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爹努力稳住心神:“你这是…”

领头地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的柬子,递与慕老爹,和气笑道:“在下乃府门师爷,这里是礼单,请慕老爷过目点一下。”

“什么礼单?”慕老爷狐疑地打开来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红纸,再看了看抬着的东西,突如其来一顿悟,深感不妙,装傻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师爷理所当然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大人下的聘礼,要迎娶慕小姐。”

尽管有那么一个心理准备,可听这衙门里来的师爷亲口一说,慕老爹当场还是有一种如遭雷击的感觉。

想不到平时自家女儿这个瞧不上那个不愿嫁的,他这个当爹当得甚是心急。好不容易寻上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罢,这还一下来了俩!

且俩都相当不错!

但相较起来,慕老爹私以为,女儿可能会不大喜欢县衙这边的这门亲事。毕竟女儿与那县令大人有那么一段风雅美丽的过往,男才女貌实为般配。那个时候,他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亦是欣赏那年轻人得紧。只可惜,是县令为了功名先放弃了自家女儿。

好马不吃回头草。且莫说女儿慕文锦性子冷倔,就连他这个当爹的也不会乐意。

(四)

遂慕老爹当即故作惊诧道:“你说的可是县令大人?要娶小女?!”

师爷十分有涵养,自然而然地以为慕老爹太兴奋太激动,便点头道:“正是。大人吩咐,让慕老爷暂且收下聘礼,大人今日公事繁忙改日再来拜访,与老爷一同商定婚期。”

这当官的果然连心性都高人一截。慕老爷心想,他嫁女儿又没邀请那县令大人来娶,凭什么只一句话便将聘礼抬来,还说是要定婚期,真真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不是强娶么?!

当即慕老爹就不乐意了,但为免太过于得罪官家,遂面露惋惜之色,拍了一把大腿,唏嘘道:“啊呀竟原来大人还有这般心思,干啥不早点与小的说呢!害得小的眼下都已经收了凤家的聘礼了。这聘礼岂有收两家之理呀,小的就只一个闺女,嫁两家怕是要不得。诶要不得要不得!”

“不打紧”,师爷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径直道,“只要还没真正拜堂成亲,一切都做不得数。慕老爷将凤家送来的聘礼再退回去便是,就只收我们大人一家的。”

哪想,慕老爷还想再说什么,可惜还没来得急开腔,就有人先插了嘴了。这插嘴的无疑是凤家的官家。

凤家的官家一向能干,且不怎么惧这衙门里来的气焰嚣张的师爷,走到这边来,一本正经道:“我们家少爷先要娶慕小姐,凡是要有个先来后到,就算是县令大人也不得例外。师爷你说是不是?”

章百二十二 两男争一女(人间篇)

(一)

凤家的官家一向能干,且不怎么惧这衙门里来的气焰嚣张的师爷,走到这边来,一本正经道:“我们家少爷先要娶慕小姐,凡是要有个先来后到,就算是县令大人也不得例外。师爷你说是不是?”

师爷无谓地笑了笑,两撇胡子亦跟着上扬,睨着凤家的管家道:“莫不是你凤家还想与县令大人抢妻?这城里的大家姑娘多了是,凤家完全不必将眼光只放在这一处,大可选其他的姑娘。”

管家毫不示弱:“既然如此,那为何县令大人偏偏又要来这里提亲?”

“我们大人看上了谁想娶谁,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那有本事县令大人也莫要夺人所爱强人所难。我们公子已经下了聘礼了,这门亲事便是定下了。”

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师爷矜持不再:“你好大的胆子,凤家好大的胆子,竟胆敢与大人作对抢大人未过门的妻!”

“你不要血口喷人,到底是谁抢谁的?!”

自始至终,慕老爹一句话都插不上。见他二人喋喋不休似没个头,慕老爹索性叹了口气拢了拢袖子踱进了慕府大门,并吩咐小厮关了大门。还道,让他们商量好谁的聘礼留下谁的聘礼抬回去再来找他细说这门亲事。

况且这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得女儿慕文锦亲自点头才是。

结果,师爷与管家一番“商议”之后,两家的聘礼都留了下来。

无奈,慕老爹总得先问问慕文锦的意思,遂将县太爷送来聘礼要提亲娶慕文锦一事告诉了她,若是她回心转意便退去凤家的聘礼。

在慕老爹的意料之中,慕文锦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淡淡然道:“爹,将县令大人送来的礼都还回去罢,就说我们慕家攀不起权贵。”彼时她正在眯着眼睛赏一幅画,兴致浓处时便捻起墨笔往那画上添了几笔。

可惜却不伦不类。

她并非大家闺秀,擅长琴棋书画。她一向只会赏,不会玩弄。

只听慕文锦吩咐丫鬟到:“改日随我去集市多买一些字画回来。”丫鬟很明事理地将书桌以及被慕文锦画坏的那幅画收拾了去。

慕老爹摇头叹息,给女儿选夫婿就好似给自己选老婆一般,女儿漠不关心,他倒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他记得以前,慕文锦不是这个性子。

起码与柳墨在一起的那阵子,就笑得更多一些。

(二)

第二日,慕老爹还没来得及将县令大人的聘礼给退回去,正主儿了来了。

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柳墨和凤紫陌,两人似约好了一般,齐齐出现在慕文锦的面前。

凤紫陌闲散地坐在慕府的大厅,手里端着碧茶,揭盖吹了吹茶气,优雅地戳了两口,凤目微挑看了对面同样坐着的柳墨一眼,一脸春风荡漾地笑道:“上回云阁文锦你没去真真是可惜了,云阁的菜肴可口不说,琴音亦是娴雅。”

慕文锦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这么说凤公子是去了云阁了?”若要真是去了云阁了,她又怎会在青楼遇见这凤紫陌。

凤紫陌从容得很:“我的意思是,下次我带你去云阁吃东西听琴音。”

这个时候,一身白衣的柳墨扬了扬眉,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听琴音?不是那清云姑娘的琴音最为悦耳么,凤公子还包了月。”

凤紫陌面不改色:“县令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墨闻言抬头,眯起了眼:“本府来与锦瑟定婚期,请问你来此地干什么。”

凤紫陌露牙璀璨一笑:“我亦是来与文锦商定婚期。”

“锦瑟又没答应嫁给你,跟你定什么婚期。”柳墨问。

凤紫陌反问:“那文锦答应嫁给大人你了么?”

“本府与锦瑟三年前就已经——”

今日这两只货不约而同地来了慕府,慕文锦本来就不甚待见,而今只觉头昏脑涨。尤其在听到柳墨说什么三年前,她哪里还记得什么三年前。遂不待柳墨说完,她便冷声打断了他:“三年前我不曾与你相识。”

柳墨实实在在地怔住了。

后来凤紫陌兴致满满还想再与慕文锦侃个天南地北。柳墨沉默了正正好,省得他来打扰自己。

不想慕文锦脾性斗转,几句话说不到一处,招来小厮便毫不客气地吩咐了下去:“送客。”

于是这婚期没定下,慕文锦也没说要不要嫁,要嫁哪一个。

出慕府时,凤紫陌洋洋洒洒地打开折扇,哼唧了一声:“奈何县令大人如此扫兴。”

柳墨顿时戾气袭身:“你再敢废话一句,本府就端了你凤家!”害得凤紫陌及时以折扇遮住了嘴。

(三)

今日天气晴好拂风生香。慕文锦早就与丫鬟说好了,想去寻一些顺胃口的字画。遂不管慕老爹对她的婚事如何心急如焚,她便领着丫鬟上街了。

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但这成亲一事急也是急不来的。

慕老爹问了宝贝女儿:锦瑟啊来来来,你与爹好好说说,那凤家公子和县令大人,你想嫁哪一个呀?

慕文锦淡然吁了一口气,应道:“真要说,一个都不想嫁。若要是相较起来,还是凤紫陌罢。随便点。

就是这“随便点”三个字,实实在在地戳准了慕老爹的心窝子。女儿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此漠不关心,怎能不令他心焦。

不过,他更心焦的还在后头。

慕文锦说是要嫁凤紫陌罢,慕老爷更加愁。因为县令大人不准慕文锦嫁。今天说是隔壁的阿猫阿狗死了不宜婚嫁,明天又说是哪家孝子在守孝沾不得喜气。

反正县令大人总是能理直气壮地寻个借口,没事就过来慕府转一转,板着一副正经面孔专干非正经的事。

前院有了县令大人在,慕文锦自然而然选择了后门进出。

丫鬟紧随着慕文锦走在街上,两人又是从后门出来的,便在慕文锦耳边嘀咕了一句:“小姐就那么不愿意见那县令大人么?为何要嫁凤公子呢,与凤公子比起来,县令大人其实也不差。”

慕文锦冷不防住了脚步,丫鬟还不察觉,兀自往前多走了两步,见慕文锦没走了,方才回过头去看着慕文锦,一脸天真无辜地问:“小姐你不是要买字画吗怎么不走了呀?”

慕文锦见丫鬟如此愣头无知的模样,只捏了捏鼻梁,继续走,边道:“走路便走路罢,莫要七嘴八舌的。”

丫鬟吐吐舌头,不再多语。

后慕文锦和丫鬟绕了几条街,绕进了一条专卖古董字画的街上。不想这条老古董街几年如一日地不变,而今却又新开了一家店。

好巧不巧,恰恰是一家卖字画的。

慕文锦不由自主地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丫鬟便作势问:“小姐要不要进去看一下?”

(四)

进了书画店,并没有令慕文锦觉得有一种古香古色之感。店里十分干净素淡,安放书画的书架桌台亦一尘不染。

着湖蓝色衣裳的店家正背对着慕文锦,捞着衣袖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许多书画。他的背影很颀长,一如一般的书生公子,浑身带着股墨香气,却并非十分出挑。

店家闻着响声扭过头来,在看见了慕文锦之后露出斯文却明媚的笑:“小姐要买字画么?”

慕文锦眼睛自桌台书架上一一扫过,淡淡道:“这些并非古玩真迹。”不过写的画的却委实不错。

店家便问道:“姑娘想寻古玩真迹?”

慕文锦兀自赏看着没答话,丫鬟便很是有模有样地出声道:“我们小姐想挑那种专供涂画的字画,你这里有没有?”

“专供涂画的字画?”店家拢起眉头表示不解。

丫鬟呲了一声,解释道:“就是那种不是出自大家手笔,但字画很漂亮且又不是十分贵重的那种。”

“有。”店家如是答道。

慕文锦这才总算掀起眼皮看了店家一眼。那一脸的春风温然,如三月花开,十分顺眼。慕文锦问:“在哪儿。”

店家道了一句“小姐请稍等”,随后转身去拿来了纸墨笔砚,将白生生的宣纸铺在桌面上,竟提起墨笔便轻轻淡淡地勾画了起来。

他画的是一盏落花嫣然的光景。画里如淡风拂过,一朵朵妖娆荼蘼的花层层叠叠绽放开来,大红色的花瓣轻轻落落扬了一地。

极美。

慕文锦看了半晌,方才抬头问:“画的什么花?”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

店家笑了笑,道:“不晓得,有感而画胡乱想的。”

最终慕文锦将那幅画抱了回去。确实不贵,但她不一定舍得拿来随便将它涂花。踏出书画店门口时,店家在身后暖洋洋地道了一句:“若还想要可以随便涂画的字画,下次来我算你便宜一点。”

慕文锦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后来,那店家卖给慕文锦的字画一律都卖得很便宜。远远不抵他才华所值的价。

然那是许多年之后,慕文锦才晓得,她所收集的店家所画的字画,每一幅都是真迹,绝版真迹。

堂堂幼帝的太傅,无意间游历跑到了一座宁静小城,替一家书画店老板卖了许多幅亲笔字画,还不知是为哪般。若要是让世人晓得这各中缘由,怕是会话料一阵。

【人间篇】到此结束。没有结局不问原委。若真要问,最后慕文锦嫁给谁了,她的良人始终只有一个。

章百二十三 澜邪与寒生(一)

(一)

这三百年间,蓬莱仙主澜邪的变化极大。沉默寡言,阴郁偏执。

他再不会对谁微微挑唇,倾城一笑。

他时常喜欢呆在蓬莱诸岛中一座素净的孤岛上,孤岛没有白花没有暖香,有的只有葱郁的草叶和树竹。

澜邪曾说,这样幽寂的光景很是适合他——屋里一直安然睡着的寒生,他的小判官。

他的小判官,这一睡睡了三百年,不曾醒过。但澜邪早已心满意足,起码寒生没有死去。他没有眼睁睁看着寒生死去,这就已然是万幸。尽管,寒生不会立马醒来对他嗔怒。

有那么一天,也或许没有那么一天。

清晨,澜邪抱着一盏小小的墨竹,推开屋门,轻轻地走了进来。外面日光很温和,顺着澜邪那月白的衣角滑进些许,风夹杂着一股清幽的味道。

他将墨竹放在唯一还是空着的桌几上,启开了一扇窗。摇曳的光洒在尖细的叶尖儿上,甚是好看。

屋里,到处都是澜邪放进来的盆栽草叶。尽是他亲自种出来的。

澜邪安静着神色兀自凝视了那闪着柔光的竹叶尖儿半晌,方才转头回来走到床榻这边来。稍微弯了弯腰,墨长的发丝自肩头倾泻,澜邪伸出手,指背往床榻上睡着的人脸上轻轻滑过,轻柔而细致,指尖在那下巴处打了一个圈儿方才缩了回来。

“一盏仙草仙叶都比你好养活多了。”澜邪飘忽着声音,眼底里的微光却忽明忽暗,“等你醒过来,好生瞧一瞧我种的这些新鲜草叶,总能挑得起你喜欢的。”

榻上的人没有应他。

他便提过一张座椅,坐了下来,撑着下颚失神地望着寒生,自顾自地说着闲话。皆是一些无关紧要且又琐碎的闲话。

闲话过后,整个屋子里连一丝空空的回音都不留下,澜邪便又觉得很寂寞。寂寞之余,他低声哑着道:“寒生,你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打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了。我都这般喜欢你了,你都还不舍得回应我一下么?”

寒生面色白皙透明。面上无一丝表情。

“哦对了,你喜欢的是你那幽冥司主,该是喜欢了许久许久。竟舍得丢了自己的命。委实让人嫉妒得很。不过你那幽冥司主也是如你现在这般一直睡着。”

“不过,你若是喜欢,等你醒来了,我便放你去见幽冥司主,好不好。”

“舍不得你一直睡着。我舍不得。”

(二)

天庭有一位犀灵神君,喜好养仙兽。此神爱兽成痴,在仙界那是出了名的。

平日里没有哪个仙家有胆量敢独自踏入那犀灵神君的府邸,因为犀灵神君养的仙兽千奇百怪各种各样,他们就怕自己贸贸然进去了,突然从哪个角落窜出一个千奇百怪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将自个一吓,吓丢了魂儿。

饶是心里承受能力再强悍的仙家,进了犀灵神君的府邸,见了一府的满满的仙兽,也不晓得能经得住几回吓。

还真莫说,犀灵神君不大看中这些,没有仙家往来正正好,省得打搅他与仙兽们培养感情。但犀灵神君却是一个晓知恩图报的神仙无疑。

他想感谢的恰恰是蓬莱仙岛的澜邪。

都说三界数蓬莱的桃花开得最为艳丽好看,若要是有幸得以请几株桃花回去养着,命里便会真养出几多桃花来。

犀灵神君正是如此。

前不久,犀灵神君去蓬莱了,厚着脸皮问澜邪要桃花。若要是换做以往,澜邪定会殷勤接待且要将他蓬莱的百花卖弄一番,而今他却没太有闲工夫来招待。听闻犀灵神君想要桃花,澜邪也没问缘由,便让仙婢引着犀灵神君去百花岛折桃花了。

犀灵神君欢欢喜喜地捧着桃花回天庭去了,心里不断欣喜渴望着自己能遇上三界最温柔最美好最体贴最漂亮的…仙兽。然后与仙兽好好谈场爱恋。

犀灵神君没有想到,好运竟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他毫无准备欣喜若狂。

一次,五岳东华帝君的座下仙兽出问题了,据说是不吃不喝不晓得是个什么毛病,遂特意让犀灵神君去五岳看一看。犀灵神君心想,东华帝君的仙兽定是和哪家仙兽坠入情网了以至于相思成疾。亦或是春日未去春·情不歇,导致终日神采乏乏。

由于东华帝君的仙兽是一尾青龙,经过一番思量犀灵神君抱了一尾白龙前去。

青白交接,好解渴。

果真此法甚为奏效,东华帝君的青龙一见到犀灵神君的白龙,立马就不神采乏乏了,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东华帝君大喜,为了让自己的仙兽过得有滋有味,遂与犀灵神君商议将他带来的那尾白龙留下。自然,这不是白留下的,作为交换东华帝君让犀灵神君在他五岳山随便抓一只神兽回去当仙兽养。

五岳神杰地灵,神兽肯定不比其他地方差。遂犀灵神君毫不犹豫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怎料那回去五岳运气委实好,灵犀仙君在五岳竟邂逅了一只顶美顶美的梅花鹿。他对那梅花鹿可谓是一见钟情,当下便牵着回去了。

很快,犀灵神君就开始了他与那母梅花鹿如火如荼的恋爱之旅了。

只可是,犀灵神君过得逍遥自在神魂颠倒,不久之后,东华帝君气冲冲地跑来天庭找他,质问他为何要给他的仙兽抱一尾公的白龙去。

犀灵神君一边给梅花鹿擦角一边理所当然道:“母龙当然要配公龙啊,帝君以为还是该母龙配母龙合适些么?”

东华帝君大怒:“老子的青龙是公的!”

后来…再后来…拜犀灵神君所赐,东华帝君座下的仙兽成了一尾断袖龙。

【(﹃)此段纯属恶搞】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