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靠过来,另一只手如铁箍一般钳住她的胳膊,盯着她被雨水浸透的衣物下玲珑有致的身体,声音嘶哑低沉:“苏…我…我…”

她又慌又乱的挣扎。这和生死相搏不同,他们没有仇,他看起来也不像要杀她——没有仇,却比性命攸关的时候更让她惊慌。她抬腿用力去踢他,却轻易的被他压制住,萧雪音的整个人顺势扑倒下来,将她狠狠的压在地上。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颈项间,潮湿的衣物让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体温,烫的灼人!

此刻的他就像一头野兽,身体的接触让他灵台间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殆尽。他的眼里只有身下的女人——面容姣好,皮肤光滑,身段窈窕。下腹就像烧着一团火,咝咝的吞噬着身体的每一处细微感官,只想要——破坏,占有,释放…

就算苏闲花再怎么不懂男女之事,此刻也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年轻男子的嘴唇强硬的落下来,她除了左右闪避,张嘴咬他之外竟然无法可想,那些蛮横的吻胡乱的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他的手居然…居然还在扯她的衣服!该死的,为什么他的武功还在?他们明明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喝的是一样的水,为什么是她中了化功之毒,而他却像是只中了媚药…

等等,吃的东西…

她混乱的思绪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要说是未经自己的手吃下的东西,就只有不久之前在半山茶亭喝下的那杯茶——

茶杯是木制的。她依稀想起,秦韶曾经和她说过,世上药物有千万种,有些混合在一起就是救命良药,但换掉其中一种,就是致命的毒药…一草一木皆有药性。木质的杯子,不是因为穷苦,而是因为——那只杯子,是药引!

不一样的木质,就是不一样的药引。就算她和萧雪音喝下同一种茶水,也有可能引发不一样的药性,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喝的是不是同一种茶水。那对老夫妻老迈清贫,貌似良善。至始至终,她防的只是萧雪音一人。

她没想到,就连萧雪音也会被人设计。

怪不得那个老妪始终不肯走出来,是因为怕露出破绽么?——莫非那是她认识的人?

她心中一激灵,认识的人?会是谁?会是谁?那么恨她,恨的连五公子和雪榴世家都不惜得罪?

想不出是谁,也无暇去想…萧雪音已经撕开了她的外衫,不顾一切的噬咬,裸露的肩头沾上了屋顶滴下的冷雨,她觉得从头到脚头开始发冷,冷的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并不至于为了守住贞操就非得要寻死觅活。但是像现在这样…没有情没有爱,只有强迫和暴力,让她如何能够忍的下?这辈子她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她还想嫁人的…如此这般还怎么嫁出去?这位萧雪音大少爷也绝对不会娶她…呸呸,她一点也不想嫁给他,她只想杀了他!

她睚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照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萧雪音闷哼一声,一掌轻易的将她的脸拨开,牢牢的按在地上。一切都是徒劳,他已经被情欲折磨的疯了!

脸颊挨着尘埃,她只能用力的咬住嘴唇,身上的寒凉和疼痛,以及巨大的无力感,顿时让她心灰意冷,几乎放弃了微薄的抵抗。然而松懈的一瞬间,她却突然看到破旧的空窗外,有一双眼睛。

一双似曾相识的,含着怨毒的眼睛!

(空章)

第二十七章夜奔(重发)

苏闲花看到那样一双幽怨到凄清的眼睛,心中突然一震,刹那清醒过来。

这双眼睛,这般眼神…她见过!那日在凤起镇,此人曾以暗器相袭,使得一手好刀法,处处欲置她于死地!

是他!

这个人恨她!

——是他设下了这个圈套!

冰冷绝望的心因为这个认知而突然发热发烫。不行…不行!怎么能就这样让他得逞?她怎么能就此被人不明不白的算计了去?

老爹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算到了最后关头。不到最后关头,就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现在的她,还远远未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只要再想想,拼命的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慢慢的安静下来。慢慢的,想起了秦韶曾经教过她——当一个人陷入危机的时候,首先要利用自己身体里最无法被替代的感官——

首先是看。萧雪音狂乱扭曲的面容在她眼前不断晃动,让她心存惶恐,无法思考——那就闭上眼睛,让那些扰乱人心的画面消失…

然后是听。周围有很多声音,哗哗的雨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柴火哔啵的声音——柴火的声音!在她的不远处,有火…

再然后是闻。陌生男人身上的味道,血腥气,还有阴湿腐烂的味道。这是一个腐旧的小屋,因为使用的时间太长,日晒雨淋之下已经摇摇欲坠,任何一次重击都会使之坍塌…

最后是感。她的外衣被撕破,中衣退到腰下,裙子被一双野蛮的手胡乱撕扯,男人的肌肤烫的灼人…等等,腰间那一点冰凉,是什么?

她倏然间挣开眼睛。

那是一把梳子!

牛角所制,梳齿坚硬结实,每天早上钟展都用这把梳子替她梳头。为了方便,她干脆就把它带在身上。

她费力的腾出一只手,慢慢的朝下摸索而去,最终在一堆破碎的衣物间摸到了那柄梳子,用力握住,使出所有力气,朝萧雪音的腰椎大穴用力的刺去。

牛角梳梳刺尖而密,萧雪音已被□冲昏了头,而腰椎又是人体甚为薄弱之处…就算苏闲花力气不济,这一下也将牛角梳浅浅的刺进了他的血肉。萧雪音哼了一声,手下不禁一松,苏闲花乘此机会就地一滚,正滚到火堆旁,也不顾烈焰灼人,从熊熊燃烧的树枝里抓起一支就朝萧雪音迎面扔去,趁他躲避之际,又伸出脚踢散了火堆——那个人武功不弱,不能让他在此时施以援手!

她没看清窗外那人的行动,她的时间不多,就在她收脚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弓起,如一支趋势待发的箭簇,狠狠的撞上了小屋腐朽发霉的木板墙。

痛!很痛!人毕竟只是血肉之躯。

第一下,墙壁摇了摇,泥灰草屑簌簌落下;再一下,就在萧雪音几乎要抓住她再次压下去的时候,那面墙壁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砖石木片纷纷坠落,摇摇欲坠的小屋眼看就要倒塌。

就在房倾屋倒的前一刻,她终于一头撞进了雨夜中。

回望身后,黑影一闪。只见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一手抓着萧雪音的背心,一手提了一把钢刀,从一片废墟中跃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给落下的砖瓦砸晕了,还是被黑衣人打晕了,萧雪音此刻垂着头,一动不动。苏闲花也没有逃跑,不是不想跑,而是她知道眼下这种情形,根本跑不掉。

相隔十数步,两人便如此静静的对视着。

须臾,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萧雪音的嘴里。随后手一松,昏迷不醒的萧大少爷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溅了一身的泥水,却只是趴着不动。

那人道:“我已替他喂下‘玉露娇’的解药。”声音婉转清冷,竟然是个女人!

苏闲花抿着嘴不说话,心里估摸着如果自己此刻转身冲进身后的树丛,究竟有多少逃生的机会。

那黑衣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怨毒,冷笑道:“你服下的是以占心莲为引调配的化功散,江湖中称之为,‘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便是这般追悔之痛,方能显出此药之毒。

苏闲花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她已知道她的来历,却还是不说话。

那女子等了许久,自己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心一横,伸手扯下黑面罩,露出一张容长脸儿来,眉眼之间颇现紧窄,看起来有些冷艳。是个不认识的人,却又有些面熟,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在那群凤起镇遇到的少年新贵中。

她扬了扬下巴,倨傲非常:“你可知道我是谁?”

苏闲花摇了摇头。

“好叫你死得瞑目。我叫楚篁,是赤水…”

好,就是这个时候!还未等她把话说完,苏闲花突然抬脚一踢,脚下的腐枝枯叶带起一片水花,朝着那名叫楚篁的女子飞洒过去。习武之人应对突袭的第一反应十分灵敏,还没等看清眼前究竟是何物,楚篁的整个人已经倒纵三步开外。

趁着这一瞬的分神,苏闲花扭头就跑。

黑漆漆的树林里泥泞不堪,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再加上豪雨如注,她已经完全不辨方向。但那个楚篁也是初来乍到,未必就比她熟悉地形。逃进林子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楚篁以为她不知道她是谁么?想要杀她,却又救了萧雪音,明显是不愿意太过得罪五公子和雪榴世家——至于“玉露娇”“惘然”,这么文绉绉的名目,江湖上也只有一个地方能取得出来…这个女子,来自四大庄之一的赤水夕雾庭!

夕雾庭以制药炼丹闻名天下,每炼出一种药,必以诗意冠名。苏闲花向来都很不屑,譬如化功散一种,直接叫“化功散”就好了,效用一目了然,大不了加上一个“夕雾庭的化功散”以示区分,何必非要取个中看不中用的名字?不过这套名目,黑风寨的五当家齐济天却很喜欢,他号称“玉面毒君”,自诩风流才子,对这些女人家搞出来的风花雪月甚感兴趣,以至于最后降服了夕雾庭中的一个女弟子做他的老婆,也算是夫唱妇随。

她已知道那女子的来历,却不说破,就是为了让她自己说出来。但凡一个人话没说完的时候,心神就不能完全集中。她要等那样一个时机,也只有那样一个时机!——否则一旦等话说完,楚篁绝对会一刀砍了她!

既然连自己的真面目都示于敌前,她必定是打定了主意要杀苏闲花灭口!

苏闲花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夕雾庭的楚篁姑娘,如果说是为了剑圣一事,何至于要将她置于死地?更有甚者,竟然还要萧雪音毁了她的清白再让她死…这简直就是恨之入骨!可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细数她寥寥十八年的生活,除了齐小五娶了夕雾庭的一个弟子之外,寨子里绝对没有和遥远的西方赤水打过任何交道。

眼下她除了逃走,没有任何办法!

雨声很大,她听不清背后的楚篁追来了没有。百辟龙鳞刀还落在小屋废墟里,如今她衣不蔽体,再加上看不清道路,肌肤四肢上也不知道被刮出了多少伤痕,当真是苦不堪言。她咒骂着摸索前进,眼看树林渐渐稀疏,不知是不是到了开阔的山脚,若有人家,那是再好不过…

等她奔到跟前,心中才大声叫苦。

根本不是山脚,也没有人家,而是——悬崖!

悬崖对面一挂瀑布,大雨之夜,水量比往常更为丰沛,即便是在无星无月的暗夜,也能依稀看到银白的水幕,奔流直下落入崖下不知多深的水潭中。

苏闲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望身后,一星飘摇的火光正亦步亦趋的跟来,楚篁已经追到了!

她在心里反复盘算就此眼睛一闭跳下山崖是撞到山石肝脑涂地的机会多些,还是前世积德掉进水潭就此水遁的机会多些。到最后,发觉自己平时一不吃素二不拜佛三造杀孽,必定不是一个福泽绵长的人,为了寨中几百号兄度,还是决定——不跳。

楚篁举着火把,停在离她约莫两丈距离的地方,一张原本就冷艳的脸如今愈发冰冷,眼中的熊熊怒意几乎要把眼前的人焚烧殆尽。

苏闲花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深深的吸了口气:“楚姑娘…我们先聊一聊好不好?我不认识你,你为何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你不必知道。”楚篁的话,和她的表情一样冷。

“那我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若真想知道,就下去问阎罗王吧!”她一声冷哼,手中钢刀一闪,径直朝苏闲花砍来。因为知道对方武功全失,下手也不讲究花巧,一出就是杀招。

苏闲花只能以轻功步数勉强闪避,但夕雾庭的人又怎会这么好容易对付?楚篁双手一笼,也不知道袖子里散出了什么药粉,淡淡的弥漫在四周。苏闲花心中一凛,急忙闭气,一闭气,脚下便迟缓了一步,钢刀横里砍来,一刀落在她的背上。

钻心的疼。

更糟的是,她背上中刀,忍不住低哼一声,口唇开合,将那不知什么药粉吸了一小口进去。

这一回不跳也不行了。跳了虽然可能摔死,但不跳一定会被砍死!

她一咬牙,往前一纵,闭着眼睛就往悬崖下跳了下去。

可那个万恶的楚篁,竟然还趁机在她背后补了一掌。那一掌劲力霸道,让她心肺巨震,胸腹疼痛难忍,一口血箭喷出,还没等落地便晕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碧落谷

楚篁没料到苏闲花会突然跳崖,只来得及在她后心补上一掌,眼看她的身影直坠下去,身后蓦然响起一声低喝:“姑娘小小年纪,好生狠毒!”

楚篁一惊。没料到如此雨夜荒山,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疾风掠过,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便站了一个全身裹着蓑衣的人,那人的身量十分高大,一手扯着一段山藤,另一只手提着一个人,看模样正是坠下山崖昏迷不醒的苏闲花。

楚篁呼吸一滞,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好身手!隐藏在她完全没有觉察的地方,瞬间出手以千钧之力挽住苏闲花坠崖之势,还能及时回转挡住她的退路。就凭这份功力,她绝对不是对手!

绕是她心狠手辣,心中也惊疑不定,勉强镇定道:“你是谁?”

那人的一张脸隐在斗笠之后,只看得出宽宽的下颚,声音沉沉:“你又是何人?竟然在我碧落谷内胡乱杀人?”

“碧落谷”三字,只把楚篁惊得怔住。又忍不住退了两步,一张冷艳的面容顿时煞白:“你说——这里是碧落谷的地界?…你的?”

蓑衣男子站在崖边,并不言语。见他默认,楚篁心中越发又慌又怨,颤声道:“你…你是夜鹄…林重夜!”

蓑衣男子道:“原来你知道在下的名号。既然如此,又怎敢在此…”

“不是我要杀她!”事到临头,楚篁反倒镇定下来,白着脸一字一字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男子听她如此本末倒置,不由薄怒道:“若不是你逼迫…”

话还未说完,楚篁突然间双手扬起,数股彩色烟雾顿时在身前散开,伴着轻微的爆裂声,同时她的双足也连环踢出,足尖虽没有那日偷袭苏闲花的尖刃,却亦有闪闪数十支暗器射出,方向正是被林重夜提在手中的苏闲花。

这一博,她尽启了身上所有的机括,只盼能从夜鹄手中脱身。

若是林重夜独自一人,要对付这些小辈的伎俩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彼时他手中尚抓着一人,既然救了下来,当然就要救到底,绝不能让她好端端的中了暗器毒药。只得一扭身,腾身跃起,再看时,天地一片雨幕苍茫,黑气沉沉,再也看不见半点人影。

“好高明的遁术,我竟是疏忽了。”蓑衣男子皱眉自语,从地下捡起数枚暗器查看,声音一沉,“竟是夕雾庭的人?名门大派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歹毒…”

他将手上的女子慢慢的放下地来,见她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唇边一缕鲜血蜿蜒至颈边,身上衣衫褴褛,背后刀伤更是流血不止。周围黑暗,看不清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伤,单只这一眼,他便心中不忍,急忙解下身上的蓑衣盖在她的身上。一探脉息,知道她内伤颇重,真气似乎也十分滞涩,若再如此淋雨怕是不好,为今之计,还是先将她带回谷中救治方是上策。

今日他原本出谷寻找一件丢失的重要物什,没想到东西没找到,却救了一个人下来。她背上受了伤,便不好再提在手上。林重夜素来不拘小节,想了想,双手一抄将她负在背上,眼前却划过一道光亮,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夜中熠熠发光。

他凝目看去,只见女子的一双脚正垂在他的腰侧,右脚的短靴已然不知去向,纤细的足踝处系着一条银链,十二只异兽头颅以碧玺石镶嵌,即使是在如斯黑夜,耀目的光芒也不减分毫。

只这一眼,被尊为漠北大侠,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夜鹄林重夜,突然间只觉得手足发冷,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九幽环…”他呐呐自语,发抖的手慢慢伸向那道银链,却又在堪堪触及的时候收了回去,紧紧的掐住自己的掌心。

此生竟然还能见到…九幽七狱,日月洞空!那人…又回来了么?他明明说过再不理会…

不管如何,九幽环既出,那便是他的东西了。天上地下,碧落黄泉,都是他的,他必定会找回来。只要他来,那么这七年的等待,这七年的罪赎,就应该能到头了!

林重夜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喜似悲,又似有无限憧憬,用力将背上的女子朝上托了托,低声喃喃道:“这位姑娘可千万挺住。上天垂怜叫我遇见你,林重夜的生平所愿,如今全要倚仗姑娘了…”

×××××

碧落谷中心是一大片池塘,西侧一条长瀑如练,自万仞高崖挂下,水声隆隆落入池中,对面一片壁立悬崖,正是苏闲花方才准备跳下的地方。

池边不远处建着一处小小的院落,三进四间,两重庭院,黑夜之中看着不太清晰。林重夜却熟门熟路,进了院门找了一处屋子将背上的女子放下,点起灯烛,这才将她的模样瞧得清楚。她还很年轻,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黏黏腻腻的贴在颊边,双眉紧皱,满面血污,手脚脖颈都有细微伤痕。他看的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摇头。同样是年轻女子,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一个却又被人折磨成这般模样。如今江湖人心不古,他…是不是年纪大了,竟看不透这些小辈都在干些什么?

幸好这女子本身内功底子不错,又得他渡了真气,保的心脉不损。眼下要治伤,也得先想办法替她弄一件干净衣服来。

他眼中一暗。若说女子衣装,他房中倒还确有几件,反正也不会有人回来了…念及此,林重夜慢慢站起身拿起廊下的油纸伞,径直穿过院子,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但他很快的,停下了。

因为不远处的卧房里正亮着灯。一点晕黄的,温暖的光,照的他心中一跳。

他谷中丢了重要的物件,这几日天不亮就外出寻找,夜深方回,从不曾点灯。他身边没有侍从,而这个世上能知道这处院落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是谁?是谁?是那个盗去他宝物的人,还是很久之前离去的人终于回来?或者是…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又蓦然睁开,眼中精光四溢,真气游走全身,握着伞,慢慢的,推开了门。

然而灯下并没有严阵以待的敌人,也没有故人盈盈流转的一笑——灯下,一双骨节优美的手正握着铜剪剪去灯花。听到推门声,抬起头展颜一笑,眼神温柔,清雅俊逸,烛火的柔光披满淡色的衣袍,望之如月下仙人。

声音温润,道:“重夜,多日不见了。”

林重夜全身的劲力似乎在那一笑之间被抽走,握着伞柄的手又止不住发抖起来,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是——他!

竟然,是他——

“九公子…”他喃喃道,“…你来了…”

第二十九章 钟展的秘密

“九公子…你来了…”

灯下之人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铜剪:“我来了。”

如此轻柔安定的声音,再无别人,正是钟展。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叫堂堂一位漠北大侠热泪盈眶,扶着门框就要跪下,声音颤抖:“公子肯来见我…那便是…那便是同意我重归剑禹之都…”

钟展轻轻一叹,伸手将他扶起,道:“我如今是闲散之人,你不必跪我。七狱城主还欠着我人情,此事我帮你去说就是。”

林重夜呆呆的望着他的侧面,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盼了七年的夙愿竟然就此实现,半晌才想到说声“谢谢”。

钟展微笑道:“虽然你七年前铸下大错被逐出城,但这些年却也做了许多侠义之事,早已将功补过。我当年既然说过等你再见到我之时便是你回归师门之日,心中自然是有分寸的。更何况,我还有些别的事想要找你。”

林重夜一愣,突然想到躺在外屋的那位女子,眉梢扬起一抹喜色,道:“公子的事我已…”

可不等他说完,钟展便道:“听说最近剑圣出给江湖上的谜题中提到了你,你可知此事?”

林重夜满脸茫然,今晚的事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剑圣前辈。”

“果然。”钟展轻轻一叹,“此番又是捉弄谁呢?倒是叫人好找,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想了想,忽又一笑住口,径自摇了摇了头,又道,“总之最近你这里恐怕不得安宁,自己小心些吧。”

林重夜完全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待想多问,又惦记着屋外受伤的人。莫非九公子这次来找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佩着九幽环的女子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中惴惴,半晌,终于问道:“公子,你不是来找那位姑娘的吗?”

钟展眉尖一挑:“什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