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退后了两步,转身奔去。

第五十二章 镇西将军与第三道题 ...

苏闲花的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再次睁眼,一张放大了数倍的妖异俊容突兀的充塞了整个视线。

她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怪物。

“程…程红笑?”…她是在做梦吗?

他眯了眯眼睛表示你说对了。

“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她呐呐道,“我…我明明记得吃过早饭就睡了,醒过来看到素兹亚那…她说…她说…”她说着说着,突然“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我…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再不赶过去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床,却被莫名其妙出现的程红笑伸手拦住。他一手撑着床柱,封住了她的去路,语气颇为不快:“这可和我期望的反应不一样。”

苏闲花急着扯开他:“我管你期望什么反应呢。我有急事,快点让我走!”

程红笑原以为能看到她被惊吓到的表情,但这份好心情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他强抑着不耐,道:“若不是我帮你解了昏睡穴,恐怕你能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敢说什么急事?”

苏闲花一愣:“昏睡穴?"

她不由的回想起睡着之前的情形,忍不住皱眉:“秦韶吗?他怎么能…”

“秦韶?二当家?”程红笑一听这个名字似乎有了兴趣,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一个高个子,看起来永远没睡醒的男人?”

“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有个这般模样的人和一个西域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人看起来挺难对付,幸好有那女子时不时的胡搅蛮缠一番,否则我也进不来。”程红笑随手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勾了勾唇角,恶意的笑道:“我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他,所以被监视了?”

认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苏闲花算是看出来了,程红笑冷的可以掉冰渣子的脸部表情其实都是骗人的,本质上他是一个说话恶毒且好管闲事的恶少。

渐渐冷静下来的苏闲花不再急着要走,微微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得罪了他。你能不能帮我离开这里?”

程红笑一挑眉:“你想去哪里?”

“离泪宫。”

程红笑顿时一怔:“离泪宫?申屠离的离泪宫?”

“你也知道?”苏闲花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接收到他要杀人的眼神,急忙改口:“是了,你是从魔域沙漠来的。跟那个变态是邻居吧?”程红笑听见这话却眉尖一皱:“九幽公子没告诉你我是谁?”

“他说啦,他说你是魔教少主。你们应当遵守和剑圣前辈的约定留在沙漠里,你一定是偷偷溜出来的…”一说到钟展,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一咬牙:“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快点走,你到底帮不帮忙?”

程红笑见她神情,心中一动,皱眉道:“九幽人呢?”

苏闲花道:“我去离泪宫,就是为了找他。”

见程红笑一脸探究,她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的表情立刻变得玩味起来,低头沉思片刻,道:“你知不知道申屠离和九幽之间,到底有些什么过节?”

见到她茫然的神情,程红笑也就不再卖关子,道:“本公子虽然一直在魔域长大,但家父对中原武林的局势十分关心,江湖中成名人物的动向,他也略知一二。”

看他自矜的神情,显然绝不止“略知一二”那么简单。苏闲花也不发话,只管听他说道:“大概四五年前,家父曾提起当年江湖中的一件大事——据说开春之日,阎魔城主申屠离亲自以上宾之礼邀剑禹之都的九幽公子前往阎魔城盘桓十日。迎宾之队绵延数里,华丽非常,被传为一时佳话。江湖中知道申屠离底细的都道,此人色胆包天,竟连九幽公子都意欲染指…”

苏闲花听的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变…变态早就看上…钟展了?”

程红笑斜睨了她一眼:“你家九幽多年前年少气盛,惊才绝艳,看上他的又何止是申屠离一人?”

苏闲花这回彻底说不出话了。

程红笑道:“不过,听说九幽进了离泪宫不到三天,就把那地方闹的人仰马翻,还偷了申屠离一件及其重要的东西,顺手带回剑禹之都交给了城主七狱王烈风,从那以后就从剑狱狱主高升成为少城主,和烈风平起平坐。至于申屠离——倾尽全城兵力,找了他三年的麻烦都没成功,倒是传为旁人口中的笑柄。”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难得的叹了一声:“有一年申屠离的手下找人找到了沙漠深处,被家父下令赶了回去。犹记得家父当时曾说‘申屠离也算是个人物,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九幽实为江湖第一人’。这句话,我听着很是不服气。”

苏闲花听的傻愣愣的。她至今依旧无法把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和笑起来温软说话都不会大声的钟展联系起来。那些是他的事迹啊…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竟有一种奇怪的喜悦和激动,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而同时,也更加的焦急不安。

“你是说,申屠离不光是看上了他,还要找他报仇?那钟展岂不是…岂不是自投罗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去离泪宫,不过九幽总有他自己的打算吧?”程红笑漫声答道,却一眼瞥见她双眉紧锁蠢蠢欲动的模样,当下沉吟了片刻,勾了勾唇角,甚是傲慢的说道:“不过,申屠离这个家伙挡在魔域沙漠的出口,若将来家父率领圣教入主中原,此人也是个不小的障碍。不如本公子日行一善,顺手将这变态一除了之…”他眼睛一斜:“怎样?一起来吗?”

苏闲花本来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听他这样一问,急忙就要站起来,却又被他挡了回去。

她不解:“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去吗?”

“不急。尚未过午,让九幽多玩一会儿。”程红笑抬眼看了看窗棂的缝隙,“再等等。”

苏闲花知道一定是秦韶在外头,要一起离开并不容易,只得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踱到第三圈,程红笑终于忍不住了,冷冷道:“你能不能安静点。全天下的人除了九幽全都死光了吗?”

苏闲花一怔,幸而还没笨到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想了想,终于在他面前坐定,问道:“好,那我们先来聊聊天——你们一群人离开碧落谷后不就去解剑圣的第三道题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程红笑这才面色稍霁,慢慢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解题。”

苏闲花想起上回钟展那句没有说完的题解,不由好奇道:“听说那句提示是一句戏文…这和阎魔城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只有一点点学问,但听那华丽粘糊的句子,也知道此句应该是南方的戏文唱词,和漠北风沙没有半点关系。

“喔?你倒知道是一句戏文?”他看她一眼,随即了然,“是九幽说的吧?那他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出什么戏?”

她愣:“什么戏?”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这是一折《牡丹亭》。”程红笑难得咬文嚼字,念起来倒也有几分风流倜傥,他眯了眯眼睛,目中流光一闪,“《牡丹亭》是家母最喜欢的戏文。父亲曾说,只要我能将戏文全都背下来,她就能回来,只是…”他蓦地扯出冰冷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回归正题道:“‘喜得一宵恩爱,被功名二字惊开’一句,出自《牡丹亭》第三十九出。”

他对戏文的熟稔让苏闲花乍舌不已,歪着头想了半晌,才道:“这个…这个戏我也知道一些,里面的女子叫做杜丽娘的…”

“不错,”程红笑道,“正是杜丽娘…甸江南岸,洛涔城中,住着一代名伶瑞锦,她所唱一出《牡丹亭》冠绝天下,就连当朝帝后都赞誉有加。因此别人都把瑞锦的本名忘记了,只赠她一个诨号叫做‘杜丽娘’。”

“所谓‘杜娘啼尽江南柳’,说的就是她…”

“那个…”

“锦瑞的唱腔…”

“你别掉书袋了,能不能说的直接点?这个诨号杜丽娘的女子,就是第三题‘忠贞女子唇上的胭脂‘中的主人公吗?她既然在洛涔,大家都往江南跑,你偏偏朝大漠里钻,为什么?”

程红笑满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沉痛表情,幽幽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牡丹亭》数万字的戏文为何要挑这一句不出众的?而形容‘女子’为何不说‘美丽’‘才华’偏要说‘忠贞’?”顿了顿,淡淡道:“算了,以你的水平,肯定觉不出奇怪的。”

i 苏闲花一时语塞,说真的,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幸好程红笑没再嘲笑她,继续道:“既然是忠贞女子,唇上的胭脂又怎能轻易得到?所以能得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心上人。这群人自以为风流潇洒,巴巴的赶去江南欲博美人一笑,不过都是白费功夫。”

“啊…”苏闲花在他的提示下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两句恩爱功名的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比如,那位瑞锦姑娘的心上人是因为谋取功名才会离她而去,她为了他苦苦等待,那人却不回来,因此只要找到这个姑娘的心上人…”

顺着前两题剑圣吕老头的出题意图仔细一想,这解释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不是姑娘唇上的胭脂有多么难得,宝贵的是天各一方的有情人可以相聚…

见程红笑点头,苏闲花不禁想:这位剑圣前辈还真的是很喜欢管人家的家事啊…

程红笑道:“我让人查了一下瑞锦的身世,果然在五年前,她曾与一位入幕之宾如胶似漆,并将全副家身交与他入京。那人后来殿上中了武试,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御前指派的镇西将军,此时正在绝云山下和北方蛮夷交战。”

苏闲花终于把事情连到了一起,恍然道:“怪不得你会来阎魔城。”

“我既然到了这里,就想顺便看看你…有没有热闹可看。”他勾了勾唇角,“没想到你要找的人找到了,身边的人却弄丢了。你也真够可以的。”

“喂!”

“行了,嗓门低点,”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窗外,顺便看了出去,只一眼,眼中神情就一松:“…看来我们离开的机会提前了。”

苏闲花闻言,赶忙趴在窗台上瞄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院子里,素兹亚那正拉着秦韶的胳膊,显然是要他回房休息。秦韶一脸的无所谓,却很固执的不肯挪步,两人正争执不下。

她一咬牙,拉住程红笑:“我们现在就走!”

“好。”他也不废话,轻轻一拍掌,唤了一声:“昙歌。”

屋架的角落里突然无声无息的飘下一个人来,正是在清河镇上曾有一面之缘的程红笑随从——昙歌。

程红笑从怀里掏出一团软软的东西递过去,指了指床榻,淡淡道:“你暂时假扮苏闲花,在那里睡觉。”

说完不顾昙歌满脸的不情愿,打开另一个方向的窗户,拉着苏闲花轻飘飘的跃了出去。

她有些不放心的望了望身后,轻声道:“你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程红笑依旧面无表情,道:“易容面具。”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你的脸。”

苏闲花:“…”

后面接着从54章开始贴~~~~

第五十四章 三人宴

一进宫墙,周围的景象顿时不同起来,莲纹金砖漫地,高墙巍峨,雕花椽上铺着琉璃瓦,五步一花,十步一灯。苏闲花看得眼花缭乱,这雄伟精美的宫室,与城外的漫漫黄沙城中的低矮土墙比起来,十分的不搭调。

看来申屠离是个大财主…可是在这一年也不下几次雨的地方,他到底哪里弄来的钱?

时值晚膳时分,顺着白石台阶拾级而上,耳边渐渐传来歌舞欢宴,觥筹交错的声音。苏闲花觉得掌心有些汗湿,瞥了一眼程红笑,他却面无表情的只管走路,眼角的刺青不知被他用什么法子遮起来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容貌秀丽的普通少年。

有人推开了厚重铜门,有人接着打起鲛纱流云锻帷幔。殿中服侍的都是模样上佳的少年少女,即便此处灯火如昼,暖香氤氲,还是让苏闲花从心底里觉得阵阵寒意。不过一屋一房,原来也能染上居住者的秉性气质。

入得正殿,正中高台摆了矮几,正有三人各据一角。醇酒美人,锦绣衣裳,好一副醉生梦死的旖旎模样。

苏闲花一眼就看到了最想见的人。却一时发怔——她不曾见过这样的他。一样清俊温柔的面容,偏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风情,眉梢微微挑高,眼睛半眯,含笑——却不是平时那样温和平静的笑意,带着点懒散,而那懒散中却透出隐隐的桀骜之气,叫人移不开目光。

苏闲花此刻正移不开目光,几近痴呆的顺着他的脸往下看,黑发散落,衣领微敞,袖中露出优美的腕骨,这简直…简直就是妖虐一只嘛,他怎么能这样…她的脸很不争气的红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脚,狠狠的踩在她的脚背上。

她急忙收敛心神,十分懊恼这种丢脸的模样竟被程红笑这厮看在眼里。心中一清明,这才想起去看另外两人。只见上首一人年岁较轻,脸庞狭长线条凌厉,目光邪肆,气质阴冷,一身玄色袍子上绣着张牙舞爪的一只秃鹫,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变态城主申屠离。

而另一个客人却很陌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三绺长须,眼神清淡,神态儒雅,有七分神仙意态。年轻的时候想必是个美男子。

苏闲花原以为只会见到钟展和申屠离两人,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位神仙似的叔叔。第一反应是这位神仙叔叔莫非是申屠变态的新相好?第二反应是这位神仙叔叔难道是申屠离请来帮忙对付钟展的高手?

可看三人神色,似乎这两种可能都不成立…

在她些微分神之际,席上的申屠离正将身边一名衣裳半褪的美艳少女朝钟展推去,哼哼笑道:“九公子难得莅临离泪宫,还不快去斟酒。”

女子嘤唔一声,软绵绵的倒了过去,莹白玉手执壶倒酒,琥珀色的酒浆伴着馥郁香气,宛然递到钟展的唇边,低声笑语:“九公子,请。”

钟展也并不推辞,就着那杯子一饮而尽,顺便朝美人点头一笑说了声“谢谢”,美人立刻怔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含羞低头。

申屠离幽微一笑,眼中却有一丝冰冷转瞬即逝。远处的苏闲花把这情形一一看在眼中,一股子邪气冲脑。若不是尚存三分理智,早就冲上去一把掀了那酒桌子。

只听申屠离道:“方才我与司徒先生所议之事,九公子以为如何?”

原来那中年男子叫做“司徒先生”。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苏闲花忍不住支起耳朵去听,正听见钟展道:

“申屠城主还愿意相信我么?”

他笑意淡淡,意味深长的看着申屠离。

“不相信。”申屠离的回答倒也不客气,眼中却露出一丝邪肆的笑容,靠近过来道:“不过——哪怕九公子对本座有九分欺瞒,只要有一分真心,离泪宫的宫门便随时为你敞开——你看,你今日不就来了么?我何曾要杀你?你也未必怕我,对不对?”

说着说着,他的整个人都慢慢的倾过来,玄色的宽袖几乎覆到钟展身上,看的苏闲花又有冲上前掀桌子的冲动。这眼神…这眼神…这个变态还能更露骨一些吗…

幸好这时候,那位神仙也似的司徒先生掳了掳长须,呵呵笑道:“两位俱是人中龙凤,就算从前有什么过节,时过境迁,也都该放开了。来来来,老夫敬两位一杯。”

他既说了这话,申屠离也不好太过放肆,遂将那种志在必得的猥琐眼光收了回来,手指一勾,酒到杯干。

接下来,三人开始聊一些苏闲花听不懂的话题。像是什么沙金的冶炼运输,以及昆仑玉的开采。苏闲花这才明白,这个即缺水又不能长庄稼的阎魔城缘何会这么有钱了——只要有金子和美玉,还有什么是不能到手的?

——当然这些私矿是有违朝廷法令的。但申屠离是何许人也,言谈之间根本就没有把区区的安西使臣放在眼里。

至于那位“司徒先生”的身份,也大大出乎苏闲花意料之外。他竟然是——逐云山庄的庄主司徒闻! 想到司徒姐妹,苏闲花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但见这位神仙叔叔器宇轩昂,虽然谈着不正当的生意,神情还是一派磊落潇洒,段数绝对要比他那两个女儿来的高,不禁慨叹小司徒前路漫漫不甚理想。至于申屠离方才问钟展的话,显然是想利用九幽公子对剑禹之都的影响,让钟展也加入这单交易,好让西北之地的珠玉金器尽归地方势力手中。

司徒闻来阎魔城找申屠离,乃是为了商谈珠玉金器如何运入京城一事,见钟展始终不言语,便十分斯文的颔首恭维道:“老夫多年曾与公子有一面之缘,今日一见,风采竟比当年更甚。”

钟展不温不火的答了一声“过奖”。司徒闻又道:“九幽公子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公子一句话,便可为西北一十二郡百姓谋得福祉…”

钟展笑了笑:“司徒庄主难道没有听说,我早已经离开剑禹之都了。”

司徒闻不以为意,依旧云淡风轻道:“老夫虽不知公子缘何离开,不过只要公子愿意开口,七狱城主就一定会听。”他顿了顿,悠悠道,“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明白,若没有公子襄助,剑禹之都何至于有今日的盛名…”

钟展打断他的赞誉,淡淡笑道:“庄主谬赞了。闲散之人无心于此。二位尽管发财就是,不必算我。”

司徒闻闻言,俊雅的面容终于有些不快。申屠离却不甚在意,挥了挥手道:“老庄主别这样。今日本座设宴替九公子洗尘,本就不打算谈这些凡俗之事——”他看向钟展,语声突地一沉:“九公子,分别多年,本座很是想念你呢…”

他话锋一转便带到风月之事,苏闲花的心被这酥酥软软的一声“九公子”激的咯噔一声狂跳起来。

钟展似乎有些微醺,将怀中依偎着倒酒的少女轻轻推开,低声颇为惆怅道:“当年我年少气盛对城主有所冒犯,城主竟能既往不咎…”

申屠离听他语气放软,眼色隐然一喜,亲手替他斟满一杯,道:“你我自当一笑泯恩仇…九公子且干了这一杯。”

钟展作势推拒:“酒虽好,却是真的不能再喝了。”

申屠离愈发得寸进尺,顺势握住他的手腕,眯起细长的眼睛,阴阳怪气道:“九公子即肯来离泪宫,难道还不愿给我这个面子吗?”

这番行止已是大胆之极,就算是司徒闻这样的老江湖也不免面露尴尬。苏闲花只觉得那一把无名之火已经烧的脑门疼。心中暗暗咒骂:老娘还没怎么摸到呢你个变态居然摸得如此顺手…

钟展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却依旧饮下了那杯酒,申屠离再倒,他就再喝。司徒闻趁机以不胜酒力为由识相的告退。而申屠离见钟展并不严辞拒绝,眼中愈发难耐起来,只等一事问明…沉吟片刻,他问道:“九公子此番来到西域,又从我宫中救走那个西域女子,不知何故?”

钟展斜倚在软枕上,低低道:“城主有所不知,那女子是焉耆国师的女儿。”

申屠离不动声色:“那又如何?” “据闻焉耆国中有一至宝叫做白玉麒麟盏。日光下,盏身麒麟兽首能吐烟霞…”他说到这里,申屠离幽微冷笑一声,钟展却没有在意,继续道:“我云游之时曾与人打赌,要将这天下难得的宝物取来一观,这才会来到西域。谁知焉耆国主竟已将此物赏给了国师,我在国师府中遍寻不着,料想着他宠爱女儿,定是将这件东西送给女儿了。谁知这位国师女儿胆子不小,竟然敢潜进城主的府邸…” 说到这里,申屠离终于忍不住接了一句:“怪不得她要来找我…”

钟展抬了抬眼,不解道:“城主何意?”

“她来找我,是因为那件白玉麒麟盏早已不在焉耆,而在离泪宫中!”申屠离带着七分得意三分张狂傲然一笑,眼神又邪魅的落在钟展脸上:“不过…九公子要什么,本座岂有不与之理?莫说是白玉麒麟盏,再贵重的东西也无妨,只要九公子履行数年前那十天之约…”

钟展不等他说完,便微微摇头道:“白玉麒麟盏已是天下极品,燮羽皇帝都未必有幸得之。城主若是真的有,只需借我一观便可…”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微妙,听着似乎并不相信,申屠离冷冷一哼,颇有几分不屑道:“一个破酒盏而已,算什么天下极品?在本座的藏宝阁里不过排个末数…”

钟展道:“原来城主还有更稀罕的物件?”

“那是自然!不知千叶莲此物,九公子可曾听过没有?”

第五十五章 巧取还是豪夺 ...

“千叶莲此物,九公子可曾听过没有?”钟展点头道:“传说中天下至阴之物,怎能不知。”说完眉尖轻轻一挑:“莫非城主连这样的奇物都收入囊中?”

申屠离愈发得意的一笑,叫来单青锋嘱咐几句,便拉着钟展继续喝酒。苏闲花越看越急,心道这变态明摆着是想把人灌醉,钟展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酒量再好,这样一杯接一杯的,总也有到头的时候啊。

她只是担心他,却对两人言语提及的千叶莲没有任何想法。程红笑却不同,低垂的眼睫微微闪动,手指时不时的轻叩身侧,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不多久,单青锋手里托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玉盒走进殿内,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上。这玉盒是由整块的昆仑籽玉琢成,望之晶莹剔透,触手凉意刺骨,本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能摆放在其中的物什想必更加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