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闲花突然开始有些佩服她了。

爱的时候强烈,恨的时候决绝。如此率性,虽然歹毒,倒也难得。

她收回目光,捅了捅程红笑:“你那什么‘炼火’的,有没有解药?”

他眼神一动,似笑非笑的:“要解药做什么?”

“那东西实在毒辣,让人上了瘾又不能戒除,岂不是像个行尸走肉的生不如死?用那种东西害人,要折寿的。”

“所以你想给她解药?”

“如果她真的三个月之后来找我单挑,我佩服她,给她解药做奖励也很合理。”苏闲花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别以为你笑的好看我就看不出你在嘲笑我,我就是心软怎么了?干强盗这一行本来就是损阴德的事,再不积点德,下辈子就只能做牛做马了。本姑娘还想托生好人家当个金枝玉叶呢…再笑,笑死你算了!”

程红笑这番笑,倒真不负了他名字中的“笑”字,真真是如冰雪初融百花齐放。等他好不容易笑完了,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戏谑,低声道:“其实…那药只是普通的镇痛丸,完全不会上瘾。只是你问我有没有,我又不好说没有,只得随便找个东西来唬人。”

苏闲花几乎想冲上去掐他的脖子。

“不过你放心,如果她三个月之后不去找你,我一定亲自把她押到你面前。”

第四十二章 世间只有情难诉(二)

苏闲花兀自和程红笑说着话的时候,一个挺拔的紫色人影慢慢的挪了过来,站在了她身后很近的地方。

她觉得脖子后面一股热气,回头看到萧雪音,眼睛一亮,道:“萧雪音你来的正好,我还没跟你算账…”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双手就被他一把握住。萧雪音满脸欣喜,几乎就要喜不自禁——当初想着娶她回家的时候,谁会料到有如今这样意外的收获?苏闲花是二十年前风华绝代的江湖第一美人之女…虽然如今的她看起来尚不及花梦鸳一成的风韵,但年纪尚小,只要在他手里好好调教,假以时日其风姿必定能胜过龙牙榜上的三大美人。到了那个时候,他萧雪音岂不是成为江湖中所有男子艳羡的对象?再说以花梦鸳的身份,爹娘也不会反对的…他思虑已久,此刻忙不迭的说道:“我知道!苏姑娘我都知道,此事虽然是因楚篁下药所致,但本公子毕竟是对你…再说我也的确是对你…你放心,我一定会…”

他这句含含糊糊的话还没有说出重点,突然有两只手一左一右的将苏闲花拉开,只留下茫然的萧公子独自怔住。

白念尘一拉之下便放了手,转过头去找茶喝,片刻之后才道:“萧兄你不用说了,她一定不会答应你,何必自取其辱?”

已经替翡翠推宫过血的钟展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等萧雪音答话便问道:“花花,你想和萧公子说什么?”

苏闲花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说实话,被钟展握着的确要比被萧雪音握着舒服许多,大概是习惯了…她清了清嗓子道:“萧雪音,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要表现出道歉的诚意,那就改日带几个雪榴世家的女弟子上落羽山找我。我们寨子里多得是年轻汉子少年英雄,你给我赔罪的时候,他们正好可以和你那些师姐师妹们聊聊天气啊武功啊人生啊什么的…”

×××××

苏闲花提出要出谷去和外面的人说话的时候,萧雪音正躲在角落里懊悔郁闷;苗若昙正默默的望着林重夜和翡翠,悼念自己又一次被扼杀的心意;而翡翠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缓,脸色开始红润。林重夜只顾抱着她发怔,甚至忘了送她回房休息。

白念尘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苏闲花的眼神十分鄙夷:“你就这么想要那本剑谱?”

白念尘眼色一冷,道:“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不是最清楚?”

苏闲花哧了一声:“你现在有司徒世家做靠山,想要什么还怕拿不到?我不过是你寂寞无聊时候的玩具,白少爷,你太看得起我了。”

白念尘脚下一滞,皱着眉沉吟片刻,又急匆匆的赶上拦在她身前,两手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颇为郑重道:“小花,你在为我那天说的话生气是不是?”

苏闲花面色一沉:“我早就忘了你那天说了些什么。”

“小花,其实我…”

他的眼中一瞬间闪现出某种奇异的色泽,可话还没有说完,苏闲花就被钟展叫住了,后者袖着手笑眯眯的说道:“花花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

白念尘看着苏闲花毫无留恋的随着钟展走开的背影,面色又阴郁起来。其实…其实…他到底想说什么呢?她说的不错,只要他和司徒涤音在一起,有了逐云山庄的背景,出人头地的日子指日可待。可是…他为什么不想让她对他心存芥蒂?他为什么想跟她解释?只是童年玩伴而已——他一定是疯了!

×××××

钟展拉着苏闲花走进近旁的一间厢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的将门合上。

许久没有人住过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道,四顾望去,桌椅杯盘上皆蒙微尘。苏闲花有些疑惑,问道:“钟展,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一股柔韧的力量压在门板上。他用一只手控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脑后,如此小心仔细的避开了背上的伤,却依旧叫她无处可躲。

随后,便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角上。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呆若木鸡。他却不由分说的侧过头含住她的唇,轻微的吸吮,温柔的不可思议,双唇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将她记忆中的旖旎全都勾画了出来——那一夜海棠花开满枝桠,她懵懂笨拙的吻向一个清雅若诗的陌生人,唇齿间都是合元酿的醇香。她什么也不懂,动作又野蛮又用力。可他却没有推开,反倒是耐心的引导,一点一点的反客为主,一点一点的攻城略地,辗转厮磨就如同此刻…

原来她根本就是没有忘记嘛…

苏闲花的脑子里一片糨糊,心跳飞快,全身都在发热。她很想思考一点什么,比如是应该娇羞的欲迎还拒;还是应该推开他义正词严的说“请你自重”…但她向来是听凭本能的行动派,在她纠结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的本能已经回应了内心的欢喜——原来她是欢喜他这样亲她的,只不过要不要停下来问怎么换气先…

她轻微的“唔”了一声,他于是趁虚而入,舌尖分开本就不大坚定的齿列,微微一接触,就勾引的她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搜尽脑子里的武学名词也只能想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句,正要依样亲回去,舌尖却突然尖锐的一痛。

她立刻“啊”的叫了一声,抬起手背捂着嘴唇,委屈道:“你咬我!”

钟展把脸埋在她的颈侧,气息不稳,笑意中便带了几分风情。他叹道:“花花,你是打算…回应我么?”

她看着近在眼前盖住了耳廓的黑发,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开,疑惑道:“不应该…这样吗?”就算是打架,也不能一味的挨打啊?况且——“我觉得那样子感觉不错。凭什么你能做,我不能做?”

“你…”

他哭笑不得的抬起头,却在看到她酡红的脸颊和晶莹流转的眼神时微微一愣,终于叹了口气:“花花,下次别这样,我会受不住。”

“啊?”是他先亲她的,凭什么他要受不住?

他却只是抚了抚她的脸颊,放开她轻声道:“走吧,他们在外面等你。”

第四十三章 强盗遇劫匪(捉虫)

立夏之后,天气渐热,而江湖上有关剑圣择徒一事,也愈演愈烈。因着龙牙榜上的三美四庄五公子不断加入,参与其中的江湖少年也越来越多。以至于各大门派中若没有派出一两个弟子前去解题,就会显得特别落伍,说出去乃是十分没有面子的事。

这么多人中究竟有几个能成为“天地残”剑谱的继承人?这个关键问题似乎并没有太多人关心,大家在意的只是“去”和“不去”,而非“解”和“不解”。这情形,就好像有人发了英雄帖说要选武林盟主,大多数人明知自己绝对不可能选上,也无论如何要去参加一样。要的是参与,挣的是面子,此之所谓“跟风”也。

剑圣的谜题已经出到第三题,题面只有一句话——“喜得一宵恩爱,被功名二字惊开”。

所求的,却是“忠贞女子唇上的胭脂”。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有点变态的题目。

而替剑圣出题的人,也在一夕之间成了名——依旧是个女子,却不若姬夫人般德高望重,只是个年轻的女匪首——落羽山黑风寨的第四任寨主,苏闲花。

了解内情的人都十分惊讶,因为这位女寨主正是解开第一道谜题的人。如今却摇身一变,竟和此事完全撇清了关系——谁都知道,既然身为知情人,显然不可能再参与此事了。

因此,那些原本明里暗里准备要跟踪她绑架她贿赂她勾引她结交她的人,全体死心,一腔的热情全部转移到了先后解开两道题的两个人身上。

两个人——程红笑,和白念尘。

这是那位替剑圣传话的苏寨主亲口所言。尽管她在念出“白念尘”这个名字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嚼碎了一口吞。

——也就是从那天起,白念尘的声名在五公子之外,变得更加响亮起来。

×××××

漫天朔风卷起黄沙滚滚,远处的胡杨林错落的点缀在光秃秃的黑红色石山下,前后左右几乎没有人烟。

沙砾密布的官道上慢悠悠的驶着一辆马车,。因为路上没人,车夫正蜷在车头上打盹儿。拉车的是两匹马,一匹毛皮漆黑油亮,眉间一点白星,背高腿长,望之不俗;另一匹虽然红彤彤的生的也很漂亮,精气神却和那黑马差了一大截,因此一路行来始终郁郁寡欢,只管低头拉车,绝不和英俊的黑马勾搭。

朔风偶尔卷起车帘,瞧得见里头是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模样十分狼狈的趴在车座的软毡上,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热的额头直冒汗;坐着的那个便用手巾仔细的将汗珠擦去,动作轻柔,唇畔含笑。

趴着的那个是改做男装打扮的苏闲花。钟展正陪着她前往阎魔城,这一回,他没再问苗若昙的意见,直接将他扔给那群寻找剑圣谜题的少年新贵们,美其名曰“探听消息”。

苏闲花又一次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那两匹马,不满道“你怎么能让黑魅拉车?秦韶知道了会杀了我!”

钟展笑道:“它不拉车,难道和我们一起坐车?”顿了顿,半是戏谑道:“放心,秦韶还算通情达理。他若真要杀你,我就帮你求个情。”

苏闲花嗤之以鼻:“是你跟秦韶有交情还是我跟他有交情?要求情,也是我替你求!”

钟展抿着唇默默一笑,不再言语,片刻后才道:“我一直没好好问你,你真的遇到了剑圣?”

她斜睨了他一眼,哼哼:“秘密。”

他笑了笑,道:“剑圣指名这一回赢的是白公子?”

“才不是!”一说到这个苏闲花就有气,“前辈说,只要有人说出林大哥最不能放手的是翡翠姐姐,那这个人就算赢了第二道题。白念尘这混蛋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居然第一个说出来了,不光说了,居然还敢拿这事威胁我…我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不是?真是便宜他了!”

“便宜倒也算不上。”钟展微微摇头,“答对了就是答对了。”

苏闲花瞪他一眼:“你怎么会帮他说话?我以为你讨厌他。”

钟展不置可否的笑道:“若是他真能得到剑圣的青睐,司徒庄主就一定就会把女儿嫁给他。哪怕为了这件喜事,我也不该说他坏话。”

苏闲花一时没有听出来这话里的双关之意。只是深深觉得,这人虽然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有的时候,好话比坏话更叫人听得别扭啊…

钟展继续道:“况且剑圣常以此事为乐,必定一路上暗中跟随。这些人谁好谁坏,谁有资格做继承人,他自然心中有数,不会全以成绩衡量。”

苏闲花愣了愣,道:“听起来你很了解前辈啊…”那天在碧落谷的池塘边,剑圣吕老爷子的悄悄话里就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

钟展微怔,随后伸手替她顺了顺长发,轻笑道:“一个人既然能成名这么久,总会有不一般的本事,是不是?”

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解释显然不能让苏闲花满意,但相处久了,她也知道钟展这个人虽然看着脾气好,却有着自己的原则。不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不会说,不想做的事也无论如何不会做。于是她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帘外,换了一句话:“钟展,什么时候能骑马?”

“等你背上的伤好了。”

“已经好了,我都已经能拿刀了!程红笑的寒蟾露很有效的。”

“魔教的圣药,当然有效。”钟展不禁失笑,“可伤疤未落之前还不能骑马,若是背上留下了疤痕你就该哭了,虽然我是不在意的…”

她脸一红,连忙顾左右而言它:“程红笑这人怪里怪气的,真的有那么大的来头?”

钟展点头,“嗯”了一声道:“魔教如今的教主名讳很少有人提及,不过剑禹之都和魔域沙漠毗邻,我倒是曾经听过——教主姓程,单名一个‘寂’字。相传魔教发源于沙漠深处的神秘部族,世代以沙蝎为尊…”他看到她瞪的大大的眼睛,惊觉自己说了太多,遂笑了笑打住:“总之,程红笑的少主身份,不会错。”

而且,他的身世极有可能与你有关系…但这句话他却斟酌着没有说出来。如果这时候告诉她,花梦鸳是魔教教主程寂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一定会对他的无所不知产生更大的疑惑——她虽然鲁莽却很敏感,她始终对他心存芥蒂,一定是猜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他并非别人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其实很多事——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即使他已经如此的了解她,事无巨细,一点一滴。可是真正和她见面相处,也不过是头一回。

——她一定不会知道,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在一起,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对她那样好,那样温柔,却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她到底会不会喜欢?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惶恐——他经历着她的成长,可她却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他。

有些事还不能说。在她没有真正的喜欢上他之前,不能说!

他轻轻的吸了口气——更何况,她若知道自己的娘亲不是爹爹的妻子,心里恐怕不会太好受。

他去落羽山之前,有人曾经跟他说:钟展,不要让她伤心。

他承诺过。

想到此处,他淡淡一笑,顺口问道:“程少主送你的那个木盒呢?”

“放在谷口的大槐树上了。前辈说,他帮我摆脱那些打我主意的人,我就把那个盒子送给他做礼物。”

钟展一愣:“你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眨了眨眼:“是什么?”

好吧…以后再拿回来就是…钟展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如此沉默了片刻,苏闲花有些不自在起来。自从那天被亲了之后,她就一直不习惯两人之间的沉默,似乎一旦没话说,就有莫名其妙的暧昧开始滋生成长。她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其实很想离他近一些,还有些时候,甚至会很想要触碰他。可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又深深以为这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意淫,不免自己唾弃自己…

她不安的扭了扭,随便找了句话道:“钟展,你知不知道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喜得一宵恩爱,被功名二字惊开’这句?”

“嗯,看字面的意思我也明白的,这可不像什么字谜呀。反正现在也没事,不如你解给我听听?”

“这是一句戏文…”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的两匹马突然一阵长嘶,马车顿时停了下来。若不是钟展及时搂住,苏闲花几乎要从座位上滚下去。

还没等坐稳,外头的车夫已经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结巴道:“两…两位公子不好了,前面有剪径的强盗!”

第四十四章 被劫了

苏闲花觉得有那么一点哭笑不得。

她做强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打劫。看那车夫吓的不轻,她挥了挥手正要说“不怕,有本姑娘…本公子在此”,外面却传来了一个口齿不大清晰的声音:

“前面的车,给我,停下来!里面的人乖乖的,不准动!”

苏闲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听这声音,这劫匪竟然还是一个女子!并且是一个中原官话讲得不太灵便的女子…这里靠近西域,有番邦女子出没倒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番邦女子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大风天气里外出打劫。

原来在那遥远的地方,还有人和她做着一样的营生…苏闲花心里顿感亲切,朝着那惊慌失措的车夫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大叔别怕,你先躲进来。”

说罢两手一撑就要起身,却被钟展一手按住:“乖乖坐着,我出去看看。”话音刚落,人便已揭帘而出。

苏闲花自然不会“乖乖坐着”,等了片刻就很不“乖乖”的跟着出去了——她知道钟展说那话的意思并不是叫她真的不要动,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乖乖坐着”等待的人。他不过是要先出去看看情况而已。

大概是同行久了,她大略也能猜透一点他的心思。基本上他还是有几分清高自傲的,身为九幽公子,所谓的“劫匪”那就是浮云一朵朵了…

马车前数丈的地方,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白纱蒙面,身段窈窕,长发带着奇异的红褐色泽,发带上缀着小颗的珍珠…等等,珍珠?还穿着丝绸长袍…西边的强盗都流行打扮的这么富贵来抢劫吗?

女子身边还站着三男三女,这些人倒都未蒙面,都是高鼻深目,碧色眼珠,十分典型的西域胡人长相,手里拿着武器,看服饰应该是那蒙面女子的随从。

钟展正站在车座上,袖着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见苏闲花出来,侧过头轻叹:“你就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错过。”她自动忽略他话中若有似无的那点宠溺,下巴朝前方努了努:“这就是那个女劫匪?我看她娇滴滴的很哪!”

因着今天刮风,沙尘遮路,剪径的西域女子等了好些时辰不见一个可劫之人,心情本就不大好,此刻看到车里这两个看上去颇为文弱的青年公子居然还在对她评头论足,毫不畏惧,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刷的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条长鞭,虚空一挥,冷怒道:“死到临头,不知…不知…”她大概还没完全学会中原话,因此“不知”了很久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柳眉倒竖,道:“识相的,把财物交出来,姑奶奶便给你们,留一条生路!”

苏闲花越瞧越高兴,恨不得立刻上去将此女引为知己。瞥了一眼钟展,却见他眉眼弯弯的尽是忍笑的表情,又不免有些讪讪,低声道:“怎么办?”

“怎么办么…”他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很欣赏她么?捉过来给你做个姐妹如何?”

她一咧嘴正要说话,那拿着鞭子的西域女子已然等不及了,鞭梢一指,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她身边那三男三女顿时大叫一声,举着明晃晃的刀枪一齐冲了上来。苏闲花拉了拉钟展的袖子,眼神一转,暗地里打了个手势,朝前跳下了车辕。

那个手势其实是黑风寨里兄弟们出去干活时的暗号,意思就是老大交给我,剩下的喽啰交给你。苏闲花一时心急,竟忘了钟展是个外人,未必就懂得手势的含义。可钟展却只是微微一愣,很快的便将她的指示付诸行动,显然没什么理解的障碍。

当他一边闪避那六人的攻势,一边分心看着苏闲花的时候,正要抬起的手却突然顿住了,眼里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原本气势汹汹的苏闲花也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身形停滞,几乎被那女子一鞭子抽中。

钟展再不理会那六个男女,一个箭步朝前跨去,一把拉住了苏闲花正欲再次挥出的手掌。

他低语道:“花花,不要动手!”

苏闲花不由对她怒目而视,眼神分明写着:不行!一定要抓住她!

钟展再看了那西域女子一眼,心里一动,终于出手——点住了苏闲花的穴道。

于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书生公子,就被一群讲着鸟语的西域人捉住,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顺便绑了个结实,被扔进了原先的马车里。

马车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看来这群西域人不是太自信就是太单纯,很不精通做劫匪这个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苏闲花在心里叹息一声的同时,也不忘了回头瞪着那个吃里爬外的人,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的话,钟展早就惨遭凌迟一百遍了。

此刻他正移动着身子好让苏闲花可以靠在他的身上,以免马车颠簸撞到背上的伤口。见她不停的使一招以眼杀人,无奈的笑了笑:“花花,你听我的,不要抓她。”

“你知道什么?”苏闲花压低声音,语气又急又怒,“我一定要抓住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劫匪,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她身上有一件要紧的东西!”

我也看见了。钟展在心里轻轻一叹,却又不好明说,只能暂时沉默。

“那个西域女子腕上有一串佛珠,我绝对不会看错的——那是秦韶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