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这种事情你不能死藏着隐瞒的!一定要告诉师兄啊!”白莲却是倔上来了,不肯放弃。

花阴醉翻了个白眼,一副“算了我管不了你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的无奈样。

白莲便一脸严肃的转向流冰道:“师兄,一连七天,小言都在昏睡,滴水未沾。她跟我们一样都是新进弟子,不可能辟谷到如此程度。如果真如阿花所说,她不是人,是个妖怪,那当然是要除魔卫道责无旁贷。可是!如果她是病了,那就劳烦师兄一定要请长老们过来看看,我们不能让她就这样躺在黑漆漆的小屋里,自生自灭。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别了亲友家人远隔千山孤身来此的,师父和师兄,就是我们唯一的依靠。求求师兄救救她!”说着,竟是屈膝,啪的跪下了。

江夜白睁大眼睛,难言震撼。

一直以来,对于白莲,她的评价就是“头脑简单,心思耿直”,而且对于此人老动不动就打小报告的行为,多多少少是带了点鄙夷的。然而此时此刻,见她为了一个其实并无多大私交的同窗下跪请命,心中顿时像被什么重物击中了一般,变得沉重起来。

我能不能为了一个点头之交做到这种程度呢?

江夜白扪心自问,答案是否。

也许正是由于自己做不到,因此看见别人做出来时,才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一时间,百感交集。

而流冰见白莲下跪,也终于是慌了,连忙伸手搀扶:“师妹这是说哪的话,你们既已是蜀山弟子,自然不会对你们袖手不顾,快快起来!”

白莲便起来了,这也是她耿直的一面,如果换了别人,这会儿恐怕还会多求几句要个肯定答复,而她却是立马就信了流冰的话。

流冰面有忧色道:“言师妹的情况,我也是看不出蹊跷来,而长老们又在闭关,要月底大会才会出关……”

花阴醉在一旁好奇道:“景源师兄呢?”

“对啊,请景源师兄来看看?”

“景源师兄此刻也不知行踪……”流冰苦笑,这些新进弟子们,果然只知道一个景源,“这样吧,我请浅明师兄来看看吧。他是白衣。”说罢,又给江夜白交代了她的住所,这才离开。

围观的弟子们彼此对视了几眼后,纷纷散去。

其实也是,他们本来就不是很熟,自然没太多可聊的。而且虽说是同窗,但牵涉到拜师晋级,彼此还是竞争关系。因此,才显得白莲刚才那举动更加珍贵。

白莲对江夜白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敲门问我,我住第三间。”

花阴醉睨了她一眼,也是似笑非笑:“我也是哦。”说完,却把房门重重一关,分明在警告着“别来打搅我”。

江夜白耸耸肩,告诉自己这种小事不用介意,然后走到第九间,也是最东边的屋子,开门进去,结果陡然一惊——

同样空荡荡的屋子,只在地上铺了张草席。此刻草席上正斜躺着一个人,朝她笑嘻嘻的眨了眨眼睛。

“你你你你你……”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我我……”那人学她的样子,然后一掠长发,红衣晃动间,如团火云一样的飘到了她面前,“怎么了?才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了?”

江夜白怔忡了半天,才长叹口气,喃喃道:“好吧,我现在确认白莲那一跪,白跪了。”

因为,眼前这个笑如春花艳似朝霞的美人,正是人人口中那个一睡不起的——言师采。

言师采打了个哈哈:“真想不到,那丫头的心,倒是好的很呢。”眼波一转,又朝她瞟来,“你呢?如果我真的一睡不起了,你会不会为我担心着急?”

江夜白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很厉害。”

“哦?”言师采扬眉。

“其实那日在船上,以我的资质,是断断上不了流冰师兄的船的。若非你中途出现,帮了我一把,我当时就被淘汰了。虽然很多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但我知道——是你。”江夜白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是你暗中做了手脚。”

言师采的瞳孔在收缩。

“还有,你说你是为了经商才来蜀山的,这,也是假的。”

言师采慢悠悠的又哦了一声。

江夜白微微一笑,并不继续往下说。

言师采果然按捺不住,追问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很简单。如果此处真有商机的话,那是绝对轮不到你的。因为……”江夜白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我家老爷早就出手了。而他经商数十载,独独没有渗入此地,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这里根本没生意可做!”

言师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直愣直愣。她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所以……”江夜白很含蓄的收口。

言师采过了许久,才阴森森道:“你知道了这么多,不怕我杀你灭口?”

“我不怕。”

“你还挺自信嘛。”言师采再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

“因为,无论你来蜀山做什么,我都不会妨碍你。反而我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也来不了。所以,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报答你——也许其实,你之所以拉我一起上船,就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报答你,不是么?”

言师采盯了她半响,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鼓掌道:“好!好!不愧是江财神的独生爱女,景源的前未婚妻!江夜白啊江夜白,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江夜白在心底轻轻一叹——她本是个极怕麻烦的人,但麻烦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她。爹爹从小就告诫她天上不会白掉烧饼,言师采帮她,果然是有目的的。现在只希望这所谓的报答别太难……

正在琢磨,耳中听言师采已把要求说了出来:“我要你帮我杀了景源。”

“欸?”

驱魔

“欸?”江夜白心中一抖。

为什么……人人都要她跟景源扯上关系啊!不,应该说,景源你到底惹了多少麻烦啊?我娘要报复你,花阴醉要勾引你,这会儿连言师采都要杀你……

“我可以拒绝吗?”她可怜兮兮的问。

言师采忽的凑近,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然后扬唇一笑:“难道你不是为此而来?他可是让你名声扫地的负心汉啊。”

“可我没想杀他。”

“那就让仇恨升级,彻底点,杀了他。”

“……”

“不然,我就杀了你。”

“…………”

“他死,或者你死,怎么样?选一个。”

江夜白立刻回答:“他。”

“聪明。不愧是江财神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才。识时务者为俊杰。”

江夜白忍不住问道:“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呢?”

“都说了你爹是我偶像,所以,怎么可能不顺带关注一下他的女儿什么样?”言师采说着,冲她抛了个媚眼。

江夜白想:完,此人行事诡异,居心叵测,对爹爹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得小心提防着点。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

“说。”

江夜白为难道:“我现在可杀不了景源。”

“所以,要等待时机。你现在的时机,就非常好。长老正好指派景源来救你,所以,等他下次靠近你时,你把这样东西偷偷贴到他的剑上。其他的,就由我来搞定。”说着,言师采将一张灵符递给她。

江夜白差点没哭出来:“姐姐,这么大的灵符你还让我偷偷贴?”这符比手帕都要大啊!!!就算是用来包剑鞘,估计都得裹好几层!

“哎呀我也没办法啊,他那飞剑太强,不大点镇不住啊……”言师采也很苦恼。

第一次听说灵符的功效还跟大小有关的江夜白,深深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于是羞愧的收下了。

“那个……我还想问……”

言师采暴跳起来:“你有完没完啊!哪来这么多问题!”

江夜白委屈:“我是想问如果我把符贴上了,怎么通知你?”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言师采说到这里,忽地神色一变,然后冷笑:“哟,来了个厉害角色嘛!好了不说了,我先去搞定他!”

红衣一飘,竟笔直穿墙而过,墙上顿时出现了个人形的大洞。

江夜白目瞪口呆,连忙凑到洞前伸手摸了摸——太坑人了!这屋子的墙居然是纸做的!!就在这时,隔壁屋的大门突然开了,流冰领着一人边进来边说道:“浅明师兄,就是这……”

目光一扫,看见了墙这边的江夜白,顿时一怔。

江夜白连忙把手缩回来,但已然来不及,看两人的眼神,肯定都认为是她在墙上砸出了这个洞。“啊哈……啊哈……啊哈哈哈,没想到这墙还挺薄的,我只是想……那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幸好那名叫浅明的白衣弟子,并不太在意此事,而是将目光转向草席上的言师采道:“就是她?”

流冰恭敬道:“是的。”

浅明朝言师采走了过去。江夜白趁机打量他,有点明白了流冰为什么会找这个人来。此人约摸二十出头年纪,五官极是俊美,且神色冷峻、不苟言笑,再加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看上去就如高岭之花,遥不可及。

如果说景源像一块美玉,温润温文,虽至纯却可亲近;那么此人就像一抔冰雪,至冷至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更何况他级别比景源更高,流冰大概是想告诉这帮新弟子们,蜀山,并不独独只有景源一人吧。

这边江夜白暗自揣度,那边浅明也没闲着,蹲下身将言师采细细切脉了一番后,抬起头注视着远方不说话。

流冰在一旁问道:“师兄,如何?”

这时,屋门又被人推开,原来是听闻动静的弟子们赶过来看热闹了,抢在最前的正是白莲:“怎么样怎么样?是来救小言了么?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浅明突然在言师采的肩上一拍,口中叱道:“妖孽,还不滚!”

一道黑雾嘭的从言师采的口耳鼻处冒了出来。

江夜白心中一紧,继而就看见雾色散去,一只壁虎啪的掉到了地上,身子还在扭动。

壁虎足有一尺长,看起来极为肥美,江夜白吞了吞口水,顿时就觉得自己把持不住了。而白莲等人,却是惊惧的叫了起来。

在他们的尖叫声中,言师采的睫毛动了几下,流冰喜道:“她醒了!”

言师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气息荏弱的开口,中途还喘了几下:“我……怎么……了?”

这演技……绝对没说的!

流冰果不疑她,伸手将她搀扶着坐了起来:“言师妹,你被妖物附体,昏迷了许久。不过现在没事了。”

言师采露出震惊之色:“妖物?”

“嗯,就是那只壁虎——咦?壁虎呢?”流冰扭头去找壁虎,却发现壁虎不见了。一旁的江夜白偷偷将露在唇外的壁虎尾巴吸进口中,然后抬起头看着屋顶,表情镇定。

众人之前被言师采吸引住了,都没在意,如今被流冰一提醒,连忙四处找壁虎。白莲甚至还提议道:“也许爬到小夜那屋去了?我们去那找找!”

一直沉默不语的浅明忽然开口道:“不必找了。”

流冰好奇:“为什么?不查明是什么妖物么?”

“壁虎不过是媒介,真身另在别处。”浅明说着看了言师采一眼,江夜白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充满深意。

言师采立刻把眉一皱,把嘴一撅,反身颤抖着扑进了他怀里:“我好害怕!师兄!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浅明当即就要挣扎,她却将他死死抱住,口中喊道:“壁虎妖物神马的……我最怕了!师兄,一定要救救我啊……”

“放开!你放开我!”浅明一个猛推,逃离出言师采的魔爪,连忙飞到了门外。他那不苟言笑的冰山脸,配以此刻的狼狈样,众弟子看在眼中,都忍俊不禁,白莲更是毫无顾忌的哈哈笑了起来。

浅明面上一红,眼底闪过恼怒之色:“此地无事了,我走了!”说着匆匆召唤出飞剑,一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天边。

流冰也是颇为尴尬,只得咳嗽几声道:“不管怎么样,人醒了就好,那个……那暂时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言师妹,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来东林桃树下的屋子找我。”说罢,也踩飞剑离地,追着浅明而去。

其他弟子见言师采没事,便说了些场面话后各自回屋,只有花阴醉和白莲仍留在此处。白莲伸手摸了摸言师采的额头:“你真的没事了吗?从你肚子里,吐出只好大的壁虎呢!”

江夜白在旁点头表示同意:真的很大,而且味道鲜美,比绛珠果还要好吃!

花阴醉则是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没想到,你也挺会装柔弱的啊。”

“什么装?”言师采无辜的眨着眼睛,“人家真的很害怕……”

“是啊,尤其是那妖物的真身什么的,还没查出来呢,会害怕是当然的啊!”白莲义正言辞的说道。

花阴醉翻个白眼,觉得没法继续沟通了。

白莲问道:“对了小言,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种妖物的?”

言师采先是茫然的摇头,然后又啊了一声。

“怎么?想起来了?”

“嗯,我记得下船时,脚上突然一疼,当时以为是被什么草刮到了,也没太放在心上,结果上山后就感觉到虚脱的不行了……”

还说的有板有眼的。江夜白在旁佩服。

白莲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蜀山上怎么还会有妖魔鬼怪呢,肯定是那会儿就钻进你体内带上来了。”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江夜白,江夜白心中一动——一九可不也是在上山前钻到自己身体里的么?如果那位浅明师兄能够驱逐言师采体内的壁虎,不知是否也能把自己身体里的一九给驱逐掉?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靠谱。毕竟那壁虎是言师采变出来的,故意给人家驱的。要真真刀实枪的打起来,还不知道浅明是不是对手呢。

江夜白暗暗指责自己鲁莽,万一这个念头被一九察觉了怎么办?难得现在相处的还算和睦,而且修真方面,一九还能给予她很多帮助。

想到这里,她决定防患于未然的讨好一下一九,便在心中冲他道:“话说回来,一九大人你觉得言师采法力如何?她有你厉害吗?”

体内久久没有回应。

江夜白觉得奇怪,便又唤道:“一九大人?一九大人?”

还是没有回应。

奇怪,难道他也有睡着的时候?

江夜白还待再唤,花阴醉已把目光转向了她:“哟,你倒省事,直接砸墙过来看望病人哪?”

“那个……我只是在想……”江夜白挠了挠头,慢吞吞道,“这么薄的墙,万一有男人半夜强摸过来可怎么办?”

“就你?”花阴醉嗤笑了一声,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转身走了。

而白莲则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夜你说的对!这个确实很危险啊,尤其是对我这样的美人来说。不行,我得去跟师兄反应一下这个问题!”说罢也心急火燎地去了。

江夜白转头,就见言师采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无奈的一摊手:“我可是在给你背黑锅。”

“壁虎好吃么?”

江夜白立刻闭嘴。好吧,她们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还是不要针锋相对的好。正在想该如何建立同盟友情时,言师采已沉下脸,无比严肃地说道:“事情有些不妙,那个浅明,挺厉害的,居然能看出另有真身。幸好刚才时间仓促,他来不及细查,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这个嘛……他看起来对女色很束手无措。”江夜白含蓄提示。

然后两人彼此相望,同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笑的真猥琐。”言师采道。

“哪里哪里,不及卿是真yin荡。”江夜白回赠。

于是两人就保持着那个邪恶的笑容,对视了许久。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

什么?色诱?

嘿嘿嘿嘿嘿,我偏不写!

女色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笑容逐渐僵硬的言师采终于忍不住先挑了挑眉毛:“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

“我?”江夜白一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