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司主,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当倾瑟风风火火来到青丘时,我们的狐九小朋友正在狐狸洞和某只怯生生的小狐狸一同烤玉米。整个狐狸洞那才叫一个乌烟瘴气。

彼时执画正一丝不苟地守着洞口,见倾瑟一来便弯了弯腰以示问候。

倾瑟瞥见洞里面冒出来的烟儿,问执画:“那家伙呢?”

执画老实道:“狐九大人正在里面烤玉米,让执画守着此地不许任何人进去。”

倾瑟眯了眯眼,道:“嗯,那然后呢?”

执画想了想,随后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侧开了身,道:“司主里边请。”

“很好。”于是倾瑟就这般咬着牙进去了。可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扭头,“狐九?”

执画很好心地提醒道:“是令子自己取的名字。”

(三)

小狐狸蹲在狐九小朋友的身边,看着狐九小朋友拿一根枝桠串着玉米棒子放在火上烤,犹豫道:“狐九大人,要是夫人现在来了怎么办呀?”

狐九小朋友一副心思全然在那烤着的玉米棒子上,边咽口水边含糊道:“那个老女人,净晓得打我,眼下怎么会来,况且我才不怕她!”

“若要是来了呢,你该怎么办?”

这声音有点奇怪,但狐九小朋友没多想,玉米烤得半生不熟的就忍不住张嘴往那棒子上咬一口,接话道:“若要是来了还能怎么办,跑呗!”

“嗯可是你已经没机会了。”

小团子“啊?”了一声,侧头看去,大惧。

果真还没等他有机会,一股大力掀来,掀落了他手里的玉米棒子,连整个人也一同被掀出了狐狸洞!

倾瑟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嘴角挂着一抹阴森森的笑:“我的狐九大人,几日不见莫要想念。”

狐九小朋友哭了,边哭边试图去抱倾瑟的大腿,嚎道:“娘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嗯玉米为伴桃子也有,可以很好地缓解相思之苦。”

“娘~~我错了娘~~~”狐九小团子鬼哭狼嚎,顺着倾瑟的大腿一路往上爬,直到爬到倾瑟的胸前,死死扒着她的肩,方才在她耳边细碎道,“那些话都是门面话,娘你莫要当真。我也是要面子的,你莫要驳我面子。”

倾瑟闷了闷,任由小团子爬到自个的肩上,搂着自己的脖子,糯糯道:“娘我们回去罢~”小团子扭头又对边上的执画道,“我打包好的东西,一会儿给我送到幽冥就好了。”

执画恭敬应了声:“是。”

倾瑟与执画点了点头,欲回去。可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似乎执画不应该对她身上的这个小家伙这般好。

遂倾瑟又顿了顿脚步,回转身来,刚想说话,执画却似晓得她想说什么一般,先一步道:“狐九大人是青丘最尊贵的狐族。”

(四)

“最尊贵的,不是九尾天狐?”倾瑟蹙着眉头问。她拍了拍额头,头又开始痛。

执画将倾瑟的反应全然看进眼里,一字一句像是在循循善诱一般道:“青丘最尊贵的,不是以往的九尾天狐,而是现在的九尾血狐。”

“九尾天狐”这四个字,她说得极缓慢。

团子坐在倾瑟的肩上,率先从倾瑟后面抱着倾瑟的额头,小脸严肃道:“好了莫要再说了,我们回幽冥境去。”

执画沉着神色问道:“狐九大人今日不是想去天山看看吗?”

小团子似在赌气,道:“不去了!”气执画有意让他的娘头疼。

执画抿了抿嘴:“是。”

倾瑟垂着眼帘,清幽地出声问:“肥着胆子给本司写信不是说要去天山见识么,现在又不去了。”

小团子闷了闷,糯声道:“娘头疼,我们不去了。”

“现在不疼了。你想去,去看看也好。”

此话一出,执画与葛奚均愣了愣,而后眼睁睁看着倾瑟踏上祥云,背着小团子一路往天山的方向飞去。执画和葛奚,谁都没跟上。

然而执画的神色远比葛奚要激动许多,似乎连眼眶都红了。她还记得,她青丘神君于七百年前上天山之时所说:倘若幽冥倾瑟一日不去天山,便是一日不肯原谅他。他便不会归。永不会归。

站在祥云上,倾瑟只是想,是谁为她在七百年前亲手一冰一块凿了冰棺,又是谁在天山受了七百年的冰鞭之苦。

她也想知道。想去看看。尽管一想便会头疼。

PS:这个月的更新结束了。嗳本是想在月底完结的,不想番外一不小心多写了几个,于是在下周再完结罢(⊙v⊙)

章百三十一 天山之鞭刑

(一)

还没到天山,迎面而来的风便已经夹杂着彻骨的寒意。倾瑟眯着眼,三千青丝往后扬起;小团子乖顺地躲在倾瑟的背后,免了寒风的侵袭,一路安静地把玩着倾瑟的头发。

倾瑟问了一句:“冷么?”

这彻骨的寒意,非常人所能承受。一般的小仙打这里路过也会哆嗦个不停。听闻倾瑟如是问,团子继续把玩着她的头发,嘟囔了一句:“冷,冷死了。”可他面上悠然的神色,却和他所说的话丝毫不相称。

倾瑟手从腰际往后伸过去,拖住了小团子的屁股,开始给他输送绵延不绝的仙力,嘴上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不是要来这天山见识吗,这就喊冷了。”

团子一屁股坐在倾瑟的手掌上,两条腿夹住倾瑟的腰,瘪嘴道:“不来怎么会知道冷,要来见识了才知道冷嘛。”

不一会儿,天山那白雪皑皑的有些朦胧的山间轮廓,就已然出现在了眼前。冰寒之气四散,似乎连四周盘旋萦绕的烟云都给冻住了。

而那茫茫的皑皑雪山之后,赫然出现一座高耸巍峨的雪山。雪山山体,从山顶至山脚,皆是通透雪白。而绝大部分的寒气,都是自那里扩散出来的。

此雪山与周围的山头都不一样,山体分外庞大似能穿破九重天。而在山体的正中央,如一把巨斧凌空劈开一般,竟开辟出一汪无尽的悬崖深渊。

小团子霎时来了精神,站在倾瑟的手心上,一直胳臂搂着倾瑟的脖子,一只小手往那山上一指,扭着身子兴奋地大叫:“娘~娘~就那个!就那个!”

倾瑟依言将祥云往那个方向催动,道:“再乱动,摔你下去。”

忽而记得,以前她来过天山。天山的冰莲拿来炖汤,味道尤为好。

天帝还送她过不少株冰莲。只可惜,后来吃腻味了。

可是她都已经不记得是谁陪她来天山,是谁要下雪渊去给她摘最大朵最好看的冰莲。

大抵…是天帝,亦或是寒生?

倾瑟低着眉如是想,脑子里混沌一片。似一锅浆糊,晕晕的,化不开清明。

(二)

不消一刻,倾瑟就已经带着团子在那座巍峨的雪山上停了下来。站在山这边,面对着山那边,中间是一沟无法愈合的悬崖深渊。

而山那边,完完整整一面光滑的冰壁。

小团子下得地面来,一屁股坐在悬崖峭壁边,双腿垂在悬崖上空中,来回晃悠,不畏寒,更不担心会掉下去。

他很有兴致地在欣赏这天山的风景。

恰好站在这样的高度上,天山一片高低起伏的山群都赫然映入眼底。颇有一番滋味。

小团子忽然道:“听执画说,午时卯日星君会将太阳洒在这山顶正上空,日光照在两边冰壁上面,会有万丈光芒。娘你想不想看?”

离午时已没多久。她也听过这样的说法,但却一次都没见过。到底有多壮阔的光景,她正好也想见一见。

果真,随着日头渐渐往正上空挪移,两面冰壁开始折射出五彩的光线,灼灼光华竟华贵得很。直到日头稳稳当当地停留在这巍峨的雪山正上空时,雪山华光大振,一时明晃得竟让人睁不开眼来。

虽有阳光,这天山层层叠叠的寒气却丝毫未受到减损。而那些冰雪亦丝毫未有融化的痕迹。

倾瑟努力眯着眼,眼睛仍旧是有些刺痛。脑子里空澄澄一片,似乎被这耀眼的光芒给填满,连耳朵也开始嗡鸣作响。

忽而小团子在耳边轻声有些期盼道:“娘,看见了对面的人了么。”

倾瑟懵懵然,闻声朝对面看去,光芒芒一片却没见团子说的什么人,倒是先听见了声响,打对面传来。

一声一声,犹如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

小团子浑身一哆嗦,一眼不眨地看着对面。湿漉漉的眼眶,瞳孔晶晶发亮。

然而,那声声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在两边冰壁上来回回荡,回音声声不绝。如鞭策着倾瑟的脑仁儿,头痛欲裂。

倾瑟扶着额头,闭眼又瞠眼,挥不去那种疼痛,心都缩成了一团,倒抽着几口凉气,问:“什么声音。”

团子自地上爬起来,又爬到倾瑟的肩头上坐下,小手去帮倾瑟捧额头,糯糯道:“那是天山的冰鞭在鞭响,娘,有人在受罪呢,你看见了么?”

(三)

卯日星君将正上空的日头往西赶了赶,冰层反射的光芒消减了稍许。

她是记得,执画去幽冥境收冰棺的时候说过,有人在这天山受了七百年的冰刑。该有多大的意志,才能七百年不磨灭。

这里的冰刑,不光只是抽打着肉身,同时还鞭策着元神。乃仙界少有的残酷的刑罚。

那附有一半元神的冰棺,可是这天山受刑之人亲手所凿?那护她安然的一半元神,可是这天山受刑之人的元神?

团子见倾瑟拢着眉垂着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他没再强要倾瑟去看清对面的人,糯糯瓮声道:“听执画说,这里的冰刑,每日午时以卯日星君抛的日头为准,一直到夜里子时卯夜星君抛的月头为止。娘,被这样鞭打,是不是会很疼。”

日头再往西移了些许。两面冰壁反射出的光芒这才渐渐暗淡了下去。

倾瑟忍着头痛,抬眼向对面看去,却见一道道快急如风的冰鞭时不时从眼前飘过,最终都是扇在对面的冰壁上。

冰壁那里,果真缚着一个人。

一身白,融入了这茫茫无尽的冰山雪地里。

倾瑟没说话。一世界里,尽是满目的白。

团子便又自顾自地说道:“听执画说,那人脑子有些病。好端端地自己跑过来尝这冰鞭的滋味。而且没人喊停,他便不会罢休。娘,你说那人是不是很受虐?”

倾瑟揉乱了团子一头毛茸茸的发,淡淡然笑:“你想来天山见识,就是来见人受刑?”

团子雄赳赳气昂昂:“是啊,我是想来试一试,要是我喊停的话,那冰鞭会不会停。”面上说得满不在乎,那眼睛里却载满了哀痛,“娘,我可不可以喊停了?”

(四)

倾瑟眯着眼睛没答话,再看了一会儿,见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脑子里又混沌一片。她索性就拂袖转身离去,道:“回去,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不要多事。”

身后小团子没有跟上。

倾瑟走了两步,顿了下来,侧头睨着他:“不回去一会儿本司让执画来接你回去。”说罢当真一个人走开了。

小团子终于忍不住哽声大吼:“娘,你没感觉到么,那人意识已经很薄弱了,受了七百年的鞭刑,饶是犯下再大的错都够了!”

倾瑟身体猛然一颤,半晌才轻轻落落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小团子吸了吸鼻子:“知道。”

“那他是谁?”

“他是青丘的上神。他犯了错,得不到原谅,他给你凿了棺材,听执画说你是要谢他的。既然要谢,怎么还让他受苦!”

“当真只是听执画说?”倾瑟转身,看着小团子泪眼汪汪的模样,蹙着眉,头痛得厉害。

一颗颗水珠从小团子的眼眶里滚出,他握紧了小拳头,咬着唇十分倔强道:“全都是听执画说的!”

然,他唯一不用执画告诉的,那是他的爹。

良久,倾瑟用力锤了两下太阳穴,吁气道:“如此说来,他倒和你是同一个祖宗。那你便去叫停罢,看他愿不愿意停下。”

小团子闻言,立马双目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狠狠点了点头,摸了一把脸,站在山巅上。冲着对面大喊:“你个作死的——快快莫要再折腾自己——我娘让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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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三十二 蓬莱岛的仙婚

(一)

蓬莱仙岛百花盛开,远远地就能闻得一股花香,十分舒服。今日蓬莱仙岛尤为热闹,各路仙家皆往那一个方向前去。

因为,蓬莱仙主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如愿抱得“美人”归了。尽管这个“美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美人。

于是今日,是蓬莱仙主澜邪与幽冥境前任第一判官寒生的仙婚。

两人着了一样的大红喜服,双双迎接前来祝贺的仙家宾客。

澜邪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意气风发,整个人似打了鸡血一般,一见仙家过来,人家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声“攻喜贺喜”,澜邪便先一步拱手道上一句“谢谢谢谢,同喜同喜”。

这令寒生十分难为情。本来嘛,他站在一边就已经很不好意思的了,而今探上澜邪这么个德行的,他便恨不得一脚将澜邪踹飞了去。

一得空隙,澜邪便拉着寒生的手,温温润润的,笑眯了眼问:“这就累了么?”

寒生面皮发红,侧过头去,捂嘴咳了一声:“没…没有。”

话语间,幽冥境倾瑟领着团子已然乘着祥云缓缓而来。葛奚先一步落了地,一丝不苟地递还蓬莱仙岛的喜柬,还顺带送上一方贺礼的清单,道:“幽冥境来贺。”

澜邪打开那清单一看,眼睛都直了。上面罗列的贺礼,真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大多皆是各地的奇珍异宝,单单是列清单都不下三页。

足以见得,此贺礼有多么的惊人。

澜邪一直以为,倾瑟是个很吝啬很吝啬的司主,当初要他聘礼时差点让他呕老血,而今看来倾瑟却是阔绰得很,给足了他澜邪的面子,让他稳赚不赔。

顿时澜邪的面皮笑成了一朵菊花儿。

恰逢此时倾瑟与团子落了脚,一大一小两只负着手,大的气场十足,小的横着脖子牛叉十足,双双走到了澜邪与寒生面前。

(二)

倾瑟若无其事地掸衣摆,闲闲散散道:“本司向来大度,不像蓬莱仙主,当初送个聘礼这也不舍那也不舍的。毕竟本司这里是寒生的娘家,怎能在气势上输了蓬莱。”

寒生一脸受宠若惊,作揖道:“寒生谢司主抬爱,实在愧不敢当。”

倾瑟从下往上细细瞧了瞧寒生,勾着嘴角微微笑:“倒挺适合你。”

寒生头垂得低了些,脸更红了些。

澜邪那厮忒不要脸,看完了清单笑嘻嘻道:“想不到幽冥司主还有这么多宝贝,真真是浪费了浪费了。”

“唔原本是没有这些宝贝的。”倾瑟想了想,道。

“那打哪儿来的?”

“想着天帝不用送礼,他宝物堆得太多也不好,便去要了一些来。”

“…”这下澜邪收礼也收得有些忐忑了。索性后来倾瑟说天帝知道她是用来送礼,澜邪方才没再有什么顾忌。

倾瑟与小团子一直杵在那里,会耽误澜邪和寒生迎接宾客,遂没多说几句,便当是自家随处溜达去了,真真是一点都不讲礼。

小团子很有见识,临走还不忘抱着小拳恭贺了一句:“祝二位颠·鸾·倒·凤、早登极乐!”

澜邪面皮刷地黑了。

倾瑟边走边“哆”道:“你那是什么祝贺。”

小团子老成得很:“说‘早生贵子’会戳到他们的痛处,还不如早登极乐来得好。”

倾瑟与团子将将前脚一走,澜邪与寒生便又迎来另两位仙家。

一身碧绿衣裳领口高高竖起显得颇为干练的执画,先一步落地递上两张柬帖,与方才幽冥境一样,一张是蓬莱发的喜柬,一张是贺礼清单,道:“青丘来贺。”

澜邪收下了柬帖,正正经经抱拳道:“多谢。”

随后,一袭翩跹倾城的白衣垂地,走到澜邪与寒生的面前,道了一声“恭喜”。一向处变不惊的澜邪挑着嘴角,再回了一句“多谢”,但就是一旁的寒生,眼底里掩藏不住淡淡的疏离。

(三)

仙家宾客们大多入座,寒生忒给倾瑟面子,竟让倾瑟作主婚人座上首。此等风光,哪里能忽略了小团子,遂不等哪个开口,小团子便自觉地搬了一张座椅到上首,与倾瑟挨着坐。

手里还拿着一个桃子,边砸吧着小嘴边乐呵呵地啃。

倾瑟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了上首,只是看见小团子于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拘束,禁不住抽着眼角细细道:“你能先将你那满是牙痕的桃子收起来么,顺便擦干净满嘴的口水。”

小团子胆子忒肥,娇蛮地哼了一声:“今日我决定要尽欢,所以不打算听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