让自己变成吸血鬼,又怎么忍心如此对待自 己的女儿呢?

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失去女儿吧——我们只能如此猜测。

我缓缓摇了摇头,江阔天看我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俞华之他们对梁纳言的实验室仔细检查过后,发现实验室里虽然有一些实验设备,但是并不存在制造的 工具。也就是说,那种红色液体,并不是在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

将庄梁、貂儿、梁纳言,以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联系起来,他们作出了这样的分析——他们认为,这种 红色液体,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普罗戈约维奇的血液,通过某种途径,庄梁和梁纳言获得了这种血液,他们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种血液的来源,但是有一点他们肯定是知道的——这种血液的作用。庄梁用这种东 西来救人,很难说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这要看他对事情的真相了解多少——从目前我们知道的情况来看, 既然他自己宁可死也不服用红色液体,多半他是知道这种液体的来历的。

否定了实验室制造红色液体的可能性之后,俞华之他们终于确定事情的 确是吸血鬼引起的,便将情况报告了上去。现在,在政府内部,正在开展关于对付吸血鬼的紧急行动会议。

“但是那些碎瓷片是怎么会回事?”我问道,“还有那些书上的字?”

“别急,听我说。”江阔天道。

由于庄梁牵扯了进来,他们对在貂儿家发现的东西更加重视。通过文物专家的鉴定,在貂儿家保险柜里 发现的那些碎瓷片,是秦朝时的古董,通过复原,他们看到了那些瓷片的原貌。那是一些细长、形状优美的 瓷器,看起来很像美人腰花瓶,不同的是两端都是密封的,中间却是空心的,他们推测,这中间部分很可能 原来藏着什么东西。然而这件瓷器是否与本次事件有关,却很难确定——通过调查他们得知,庄梁是一个考 古爱好者,尤其对秦代的历史特别感兴趣,我们在貂儿家发现的那些东西,说明不了什么。他们讨论之后, 决定集中精力追查吸血鬼的事件。

“哦,原来如此。”我喃喃道,眼睛盯着江阔天给我看的那些花瓶复原图形——细长优美的陶器表面, 一些雄壮粗犷的花纹生动流转。

也许,这的确与事情无关。

但是直觉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江阔天说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我不能那个再说什么了。”

我本来还想问问宁儿的事情,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只好不问了,毕竟我现在有吸血鬼的嫌疑。

“我明白。”我笑了笑,“如果我是吸血鬼,你们会怎么对付我?”

他苦笑一下:“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假如我们最亲近的人居然是吸血鬼,我们该如何对待?

谁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在以后的几天里,南城进入了一种紧急状态,政府没有公开关于吸 血鬼的推断,但是与之相关的其他一切都公开了,新闻中反复播放那些可怕的画面。防疫部门仍旧在召唤那 些吸取了红色液体的人;市民依旧认为这是一种可怕的保健药品。不断有人被新闻中播放的吸血场面所震骇 ,主动前来公安局招认他们吸食了那种红色液体——希望得到帮助。医生们对他们毫无办法,只能暂且将他 们隔离起来。

同时,政府向市民发放一种防毒面具,提醒市民随时准备戴上面具防止香气的诱惑,但是依旧不断有人 死亡,火葬场的烟灰将小半个城市的天空染成灰色。

江阔天他们戴着防毒面具奔走于各条街道,不断有人发出或真或假的报警信息,说他们看见有人在吸血 。

南城对外的交通全部被封锁,公路、铁路和空运站台都被穿着防护服的武警守卫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 去。

南城陷入了空前的紧张状态。

市民们所不知道的是,南城案件已经开始寻求国际援助,匈牙利、奥地利、德国、英国、法国等十几个 国家的相关部门,根据本国的吸血鬼传说寻求解决方案,普罗戈约维奇的尸体正在全球紧密追踪,一切都在 暗中进行。

我和所有专家们,还有那些患者们,被隔离检查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我们的基因没有发生变化,血液中 没有那种香气,就算在大庭广众之中流血到死也不会有人有兴趣来吸我们的血液,初步认定我们没有变成吸 血鬼,便将我们放了。这使我感到很不解,根据吸血鬼传说,我应当变成吸血鬼才对,没有变化,倒是出人 意外了。

“传说总是有误差的。”江阔天这么对我说。

现在他们的事情我一点也插不上手,从江阔天闪烁的言辞间,我看出他们还在追踪貂儿,宁儿死后,貂 儿成为他们唯一确定的活吸血鬼,这是政府的心腹大患。我知道这个,但是不点破。

因为追踪吸血鬼是对的,我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我脑子里总是想起那个女孩,她笑,她转身,她侧头望着我,她的月牙般的眼睛,尤其是,那一天 ,她全身洁白,容颜憔悴的喂我喝血——我一刻也没停止过回想,不用费力,这些画面便自动浮现在我脑海 里。

貂儿喂我喝血的时候,正好被一名记者拍下了全过程,并且在电视台放映了出来,这段录像引起的反应 很奇怪,许多人认为貂儿的血可以救命,在民间开始流行寻找她的下落——每个人都渴望延长生命。

这段录像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尽管政府公告市民,那红色液体是一种危险的东西,还是有人愿意出高价 购买,他们或者是为自己,或者是为家人——当生命走投无路时,即使是绝路,他们也愿意尝试一下。

梁纳言实验室的红色液体被公安局严格保管,但是在某天早晨,人们发现所有的红色液体全都不见了, 连同那些玻璃小瓶。而黑市上有人开始以奇高的价格兜售这种东西,假冒的红色液体也开始出现了,很多人 花了钱买了假货,纷纷前来投诉。

情况就是这样,局面很糟糕,但是并没有失控,除了开始几天有点慌乱之外,南城很快适应了这种秩序 ,重新进入了一种有规律的生活当中。

表面上,我仍旧和往常一样过着自由职业的生活;暗地里,我一直在追查貂儿的下落。江阔天不时告诉 我一些最新信息,他从不说是在帮我,只装作不小心泄露出来,我也心照不宣。

刚开始的时候,我想要找到貂儿只是想弄清楚她是不是吸血鬼,这个问题仿佛一根刺,时时在磨着我的 心。但是到了后来,我急切地寻找她,仅仅因为别人也在找她——别人带着注射器找她,为的是她的血—— 我必须先一步找到她。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到现在还不会暴露,谁也不知道她的血有那种作用,她依旧可以 幸福甜蜜地生活。

我一定要找到她,至于找到她该怎么办,我没有多想。

在浮满骨灰、香气和冰雪的空气中,少了一种味道——貂儿的味道。对于我来说,少了这种味道,就好 像我的生活没有加盐——一切都无味之极。

现在我终于知道,我不恨她,从来就没有恨过她,就算她是吸血鬼,就算她将我变成吸血鬼,我也不会 恨她。

然而她仿佛消失在了空气中。

又是一个夜晚,我习惯性地走遍某条街道,查看每一个类似貂儿的女孩,然后失望地回家。

楼梯上黑糊糊的,灯坏了好几天了,一直没人来修理,我摸黑上了楼,忽然闻到一阵香气。

我全身的毛发都耸立起来了——在这个时候,闻到香气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

就在我手忙脚乱地掏出防毒面罩要戴上时,有个人轻轻叫了我一声:“东方。”

我全身一震。

我在黑暗中静静地矗立着,屏住呼吸——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我啊,我是貂儿。”的确是她,我朝着发声的方向摸索过去,摸到了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

“别说话。”我拖着她进了房子,首先在门口点燃几根印度香,以驱散貂儿身上的香气——最近我在家 门口总是发现一些人在窥探。他们对我当然没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貂儿。自从电视里播放了貂儿救我的画 面后,人们都知道了我和貂儿的关系。他们守着我,指望从我身上得到貂儿的消息,我不能不防。

关上门,按亮灯,这才看清楚貂儿的模样。

几天没见,她瘦多了,圆润的脸庞显出骨头的轮廓,眼睛下面多了一圈黑眼圈,看上去好像眼睛变大了 似的。看起来她受了很多苦,依旧是那天穿的白衣服,却已经沾满了脏痕和血迹,头发散乱地披着,油乎乎 的,似乎很久没洗了。

灯光下看见我,她笑了一笑,突然哭了起来。我心疼不已,轻轻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不料她忽然一 哆嗦,从我怀里挣脱了出去。

“疼。”她说。 

“怎么了?”

她摇摇头,微笑一下,用衣袖擦着眼泪。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着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布,破布 下依稀露出一些黑色的东西。我心头一紧,抓着她的手,将那块布轻轻解开,她起先想要挣扎,可是实在没 力气了,只得坐在沙发上任我解开。

那破布下是好几道深深的伤痕,伤口已经溃烂发炎,一些黄色的脓液从伤口渗出来,那只手腕肿得透明 发亮。

我凝视着这只手,低声问:“这是那天的伤口?一直没好吗?”

她点点头,又笑了笑,眼泪成串地落了下来。

我咬了咬牙,忍不住呜咽一声。

“你不是吸血鬼吗?为什么你的伤口总也不好?”我哽咽道,一边用消毒水给她清洗伤口,她痛得颤抖 ,摇了摇头:“我不是吸血鬼。”

“什么?”我抬头望着她。

“我就怕你这么认为,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她说,“我不是吸血鬼,世界上根本没有吸血鬼。”

她一边任我给她清洗伤口,一边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从这些案件以来,即使是看到那盘吸血的录像,即使是最终作出关于吸血鬼的判断,我也不曾如此震撼 。

震撼得几乎要倒下了。

我从来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这起案子中的两个女孩,貂儿和宁儿,她们原本就是互相认识的。关于她们认识的过程,貂儿说了很多 ,归结为一句话就是,两人都是白血病患者,所以成为朋友。

三个月前的一天,那时候距离医生给貂儿判定的死亡日期只剩十来天了。那天,貂儿的父亲——也就是 启德医院的院长庄梁——庄院长在自家客厅里把玩一个朋友送的古董,据说这古董是那朋友从郦山脚下偶尔 挖到的,总共挖了3只,其中一只便送给了庄梁。

这件古董看起来像一只细长的美人腰花瓶,两端略粗,中间纤细,陶瓷烧制而成,表面的花纹粗犷豪放 ,与花瓶的形状极不相符。庄梁将其捧在手里把玩之时,从它的内部传来声音,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滚 动。用手轻轻叩击,可以听出这件东西是中空的,看来里面藏着些什么。当庄梁想要打开看看时,却发现这 件古董花瓶竟然是全然密封的,这让他觉得有趣。

正在研究之际,貂儿和宁儿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这个东西,也非常好奇。宁儿将它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 看,正看得起劲,忽然一阵眩晕,手一抖,花瓶便掉到了地上。庄梁来不及接住,花瓶在地上摔成几块,里 面滚出几样东西来。

几个人惋惜一阵,便转而研究起落在地上的东西了。那是一截黄色的丝帛,仿佛是从谁的衣服上撕扯下 来的,上面写满文字,貂儿看了看,许多字并不认识,艰涩难懂,便扔在了一边。让她和宁儿感兴趣的是另 外两件东西,那是两粒猩红的小球,荔枝大小,在地面上滚动一番便停下了,发出一股独特的幽香,闻之令 人精神一振。

貂儿和宁儿将那东西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名堂来,貂儿觉得那看起来像中药丸子,却又不敢肯定,她用指 甲掐了掐,那东西表面坚硬,连个指甲印也没留下。

庄梁虽然是医生,却一向对考古很感兴趣,他认出那是丝帛上写的是秦代文字,立即钻进书房研究起来 。

两个小时后,当庄梁从书房里走出来时,貂儿和宁儿都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他的表情说不上是悲是喜 ,眼睛发红,一把攥住貂儿的胳膊,连连大叫:“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原来,在那块丝帛之上,记载了秦代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当庄梁镇定下来,将这段历史缓缓道来时, 貂儿和宁儿也被这段真相所震惊。

秦始皇是中国第一位皇帝,历史上对这位皇帝褒贬不一,但是对于他是一个暴君的说法,却几乎没有异 议,他所做的最残暴的事情,莫过于坑杀赵国40万人马,以及焚书坑儒,历来被各朝代引为暴政的典型。

但是根据这丝帛上所说,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

众所周知,秦始皇一生除了统一中国之外,另外一个梦想便是长生不老,多方求访仙药未果。

丝帛上记载,秦始皇寻求仙药是事实,但是动机却并不是为了求长生,而是为了让战乱中的士兵受伤后 尽快恢复,于是多方寻求灵药,而这种药,也居然被他找到了。

这种药与一般的丹药不同,服用药物的人本身并不能受益,但是药物可以令人的血液永久性地发生变化 ,这种血液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听到这里,我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感觉到问题的关键就在这 里),并且具有神奇的疗效,只要是没有死的人,哪怕只剩一口气,服用了这种血也能够痊愈,甚至能够令 人的身体状况达到顶峰时候的状态。

这种血液还有一个特点——一旦离开人体,便会很快挥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种血液的神奇功效,会随着服药者的情绪而改变,只有在服药者自愿的情况下,服 药者的血液才是救命的灵丹,否则就是催命的毒药。

“怎么个催命法?”我急切地问。

貂儿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如果强行取用服药者的血,在痛苦的状态下,血液的性状会发生改变,表面上看去,依旧是异香扑鼻, 但是这种香气中含有一种痛苦的况味,与自愿给予时的温和宁静截然不同(这种说法让我心中一动,我终于 明白,为何同一种香气,会给人不同的感觉),服用这种血液的人,虽然能够获得血液中的疗效,却也同时 获得了血液中的毒。这种毒溶化在人们的血液中,让他们的血也散发出同样的异香气,但是这种香气,不仅 不再温和宁静,其中所包含的,也不独是痛苦,更有恐惧和强烈的魅惑,只要有一点伤口,便会自动迅速挥 发,并且任何人嗅到这血液的香气,都会情不自禁地扑上来吸取这人的血,直到血尽人亡,而且那种血的毒 ,即使在人死去之后,也还依旧保留在人的身体内,令死者身体不朽不腐——据记载,在这种状况下吸血, 吸血者和被吸血者都会处于一种麻醉状态。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那些死者只发出极少的惨叫声,而且,吸 完血之后,那些被诱惑而吸血的人,会以一种神奇的本能回到他们平时休息的地方。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我打断了她,“那么那些被诱惑而吸血 的人,他们的血液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丝帛上的记载说,被诱惑而吸血的人,他们吸取血液之后,既不能获得血液的疗效,也不会中血液的 毒,他们的血液不会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普通人一个;而服用他人自动贡献的血液的人,除了获得血液的疗 效之外,其他地方跟普通人并无区别。”

我点点头——怪不得我和那些专家们的血液毫无异常,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貂儿和宁儿血液的香气不会让人产生吸血的冲动,原因也很清楚了。

依照貂儿所说,一共有三种血液,分别散发出不同感觉的香气:一种是服药者自觉奉献的血液,气味温 和宁静,是救命的灵药;一种是服药者被迫献出的血,气味辛酸痛苦,虽然能够救人,也能让喝血者血液中 毒;第三种血,则是那些服用了第二种血——也就是没有经过服药者自己同意便强行喝血的人的血,他们的 血液气味中包含了恐惧和魅惑,能引诱一切生物来吸取他们的血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秦朝的人应该长生不死才对。”由于有已经发生的案件作为依据,对貂儿的说法 ,我已经相信了九分,但是还抱有一丝疑惑:如此重大的发明,为何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秦始皇的初衷也是这样,可惜他和制药者千算万算,没有将人心算进去。”貂儿 摇头叹息道。

丝帛记载,灵药发明之初,救活了许多士兵和百姓,但是,由于灵药制作复杂,且周期较长,每年只有 几枚丹药问世,许多急需救命的人等不得那么长的时间,他们不等服药者身体恢复便想获得血液救命。服药 者的血液虽然是救命的仙丹,自己却不能获得丝毫利益,况且一个人的血液到底有限,吸取了一定量的血液 之后便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以待体内血液补充充足才能再次献血。因此对越来越多的索取血液的人,他们只 有拒绝了。血液供不应求,人们终于失去理智,不顾始皇帝再三禁令,开始强行抢夺血液,导致许多服药者 死亡,而抢夺血液的人也很快被吸光了血而死。嬴政大为震怒,为了制止这种现象,当时坑杀了许多人—— 因为不能让抢夺血液的人流血,只能采取坑杀,坑杀规模最大的一次,就是赵国的40万人马,那40万人服用 的血液,全都是强行从秦国的服药者身上抢夺而去的,坑杀也不算冤枉了——历史上都将这次坑杀算到了长 平之战头上,谁知道竟然是发生在长平之战40年后的秦始皇时期,历史之被歪曲之甚,由此可见一斑。

有一段时间,秦朝的百姓可以从官方的药局获得这种血液,后来始皇帝终于发现,制药的速度永远赶不 上人生病受伤的速度,舍己为人的服药者越来越少,强行夺血的贪婪者越来越多,即使死亡也不能阻止他们 。始皇帝开始反思这种行为,不知道他作出了何种思考,这次思考的直接后果是,他制造了历史上最大的一 幕惨剧——焚书坑儒。当时几乎所有的书籍都记载着这种药的配方,而儒生、术士、巫医等人,均懂得如何 制药,虽然药物所需材料很难配齐,民间还是有一部分私药流传,导致形势更难控制。始皇帝为了不让这种 药继续流传下去,一怒之下,下令焚毁全国的书籍,关于这种药的一切记载,被付之一炬,只保留了部分与 这种药无关的书籍。

焚书坑儒以后,这种药逐渐稀少,加上刑律严苛,搜查严密,到了秦朝末年,秦朝已经再也找不到这种 药物。

始皇帝最后一次出巡时,在平原津一带一病不起。他身边有个宫女,或许是全国最后一个服用那种灵药 的人。这女子忠心耿耿,伴随在始皇帝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他需要时救他一命。始皇帝病来如山 倒,这女子十分焦急,不等宣诏便要入寝宫来救他,但是却被赵高拦住了。

赵高当时与胡亥勾结,异心早生,见始皇帝病重,早暗中布置好了窃国的计谋,当然不允许一个小小的 宫女来破坏。他们将这宫女强行绑走,并假意要从她身上夺取血液自己食用,宫女心生怨愤,血液中产生了 毒素,被他们取了一大碗血之后,便被杀死了。

赵高虽然有异心,但是始皇帝余威犹存,他不敢直接谋害皇帝,便假意献上这血液,说是这宫女自愿献 出的。始皇帝早知道这宫女对自己忠心,况且人在病中,顾不得仔细琢磨,便喝下了那碗血。

结局可以预料,那碗血的主人虽然一心想要救皇帝,血中的毒素却不认得人,始皇帝很快便被人吸光了 血液,尸体上的香气久久不散,李斯为防止尸体的香气散发出去,在车上放了一石鲍鱼,以掩盖这种香气, 对外却宣称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气味难闻——毕竟皇帝这种死法很不体面,也是为尊者讳罢了。

始皇帝生前最悔恨的事情,便是错制灵药,救的人远不及害的人多。为了弥补过失,他修建巨大的陵墓 ,其规模之宏大、建造时间之长,直到今天都令人叹为观止。始皇帝原计划将所有死于那种药的人都放置在 地下寝宫里——因为死者的尸体栩栩如生,连药物的发明者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会在千百年后苏醒过来— —始皇帝心中抱这一线希望,不忍将他们随便葬于黄土,一心想与他们分享地下的陵墓。至于这个愿望是否 实现,丝帛上没有记载,而秦始皇陵现在依旧是一个重大的谜团,这个问题,也就没有答案了。

丝帛最后说明,记下这些文字的,是当时的一名史官,始皇帝临终前不久秘密召见他,撕下自己的衣襟 ,命令他记下这段历史——或许始皇帝也知道,历史应该还原本来面目。

而在这密封的瓷瓶中装的,就是始皇帝赐给那史官的灵药,要他将药与真相秘密流传下去,希望人类有 一天可以达到足够的文明,那时就是灵药再现之时。

听完这一段历史,我许久说不出话来,历史的真相和流传下来的记载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出入!没想 到我和江阔天在貂儿房间里发现的秦朝的东西,居然与事情的真相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过了好一阵,我才说了一句:“人类现在还是不配拥有那种灵药。”

“你说得对,”貂儿沉默半晌道,“但是当时,我们没有考虑那么多……”

这段真相对庄梁他们的震撼过后,他们首先想到的,身边有两个重病之人,而药也恰好是两粒。貂儿与 宁儿都已时日无多,不管兽皮上记载的是真是假,总算是有了一线希望。她们依照丝帛上所说,两个女孩一 人服下一颗药,之后互相吸取血液,两人的病也就都好了。

病好之后,为了不让几千年之前在秦朝发生的悲剧重演,庄梁叮嘱 两个女孩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血液的异状,并且烧毁了那片丝帛。

貂儿严格遵守父亲的嘱咐,从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作为医务人员,她和父亲不忍心看着病人死 去而袖手旁观,庄梁利用院长的身份,在进药的渠道上做了些手脚,在医院内每一支强心剂中都加入了少量 貂儿的血——几乎所有的病人临死前都会被注射强心剂抢救,用这个方法,启德医院两个月来再无一个病人 死亡。

但是宁儿就没那么幸运了,自从那天她服用了药物之后,就仿佛失踪了一般。宁儿是个孤儿,福利院找 了她几次,没有找到,也就作罢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梁波,貂儿也不会知道宁儿落到了梁纳言的手里。

宁儿是在从貂儿家离开后不久就落到了梁纳言手里,具体过程梁波始终不肯说,只知道,梁纳言发现宁 儿的血有这种功能之后,大喜过望,不但自己服用了她的血,也让梁波喝了她的血,并且在实验室用动物进 行了大量的实验,实验结果让他们感到害怕,动物的死亡和死亡原因令他们想到自己。抱着一丝侥幸,梁纳 言开始将这种血给他的患者服用,他希望看到患者服用之后平安无事,这样好让自己安心,尤其在三石村, 他更是给全村人都服用了这种药。

或许是由于他的患者大部分是老年人,老年人通常不爱运动,受伤的机会比较少,过了两个月,没有发 现任何异常。但是三石村的村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三石村发生的事情让梁纳言惶惶不可终日,不知是这种 心态的影响还是其他原因,梁纳言对宁儿的血液产生了依赖性,每隔几天便要喝一小瓶血,否则便会恐惧得 无法出门。

12月9日,沈浩无意中发现梁纳言竟然在吸食人血,这个发现让他感到震惊,立即准备报警。梁波为了 保护父亲,将血的秘密说出了一部——当然是有利的那部分,并且允诺送一些血给沈浩,只要他肯保守秘密 。沈浩不同意,情急之下,梁波刺伤了沈浩。

沈浩垂危入院时,医院里的强心剂恰好用完,为了救人,貂儿只得在他的输液液体中加入了一点血,果 然救好了他。但是沈浩却没有将真相告诉我们,估计是他在这个过程中有了别的想法,所以他后来还是喝了 宁儿的血,导致了自己的死亡。当时我也在场,倘若不是貂儿及时出现,只怕我也会吸上一肚子沈浩的血— —貂儿说她因为服食了那种药,血液已经发生改变,不会受那种香气诱惑。她虽然对沈浩的死有了怀疑,但 因为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情形,当时并没有想到这就是宁儿的血在起作用。

梁波在刺伤沈浩之后,匆忙地逃走了。至于梁纳言如何死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喝了那种血,随时 都可能会死。

梁波逃出来之后,无处可去,先到医院里看了看沈浩,又准备到公安局自首,到底没有勇气,尤其是在 知道父亲已经死去之后,更是害怕,索性回到了三石村。由于在父亲的实验室里见多了实验动物死后的尸体 ,他也开始怀疑这些尸体有一天会活过来变成僵尸。回到三石村,发现村民都喝了这种血之后,因为害怕死 者复活,他与李长善偷偷配合,抢了赵春山的拖拉机制造抢劫的假象,利用拖拉机将三石村的尸体偷偷运出 去火化了。这中间我插了进来,让他们感到很不安,有几次他想对我说出真相,却又总是因为害怕而终止了 。

回到南城后,梁波从宁儿口中无意中得知貂儿的存在,大喜过望,立即来找貂儿想寻求帮助,他将所有 的事情都告诉了貂儿,请求貂儿给一点血液给他,看能不能化解他身体里那种血液的毒——宁儿年纪太小, 对梁家父子又极为害怕,她的血液帮不了他——貂儿虽然知道自己的血液救不了他,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 还是给了他一点血。梁波喝了貂儿的血之后,大喜过望,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好了,他在火车站打电话给貂 儿,说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证实自己的血已经没有毒了,无论貂儿怎么阻止他也不听,当貂儿赶到火车站时 ,正好看到他被人们吸血的一幕。

“因为那种药的作用,所以我不会被那种血所诱惑,我没有吸血,”貂儿说着哭了起来,“那种情形太 可怕了,我又不能对任何人说,我……”她将头埋在我肩膀上抽泣着,“爸爸在几个星期前就去世了,他不 肯喝我的血,我只有一个人,你也不相信我……”

我感到万分歉疚,只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一切都清楚了,谁能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呢?

我忽然想起关于天堂与地狱的那个故事:

在天堂和地狱里,人们过着同样的生活,用一种铁柄很长的勺子吃饭。天堂里的人吃得很饱很幸福,地 狱里的人却永远吃不到任何东西。

因为天堂里的人互相喂饭吃,而地狱里的人只顾自己,长长的勺子永远无法递到自己嘴边,只好饿肚子 。

有了那种灵药,我们本应该活在长生不死的天堂,但是因为人性的贪婪和自私,我们被打入了地狱。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问貂儿,“既然你喝了宁儿的血,所有的疾病都可以治好,为什么你手上的伤 现在还没有痊愈呢?”

“那种血虽然疗效神奇,但是只能维持一次,血的效果不会留在病人身体里,如果再受了新伤,就只好 再继续喝血——这和吃药的道理是一样的,吃一次药只能治一次病。”

“但是,”我仍旧感到奇怪,“你不是吃了那种灵药吗?为什么伤口不能自动修复?”

貂儿笑了:“你忘了吗?服药者只是血液发生变化,对他人有利,自己依旧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有一天 我死了,尸体会和普通人一样腐烂。”

“原来如此。”

我再没有疑问了。

“宁儿现在怎么样了?”貂儿喃喃地道,“希望她平安无事,梁波始终不肯告诉我她被关在什么地方— —我本来想告诉你这些事,可是没来得及……”

我考虑了一下, 还是将宁儿的死讯告诉了她。貂儿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宁儿死了?她是个好孩子, 梁波说,即使是被梁纳言抽取了那么多血液,她还是忍不住要救人,在外面看见受伤的动物和人就会忍不住 咬破手指献出血来,所以那些流浪狗跟她很亲近——你还记得我们这附近的那些残疾乞丐吗?”

“记得,怎么了?”我没想到宁儿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想来,我多次看见她下巴上淌着血,看来那血既 不是她自己受伤,也不是她吸别人的血,而是她咬破手指救人或狗时沾上的。

“那些乞丐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宁儿治好了——你从没有注意过那 些乞丐的容貌是吗?他们一直在这里继续乞讨,只不过是恢复健康了。”貂儿想起宁儿的好处,伤心不已。 我劝慰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说了许多关于宁儿的事,其中一件事,与郭德昌有关。

这件事是梁波告诉貂儿的,事情就发生在几个星期之前,实际上当时我也在场,只是我并不知道罢了。 在本文开头中提到的那只狗,它的烫伤就是被宁儿治好的——梁纳言活着的时候,将宁儿看管得很牢,每天 只有深夜的时候才能出来散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她救了那只狗——这件事,当时我只感到奇怪,郭德 昌却上了心,他一路跟踪那只狗,终于发现了宁儿的事,于是找梁纳言讨要了两瓶血,正是这两瓶血,让他 和秀娥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也导致了他们后来的死亡。

郭德昌一辈子忠厚老实,却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死了,既是咎由自取,又不由令人感叹。

又说了一会话,貂儿终于平静下来,我开始考虑我们所面临的状况。

自从给我喝血之后,貂儿彻底暴露了她血液的功能,许多人开始找她讨要血液,软的硬的都来,这么多 天,在人们的追击之下,她已经伤痕累累。

“他们真是疯狂,每个人都带着注射器,仿佛要把我的血吸光,”貂儿说着说着便颤抖起来,我听得怒 火中烧,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只好将她拢在怀里,听她慢慢地说,“有的人忘记了带注射器,就直接咬 在我身上,你看?”她将肩头的衣服掀开——白色的毛衣已经被血水浸透,貂儿的肩膀上留着许多深紫色牙 印,早已溃烂化脓,发出腐烂的味道,而在这腐烂之中,那种香气依旧温柔而悲伤地流淌出来。

“真是一群畜生!”我气得摔碎了茶杯,却又知道自己对他们毫无办法——现在这样的人太多了,法不 责众,就算貂儿死在他们手里,他们也可以借口说自己是被那种血所诱惑。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这恐惧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保护貂儿,她在南城的人群中,如同羔羊在狼群里。

也许,我们应该换一个城市,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人认识貂儿,或许会比较好。

我这里现在也不安全,也许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下落,很快便会有人来找她了。

我给貂儿清洗完所有伤口后,给她在浴室放好水,叫她先洗个澡。

“洗完澡我们就走。”我说。

“为什么要走?”貂儿有点不明白,“也许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人是很可怕的,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将她朝浴室推去。

“人是很可怕,但是,”她在关上浴室门之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你,如果你的亲人得了 绝症,而我的血能够救他,你会不会来抢?”

我愣住了。

对啊,我会不会抢呢?我当然不用抢,貂儿会主动给我,但是如果我不认识貂儿呢?如果貂儿已经丢失 了很多血,她必须休息,不能再献血了,而我的亲人必须靠这些血来救命,我会不会抢?

会的。

我知道我会的。

貂儿比我有智慧得多,那些人虽然如此害她,她却还是能够理解他们。

我现在也理解了他们。

如果是完全没有希望也就罢了,明明有希望在眼前,谁又舍得放弃呢?

也许不能怪他们,无论是几千年前那些抢夺血液的古人,还是现在这些追踪貂儿的人,谁都不能怪,只 能怪生命太短促,而这短促的生命,偏偏又只有一次。

我们出门时已经是十二点多钟了,我提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和貂 儿一起匆匆地走着,貂儿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时紧张地回头望着,像一只习惯了被追捕的小动物,保持着 她惯有的警惕。

“有人在我们周围。”她突然说。

我朝四周看看,无边的黑暗浸润了整条街道,路灯惨淡地亮着,没有看到什么人。我正要安慰她,却忽 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仿佛老鼠从它们四通八达的地洞里朝这边涌来。

貂儿浑身哆嗦着钻进我的怀里,低声道:“他们来了。”

许多黑影出现在远方,他们朝我们跑来。最先一个跑到我们跟前的,是个文弱的中年人,一副深度眼睛 架在他抠下去的眼窝上,他软弱地哀求着:“你是庄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父亲,他病得很重,我只要一点 点血就够了,我不贪心……庄小姐,你也有父亲……我只有一个父亲……”他语无伦次。

“喝了这种血会被人吸光血而死,你不知道吗。”我一把推开他,但是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知道,”他说,“但是活得一时算一时,总比立刻就死要好,求求你……求求你……”

人群开始附和他的话,他们并不强硬,只是低声哀求着,为他们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儿子、女 儿或者他们自己,他们软弱地哀求着,一步步靠近,将我们包在中间。

貂儿瑟瑟发抖:“就是这样的,他们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很可怜,可是每个人都要吸我的血!”

我将貂儿紧紧搂在怀里,却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求求你……求求你……”这声音像咒语一样嗡嗡响动,人群包围得更紧了,他们开始掏出注射器,脸 上是那样可怜的哀求甚至是愧疚的表情,而注射器却开始朝貂儿捅过来。

我赶紧掏出电话向江阔天求救,在这个时候,我再也顾不得许多,就算那些专家要把貂儿拿去进行检测 和分析,也比被人抽光了血要好。

接电话的并不是江阔天,是那个女实习警察,她带着哭腔告诉我:“江队长前几天被狗咬了,现在狂犬 病发了,正在医院里抢救,快不行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响,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了?”貂儿问我。

“老江得了狂犬病。”我又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貂儿紧紧地捏着我的手。

我们只来得及为江阔天难过几秒钟,便不得不应付眼前的情况——在第一支注射器刺进貂儿的身体里之 前,我拉着她狂奔起来,无数的手在我们身上划出伤痕,我不管不顾,用肩膀和胳膊护着貂儿将他们甩开。

人太多了,我们肯定跑不脱,但是必须跑!

一直跑……

貂儿原本就伤得不轻,很快便跑不动了,我将她扛起来继续跑,很快便被人追上按倒在地,我奋力挣扎 ,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些坚硬的东西对他们打过去,却始终无法驱散他们。无数的针头戳进了貂儿身体里,她 没有叫,也没有哭,只是睁大月亮般的眼睛望着我,目光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我努力朝她跑过去,但总被人们扑倒在地,有一些血从我身上喷了出来,我也丝毫不觉得痛,只想赶紧 跑过去拉起貂儿,拉着她继续跑!

我们距离很近,互相可以看到对方的睫毛和泪光,却牵不到手。

当人群终于取足了血离去时,我和貂儿的血在地面上已经铺成了一张红色的地毯。

“貂儿?”我叫她,她毫无反应。

我只得朝她爬过去,将她扶起来,抱在我怀里。她的脸白得像从来就没有红过一样,眼睛微微张着,望 着我。

“我送你去医院。”我打了急救电话,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滚烫的眼泪灼烧得我眼睛发痛,在风中一吹 ,又很快变得冰冷了。

“你喝我的血吧,你伤得很重。”貂儿说,“我反正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