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瑟气息悬浮虚弱,道:“幽冥境事务繁杂,哪能一直在外闲晃。”说罢她双目一闭,身体便软软地倒进了寒生的怀里。

寒生连忙搂住了倾瑟,道了一声“下官冒犯了”,便将倾瑟抱起,进了幽冥宫。

趁着倾瑟沉睡的空档,寒生将她安放于卧榻之上,说倾瑟喜欢冰莲汤,他前两日去天山借了几株冰莲回来,现在就去熬煮,待到倾瑟醒过来时便可以入食。

不想寒生将将一转身,手便冷不防被倾瑟突然蹭起来握住。她的身体虚也是一阵一阵的,待缓一缓也就恢复了些力气。

倾瑟疲软地坐了起来,手撑着额头,疲惫道:“想去哪儿。”

寒生顿了顿,道:“下官去给司主炖汤。”

倾瑟声息没多大精神,道:“就算你现在去青丘也没有用,青丘君玖已被本司施法困住,你无法带他到幽冥境来。”

寒生挣开倾瑟的手。生平第一次他被倾瑟握住手,无数回奢望他能牵起倾瑟的手,若有这样一个机会,他绝对死也不会放开。只可惜,他不得不放。

他执拗道:“总归是有其他办法。”

“寒生!”就在寒生将将要走出门口时,倾瑟喝住了他。

倾瑟冷声开口道:“若你胆敢再往前踏一步,本司就撤了你幽冥境第一判官之职。”他闻言也只身体顿了顿,随之还是毫不迟疑地抬脚踏出了门口。

(二)

寒生走后,倾瑟艰难地爬起来,双脚落地,低低骂了一句“胆子越来越大了”,亦跟着走了出去。

她去了忘川河彼岸,不晓得怎的,就是想过去坐一坐。还有许久之前,那树脚下被她意气用事捻诀捏碎的三生石,若是还在该多好。

至少她能在上面,看到君玖的影子。

只可惜,手轻轻触碰到原来三生石摆放着的地方,只有一片冰冰凉凉的地面。倾瑟阖着双目,倚靠在树脚下歇息。肤色却越来越苍白。

许久,她方才再度醒了过来,仰头看着头顶的月凰树,月凰树一树妖娆的月凰花,不知何时那鲜艳荼靡的大红色却已然变成了暗红色。

倾瑟起唇对着月凰树轻轻笑道:“再做最后一件事情好么。”说着她便抬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两下,霎时以月凰树为中心,漫天的月凰花狂肆飞舞,最终向四周扩撒,缓缓下落,落地的月凰花将倾瑟和她倚靠着的月凰树堆城了一个圆圈。

她口中细碎念着仙诀,地上的月凰花渐渐散发出红光,与月凰树的树顶端相接,最后竟形成了一面光晕,将她围绕其中。

腰际原本已经好起来的那个窟窿伤口,此时却又开始沁血。不消片刻,倾瑟的黑色衣袍便已濡·湿了一大片。

寒生走的时候,倾瑟就说他就算去青丘也没用,因为青丘君玖已被她以穷奇墨兰困住脱身不得,而寒生固执地以为,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

他就是无法眼睁睁就看着倾瑟这样子下去。

果真,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回来的虽说不是青丘君玖,却也十分厉害,乃三界主宰——天帝。

寒生与天帝将将一入幽冥,就看见忘川河那个方向的红光夺目,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去幽冥宫,而是立马择路去了忘川河彼岸。

去到那里一看,倾瑟果然在,而且四周结了一个厚重的光盾结界将她自己隔在了里面。光是看那结界上流动的仙光就晓得,此结界强大非凡。

寒生不知其中的厉害,心急如焚地飞了过去。天帝微微抿起了唇角,却也不出言劝阻他。在天帝意料之中的,只见寒生身体将将一触到结界的光晕,竟毫无还击之力一下便被弹出数丈远!

天帝不急不缓地抬步路过寒生,侧了侧眼,淡然道:“你走远一些,孤会处理好此事。”说着他手臂伸向前,掌心触碰着那厚厚的结界,结界的红光似有反应一般,开始朝他掌心以外的地方散去。

一直待面前手碰到的结界红光变得薄之又薄,天帝竟从容自在地踏了进去。寒生见状,忙跟了过来,后脚就欲随天帝一齐进去。天帝冷不防又出声道:“司主的修为里混了孤一万年的仙力,因而孤才能在不自损不伤她的前提下侥幸进到她的结界中来,若你不怕伤了元神,尽管跟着孤进来。”

令天帝稍显诧异的是,寒生居然不受他言语威胁,还当真不怕死地跟了进来!

不过,天帝可没打诳语。倾瑟结的这个结界,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和决心,若寒生进去,恐怕结果会真如天帝说的那般损伤元神。

天帝眼疾手快,手臂往侧边一挥,霎时将寒生击飞。寒生爬起来就一个劲儿地再次冲过来,可惜天帝两只脚皆已站进了结界内,结界又变得无懈可击。

天帝看着寒生那第二次被结界弹出去的身影,淡淡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三)

倾瑟连眼帘都未曾抬一下看看天帝,只宁静地看着寒生那抹被弹开的身影,忽而起唇轻轻道:“多事。”

天帝眨眼间就站在了倾瑟的面前,道:“他确实多事,就算不去找孤,孤也会下来看你。”

倾瑟这才稍稍仰起头,看见天帝逆着光,一身紫衣墨发,身长玉立地立在眼前。只可惜,神情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晰,亦或者是觉得不大真实。她挑起唇角清清然道:“若只是下来看看,倒也无妨。”

天帝一口否定道:“自然不会只是下来看看而已。”

倾瑟想了想,笑问:“莫非除了喝君玖的心头血,还有其他法子可治愈我身上的魔藤之创伤?”

天帝缓缓蹲了下来,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轻轻抚过倾瑟的腰,抚得一手的鲜红血色,继而抬手捻了一个决施于她腰上,可却丝毫未阻得血不停地往外冒,便道:“你看,连孤的仙法都无济于事。魔藤乃魔界之魔物,能锁仙族的仙气,若是被魔藤轻微擦伤倒不打紧,可以不靠仙力而慢慢愈合。可你受了这般重的伤,自然是等不到慢慢愈合。”

倾瑟侧开头去,飘乎着声音细声问:“那为什么一定要喝君玖的血呢。”

天帝默了默,还是道:“中了魔物的创伤,须得以魔气与其相抗衡。而饮心系之人的心头血,是最易亦是最快能够聚集魔气的方法,所谓逆天之常情悖世之所伦理,乃入魔之初始。”

倾瑟久久不语。

天帝叹了一口气,便又道:“但是只要心正,仅是那点心头血,哪里能使司主堕落成魔。”

“仅是那点心头血?”倾瑟轻轻笑出了声来,“天帝你可知道,仅是那一点心头血,就足够颠覆我自己了?就好比…我每喝一次他的血,就似在杀他一次…要杀他,还不如杀我自己…”

天帝怔愣了下,面皮上浮起深沉的悲戚:“那你可知你杀你自己,也会颠覆了孤。”他站了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袍,“所以孤怎么能袖手旁观,权当孤自私一回。”说罢他便向结界外走去。

倾瑟冷不防捉住了天帝的袖角,攥紧了问:“你要去哪里?”

天帝幽幽道:“就这般让君玖上神被青丘神草所困也不是个办法,孤亲自去将君玖上神带来。”

(四)

倾瑟倏地头偏向一边,面色呈痛苦状,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动了动唇,竟呕出来一大股鲜血!鲜血顺着下巴淌下,滴露在地上牵起一丝丝妖娆的红线。

她倔强而坚定道:“我不需要他。”

“但孤需要。”

倾瑟扯了扯天帝的袖角,死死不放:“求你别去。”

“这次你求孤也没用,孤不会让你死的。”

“唔…”倾瑟一手捂着自己的腰,腰上鲜血涌得愈加猛烈,她口中也一下包不住,竟“噗——”了出来,一大口血尽数喷在了天帝的衣摆处,“凤夕,凤夕,我求求你。”

终究还是没忍住,天帝只僵愣了一会儿,忽而一转身便将倾瑟狠狠地揉进了怀里,压抑着低低呢喃:“为什么你要爱上他,若是爱上孤,孤定不会让你如此痛苦。”

“天帝没有身在其中,不知其中生不如死的滋味。”倾瑟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轻轻一划,只见手腕上赫然显现出一条口子来,血自口子里迅速沁出。

趁着天帝不备,倾瑟抬手便将腕子送入天帝口中!

鲜血的气味一下蔓延至天帝的味蕾,腥甜的液体顺着他的舌头流入了喉咙,他瞠大了凤目,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只听倾瑟清幽地问:“凤夕,喝我的血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

天帝立马回过神来,狠狠地打开倾瑟的手腕,怒不可遏:“你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让孤喝你的血!”

倾瑟无力地眯起了眼睛,往天帝怀里蹭了蹭,道:“愤怒么,我也觉得很愤怒…还很难过…那只野蛮的白狐狸就似我喂凤夕喝血这般,胆子大得很,要让我喝他的心头血。”

忘川河里的风疏落落地拂起,飘飞了天帝的长发,扬起了倾瑟的裙裳。

那一树的月凰,纷纷开始飘零凋落。

倾瑟渐渐冰冷透凉的身体,被天帝捂紧在怀里,却怎么都捂不暖。她缓缓抬起手臂,圈住了天帝的腰,若有若无地喟叹道:“凤夕,对不起。”

章八十三 我就是死也舍不得伤你

(一)

倾瑟渐渐冰冷透凉的身体,被天帝捂紧在怀里,却怎么都捂不暖。她缓缓抬起手臂,圈住了天帝的腰,若有若无地喟叹道:“凤夕,对不起。”

天帝咬着牙较真道:“你当真以为孤会就这样算了吗,倾瑟你未免也太小瞧了孤,也太小瞧了青丘君玖。”

听到“君玖”这两个字,倾瑟张开眼来,迷茫地望着天帝,道:“今天不是马上就要结束了么,无力回天了不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不是还有两个时辰么。”

天帝话语将将一毕,忽而一阵狂风起,天帝挑了挑嘴角,侧目看过去,便有轻声细语笑着与倾瑟道:“你看,人不就来了。”

倾瑟动了动身体,撑起来顺着天帝的目光看过去,狠狠地颤愣了一番。只见她设下的结界外面,随着狂风化去,两道仙光猛烈强劲飞奔而来,瞬时落于地面化作了人形。

一身白衣倾城的君玖,一身碧色干练的执画。

君玖毫不啰嗦,抬起手臂便撑在结界之上,霎时结界上面的红光汹涌澎湃激昂荡漾!只听他用那干净的嗓音清清浅浅道:“没有本君的允许,你哪里会死。”纵使眼下他有千般万般对倾瑟的愤怒,也全部都化作力气尽数用来破倾瑟费劲心思结下的结界。

倾瑟大惊,连忙爬了起来,不晓得哪里来的大力,一把推开了天帝,竟亦如君玖那般伸出手臂向前自里边支撑着结界!

君玖面不改色道:“倾瑟,放手,本君不想伤你。”

倾瑟死死抿着唇:“有本事你就伤我试试看。”说着她口中就又涌出了鲜血来!

可是即便是这样,君玖也一点都不心软,手上用劲越发狠厉,只是那双狐狸眼睛在触及到倾瑟嘴角的血色时幽深得似化不开的潭水,寒气逼人。

结果片刻功夫都不到,倾瑟便再也坚持不下去,冷不防手一软,身体就往后倒去。还好天帝动作够快,及时移身至她后面接住了她,叹了口气道:“犟着差不多也该适可而止了。”

就在倾瑟收手的那一刹那,围罩在这忘川彼岸的强大结界,红光变得暗淡,继而结界竟破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光的碎片。

君玖身体顿了顿,口中闷闷哼了一声,嘴角却也滑出一缕血丝来。不得不说,面对倾瑟结下的这个强大结界,想要破解,不自损就得伤她,君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前者。他伸出食指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嘴角,一步一步向倾瑟走来。

(二)

倾瑟跪坐在地上,稍稍侧了侧头,斜眼冷冷清清地睨着边上的执画,一字一句道:“青丘神女,你失信于本司。”

执画安沉着眸子,动了动唇,道:“你没说我不可以反悔。”

倾瑟闻言扬起唇角讥诮地笑了起来,道:“你不是舍不得你青丘神君受丁点的伤害么,何以会反悔。”她抬起眼帘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说,何以会反悔!”

执画不再言语,君玖便上前一步,朝倾瑟伸出手来,道:“倾瑟,过来。”

倾瑟愣愣地看着那只素白修长的手,顺着手往上看见了君玖不大清晰的容颜,唇畔溢出一抹笑,问:“过来做什么,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想本司喝了你的心头血?”

君玖抿起唇,弯身就过来拉她,不想倾瑟动作快君玖一步,迅速起身,飞离了他,站在树下的另一侧。飘零的月凰花瓣落在她的发间,趁着她如雪的肤色和唇边未干的血迹,尤其好看。

她狂躁地冲他吼:“君玖你到底算个什么!凭什么我就非得喝你的心头血!丝毫不顾我的感受,自己一意孤行,我说我不需要你的血,你究竟想怎么样?!”

君玖却温温沉沉道:“但本君以为,你需要。喝本君区区几碗心头血,总好过看你烟消云散回天乏术。”

倾瑟恨恨地瞪了君玖一眼,却忽而邪笑起来,道:“你怎知本司不是更喜欢后者?”说罢她两指并拢点住自己手臂和上身各处灵穴,仰头便呵出了一口仙气,仙气中缓缓升起一样红光大振的东西。

那是一株绝美的月凰花!花身成四瓣,通透红亮,说它是绝美当真一点也不夸张!

君玖见状面色倏地绷紧。只听倾瑟不紧不慢道:“本司的元神和君玖你的心头血,你选哪个?若你仍旧是执意要选心头血,那本司只好毁去这元神。”

君玖身体狠狠一颤,脸色发白。

天帝面皮亦失了颜色,低吼:“倾瑟你胆敢胡来,孤定不会善罢甘休!”

倾瑟定定地看着君玖,似在等他的回答。

(三)

许久之后,君玖方才飘忽着声音问:“果真要选是不是。”

倾瑟道:“本司自然是无心与你玩笑。”

“那好,既然如此——”君玖拉长了声音,复又顿了一顿,随后一头柔软的墨发渐渐发白,最后竟变成了顺长的银白!银白的发顶,狐狸耳朵正炯炯有神地立起。

“你在干什么。”倾瑟不晓得君玖变成狐狸身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君玖细长的狐狸眼睛里,琥珀色的光泽淡淡流转在倾瑟的身上。他伸出手动了动自己的衣襟,居然一件一件解开了自己的衣袍!直至完全裸露出那结实而光洁的上半身,方才罢止。

上半身流畅而分明的线条,银色飞扬的长发,以及那一对雪白的狐狸耳朵,一切皆是九尾天狐最最完美的模样。任是谁看见了都禁不住赞叹。

倾瑟瞪大了眼睛看着君玖的指尖,若无其事地触碰到心口处,淡淡划了划,就划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来,霎时那道口子似泉眼一般,不断有温热的液体自里面流出!

液体顺着他的身体缓缓往下流,遇上腰间松垮的袍子时被阻了去,雪白的袍子绽开了一朵又一朵妖娆的红花!

“神君!”执画见状立马惊呼着上前,却被君玖横手一挥就给制止住了。

就只有倾瑟,双目死死盯着自君玖心口淌出来的血,久久回不过神来。

君玖清清浅浅道:“不是要选么,那若是换你来选,你是选本君的心头血好还是选你自己的元神好。”

那一刻,倾瑟似乎能听得见自己的理智如城墙一般一段又一段坍塌崩溃的声音。她像是与君玖有着深仇大怨一般,看着那些血,眼里幽暗的红光一闪而过,继而用陌生却愤恨的眼神看着君玖,怒道:“本司看得比命还要贵重的东西,你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君玖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道:“看来是本君给你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你无法做出最精准的选择。”他手抚上自己胸前的伤口,“本君该把这个洞再开得大一些。”

“你敢——!”倾瑟瞳孔紧缩,还不待自己的脑子做出反应,元神立马归位身体就快一步冲了过去,力道之大竟将君玖推出了好远。她红了眼睛,咆哮,“君玖,君玖,我舍不得伤你,你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你可知道,我就是死也舍不得伤你!”

君玖晕开唇角轻轻落落地笑:“我知道。”趁着倾瑟不备,他抬起手指便触碰在了倾瑟的唇上。

那一指的鲜血呵。

触目惊心,令人炫目。

(四)

倾瑟口中尝到了那种足以令人疯狂的鲜甜,受了惊吓一般连连倒退,可惜君玖却步步紧逼。他不给倾瑟后路,要让她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

见倾瑟顽强抵抗,君玖双目一眯,立马一手覆上自己胸前的伤口往外移,手心似有不尽吸引力一般竟能将涌出的血变成一根笔直的血柱不断往外吸,越吸越多!

倾瑟神情慌乱无比,连忙伸出双手去捂住君玖的心口,不让血继续往外流,红着眼眶乞求道:“君玖…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君玖轻轻摸着倾瑟的头顶,轻轻柔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心头血要不了我的命,但是没有这些心头血,你的命就会跟着没有了。你舍不得伤我,但我更舍不得见你有分毫差池。”

倾瑟拼命要紧牙,低沉道:“…你不要逼我…”

“没有逼你,全凭你自己选择。”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之后,倾瑟颤抖着双肩,移开了捂在君玖胸前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哆嗦着放在眼前。终于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心里,她悲凉地泣出了声。

泣出了声,却还要边呜咽着边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她的决心很简单,她的狠厉亦很简单。

不管是眷恋上一个人,还是爱上一个人,她都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去眷恋、去爱。或许太过偏执,但那有什么办法,那便是倾瑟的决心。

三万年前她眷恋天帝可以代替天帝承受剜心之痛,三万年后她亦因为爱着君玖不愿饮他一滴心头血,即便自己面对的是死亡。

对自己狠厉不要紧,但对心系之人,舍了命去保护都没关系。那便是倾瑟的决心。

可而今,她在做什么呢。

在饮心系之人的心头血。

不管是君玖、天帝,还是寒生、执画,在他们眼里,倾瑟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在毁灭自己的元神与喝掉君玖的心头血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因为倾瑟和君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神仙。两人皆太自负。倾瑟说会毁灭自己的元神,她说得出做得到;而君玖引出自己的心头血直至血液干涸,他亦是狠得下心做得到。

终究还是倾瑟先妥协,这样一来,君玖不会死,她更不会死。如何不是皆大欢喜。

然只有倾瑟自己才晓得,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啊——哈哈——”当五根手指上的血色皆被倾瑟含进嘴里吮吸干净了之后,她再也抑制不住满心如刀绞一样的痛楚,仰头大哭大笑,眼泪自眼角横落,难以停歇。

君玖心疼地看着她,细声呓念:“幽冥有月凰,绝世而无双。月凰花满树,卿当与君老。”

“三生流年滥成灾,与君相守与君老。”泪珠子滚滚落下,倾瑟缓缓靠近君玖的怀里,颤了颤清冷的睫羽,俯头唇便抵上了君玖的心口处。

用尽力气舔舐品尝。

章八十四 清远一梦

(一)

“乖轻点…”

倾瑟的理智被对鲜血的渴望所打败,什么都不去想,一心一意地埋首在君玖的胸前尽情吮吸着君玖的心头血,听闻君玖带着不尽宠意、气息悬浮地低低道了一句之后。方才迷茫而无辜地抬起头来,望着君玖。

手捂着君玖的心口,可心头血仍旧是顺着倾瑟的指缝流出,她便满含委屈与渴望地对君玖道:“你看,它又流出来了…”说罢不待君玖回一句,她就又伏下头去,伸出舌头贪婪地舔。

君玖扬起下巴,吁了一口气,阖上双目,一手搂紧倾瑟的腰肢,一手将她的头摁在胸前,喘息着道:“那就全部吸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