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回去上药吧。”

甘棠心里不甘,强压抑住内心的委屈,说道:“多谢师兄关心。”又在心里想着为何何必问、贺兰淳都不问她的伤是如何来的。

“贺兰伯伯,甘棠方才见过了闻姑娘……”

“你这是阉鸡。”贺兰淳蹙眉道,虽说对公鸡代替贺兰辞拜堂的话嗤之以鼻,但弄来一只阉鸡顶替贺兰淳,又有侮辱贺兰辞的意思,总叫他心里不痛快。

“不、这……”

“贺兰伯父认得阉鸡?莫非贺兰伯父也爱看斗鸡?是以才分得出这鸡阉过没有?”何必问笑道。

余问津、余思渡自是不信贺兰淳会那般,于是便也巴巴地盯着贺兰淳看。

贺兰淳嗔视了何必问一眼,坦然道:“家里老人孩子多,园子里的野鸡野鸭成群,一年接一年下来,大半的园子都叫它们这畜生占了,家里老祖宗叫人将鸡鸭都阉了。”

何必问吸了口气,心道难怪都说贺兰家比楚家还尊贵,楚家也不过是宫里有些阉人罢了,贺兰家可是将鸡鸭都阉过了。

甘棠再料不到自己会因为一只阉鸡受罪,待要辩解,又辩解不来,且那阉不阉的,她当着贺兰淳的面,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甘姑娘,请吧。王府里人多口杂,未免叫人冲撞了甘姑娘,还请甘姑娘快些回去吧。”暮烟过来说道,又叫人将甘棠的轿子抬来,摆出一副要亲眼瞧见甘棠上了轿子不可的模样。

甘棠心道果然自己是被天地舍弃的孤儿,竟然无人问过她身上的伤,黯然地说道:“甘棠答应了替顾侍卫说情,请王爷送还……”

暮烟拿出一张纸来,说道:“这是府里算出来的账,顾侍卫自从进了王府,只伤药就耗费了不少,细细算起来,他那马还不够填补这其中的亏空呢。”

甘棠的丫头接过那张纸,甘棠瞅了眼,吓了一跳,上头林林总总地记了许多账,果然这般算下来,顾漫之欠了锦王府许多。

“甘姑娘请吧。”暮烟又催促道。

甘棠点了点头,只觉得众人都在逼迫她,待进了轿子,便在轿子里啜泣。

轿子出了锦王府大门,守在门边的顾漫之看轿子出来,心道自己跟甘棠道一声别,就回京城去,他虽身无分文,但只要出了益阳府,临近几省的官员自会慷慨解囊赠了他马匹盘缠,待走近了,听到轿子里的哭声,便忙问:“甘姑娘,你怎地了?”

轿子里甘棠并不言语,甘棠的丫头回道:“顾侍卫,那闻姑娘好不讲理,先羞辱我家姑娘,又辱骂故去的甘先生,还不要体面地打了我家姑娘,将我家姑娘打成重伤……”

顾漫之闻言,心里不由地一急,握拳咬牙道:“待顾某替甘姑娘讨回公道!”说着,便要向王府闯去,走了几步,到底是怕了,不敢去招惹闻天歌还有西院的猛士,又折回来,叹道:“顾某先送了甘姑娘回去然后再等他们计较!”

“……有劳顾侍卫了。”甘棠饮泣道,声音宛若泣血的杜鹃。

顾漫之忙道:“甘姑娘放心,顾某定会护住姑娘周全。”说完,便又将要回京的念头抛在九霄云外,只想着若是她走了,甘棠定会被闻天歌按下黑手,想着,便殷殷切切地随着甘棠的轿子去了。

楚徊留下的官员,除了贺兰淳,便只剩下了一个顾漫之。

早先楚律等人以为顾漫之总会赶回京城,不想进了二月,从偶尔打听来的消息看,顾漫之依旧没有回京的打算,据说他不但并未回京,反倒在甘棠租下的一处当做学堂的院子里做起了护院。

因甘棠的有心为之,她被闻天歌打的消息一时间甚嚣尘上,人人都说闻天歌粗野,但又过了几日,因锦王府的猛士们已经开始筹备亲事了,贺兰淳又不曾明言贺兰家不娶闻天歌,且传闻中,贺兰淳貌似十分欣赏闻天歌的性子,于是不知情的人皆以为贺兰淳看重的是闻天歌。

痴情种种,总是上不了台面的说法,比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得规矩。于是一时间,不相干的人又觉得闻天歌再怎样无礼,总是名正言顺的贺兰家人,甘棠再如何痴情婉约,搀和到了闻天歌名正言顺的婚事里,就有些显得不磊落,甚至轻浮毕竟,闻天歌再如何,都是贺兰淳点头答应的。

顾漫之因听到风言风语,为维护甘棠,跟益阳府许多长舌之人打了几回,越发连累了甘棠的名声。

甘棠内外交困,便觉得精神不济,除了教导几个不能在别处入学的蒙童,赡养几个无家可归的老人,便再不做旁的事。

于是乎,楚静乔又担负起了早先那安抚将士家眷的差事,原本一日还有早晚两餐在王府吃,后头便整日里留在外面,就连余家兄弟也被她光明正大地喊去用了。

顾漫之一心护花,回京的楚徊也仿佛将他忘了,不曾召他回京。

二月初京里传旨下来终于封了楚静乔为凤崎公主,圣旨上说顾惜楚律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便免了楚静乔回京谢恩,随着圣旨,又送了一册赏赐的单子,单子上赏赐的珍宝,要待三月才能送到。

楚静乔早做了益阳府少主人,自然不将那公主的名堂放在眼中,“本公主”地自称了两回,就觉没意思的很。

石清妍也对楚徊封楚静乔公主的事不大感兴趣,对楚徊无视楚静迁、楚静徙的事也毫不意外,不管早先如何,如今楚徊是没胆量叫楚静乔去和亲的,况且指不定楚徊心里还以为楚静乔是他女儿,然后他女儿迂回曲折地拿下益阳府了。除了此事,因楚静迁跟大永侯家二公子定亲了,石漠风跟古暮月的亲事也定下了,石清妍手上忙着这两桩喜事,又等着看贺兰淳什么时候才能答应了贺兰辞、闻天歌的喜事,就对京里来人宣旨的事不大感兴趣。谁知,那来宣旨的人才走,京里的消息又如洪水一般涌来。

据说楚徊回京的时候有些迟了,太后已经免了余大将军的官职,令他回家养老,余大将军“病入膏肓”了;据说朝中在楚徊回去前,已经有人将一具据说是楚徊尸骨的尸体送到了太后面前;据说太后见楚徊回去,先是泪下,随即震怒,与楚徊联手将朝中最先提起另立新君的人抄家;据说太后原先十分疼爱的孙儿忽地就失宠了,孙儿的母妃更是被打入冷宫……

以楚徊的性子来说,这些事也算得上是雷霆手段了,且只惩治了为首之人,放过其他人,也安了人心,免得前头颐王、熙王造反,后头朝中就大乱起来。

饶是如此,楚徊终归因一时事多,顾不得挽留余大将军,待回过头来,就发现余大将军一家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京里消失了。

二月中旬,余大将军一家进了益阳府,楚律自然是先叫人在王府附近给余家寻了一所大院,随即又要款待一番。

余大夫人、余姑娘便由石清妍招待。

石清妍叫了后院一众女人来,又有意叫楚静徙担了女主人之责招呼余家母女。

宴席上听余家母女说起余将军“病入膏肓”时,太后赐下太医、御药等等惊险的事,众人不胜唏嘘。

忽地,就又听赵铭家的过来说道:“王妃,大门上来了几顶轿子,门上人去问,那些人说是叶家人,来拜见王妃。”

石清妍先没想起叶家是谁家,便听董淑君开口道:“应当是早先跟王妃家义绝的叶家跟漠哥哥定亲的那家。”说完,想起跟石漠风定亲的古暮月,心里微酸,但也明白自己跟石漠风是断然没有可能了,与其叫石漠风娶个高门里的姑娘,她宁愿石漠风娶个古暮月这般的小家碧玉,如此,每每想起,她总觉得,倘若早先她不曾来了锦王府,她跟石漠风的事定然能成。只要每每这般想起,她便不由地舒心一笑。

余大夫人开口道:“那叶家定然是跟此次遭殃的人家有瓜葛,因此生怕被牵连,才携家带口地躲到益阳府来。”

因他们家是被太后迫害才来的益阳府,又早跟锦王通过消息,比叶家显得磊落的多,是以余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这话里也影射了自家。

石清妍听了,忙问余大夫人:“夫人觉得这些人多不多?”

余大夫人会意,笑道:“多是不会多多,但既然从京城里出来了,自然是带足了家当的。”

“那这些人定然也吃不得苦头了?”石清妍笑道。

余大夫人虽不知石清妍这般问,却也点了头,因说道:“只怕他们听说锦王宽厚,会投奔锦王爷而来。”

石清妍笑道:“来者是客,自然要好好接待。”说着,心思微动,暗道这些人都是在楚徊手上有案底的乌合之众,若是收下了他们,岂不是显得锦王府门槛太低?若打发了他们走,他们若去了中洲府,又会将真正有才之士也一并带走。既然如此,不若好好“招待”他们,先赚了他们的身家银子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萌那什么吧啦,为何一小小路人甲都比本王感情戏多?有暗恋他的,有他前未婚妻,有他现在未婚妻,本王的感情戏呢?

萌那什么吧啦:乃一个女主顶人家三

石漠风:路人甲,路人甲……

103春天到白花开七

石清妍先叫叶家人吃了一回闭门羹,后头几日,听说叶家人又上门递帖子,也一律不见,随后几日不曾听闻叶家人的消息,再听说时,便是从跟随石漠风的小厮口中听说了叶家人上了古家门的事。

听说这消息时,石清妍难得一次地吐了,吐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再吃不下其他的饭,米饭要去了米香再吃,蔬果要煮烂了没了味道才能咽下,总之穷尽了折腾之能事。

事到此时,沉水、祈年等人都心知肚明她这是有了。

一日石清妍又闹腾的厉害,楚律得了闲暇亲自领了太医过来给她诊脉,听太医说她当真有了,立时欣喜若狂,随后又听太医说石清妍身子原本就寒,只怕养不住胎,于是一腔喜气就被扫去了大半,人在石清妍床边坐着的时候也怔怔的。

“王爷,你说是不是贤淑这名字太重了?是以才会……”

“胡言乱语,天骄那样的名字才叫做重。”

“王爷英明。”石清妍说道,因看楚律愁眉苦脸的,于是又笑着将叶家人的事说了一说,笑道:“王爷,你说这是什么事,叶家人竟然上了古家门,听跟着漠哥哥的小厮说,叶家姑娘见了古家姑娘的面就喊姐姐呢。”

楚律舒展了眉头,仰身枕着石清妍的腿躺下,心里想着万事随缘吧,不可强求,开口道:“只怕古家秀才一辈子没有个出头机会,要借此时机得了贤名呢,到时候你漠哥哥再给他奏请一个孝廉的名,这老秀才就有出头之日了。”

“哦,王爷这话太深奥了,还请王爷往浅出跟臣妾说一说。”石清妍说道,手摸了摸肚子,心道这祸害,既然不乐意来就不来罢了,来了还叫人挂着心。

楚律笑道:“你这般聪慧,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叶家人只怕搀和到了另立新君的糊涂事中,他们怕陛下追究,于是一家子妇孺带了身家投奔益阳府来,又怕你石王妃计较早先的事,因此忙着要跟你们石家重归于好。”

“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为何不去中洲府?”

“去了中洲府,你这石王妃要算计了他们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事,如此倒不若就迎难而上,直接来了益阳府。”

“可是我们家也没想跟他们重归于好,便是要重归于好,又有古家什么事?”石清妍又一头雾水地问,“难不成他们想叫古家姑娘让出来,叫他们家姑娘再跟漠哥哥定亲?”

楚律扑哧一声笑了,心说石清妍不将妾放在眼中,想事情的时候便也不去那边想,说道:“王妃当真有趣,你虽聪明,却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书里写着呢,一户人家的女儿跟另一户人家的儿子定亲,后头这女家嫌弃男家落魄了,便退了亲。日后这男的娶妻后扬名立万了,这女家却又落魄了,于是这女家求上男人家门,这男人岳丈妻子便劝和,劝说男的跟女家重归于好,纳了早先的未婚妻做妾。这叫做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乃是人人称颂的大大的美德。”

石清妍躺在床上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又悻悻地拿了手擦去,心道人家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原来却是古人比现代人会做人,连这样的通融法子也能想出来。冷笑道:“那男子娶妻之后才扬名立万,可见他是借了妻子家的家财发的家。借了妻子家的家财发家了,却还要纳妾,这就是以怨报德,可见这人人品当真烂得很;他那妻子、岳丈答应他纳妾,越发说明就连他枕边之人都生怕他一朝得势不认人,只能曲意地顺从他劝他纳妾,可见这人人品更烂。”说着,腿上动了动,将楚律抖开,便又裹了被子,心说难怪自己不讨人喜欢,原来是自己道德标准跟古代人出入太大。

楚律不防石清妍这般说,便坐直了身子,笑道:“你怎不说那女家出尔反尔,更加令人鄙夷?”

“女家出尔反尔的事已经是一目了然了,日后这女家也少不了骂名;只有那男人身为伪君子活得太过滋润了,当然要先揭了他的皮。”石清妍说道,从枕头下掏出楚律新送给她的折子,又对楚律咬牙道:“倘若那古好爹要做了烂好人,倘若漠哥哥胆敢妄想娥皇女英的事,他们的烂事我就不管了,随他们始乱终弃还是被人棒打鸳鸯去。”

楚律听石清妍发狠,眼睛瞄了眼她那肚子,点头道:“你便丢下那些事不管了吧,眼下保养自己才是要紧。”

“是,一早起,吃早餐;二枕头下不可掖了东西;三……”

“不必读出来。”楚律咳嗽一声,看见石清妍捧着他写的折子就读,心说早先自己那万字折子她不喜欢,这一份百话的百字折子她倒是喜欢的很,每日拿出来读一读,瞅见沉水捧了药进来,便示意沉水走近。

“药已经在外头凉了凉,可以喝了。”沉水说道,眉头微微颦起,因太医的话有些担忧。

楚律端了碗,待要拿了银勺喂给石清妍,便见石清妍端起碗,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不是连米饭的味道也嫌弃吗?”楚律有些尴尬地放下银勺,暗道自己总算有个空闲能够在这边好好地给她喂药,她一口气就药给喝了……

“所以说,王爷,咱们贤淑是个能吃苦的。”石清妍有意得意道。

楚律喃喃道:“酸男辣女,这吃苦又是个什么?”

“哪一个贤淑的人吃不得苦?”沉水插嘴道,看楚律瞪她,便缩了脖子,暗道好不容易又盼来一个小主子,偏那小人儿还没露头,就先有了个贤淑这样土气的名。

楚律看出石清妍要改孩子名字的意思,越发犟着不肯改,又重提方才的话头,笑道:“本王算是明白了,但凡有了什么故事,你总能鸡蛋里挑骨头地挑出男人的坏处来。”

“这也不是,王爷用人的时候不也这样吗?这等人就如没有柄的斧子,厉害,却也不好把握。用得着他的时候且忍着,用不着他的时候自然要弃了。”石清妍说着,心里还是笃定那被人强劝着纳妾的男子不是好东西,就如楚恒一样。

楚律听了沉默不语,心知石清妍说得对,他心里也是这般想,人都说狡兔死走狗烹,上位者有过河拆桥的嫌隙,那走狗也有谋逆的心思。

正想着,就听人说楚飒枫、楚飒杨、楚静迁、楚静徙过来请安。

楚律说道:“定是得知本王领了太医过来,他们才急赶着过来的。”

石清妍点了点头,靠在枕头上,由着沉水将她的衣襟又整理一番,便对楚律笑道:“我们娘两个都有赖王爷照拂了。”

楚律听石清妍暗示那楚飒杨兄弟只怕会对她不利,便点头道:“你放心,本王一不靠女人起家,二也不是能被人用所谓的大道德就能绑缚住的人。你不知,新近益阳城来了好些个人,有些也算得上十分有能耐。这些人家便提出要将小女献给本王,本王当即对他们说道,本王若收下他们乃是爱慕他们的才华,并非迷恋他们家中女子的美色。”

“然后呢?他们钦佩王爷的为人?”石清妍笑道。

楚律悻悻地摇摇头,指了指外头,低声道:“然后他们就去了中洲府。”因楚飒枫兄弟还有楚静迁姐妹过来,他便从床边站起,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石清妍心里疑惑楚律对她说这话,莫非是想叫她说些软话,许他纳妾?毕竟她的想法还跟这时代的人有些出入,她以为裙带关系不可靠,旁人却以为裙带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信赖表现。心里想着,便见楚飒枫、楚飒杨、楚静迁、楚静徙过来了,看见了楚飒枫兄弟,心想等到这两兄弟回瑞王府的那一日,瑞王府里头当是要多出许多脸生的姨娘。

“见过伯父、伯母。”

“见过父王、母妃。”

楚静徙才站直了身子,便走到石清妍床边,眨巴着眼睛自顾自地爬上床边躺着,也不言语。

石清妍伸手摸了摸楚静徙的头,问:“小仙子从哪里受了委屈了?”

楚静徙仰头道:“母妃是不是不疼小仙子了?”

“谁说的?”

“禄大姐说的。”楚静徙脆生生地说道,虽隐约从禄年并旁人的言谈中得知自己是禄年生的,但主仆间的鸿沟却难以逾越,楚静徙一对禄年不熟悉,二对禄年近日来的拉拢很是腻歪。

祈年心知如今府里孙兰芝四个侍妾的地位日益巩固,禄年又看楚律不再去侍妾那,因此便着了急,急着要笼络楚静徙。但楚静徙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只亚于楚静乔,人人都要巴结讨好她,是以见到个连姨娘也不是女人每每拿了些“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的粗鄙话软硬兼施地敲打她,楚静徙心里便有了些逆反的怨气。此时听楚静徙提到禄年,又心知石清妍眼□子不好,唯恐楚律迁怒到禄年身上,便笑道:“三姑娘又见到禄大姐了?日后见了禄大姐不要理她,看她还敢不敢再说。”

楚静徙年纪小,也不知她这话会害了她自己个的生母,又委屈地说道:“禄大姐说小仙子跟她才是亲的,跟母妃是隔了一层的。”

祈年心里咯噔一声,心恨禄年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石清妍恼了楚静徙,楚静徙日后就会沦为楚静迁之流,跟个侯府不成器的少爷定亲;若是石清妍恼了禄年,禄年更是不知要死到哪里去了。

石清妍手指在楚静徙脸上按了按,看她脸上一按一个窝,笑道:“别听她胡说,祈年,你去跟禄年说说话,若是她闲着,就叫她去慈航庵里念念经。”

“是。”祈年送了口气,心想石清妍这是看在她的面上网开一面了。

“叫禄年留在庵中,没有王妃的吩咐不许回王府。谁若敢在三姑娘面前胡言乱语,连她老子娘老子,全部撵出去。”楚律开口道,心说石清妍有孕,就连个丫头都开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祈年忙又答应着。

楚飒杨看楚静徙毫无规矩可言地躺在石清妍床边,楚律、石清妍对她又无责备之意,暗道这般看来,楚静徙当真比楚静迁得宠得多,上前一步,便关切道:“不知伯母身上怎样了?听说伯母看了太医,我与哥哥心中着急,便来探望伯母。”

“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只怕以后不能多照料你们了。”石清妍笑道。

楚律看向楚飒枫说道:“你们的先生已经送来了,这会子是跟先生说了之后才过来的吗?”

“回伯父,先生听说伯母病了,也许我们过来探望。”楚飒枫说道。

“虽说先生准了,但万事都该以课业为先,你伯母已没了大碍,快些回去读书吧。”

“是。”楚飒枫恭敬道,伸手拉了拉楚飒杨的衣袖。

楚飒杨虽被牵动了袖子,却是稍稍迟疑之后,才与楚飒枫一同退了出去。

“听说你的差事办的无功无过。”石清妍问楚静迁。

楚静迁回道:“女儿全照着祉年说的去做。”

“祉年说,每次都是她说什么,你只点头说好。那无功无过看来是祉年的,与你不相干。”石清妍又道。

楚静迁脸上一红,忙低了头,心知楚律看着呢,心里着急,却也没法子。

“是不是只料理针线,你施展不开?王钰宅子里要准备成亲的事宜,他家人不在益阳府,样样都要锦王府帮衬着料理,如今,你便作为锦王府的人过去帮着料理。他们府里有不乐意王钰另娶的,自会有人给你下绊子;有趁机要捞了油水的,也会有人要糊弄你。正好交给你历练一番,你只记着你是锦王府的二姑娘便罢了。”石清妍说道,也不去看楚静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管拿了手指捏在楚静徙软软的脸上。

“……这喜事,女儿不曾经手过,若是弄砸了……女儿没管过这样的大事……”楚静迁不以为这是机会,只觉得石清妍又为难她了。

楚律蹙眉道:“你母妃叫你去,你便去就是了。王家的东西样样不缺,你过去了先列出单子将东西都收了,随后修屋子种种,自有人给你出谋划策。”因楚静迁这般怕事,不由地眉头皱的越发紧,对石清妍道:“只怕在大永侯府上,本王的名声要被这丫头给毁了。”

“二姑娘还小,不知道这王钰府上算不得别人家。二姑娘叫了孙姨娘跟你一同过去,如此也有商有量的,免得有人趁乱偷了东西。”石清妍看楚静迁一再退缩终于惹恼了楚律,便提醒地看了她一眼。

“是。”楚静迁骑虎难下,只得答应了。

“下去吧。”楚律说道,看楚静徙不动了,就又说了一声“下去吧”,见楚静徙还是不动,便走过去,手才搭在楚静徙肩头,就听她已经打鼾了。

“……被你教坏了。”楚律收了手,看向那正打鼾的楚静徙,蹙眉心想他的名声只怕还要被楚静徙毁一次,细想,楚静乔只怕也要毁他一次,楚贤淑那边,定也有一次等着他呢。

楚静迁不知楚律为何一连叹息了四声,见楚静徙已经睡着了,便自己向外退去。

石清妍拉了被子给楚静徙盖上,示意沉水等人都出去,随即就说道:“王爷方才提起有能耐的人都去了中洲府,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想要用那法子留住人?”

“本王只是感慨一番,顺便叫王妃心里明白本王为了你舍弃了多少,是以王妃你要补偿本王。”楚律说道,便又在床边坐下,看楚静徙睡着了将手搭在石清妍胸口,便将她的手拿下。

石清妍笑道:“要如何补偿?王爷只管说就是了。”说着话,又低声问:“太医可说要免了那床上的事?”

“自然要免了,不然还得了。”楚律说道。

石清妍点了点头,随即有意怅然道:“臣妾除了一具尚算貌美的皮囊,当真再没有旁的能补偿王爷了。王爷在这屋子里随便瞧瞧,看上了什么,便都拿了去吧。”

“……本王只是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楚律低声道,手不经意在楚静徙背上拂过,“本王虽不介意,但委实想知道。你断然不是石家人,不然你漠哥哥也不会那般怀疑你,你是左撇子,早先的石王妃却不是;你提起石家人的事,虽熟稔,却没什么留恋之情……总之,你古怪的很。”

石清妍一怔,看向楚律灼灼的目光,眯着眼睛,说道:“你当真不介意?当真想知道?”

“嗯,莫拿了假话来唬我。既然你已经将你的终身托付给本王,就该和盘托出你的身世,莫非此时你还不信本王?”楚律说道,虽不介意,但心中却总想将她的来历种种知道个清楚明白,毕竟已经决定了要与她共度余生。

石清妍笑道:“臣妾就是一梦梦到蓬莱仙岛,然后在那边被仙人改了灵根,接了慧根,因此与早先大不相同。”

“……当真如此?”楚律问。

石清妍点头,“就是这样。”那白娘子跟许仙的故事她还是十分熟悉的,谁知道楚律是不是那许仙?

楚律略有些失望,却什么话也没说,笑道:“你好好歇息吧。”说着话,便转身出去了。

石清妍松了口气,在心里自言自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将身子缩在被子里,才刚迷糊地入睡,就听沉水进来说道:“王妃,小公子要去给王妃煎药,醉月拦着他,他一挣,就将王妃的药弄洒了。”

“他人呢?”石清妍问。

“他人烫伤了手,起了好大一圈水泡,没上药,就去前头跟王爷请罪去了。”沉水提起楚飒杨,也很有些矛盾,若说他是一片孝心,这孝心又有些太过外露,竟像是有意弄出大动静叫人瞧见;若诋毁他什么,一则他年纪小,二则他做当侄子的孝敬伯母,也说得过去,三则他是当真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