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常小玉姑娘正死死的抓着郝大鹏的胳膊,哀怨的低语道:“你个死鬼,你看你都瘦了…”(苏闲花一抖:这男人壮的跟头牛似的,姐姐你哪里看出他瘦了?)

郝大鹏却听着十分受用,嘿嘿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常小玉道:“自从那天你被人从床上莫名奇妙的抓走之后,我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睁眼就让姐妹几个四下去打听。却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被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给抓走了,怪不得那天她在楼里也能来去自如呢。真真是个白眼狼…”

苏闲花一听这话大有蹊跷,赶忙插进来问道:“这位…小玉姑娘,请问,你认识那个把大家捉来这里的西域女子吗?”

她尽量想象着钟展说话时候的神色,语气温温软软,常小玉果然多看了她一眼,脸色一霁——其实常小玉是个挺高大壮实的姑娘,挂在郝大鹏手臂上也并不显得小鸟依人,但是那一眼,却是眼波袅袅,横生妩媚,果然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姑娘。

郝大鹏看过来的眼神明显不是滋味儿。苏闲花在听常小玉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分心想到九幽公子的杀手锏果然是无往不利…

常小玉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奴家的确认识那个西域女子,她是我们嬷嬷的朋友,叫做什么…‘素兹亚那’还是‘舒赤亚那’来着?从焉耆来的,还带着六个随从,派头大得很,却不去住客店,非要寄住在咱们摘星楼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姐妹接过话头道:“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哪门子公主呢,脾气可大得很。她也不去打听打听,摘星楼是什么地方?我们可是有申屠城主罩着的,她凭什么摆公主架子呀?谁不知道西域这地方能叫‘公主’的一抓一大把,要不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个挺有礼貌的美男子,咱们姐妹早就给她吃点苦头了…”

另一个也道:“就是就是!看着挺正经的,居然私底下干这档子龌龊事儿。瞧瞧,连喜妹儿的兄嫂和小玉姐的情郎都抓来卖钱,还装什么假清高?幸亏姐妹们神通广大…哎,跟她一起那男人可是极品,真是可惜了…”

苏闲花终于在一片叽叽喳喳中找到了重点中的重点,忍不住声音一提:“你说那个西域女子还带了个男人?”

常小玉不由一愣,道:“是…”

“他在哪儿?”

常小玉被她的气势汹汹唬愣了,只管一问一答,道:“在摘星楼的雅阁里头…”

“带我去!”苏闲花一把拉住常小玉的手,几乎是目露凶光的道:“立刻带我去!”

常小玉被她抓的手疼,忍不住就想破口叫唤,却被郝大鹏适时的救了下来。郝大鹏扳着苏闲花的手,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闲花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又是激动又是忐忑,道:“老三你傻啊,那个男人是秦韶,一定是秦韶!”

郝大鹏这才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拉起常小玉就走,一直在旁边听壁角的怀明终于哼哼了一声,发话道:“虽然有小二的消息是很好,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句——大姐,九幽公子怎么办?…”

苏闲花想都不想便答道:“既然钟展是去跟踪那个什么素兹亚那的,最后也一定会回到摘星楼,到时候见面再说就行了。”

说罢推了一把郝大鹏:“老三,快叫你家小玉姑娘带路。若是真的找到了秦韶,我就做主让你俩立刻把好事儿办了,我们一起回黑风寨摆流水宴,保准比齐小五的还风光。”

四人急匆匆的路过那两个一动不动的大胡子西域人身边时,一群嘻嘻哈哈花枝招展的姑娘正扒拉开男人的裤子,将刚刚捉来的几只大肥老鼠一股脑儿塞了进去。

苏闲花看着硕鼠哧溜一下钻的无影无踪,顿时觉得十分汗颜。看来自己真的,离彪悍的境界还差得很远…

×××××

钟展凭着记忆抄近路来到城主府邸门口的时候,载着单先生和亚那公主的马车刚刚停下。

城主申屠离一手掌领阎魔城,控制着西域要冲地带,其势力虽然没有剑禹之都来的强大,却也是独霸一方的枭雄。此人好色嗜杀,素有残戾之名,却偏偏给自己的居所起了一个悲戚哀婉的名字,叫做“离泪宫”,听着反倒叫人毛骨悚然。

所谓“离泪宫”,规格虽比京城皇宫小了许多,布局装点却皆如真正的宫殿。申屠离的寝殿正位于正中高地,周围四座白塔拱卫,登塔而望,整座阎魔城尽收眼底。

钟展看准了时机,依样躲在车底,随之一同进了门。

一炷香之后,单先生的马车停在了城主寝殿前。一行人在两名面貌俊秀的少年带领下,沉默缓慢的走过殿前一道长长的白石台阶。单先生始终跟在亚那身后两步之外,脸上缀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钟展自暗处打量着那座飞檐斗拱的华丽宫殿,皱了皱眉,悄无声息的翻上了屋脊。若没有记错,申屠离的主殿应该是在东南方向…

他轻盈的穿过兽脊明瓦,行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数声低低的呜咽。如此奇怪的呜咽声,像是哭泣,却又不悲恸,哭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十分压抑痛苦的呻吟。他神情一冷,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而殿前的单先生已经扣响了雕着瑞兽的熟铜门环,不过片刻,那种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突然停止了,随即传出一阵踉跄的奔跑声,殿门打开的同时,从里面跌出两个衣襟凌乱,长发披散,辨不出男女的少年来,一袭月白色的长衫上均透出隐隐的血色痕迹,看着甚是怵目惊心。

有一个少年差点就一头撞到亚那身上,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扶,那人却像是碰到了鬼怪一般,避之不及。亚那只来得及握住他的衣领,微微拉扯之下,顿时露出半边细白如玉的肩膀,以及背上血淋淋的鞭痕——那件月白长衫之下的身体,竟然是未着寸缕——

她的的脸立刻红了——她看清楚了,那是个少年男子…

单先生和那两个引路者却是见怪不怪,目不斜视的垂手站在门边等候。亚那目送着两个血透衣衫的人跌跌撞撞的离开,深碧色的眸中终于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恐惧来。正当此时,殿宇深处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宛如沙砾刮擦的声音:

“单青峰,你真是越发的不长进了。”

第四十八章 申屠离与千叶莲(补完)

“单青峰,你真是越发的不长进了。”

被点了名的单先生浑身一颤,急忙道:“误了城主的好事,青峰该死!不过…”他的眼神朝亚那身上一溜,“青峰这回找了一个更好的,一定能让城主满意。”

里头沙哑的嗓音“嗯哼”了一下便不再出声,单先生伸手在亚那肩上推了一把,道:“进去吧。城主正等着。”

亚那的眼睛已透出几分惊悸,显然面纱之后的脸色也不大好。可她只是微一犹豫,那个沙哑的声音便桀桀怪笑起来:“怎么?敢站在门口,却不敢进来?”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咬了咬牙,一把推开门口那两个少年侍者,大步的跨进了深邃黑暗的大殿中。

沉重的铜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仿若一只巨大的凶兽,终于餍足的合上了嗜血的大口。

单先生抹了抹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的冷汗,打了个手势,黑暗中立刻窜出数名大汉来。他低声吩咐道:“再去城里找…这一个,最多也就撑三天。”

×××××

亚那的手攒得很紧,步履却十分稳当。她慢慢的穿过长长的甬道,四周的黑暗无边无际,只有两边一长溜的长明灯,照着翩翩飞舞的纱幔,影影绰绰的似乎藏着无数蓄势待发的人马,可偏偏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虽然无声却孕育着可怕力量的寂静,似乎只要一根针落下的声响,就能引出万箭齐发。真是叫人窒息的前奏…

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穿过最后一道厚重的鲛纱流云锻帷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室暖光。

和外面的冰冷黑暗不同,这个宫室里到处点着牛油巨蜡,罩着暗红或明黄的纱罩,角落里站着衣衫轻薄的美婢,空气里氤氲着苏合香气——妖娆暧昧的如同江南十丈软红百里烟花之地。

正中的昆仑玉榻上斜倚着一个男人,长发垂肩,面孔的线条如斧镌一般凌厉,嘴唇薄如刀削。谈不上有多么英俊,但一双狭长的眼中溢满邪肆张狂的流光,仿佛荒漠中一头伺机而动的狼。

而那独自而来的女子,便是爪下的猎物。

亚那初时还能凭着一股子矜傲与他对视,但不过片刻就败下阵来。似乎是承受不住这般灼人的目光,她忍不住转开了头。

申屠离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上前来,把面纱拿掉。”

亚那微微喘了口气,一步步的走上前去。申屠离却似嫌她动作太慢,伸手一扯,便将她的面纱扯落。看着面纱之后姣好的面容和瓷白如玉的肌肤,他似乎甚是满意,伸手握住她的纤巧的下颚,目光肆意的打量着,扬眉道:“叫什么名字?”

“素兹亚那。”

“西域番女…”他甚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眼中却满是赤裸裸的残忍和隐晦的兽欲。他将她一把拉近过来,不由分说的道:“模样不错。今夜甚是无趣,你来服侍我。”

申屠离的手宛如一条滑腻的蛇,一直滑到她的脖子里。亚那的心碰碰乱跳,转眼间已被拉坐在榻上,一眼瞧见枕衾边一条牛皮长鞭,尾端生着倒刺,犹有淋漓鲜血。她顿时想起方才那两个白衣少年,以及初初走近时听到的阵阵呻吟呜咽,只觉得一阵恶心,几乎就要拔足奔开——

但她只是顺从的依着他的手劲俯下身去,似乎柔弱的不堪一击,却又在电光石火之间拔身而起,一手抓住那根长鞭,一手已握住一柄寒铁,朝着申屠离面门划去。

藏身于寝宫琉璃藻井中的钟展见此变故,心中一沉。

这女子委实太过莽撞!

申屠离身为阎魔城主,以一人之力号十万之众,就连剑禹之都都不愿与他正面为敌——这样一个男人,又怎会这么容易对付?

那位素兹亚那公主会答应单先生乖乖的跟来此地,果然不只是为了那一沓银票。但他却也料不到,就凭她这样的武功也敢孤身犯险。究竟所为何来?若说是为了秦韶,难道秦韶滞留阎魔城会和申屠离有关?

瞬息之间,他已思考了数种可能以及该有的应对之策。而殿中的情形也如他所料——素兹亚那的偷袭完全没有伤到申屠离分毫,反倒被他反手抓住手腕,牢牢的压制在昆仑玉榻上。

阎魔城主看着身下的猎物,眼神透出一丝残忍的兴奋。他凑近她,冰冷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低笑道:“单青峰说你是个特别的,果然有点意思…你说,为何要杀我?”

素兹亚那在他的钳制下浑身发抖,用力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可是这种又是害怕又是倔强的模样,却愈发勾起了毁坏的欲望。他的手指一用劲,从她手中夺下长鞭,坚硬的手柄抵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我在问你话,你不回答,我就抽你一鞭。第二次再不回答,我就抽你十鞭…美人儿,你说你这娇弱的身子,到底能承受得起几次?和我打个赌怎么样?天亮之前你若还没有死,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话尾消失在一阵尖锐而邪异的笑声中。他直起身来,双腿压住素兹亚那的身子,一手将她反扭过来,另一手撕开她背上的衣物,长鞭眼看就要朝雪白的肌肤抽落…

一道青金色光芒朝申屠离背后直袭而去,破空之声幽微,却带着无穷柔韧的劲力。申屠离一惊,回头挥鞭去挡,只听到呛啷一声脆响,鞭梢落处,尽是碎裂的琉璃金瓦。片刻之间,数道青芒分上中下三路先后落至,虽是轻薄易碎之物,点点光芒却如剑雨纷至,似有无形之剑牵引,其势精妙,难以言说。

申屠离心中一动,顿时跳下昆仑玉榻,手中长鞭脱手,砸向殿顶,顿时将精美的藻井砸出一个大洞,碎砾纷纷,却不见一个人影。

再回头时,就连榻上的西域女子都已不见了。

殿上的美婢和暗卫已经乱作一团。申屠离却并不急着追赶闯入者,一愣之下便恢复了桀骜神情,理了理衣衫,快步走出寝殿的甬道,唇角尚缀着一抹凌厉嗜血的笑。有人想要上前请他示下,却被他手中的长鞭顺手一绞,筋骨齐断,惨呼声直传殿外,叫人背脊生寒。

没有人再敢走近他。他走的很快,耳畔长发飘扬飞起。冷笑如利刃,带着几分隐隐的兴奋,低吟道:“好一招御剑之术,原来是故人到了…”

“九幽…不枉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着你。”

×××××

钟展抓着素兹亚那,径直掠过重重屋脊,直到远远的离开离泪宫,才将她放下地来。

他原以为申屠离会追来,毕竟御剑术的内力有迹可循,瞒不过他的眼睛。谁知身后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个向来行事异于常人的家伙究竟还有什么后着?

他回过头,看到素兹亚那正捂着衣襟,七分警惕三分疑惑的瞪着他。

也许是钟展天生带笑的容貌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坏人,因此西域少女眼中的戒备在他温和的注视下渐渐的瓦解,半晌,试探着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钟展并不正面回答,只道:“极品的燕血草虽然很贵,可你若用这样的法子来赚钱,被秦韶知道了,再贵的药他也不会吃的。”

素兹亚那一愣,脸色顿时走马灯一般的变换起来,一时喜一时忧一时又怒,道:“你怎么知道…”

话才说出口半句,就被她自己懊恼的吞了回去。

钟展却接下去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中毒?——因为在你认识他之前,我早已经认识他了。”

素兹亚那听到这句话,沉吟了许久才皱了皱眉,半是威胁半是恳求道:“你,不能告诉他!”

她既然会这么说,便是已经不将他当成敌人了。钟展没说好还是不好,缀着温柔和蔼老少咸宜的浅笑,问道:“秦韶的毒,依旧没有起色么?”

他这样一问,素兹亚那终于放下心里最后一丝防备。她咬着下唇,足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叹气:“没呢。所以我才会去,找申屠离。”

“他能治好秦韶?”据他所知,申屠离对医术一窍不通。

“不能。但是他有,千叶莲。”

这回钟展有些惊讶了:“天下至阴至寒之物千叶莲?”

“恩!秦韶自己说的,只要有千叶莲,就能彻底拔毒。”

若是秦韶自己说的,倒是还有几分可信,只是…

“所以姑娘才想要只身犯险,欲从离泪宫中拿到千叶莲?”和申屠离这样的人正面对上,到底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逞匹夫之勇做事不懂变通?…这样的行事风格,倒是和某人有点像…

素兹亚那果然点了点头:“我想,只要抓住了那个人,就能逼他交出东西来。没想到他这么不好对付…”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双满含期待的深碧色眸子盯牢他:“你是,秦韶的朋友吗?你的武功很好,帮我找申屠离。”

钟展眉尖一挑道:“那请姑娘先带我去见秦韶。”

×××××

苏闲花和郝大鹏怀明三人,跟着常小玉进了城东的摘星阁。

和天下所有的青楼一样,摘星阁一到晚上就分外的热闹,同行的姑娘们大半都抖擞精神回前厅做生意去了,只常小玉一人,像只八爪鱼一般缠在郝大鹏身上,恨不得立刻寻个僻静地方,干柴烈火的将离别之情好好诉说一番。

苏闲花却只做不知,只管低着头走路,满腹心神都在方才一路听到的话语上。

摘星楼的姑娘们说道,那个寄住在此的中原男子乃是个妙人儿。平时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爱说话,可一旦说话,三言两语之间就会被他吸引,看起来挺有学问的。他似乎生着病,经常咳嗽,那个素兹亚那公主便一碗碗汤药熬了送去,却即不见好也不见坏。但他本人却对此甚不在意,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心情好了就给姑娘们讲很多有趣的故事,等姑娘们去上工了,他就自己画画捉蛐蛐儿玩,十分的自得其乐。

更难得的是,他还长的很俊俏,没有家室…

看样子摘星楼的姑娘们都很喜欢他。苏闲花忍不住偷着乐,怎么能不喜欢呢?黑风寨里的大姑娘小姑娘都喜欢他,不光姑娘喜欢,小伙子们也都爱跟着他…其实有的时候她也真是不明白,那种惫懒的神气,能够坐着就绝不站着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和别人一样喜欢他,不,是比别人更喜欢他!

就像喜欢阳光,喜欢鲜花,喜欢老爹,那样的喜欢。

说实在的,她并不觉得秦韶有多好看。若只论长相,比不上白念尘和齐小五;若论亲和力,又比不上钟展,甚至他都没有程红笑那份颇为招惹小姑娘的冷酷劲儿。也或者是,她根本没有在意过他长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

他的存在就是如此天经地义,在身边的时候觉得熨帖,离开的太久叫人想的慌…

她吩咐怀明在后院门口守着,给郝大鹏放了个假,自己则慢慢的靠近了常小玉所说的雅阁,偷偷的躲在了窗下。

她只是想听听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如果醒着,她就直接进去;如果在睡觉…那就把破门而入吵醒他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怀明好了…

可是她的耳朵才贴到窗底,就听到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正撂下一句狠话:“秦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她倒抽一口气,这不是杀人越货时最常用的口头禅吗?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他们几个也是干这行出身的,怎么一到了西边的地界,尽被别人强了?

那个撂话的人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个慵懒的声音,悠悠的,满不在乎的,喟然叹道:“你们每次来找我都说这句话,害得我每次都信以为真。可是我死来死去的都死不了,你们尽诳我呢…下次能不能换句别的话说说?”

苏闲花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了一声“秦韶”,一脚踹开窗户,飞身扑了进去。

第四十九章 期待已久的重逢 ...

苏闲花大叫了一声“秦韶”,一脚踹开窗户,飞身扑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黑衣人正举着一把九环钢刀,朝着半掩的床榻砍去。苏闲花想都没想,一掌便去斩那人手腕,趁着这一瞬停顿,抢在了床前,反手抽出衣下的龙鳞刀,架住了那一记颇为沉重的下斩之势。

黑衣刺客没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来救,微微一滞,床帐之后却适时射出一道白芒,直取来人手腕。那人避之不及,手劲一松,苏闲花趁势而起,一连砍出三刀,刀光罩住对方下盘,那人急着提气上纵,却不料这是诱敌之计。苏闲花的手已然穿过刀光,屈指点中他的膝上环跳穴,那人顿时双腿酸软,跌下地来。

苏闲花正要上前去先打一顿再问话,身后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即便是略带着惊诧,但那份懒懒的调子,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花花,你过来。”

她的喉咙里逸出一个含糊的声音,下一刻便转过身,毫不犹豫扑进了身后那人的怀里。

他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头发长长了,刘海几乎要盖住眼睛。胡子有好几天没刮了吧?看起来倒比从前更加落拓,舒展的长眉下一双清湛的眼,眼神波澜不惊的,表情也如此随意——都还是一样,什么都没缺…那一刻的仰望,她终于发觉出他的好看,就算没有锦衣华服,就算下巴上还有青湛湛的胡渣子——还是比郝大鹏怀明那些向来不修边幅的男人要好看的多…

她更加用力的抱住他,脑袋直朝他怀里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动物。秦韶有些哭笑不得,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不能动弹。然而渐渐的,慵懒的眼神也幽深起来。他抬起手,看起来像是要去回搂她,却又在离她肩膀还有一寸的地方突然停下,然后顺势抬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发顶:“花花快让开,我动不了了。”

她窝在他的胸口,嗅着熟悉的味道,闷闷的抱怨:“不让!这么久没见着也不让我抱一抱,你又不是大姑娘。”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松了手。她正要支起身体,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惶急的尖叫:“秦韶,是不是有刺客?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受伤了没有?”

伴着这连珠串一般的问话,一个纤巧的身影破门而入,直朝床上扑了过去,却在看到搂做一团的两人时惊了一惊,顿时被地上那个躺倒的黑衣人绊了一交,堪堪朝前跌去。 随后进门的一人身形微动,伸手在她手肘上轻轻一托,稳稳的站住。

苏闲花目瞪口呆的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素兹亚那,直到看到她身后的钟展,才后知后觉的哼哼了一句:“钟展,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这话说的十分之心虚,很象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时被当场抓住的托词。钟展似乎有些失神,但很快恢复了笑意,朝她伸出手:“花花快起来,二当家受伤未愈,你会压到他。”

苏闲花大呼该死,忙不迭的推开秦韶,正要问他究竟是哪里受了伤,为什么留在阎魔城不回去的时候,秦韶却先笑起来,颇为愉悦的说道:“钟展,你这一声‘花花’叫的很是顺口啊。”

钟展搀着苏闲花的手顿了顿,直视着他,微微一点头,笑道:“彼此彼此。”秦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你真不该来。”钟展道:“没什么该不该的,你若是回不去,我迟早会来。再说…”他侧着头看苏闲花,话却对着秦韶说道,“你也知道的,有些人是多么担心你。”秦韶却避开了他的话,也不去看苏闲花,径自懒懒笑道:“早知道你要来,就让你给我带两壶上等的梨蕊白了,这破地方什么也没有,连像样点的酒都喝不上,实在是无趣的很…”

“不准喝酒!”许久都插不上话的素兹亚那在最初的懵懂之后终于找到了可以说的话。她一个箭步拦在秦韶身前,瞪着钟展道:“不准你给他喝酒。他不能喝酒,只能喝茶。”

秦韶啧了一声,无奈道:“亚那,你太小心了。若连喝酒这点乐趣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横眉竖目的西域少女像被戳到痛处的兔子似得一蹦三尺高:“秦韶,你能不能别说话。”

秦韶倒是很好脾气的不和她计较,略微朝后靠了靠,倚在床柱上。这时候众人才发觉,本应该十分惊讶十分疑惑早就应该刨根问底的苏闲花,此刻却意外的沉默。

她正拧着眉,脸色肃穆的站在床边,一言不发。

钟展早已略略猜到了原因,忍不住低声道:“花花,你…”

苏闲花却突然有了反应,抬起头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你早就认识秦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向有问必答的钟展这一回却突然沉默下来,眼神不经意间和床榻上的秦韶交换一瞬,看清后者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抱歉”二字,于是他轻轻一笑,答道:“我以为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苏闲花愈发生气。他一向知道她有多讨厌被人欺骗,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能这么轻描淡写?是觉得骗骗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吗?…她一路上和他说了那么多秦韶的事,还一 厢情愿的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他却心安理得的一路看她的笑话。她简直就是绝顶的大傻瓜!

也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难以接受的生气,却忘记了事情的本身其实并不值得如此纠结。

又羞又恼,心里还有一种陌生的,无处发泄的情绪,使得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发作,冷着脸淡淡道:“我想和秦韶说说话,你们可以先出去吗?”钟展一时沉默,半晌才轻轻答了一声“好”。

而素兹亚那却已借着室内的光亮,看清楚了那个将自己救下的清雅公子和方才同秦韶抱在一起的少年竟是白天落在自己手里的那两个中原人。心中大大的不痛快,此刻又听到苏闲话这样的语气,顿时心头火起,正要说“不好”,衣襟却被钟展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