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头听着她咕哝,微微一笑,只觉得苏雨诗能这样和宋秉天时不时闹闹别扭吵吵嘴其实很甜蜜。

“就到这里吧,这里环境不会太过复杂,也很有意思。”

碧云宫是类似高级俱乐部般的场所,一般的人没办法在里面消费,来的人大多是白领之类社会上的精英一族。六点到八点半是用餐时间,八点半以后则只供水果及酒饮。

大多数的酒馆餐厅的装潢其实都逃脱不过几个模式,但是这一家的布置却很别出心裁,整个大厅是极为宽敞的方形,环屋摆放着一套套的桌椅供客人使用,中间则是一延申入墙的T形台,上面有先进的乐器与音响设备,美丽的女郎与伴舞者在上扭腰提臀面载歌载舞。吊顶上则旋转着缤纷五彩的霓虹,配和着远处角落里的几只晕黄黄的眼灯,给幽暗的酒厅一种闪烁璨亮的感觉。包围着T形台约占整个餐厅三分之一大的是半圆形舞池,当演奏乐队演奏音乐时想跳舞的人就可以上去活动了。

我们一进里面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我们这一行人,男的英俊女的美丽,气质出众。宋秉天和杨天行相比之下虽然差了点,可身形相貌气质一看也知道是社会精英级的。

我新奇地打量着这一切,只觉环绕在耳边的鼓乐让人心情激荡,一股刺激兴奋的情绪不禁在我胸臆涌出。

“只要上缴一定的金钱就可以上T形台唱歌跳舞,想不想试试?”

颜露在我耳边说道,我惊讶地睁大眼,“真的吗?”

“那些有钱没处的花的二世祖还经常陪着女朋友来这里显摆,争着叫价呢,有点像拍卖场上拍卖东西,不过这里拍卖的是上台权。”

“反正今晚是纳兰白请客,我们…我们就试试。”所有我感兴趣的,想偿试的,我都想亲身体验一下,就算有些羞赧也不想留下遗憾。

“对,他赚那么多钱反正花不完,我们这也是帮他,嘻!”

颜露不怀好意地瞅了瞅一边点东西的纳兰白,哪知他有所感应似地抬头对她微挑了下眉,眼中似笑非笑,说不出的潇洒自在,反而使她有些恼红了脸。“哼,今晚我们三个人,每人至少要唱三首歌。”

苏雨诗悄悄来到我们身边,闻言咋道:“天啊,总裁会破产的,听说上去唱一首现在叫价是两千三耶。”

“别傻了,他只要一个钟头的时间,就能几十倍几百倍地赚回来了…”

张峻山和纳兰白相视一笑,颜露的话他们都听的一清二楚,张峻山向纳兰白示了下意,起身走了开去。半晌回来后,对着我们说道:“今晚这里都是你们的,想要怎么唱都可以。”

苏雨诗惊呼一声,反而是颜露笑得古怪:“你包下来了?今天晚上真荣幸,不知沾了谁的光。”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睛就是瞅着我瞧,摆明了意有所指。

“废话那么多。”张峻山哂笑,“要不要我辙回这个权利?”

“小气。”颜露捶了他一下,转身兴致勃勃地拉起我和苏雨诗,“我们一起上去。”

我们合唱了一曲,邓丽君的《甜蜜蜜》,也许是我们唱得好,也许是美女比较吃香,总之博得了满堂彩。

我兴奋得满脸发热地跑了下来,对纳兰白他们道:“我紧张得心怦怦跳。”

“唱得不错。”张峻山递给我一杯饮料。

我接了过来,啜了一口,“你们也上去唱几首。”

纳兰白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唱歌。”

张峻山也赶紧道:“我不会唱歌。”

“我去跟小八卦唱一首。”宋秉天兴致勃勃地走了上去。

两个人不知在台上讲了什么,苏雨诗跺了跺脚,俩人终于合唱了一首粤语歌曲,是情歌对唱。

我们这里断断续续地有人上前搭讪,因为是一些有身份的人,所以都比较斯文,被拒绝也会有礼貌地回去,跟我想像中会争吵打架生事的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当然知道这也他们出入的都是一些高级场所有关。纳兰白和张峻山他们是不会带我们去那种会生事的地方的,我想。

杨天行也跑去唱了一首,回来后不到一会儿身边已围满了美女——我们这群人里的男士也就他来者不拒。

“这不是芬芳的张总吗?”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洪亮的声音突地插了进来,我们转头一看,有四五个人正脸挂着笑向我们这行走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原来是周董,还有方总?真是太巧了,这两位是?”是两位美女,一位竟然还是外国人。

苏雨诗小声跟我说道:“这是柔美化妆品公司的董事长周进和正大博馨化工的总经理方遥,他比咱们两位头还年轻才二十八岁,博馨化工是他一手创立,后来并入香港正大集团,他就负责正大集团在中国内地的香精香料业务经营。

“这位是博馨新来的工程师爱丽丝,这位是小女周蕙,刚留学回来不久。”周进介绍道,“这两位是芬芳世界有限公司的总裁纳兰白先生和总经理张峻山先生,噢,颜露小姐和杨先生也在,这两位——”

“你们好,方总有机会带爱丽丝小姐来我们公司参观一下。”张峻山和纳兰白礼貌地跟他们握了手,轻松地接过话:“这三位也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一定一定。”方遥笑容可亲地道:“芬芳公司看来人才济济,美女更多,怎么能够不去。”一句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

“大家难得在这里相遇,不如一起吧。”

“那真是太好了。”

于是十个人,分了两桌坐下。张峻山、纳兰白还有颜露杨天行他们不得不应谢地陪着他们谈天说话,我们这一组就显得冷清多了。我不太会和陌生人热络,而周蕙则好像女皇似的,不但对爱丽丝不怎么理睬,连带对我和苏雨诗也似有敌意。那眼光,更多地是瞟向与她爸爸坐一起的纳兰白、张峻山和方遥他们身上。

“爱丽丝和周蕙小姐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上台去唱两首。”宋秉天见她们坐下后没什么机会说话,便插口道。

“真的吗?我喜欢唱歌。”爱丽丝竟说了一口流利的中文。

最后爱丽丝和周蕙两人在台上竞争似的,英文歌一首接着一首,那风采,活似当红的歌手在开演唱会。

好好的一场玩乐,变成了商业聚会。

回到家后,我累得快瘫了,原来与人应酬是这么地难过,明明不开心、没话讲,还要不停地笑不停地讲。

只是累虽累,却不怎么睡得着,这样的经验对我来说还是很新奇的。

睡得极不安稳!

模模糊糊地,总有人影在我眼里头晃,我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心悸不停,两天了!开始以为是睡太多的缘故,现在却不这么认为。

我闭了闭眼,仿佛可以见到梦中那如幻般轻灵的身影,小小的,像一只只蝴蝶来回穿梭着,虽然模糊,但那是人影。我肯定地想,就像一个人影在翩翩地舞着,心口熟悉地传来一阵窒息感,我却更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恐怖,那是一种身法,存放在我脑海里的身法,我也学过的,只是那不是我!再细小再模糊,我也“看”得出,那头饰那衣服从来就不是我曾打扮过的——好暗!

我的眼力已经越来越差了,再加上头晕心闷,比之从前一切还未曾改变时还要糟糕。

我下了床,拉开门,想到客厅倒杯水喝。

突地,一股寒毛直竖的感觉在我心中升起,好像、好像在黑暗之中正有人在注视着我,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仿佛我是冰冷的死物一样?!

我动也不敢动地僵直了身子,脑海里闪现的尽是以往看过的种种恐怖片、鬼片!

“叮——”

有响声!我朝那发出微弱声响的方向看去,是阳台,我瞅了瞅,舒了口气,应该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的声响吧,我为自己的神经兮兮失笑,转身继续倒水。

晚风真凉,吹在身上却很舒服,好像丝绸拂着脖子,啊——脖子!?杯子差点从手中滑落,我再次旋过身,张大了嘴,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干得要命。

“你、你你…”跌坐在几上,我瞪大了眼,凝望着俏立在眼前的…灵体!?

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是跟我现在用的这具躯体一模一样,除了那一身的古装打扮!她的身影半透明,隐约能看得见她身后的物体,但她身上的一丝一缕、衣物的颜色、发上的饰品等却又让人看了清晰无比。感觉十分的怪异,似虚还实。

她面无表情,眼神冷冽,直直盯注着我,我立即明白了一切!

她才是这躯体的主人!原来她并没有死去。可是为什么当时存放在水晶棺内的只有她的身体呢,她又在哪里?不会是在山洞里的,不然她不会任我“用”她的身体,不会任我就那样走。

“你是这躯体的主人吧。”我镇定了下来,对她轻声道,“你要来把‘她’拿回去吗?”

她冰冷地看着我,也不搭理我,迳自移动着身子,直直地接近我,张开透明的五指,向我的天灵盖罩来——我知道,她要把她的身体拿回去了,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就该死了…

“你是谁?想要对她干什么?!”凌厉的掌风袭来,劈开了铡刚接触着的我们。

我被那气劲震得抛向玻璃几对面的沙发上,落了下来,浑身酸痛地瞪向半路闯出的程咬金——纳兰白。灵体(姑且这么称呼吧)微侧着身子闪开掌劲的同时也难掩吃惊愤怒地对着我叫了起来。

“你、你怎么搞的,居然把我的身子弄得毫无生机?”

呃?!她的声音真好听,轻轻的,细细的,也许是灵体的缘故,总之听来有点像卡通片里的娃娃的声音。

好一会儿,我才迟钝地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我自封心脉,生机外绝,体内才要成形的元婴不但没得到肉体气机运转的能量供养,连外界可供吸收的灵气也被我封掉,已经快要枯萎而死。不仅如此,我内力枯竭,又受了极重内伤(还记得东陵堂里那会射出光芒的古怪物体吧),现在真的是只剩一口气了。

刚才依纳兰白的动作速度及功力想要及时阻止她是不可能的,让她停下手的原因是她发觉了我的身体状况。

“对不起,因为‘她’好像一直在呼唤着你,弄得我快精神错乱我才…后来我又…呃,你不能治好‘她’吗?比如说,那个水晶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喔,我这才发现纳兰白在我身边,我虚弱地朝他笑笑,“你没看见吗,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才是这副身子的主人。”

“什么主人!她若不是早就死去,怎么会灵魂离体?既然死去,一切归诸于尘土,你能得回生命是上天的赐与,跟她有什么关系?!”纳兰白打断了我,戒备地注视着她。

冰冷的目光开始一种噬人的凶狠,她不住逼近我,“任你们百般砌词狡辩也没有用!我等了千年才得以还魂的机会被你这莫名其妙的女人破坏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把我的身体弄得乱七八糟,现在就算把你魂神灭掉,我也没办法籍着肉身重修元神渡劫升天了——”她一掌拍来,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流无声无息地透来,快如闪电。“这口怨气,你们拿命来偿吧!”

纳兰白早有防备,抱着我,滚落沙发,不住地躲避她不紧不慢、杀意浓浓的逼迫。

“你这么阴狠毒辣,天注定要你的谋划不能成功,怪得了谁!”

“纳兰白,你放开我!我快要死的人了,死在她手里也不冤枉,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我推着他。他疯了,以为他拖着我逃得过她的魔掌吗?

“混蛋!”他咬牙,抱着我的右手一紧,躲不掉地挥着左手打出一掌,期望能挡一挡,“你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吗?不许你乱说话。”

“我没乱说。”我叫道,再被他这样抱着翻来滚去的,我会死得更快。“她说的很对,就算她没来,我也活不过三五天了,真的!”

“你不会死的。”

你猪头啊!我快要尖叫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怎么乱闯——”轰的一声,大门被击得粉碎,张峻山笔挺的身形如山般立在门口,他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屋内的一团乱。“她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他对着正狼狈站起来的我和纳兰白问。

“傅子峻?!”

她又说话,盯着张峻山的眸光莹光闪闪,眨眼之间,惊喜爱恨愕怒种种情绪交织其中,明显地流露了出来,她不住地幻动着身影,似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移了尺许又停了下来,“傅子峻…”

傅子峻…跟我同姓呢!

我咀嚼着这话,脑筋激灵一闪,立即想明白了一切,为什么我结了元婴后一见张峻山就会情绪失控,因为他和“她”,在他的前世她的今生有着纠缠不清爱恨难分的关系,以至于就算灵肉分离,她的爱她的恨她日积月累的思念,还那么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愿它消失。

现在,她看到他了,可他什么也不知道呀,我迷糊了,呆呆地立在那里。

“少白你说,怎么回事?她是谁?”张峻山皱了皱眉问道。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怎么来的?记得发生在采灵身上的事吗,这个女人没有投胎,她现在要来要回她的身体了。”

“那采灵怎么办?”他立即说道。“傅子峻又是谁?我不是他。”他这一句是对着灵体说的。

灵体闻言,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看我的眼光简直像把剑,洞穿了我。真是的,我心中酸涩地苦笑,已经习惯了这副面貌的我对着一模一样的她,心中不免戚戚,她的一切,我就似在梦中经历了一遍,虽然模糊不清,但那种幸福与哀伤的感觉却很鲜明。

我们,不,应该说是我,有一半的生命已与她交融,再分不清划不开。

“张大哥,记得我前阵子避着你吗?那、那是她留在我脑海里与你、你们之间的回忆的片段在作祟,她认得你…也不是,她是认识你的前世傅子峻…”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张峻山蹙着眉,看向冰冷而带了丝高傲的古装女灵,眼里尽是陌生。“什么前世来生我不相信也与我无关。”

我注意到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水眸愤恨地看向他:“傅子峻,你、你太绝情绝义了——当年你害我背离师门,又抛弃我,我不怪你,可你、可你,”我觉得她在流泪,心中又酸又痛,发觉流泪的人竟是我不是她。“你竟然指使她在我返回师门向师父请罪的路上下了天罗搜魂散,想让我魂飞魄散,若非师父及时赶到,我、我…”

“千百年不见天日的孤独与折磨,你别以为我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今天在这里碰上你正好,你血债血偿吧——”她一甩衣袖,狂暴的力量仿佛来自于空中的每一分子,没有规律没有形状地撕毁着屋里的一切,卷向我们,卷向张峻山。

“等一下!”

我惊叫,“那不关他的事,他、他根本就、就不记得了…就算是上辈子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也跟现在的他无关,啊——”拉扯之中,我只觉得愈来愈难受,已经快要无法呼吸,猛地再也控制不住地吐了口血,心头顿感轻松了好多。

“采灵!!”

纳兰白和张峻山急唤的同时两人双手合住往力场用力一切,再施力两分,企图分开一条道逃生…“没有用的。”我说,“纳兰白你放开我,自己一个人走吧,反正我是、我是——”

纳兰白急促里干脆故技重施,一手圈着我的腰,一手吃力地挡着飞撞来的破碎物件往门边冲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灵带蜿蜒而来,像索命绳,轻而易举地就缠缚住了我,感到灵带脉动处轻轻一震,就把纳兰白给震了开去,见他没受什么太大的伤,我心下一轻,对于即将来到的命运一点也不害怕,只有解脱。

其实,我感到她还是有手下留情的,她若要杀我们的话,应该是易如反掌吧,我心想着,她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天性原本善良单纯,命运却逼得她要在仇恨中度过,她恨傅子峻恨那个害她的女人恨我,但其实她又何偿不恨她自己。

“你一点都不怕?”她扯着灵带,看着被灵带缠住脖子的我,眼里面有着淡淡的情绪,“也对,有他们这么对你,你死也死得幸福。”

第十三章 遇救凤凰山

“是啊,”我轻轻一笑,有种云淡风轻。“最重要的是,能死在你手里…很好。”

“你不怕我么?”她凝注着我。

“不,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多才多艺,人也美,还有经历过那样动心的感情,很幸福。”

“幸福?”她笑得讥讽,手里的灵带一紧,我顿时喘不过气。

“是啊,”我辛苦地笑,“你不像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兄姐漠不关心,一个朋友也没有,多亏了你,我才能过上这么一段美好的日子,认识这么多令人难忘的人…虽然没有像你那样抛开生死的爱过,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最了解我的人,可能是你吧。”她的眼里莹光流动,像是在哭。“反正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几天,”她松开带子,看着我跌落在地,看着纳兰白和张峻山抢了上来扶住我。“至于你,”她深深转向张峻山,眼里有着深深的悲哀。“你其实并没有负我,是我不相信你,是那个女人瞒着你要杀我,这是师父在我死后告诉我的,我不怪你,我只恨我自己,只恨命运让我失去你,我甘愿忍受千年的寂寞想重新得回肉身,并不是为了修真为了再回师父身边,我真正想做的,是想找到你,告诉你,我一直、一直很爱很爱你,从来没有后悔遇上你。”

我倒在纳兰白怀里,流着泪,朦胧中看到张峻山怔然的面孔,心想就算再刚强的铁汉也会被这样的深情打动吧。

“虽然你忘记了一切…”

她往后飘,渐渐的灵体越来越淡,直到那淡淡的柔柔的似喜似悲的笑容及细不可闻的声音话语消失。“我叫宁青,你的身体…”

那一眼、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怔怔地,只感到阵阵虚无,阵阵心悸,头一晕,霎时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提着小小的行李袋,我环视着这间我住了一年多,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房子,心里说不出的不舍,可是,我真的必须走了。

我必须离开。

纳兰白和张峻山,他们太好了,一直不相信会治不好我,请来高明的医生没效后又转向中医术和玄功方面寻找可以救我命的法子。也许这世间有灵药有秘方可以救我,但是不能再拖累他们了,忙完了工作后又要找法子救我又要照顾我,我不能这样,他们已经为我做的太多了。

我把写好的信放在茶几上用遥控器压好,像来时一样,我拎着小行李袋走了。我留下的太多,带走的也太多,行李不能装更多了。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再来,或许…

为了不让纳兰白他们找到(虽然我在信中已叫他们不必再找了)我选择搭汽车离开广州。

我坐了两天的车,转了又转,完全没有想到要到哪里去,或要用怎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是坐车,只是茫然。

我是想回家看奶奶,看家里人的(不知为什么),但我怕被发现被找到,张峻山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家乡的,很多人都有那么一种观念,那就是落叶归根,死是要死在家乡的,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我没有那么想,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就算回去也只是为了见奶奶,没有别的。其实回去了又怎么样,我和奶奶也不能相认,相认了,又要与她告别吗?徒让老人家伤心难过。

现在我在一家小镇的旅馆里,这间房间能看得到天空的星星。

它们一闪一闪的,似是不解忧愁的小孩眼眸又像是历尽沧桑的老人的眼睛,我心里面第一次感到宁静,心的宁静及天地间的宁静,体会到世间其实有许多东西是没办法用语言能够表达得出来。

心一放开,就会有这种宁静吗,这对我是个新鲜的经验。

从小到大,我好像没这么轻松过。

生命不就是从起到落,从有到无,如果有永恒,那也只是人们心中的信念,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坚持。我想,静静地等死,或哀伤地追悔不是我要做的事,我要让自己轻松快乐到死前的那一刻,在那之前,我要尽情地拥抱这世间的美好,要尽可能地实现自己的心愿。

杭州西湖是我一直想要看的天下美景之一,离这里挺近的,就先去那里吧,我唇角泛着笑,望着星空,让思维驰骋在关于它的种种美好传说里面。

西湖…

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所要想像便能够想像得出来的,那种身临其境的感动也不是光凭想像就能够体会得到的。

杭州位于钱塘江北岸,东南形胜,三吴都会,自古繁华。不过杭州名扬天下,大半是因为西湖的缘故,正如大诗人白居易所赞:“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而说到西湖,又总令人想起苏东坡著名的西湖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要我讲出西湖的美来,却觉得自己文采不比古人,怎么也没有那些大文人们描写的更富诗意和完美了,何况那难以言传的感动呢。

踏上白堤,首当其冲有一拱桥,这就是有名的断桥了。明明是好桥,怎么会叫断桥?

后来听言,名叫断桥原因还有三个:一,此桥原称短桥、段桥,元代张翥有“段桥春水绿初柔”之句,天长日久,短、段、断一音之转,便成了“断桥”;二,此桥为外湖与里湖的分水点,从孤山通过来的白堤,至此而断,因称“断桥”,明人王瀛有诗道,“桥识断名元不断,跨河有路入孤山”;三,大雪初霁,断桥拱顶处积雪先融,远远望去,一片银白世界中,粉雕玉琢的拱桥,桥顶雪残,恰似断开,真正一座“断桥”!这就是西湖十景中的著名一景——断桥残雪。

西湖十景另有:柳浪闻莺、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三潭印月、雷峰夕照、南屏晚钟、两峰插云、花港观鱼。

看得我忘怀一切,流连不去足足三天。

生为杭州人真是幸福啊,连这西湖畔的桂花糖豆腐都叫人吃不腻!

“请问小姐是第一次来杭州吗?”这是我第三天这个时候来吃桂花糖豆腐了,老板对我好像熟了起来。

“是啊。”我吃了一口豆腐,有桂花的香甜,沁人心脾。

“许多游人都跟你一样,来了这里后总是流连不回呢,像对面那个拿着相机照个不停的小伙子就是,这是他第四次来啦,每次不待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走的。”老板唠叨归唠叨,神色却很骄傲。

有这么个钟天地灵秀的家乡的确是很令人骄傲的一件事。我微微一笑,“西湖太美了,老板能够天天对着她可真令人羡慕。”

“呵呵呵,小姐太夸奖了。”老板喜滋滋的,“不过西湖好看归好看,小姐还是等身体好一些再来的好,你脸色很差哩。”

这位老板真好心。“谢谢您关心,我这毛病是自小有的,不碍事。”

“哦,那您可以去水家看看,水家的医术和药在咱们杭州是有名的好,帮了不少人哩。”

水家?我想到了电视剧《新白娘子》,里面的许仙就是有名的大夫。“好啊,请问水家在哪里?”

“哦,在凤凰山,不过你要是去药堂的话,随便个大街都有水家开的店…”

跟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渐渐对这个水家好奇了起来。在老板的话里听来,水家在浙江这一带好像很有名,一直从事药材经营,而且还(听说)会武功…

听起来就像那些有几百年历史的武林世家。自从我学艺以来,我还从没有特意去打探过中国到底有哪些知名的武林世家和人物呢,平时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其实我是认为除了在武侠小说里面找,现实中根本早就不存在)。这老板之所以知道水家还是因为他们名下的水镜药业在苏浙一带是有着几百年的老字号,比之北京的同仁堂是一点都不逊色,只是不知为什么生意一直没做到外省去。

若不是水家日渐式微没出什么人才那便是太会韬光养晦了!

凤凰山…

说来奇怪,凤凰山与南屏山、紫阳山呈三角形屹立于西湖畔,但在旅游景点里她却远不及二者有名,观它的自然风光秀丽之处比之杭州南北二山系丝毫不逊,之所以名声不彰也许就在于它少了那些名人典故或传说吧。

水宅座落凤凰山脚,依山而建,面朝西湖,样式古朴大方,看得出是有一定年代的建筑。我沿着凤凰山远远地观望着,瞧得并不十分清楚,但这座庄院式的古建筑给我的感觉十分地沉稳和有灵气,仿佛与这山融成了一体,也融入了整个西湖整个杭州城。

还没爬到半山腰我已感到十分吃力,赶忙找了块树荫处坐下。仰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感受着清凉舒爽的风抚慰着大地万物,听着耳边花草树叶发出的轻响,有令人一直沉睡下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