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斜着眼瞅着石老太君,暗道好啊,石家胆大包天,喊叫他冤大头,就是喊太后冤大头,于是哼哼地笑道:“石老将军果然今非昔比了,有了锦王府撑腰,就敢将太后比作冤大头了?”

“你是太后?”石老太君又问,“你不是男的?!你再说一句话叫我听听声。”说完,当真偏头凑到五福身边去听。

身为一个十分留恋自己那块若没被割去如今该足足有二两肉的太监,五福的自尊心不容许别人将他比作女人,于是五福当即冷了脸,虽傲慢一些,但也没傲慢到敢随手跟石家老太君动手的地步,身子向后让去,开口道:“石老将军……”

五福一开口,尖细的嗓子逸出咽喉,就听石老太君说道:“果然是个女的。”

五福眉头眼角嘴角的肉无处不跳动,冷了脸对石老将军说道:“老将军,咱家明白地告诉你吧,耿公子可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太后疼他,喜欢他口舌伶俐,多少年了,太后头疼的时候就爱听他说话,这会子太后病重,心绪郁结,正想着听他说话呢。若是耿公子不过去,太后有个什么事,你可担不起。”一口气将话说完,不禁又添了一句,“还有锦王妃,瑞王妃见天地在宫里伺候着,皇后也没离过太后床边,锦王妃既然进京了,不说侍疾,总该在太后面前嘘寒问暖说句暖人心的话吧?”

石老将军连声说着是,心知太后如今被困在后宫里头,却还能连番地叫人出来逼着他办事,必定是楚徊默许的。楚徊默许,大抵是因为又出了一些事,令楚徊原本想信赖石家的心又动摇了,于是借着太后敲打他,叫他不莫因锦王府声势日壮就不将朝廷放在眼中这贺兰辞、王钰抢占了亘州府,石大将军等人还没有进展,就是其中一件了。

石老太君糊涂地看着石老将军点头。

石方圆伴在石老将军身边,很为石老将军心酸,暗道石老将军戎马一生,如今儿孙还在为魏国抛头颅洒热血,却被一个太监这般慢待,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当初就叫石红莲嫁过去,石红莲跟石家众人感情深得很,定不会似石清妍这般只管着自己,对石家的困境视而不见。

“老太爷,王妃正在房中默写孝经,忏悔己过。”石思存将石清妍编的话说出来,想起石清妍听说太后又派太监来逼石老太爷那了然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道石家人是甭想等着石清妍忽地顾念骨肉亲情放过石家了。

不说石老将军,就连石方圆都不信石清妍会去默写孝经。

五福太监冷笑道:“王妃抽空见咱家一眼也不肯?”

“王妃沐浴焚香后写的,不见任何人。”石思存说道。

五福太监除了面上嘲讽冷笑一下石家,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明面上楚徊还是敬重石家的,锦王府更不是此时就能太得罪的,“那就请王妃慢慢写,明日咋家一早过来替太后收一万遍孝经。”自觉找到了法子叫石清妍有苦说不出,五福太监就转身向外去了。

“这太监当真是小人。”石方圆替石老将军不甘心,“老太爷,待老奴去求王妃高抬贵手吧。”

这事太后那劝不得,只能求石清妍对太后让步,如此,太后才会放过石家。

“不用了,我大概明白咱们家那位王妃是什么性子了。”石老将军闭了闭眼,心道石清妍的意思是她跟石家分不开,该给石家的会给,但石家人若是妄想从她身上白得了好处,那是不能的。

“一万遍孝经,分派给老夫人、夫人、少夫人们去抄吧。不必费事地多跑一趟跟王妃说了。”石老将军心想石清妍连石夫人的脸面也不给,怎会去抄孝经?明摆着是要交给石家女人们抄去的,叫石思存多跑一趟,也没什么意思。

“是,那漠少爷,老将军要怎么办?”石方圆问道,石漠风算不得石老太爷最小的孙子,但却是东府最小的,且又是嫡子,在石老将军心中就等同与最小的那一个。

“耿家顶多叫他吃点苦头,不会怎么着。”石老将军喟叹道,瞧见与“女儿”久别重逢兴奋了半日的石老太君终于累了,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便示意人送了石老太君回房里歇息去。

“要不、老奴去问问王妃?老太君屋子里的东西拾掇清楚了,王妃不是说好东西都是她的嘛?还没拿给她过目呢。”石思存说道,心里巴不得石清妍跟石家上上下下和和睦睦的,虽知眼下局势还不明朗,但甭管明朗不明朗,石清妍能顾忌石家一些总是好事。

石老将军看石思存这般固执,就点了点头,“莫忘了将孝经吩咐给夫人们去抄。”

“是。”石思存、石方圆看着石老将军随着石老太君的软轿子走了,彼此互看了一眼。

“王妃的性子怎跟小时候差了这么多?”石方圆感叹道。

“大抵是苦头吃多了吧。”

石方圆听石思存这般说,便道:“就是吃了再多苦头,也不该跟自家人过不去呀。”说完,又道:“我去跟老夫人说叫夫人们抄孝经去,你且再去打探打探王妃是什么心思。”

“嗯。”石思存答应着,便跟石方圆分头行事,叫人抬了石老太君攒给石春的东西,就向花园里去,到了花厅外百米处被人拦住,叫人通传一声后,又瞅见石丽菁拉着石丽可姐妹二人在看菊花,见这二人过来,就问候了这二人一声。

石丽菁笑道:“八爷爷这是做什么?”

“老太君的东西拾掇清楚了,拿给王妃过目。”石思存心道不知这些东西石清妍可能看上眼。

“原来是老太君的东西,听母亲说老太君攒了许多宝贝,丽可,不如咱们也去看看。”石丽菁笑道。

石丽可可有可无地点头,不明白石三少夫人叮嘱她们离着石清妍远一些后,石丽菁做什么还要凑过来。

石思存只管笑,也不言语,见沉水迎过来,便忙道:“王妃要见我了?”

沉水笑道:“爷爷,王妃正跟小六姑娘说话呢,哪会见你。她叫我来跟你说说话呢。”说完,瞧见石丽菁满脸失望,心道这丽菁姑娘还当谁想巴结石清妍都能巴结得上?冲这二人笑笑,就转过脸。

石思存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那这些……”

“先放在夫人房里,已经支会锦王府的人了,等会子他们就将东西抬回府。”沉水笑道,便搀扶着她爷爷向外走。

石丽菁、石丽可不好跟上,见呆站着也没意思,就又走远了去赏花园里的景致。

石思存瞧见那些箱子被抬走,又见旁人识趣地站远了,就笑道:“王妃还能看得上这些东西?”

“白给的谁不要。”沉水笑道,“昨晚上捎给奶奶他们的东西他们喜欢不?”

“哪能不喜欢,只是,那些东西千万别是你偷来的……”

“那哪能,我们王妃对她花不着用不上的东西大方着呢。”

“那她还要老太君的东西?”石思存心道沉水捎回家的东西都是十分金贵的,不似沉水这身份能够有的东西,若是石清妍像沉水说的那么大方,她做什么要石老太君的东西?半响,低声道:“我明白了,王妃是存心给老夫人她们添堵。”

石老将军是实打实的孝子,多少好东西都送到石老太君房里,石老夫人伺候石老太君的时候虽敷衍了一些,却没胆子贪墨了石老太君的东西。即便石老夫人不贪钱,但伺候了石老太君一辈子,临了,石老太君的东西全叫石清妍得了去,她心里岂能舒坦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爷爷,这些事你别管,有人找你叫你来寻我说情,你也别搭理。过两日夫人就将咱们家还有醉月、暮烟家的人都放出去,他们辖制不了咱们。”

石思存沉吟道:“你们出去吧,我是离不开老太爷的。”

“……那也得把你放了,不然我怎么嫁人?”沉水脸上一红,低声嘟嚷道。

“王妃给你挑好人家了?”石思存心道既然要他们全家都放出去才嫁得,那当是好人家了。

“嗯,嫁妆我自己都挑好了。”

石思存睁大双眼,原觉得石清妍性子大变,如今瞧着沉水也变了许多,“……你挑好了?你从哪挑的?”

“王妃的库房里。”沉水说道,早先嫁姨娘的时候她就瞅好了东西,全都给她自己留下了。

石思存又吃了一惊,心道石清妍当真这般宠信沉水?他自己的孙女他自己清楚,沉水除了一颗衷心,还没机灵到叫石清妍那般倚重的地步,这便是石清妍不在乎库房里的东西了?

“总之,爷爷,你少被人教唆着来跟王妃说什么‘忠言逆耳’,王妃心里清楚着呢。”沉水叮嘱道。

石思存先是点头,随后却忍不住说道:“那漠少爷……还有耿公子油头粉面不像是好人,太后要,王妃就给了她就是。”

“爷爷,不是说了别管这些了嘛。”沉水嗔道,又劝说了她爷爷几句,便叫她爷爷走了。

石思存被沉水打发走,回去跟石方圆二人嘀咕了一回,又跟家里人交代了一番,就又出门打探耿家到底想把石漠风怎么着。

一更天的时候,石清妍准时地歇下,石家的女人们就没这么好运,做婆婆的,如石老夫人、石二夫人不怕得罪人的,就将抄孝经的差事吩咐给下头的媳妇,如石夫人做惯好人的,就与众儿媳妇们一同抄了起来。

因屋子被占了,石夫人就去石大少夫人房里歇着,其他少夫人们便都聚过来一同抄孝经。

石夫人因挂心还没回来的石漠风,又看古暮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对古暮月说了句“暮月替我抄一下吧,我这头脑昏沉的很。”将差事交给还没过门的古暮月后,就精神不济地歇息去了。

石夫人一走,不知是嫉妒还是落井下石,石四少夫人第一个开口说了句“可怜小六她……”其他的妯娌们就都开始揣测石清妍要将石小六嫁给贺兰家哪个不成器的子孙,一句句话说出,最后众人总结出定是石清妍威胁贺兰家,贺兰家才勉强地决定拿个好会拈花惹草的败类跟石家联姻,石清妍顺水推舟就将那败类给石大少夫人做女婿了。

石大少夫人听得弟媳妇们这句话,眼泪又止不住,悲悲戚戚地去石小六房里哭去。

妯娌们先挤兑走了石大少夫人,才刚刚彼此心领神会地得意一番,就又疑心石大少夫人哪有那么好欺负,她定是将计就计把抄孝经的差事推给她们就走了。

石四少夫人气石大少夫人奸诈,就又提了一句:“老太君的东西收拾了足足十几箱子呢。”

一句话,众女人心里愤愤不平起来,有说自己伺候石老太君如何辛苦却一个子也没得的;有说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如何能回娘家拿东西的;还有说锦王府定然不似传说中那么有钱,那缺粮草辎重的话当是真的,不然身为锦王妃,石清妍怎那么不开眼……

石家的女人们甭管嘴上怎么说,心里怎么想,总是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宫里头,康寿宫中,因听说姜皇后的太监很是讨好石清妍,闻太后便重重地罚了皇后在她床边伺候着,不时地咳嗽一声,叫姜太后给她端茶倒水。

瞧见姜氏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似乎不知疲惫一般,闻太后心里的怒气越发重了,她是存心要罚姜氏,结果姜氏丝毫不露怯。

听到外头五更的棒子声,闻太后有意哼哼唧唧地说道:“听说昨儿个你一连叫人去探望了锦王妃三回?”

姜氏心说太后的人还没离开过石家门呢,笑道:“锦王妃到底年纪小,听聂老先生两句话就羞愧成那样。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臣妾叫人去劝劝她。”因听了石清妍传过来的话,此时她心里还高兴着呢;何必问虽没有什么医家圣手的名号,但他是第一才子,石清妍既然敢提,就是说何必问有那能耐。眼下楚徊跟楚律兄弟二人还不知会怎样,她也不学了余君言瞎搀和做了楚徊的谋士红颜知己,只管着调养好身子,生个儿子养着;甭管太后喜不喜欢石清妍,石清妍一来不喜欢太后,二来愿意帮她生孩子,三来瞧不上妃嫔那些帝王之妾,就这三样,就让她难以不站到石清妍那边至于楚徊的心思如何,既然她也摸不清楚徊的心思,就甭费事去想了。

闻太后大抵是被姜氏那软绵绵的笑容气到了,早先当着楚徊的面假戏真做的闻太后不禁觉得自己个的病情更重了,只怕当真要去见先帝了,“真真是好皇后,这般宅心仁厚,你若是眼里还有哀家,就叫人去骂她不忠不孝去,进京了还不肯进宫给哀家请安。”

“母后别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想,聂老先生是什么人,他可是陛下都钦佩的人,他自然能将锦王妃说得信服口气,想来,锦王妃大彻大悟后,会越发孝顺母后了,母后大人有大量,就叫她再在家里反省两日。”姜氏不愠不怒地慢条斯理地说道。

闻太后瞧见自己有这么个儿媳,心里气得了不得,瞥见帐幔之后露出楚徊的衣角,就作势哀叫连连,拿了手支着头喊疼,“你是存心想气死哀家,你难道不知他们锦王府是要来抢咱们的地,竟然跟锦王妃沆瀣一气!”

“母后,你眼角……”姜氏低声急促地说道。

太后闻言立时住了口,拿了手指去抹平自己的眼角。

“可要臣妾拿了花露给你抹一抹?”姜氏看向闻太后就算病中,就算已经半老,依旧风韵十足的面容,暗道保养得再好又怎样,反正先帝不喜欢。

闻太后心里想冷喝一声“滚!”,但一来不肯大声呼喝叫自己脸上的细纹增多,二来也怕被楚徊看见自己那暴戾的模样,于是强忍着轻轻点头。

“叫宫人来吧,梓童且去歇息。”楚徊温和地出声说道。

“臣妾遵命。”姜氏听到楚徊的声音,也平静的很,就似早料到他会来一般,向外走了两步,姜氏又回头,生孩子的事她一个人办不到,且还极有可能被太后算计,又躬身道:“陛下,今儿个锦王妃捎信说第一才子愿意替臣妾调理身子,以便臣妾受孕。要不要答应此事,还请陛下示下。”

楚徊原以为远香近臭,石清妍到了京里,姜氏知道她那脾气大抵就会远着她,此时见姜氏当真是比起瑞王妃更喜欢锦王妃,心里讶异不已,暗道自己太不懂得自家皇后的心思?叫何必问给皇后调理身子也好,至少何必问会亲自到宫中来。

“锦王妃有心了,梓童当重重谢了锦王妃还有第一才子才是。至于何时叫第一才子进宫,梓童自己定下时候吧,先跟朕说一声,朕也想亲耳听一听你的脉案。”

姜氏听楚徊这般说,心里连一丝诧异也没有,暗道楚徊不知又算计什么去了,但总归他答应了就好,“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闻太后躺在床上,心知楚徊答应了何必问给姜氏诊脉,就等于答应了要宠幸她,且还要听脉案,岂不是给姜氏撑腰,叫后宫里的女人小心避让姜氏?虽明知道楚徊定有别的打算,但依旧不甘心叫姜氏出风头,“咳咳,陛下,皇后她……”

“母后安心养病,莫操心这些了。”楚徊还有话要跟石清妍说,石清妍是不屑跟宫里那些姨娘们说话的,除了皇后,后宫里没第二个人能出面,如此,如何能不叫皇后连带着得一些好处。

闻太后气噎,眼里瞧着皇后不急不缓地走出去,虽看她就连背影都谦逊的很,但莫名地就觉得姜氏当着她的面跟皇帝说那事,就是为了气她,为了将她气死,“皇后也有三十了,只怕年纪大了,第一才子看了也没用了……”

“母后又操心这事了。”楚徊不用回头,就知道姜氏还没走远,不然太后也不用说这话,心道太后怎就没发现皇后压根不在乎他们母子二人怎么说怎么想,“耿业已经被朕赐给静乔,静乔将她给了锦王妃,母后又要人去要,耿家又听你的话还扣着石家少爷,此事闹出去,未免太难看了吧?”

“既然这样,皇帝,你替母后将篾片要来,一日没听他说一嗓子,母后这心里难受。石家将小篾片交出来,耿家就将石少爷还回去。”

要不是知道闻太后只是喜欢耿业说嘴,楚徊会为了避免先帝戴绿帽子宰了耿业,但他知道又怎样,天下人不知道,“母后,若是京里人都知道母仪天下的太后跟大名鼎鼎的锦王妃争抢一个油头粉面惯会小意伺候人的篾片先生,京里人会如何想?”

“那皇帝就赶紧将人给我要回来。”太后心道自己让步太多,如今万万不能再让步,京里头谁不知道她爱听耿业说话,这会子耿业跑去伺候石清妍了,这算是什么事?!“你若还是那个跟哀家相依为命的儿子,你就去替哀家将篾片领回来。”

楚徊蹙眉,石清妍在京里的名声已经那样了,她是不怕破罐子破摔的,但是太后……“母后当真不怕这事闹出来太难看?”

“她敢闹出来?”

“她敢。”楚徊淡淡地说,要不是笃定了石清妍敢,他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赶在上朝之前跟太后说。

闻太后一咬牙,暗道楚徊是不敢的,正是因他不敢,所以她才敢。

“我也敢。”闻太后倔强地说道。

134冠盖满京华八

 

这都是些什么事!魏国最尊贵的皇家媳妇只剩下太后、皇后、锦王妃、瑞王妃四个,如今这其中一对婆媳还争起一个男人来了,这叫老楚家的男人那张脸往哪摆。

楚律鞭长莫及管不着就罢了,他这皇帝人在京中却不管,那不等于窝囊废嘛。

“还请母后三思,这事闹出来了,母后再提开启父皇陵寝的事,朕也不好跟楚氏宗族的人提了。”楚徊压低声音说道,他顺水推舟将石清妍弄进京,可是为了大事,不是为了太后那点子女人小心眼弄出来的鸡毛蒜皮小事;忽地想石清妍不嫌弃耿业为人猥琐领了他进京,又不许他回家,为的就是引太后上钩?继而又想难不成皇后还是皇家最好的媳妇?

闻太后翻身躺着,闭了眼睛心道楚徊定会想法子劝说石清妍放人,他是皇帝,这是京城,他还能拿一个藩王妃没辙?料想石清妍不敢闹出来,她要是敢,楚律生气不管她了,她留在京里就是一个死字!

“母后?”楚徊又喊了一声。

闻太后哼哼唧唧地说道:“皇帝,哀家一宿没睡……”

“若是母后不叫皇后来伺候着,就不会一宿没睡了。”楚徊心说闻太后这是何必,为了折腾姜氏反倒将自己也搭进去了。

楚徊不过是就事论事,闻太后的眼睛却猛地睁开,疑心楚徊是心疼姜氏了,心里恨了起来,暗道果然养儿子没用,又闭上眼睛,不肯搭理楚徊,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耿业要回来,如今皇帝已经不将外头的事说给她听了,若是连自幼伺候自己的小篾片也没了,那她的威严何在,后头的日子怎么过?

楚徊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事闹出来的,见太后不肯开口多说一句的模样,暗道只能叫姜氏去石清妍那边试一试了,眼下自己没功夫,且石清妍人在石家,石家人多口杂,他不好亲自去见。若叫旁人去,又要生出许多事来,既然石清妍跟姜氏“要好”,当会给姜氏几分脸面,那就叫姜氏去;姜氏身为一国之母,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她自会有一番道理说服石清妍。

这般想着,楚徊道一声“儿臣退朝之后再来看母后”,就转身出了康寿宫,掐算着时辰,见还有一会子功夫,因不知今日早朝又有多少事,就去了皇后的寝宫安寿宫,待进去后,瞧见姜氏依旧打扮的妥妥当当,显然是在等着妃嫔们来请安,便柔声笑道:“梓童怎不歇息一会?”

姜氏笑道:“臣妾在陛下没瞧见的地方歇息了。”

楚徊那一声关切的问候后,也不再提这话,开口道:“梓童,母后心气不畅,你让着她一些。”

“陛下多虑了,臣妾看母后的脸色比早先好多了。”早先那会子,姜氏也以为闻太后要殡天了,还想着这世界终于清净了呢。

“梓童微服私访过没有?”楚徊明知故问道。

姜氏恭敬地答道:“臣妾尚且不曾省亲过。”

若是旁人定会以为姜氏的答复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楚徊难得地展现了一次结发夫妻的心心相连,他听懂了,于是他笑道:“梓童嫁给朕多年还不曾回家省过亲,这是朕疏忽了。腊月里梓童回家省亲可好?”

“谢陛下恩典。”

既然谈好了条件,楚徊也不拐弯抹角的了,开口道:“锦王妃人在石家,又据说因被聂老先生教训一顿闭门不出,你去劝劝她可好?顺便告诉锦王妃,她且在石家跟石家长辈们共享几天天伦之乐,只叫耿业替她进宫孝顺太后就够了。”

姜氏听出楚徊是要她去替太后讨要耿业,笑道:“那若是锦王妃不肯,坚持自己想开了之后亲自来伺候母后呢?”

“……梓童依旧能够回家省亲,朕一言九鼎。”楚徊隐隐地觉得姜氏不会替太后要人,但此时,他不能出面,不叫皇后去,随便叫哪个宠妃去,石清妍定会连人都不见;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用到皇后的时候,楚徊才后悔不能叫皇后跟他交心。

“多谢陛下恩典,那臣妾这就叫人准备出宫吧。”

“劳累梓童了。”

“陛下客气了。”姜氏亲自送了楚徊出了安寿宫正殿,随即对身边宫女吩咐道:“不必兴师动众,咱们悄悄地出宫,爱在这等着请安的,就叫她们等着吧。”反正那些女人也是个个心里幸灾乐祸地等着来瞧她被太后折腾成什么样的,就叫她们等着瞧去。

“是。”宫女答应道。

姜氏换了一身家常衣裳,领着两个宫女还有德福一个小太监,就随几个侍卫出宫“微服私访”去了。

姜氏到了石家门上,认识德福的石家门子自然要请管家来,管家听闻姜氏来了,便忙叫石老夫人、石夫人出来迎接。

石老夫人昨晚上因心思重重没怎么睡,石夫人也是挂心石漠风一夜无眠,此时听说姜氏来了,一个个强打着精神来见。

姜氏在内仪门里下了轿子,看了眼无精打采的石家婆媳,心道这年头大家都不兴睡觉的?笑道:“锦王妃在哪?”

石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有些强颜欢笑地说道:“王妃身子不爽利,还没起身。”

“我去见她吧。”姜氏平易近人地笑道,眯着眼看了眼日头,见已经日上三竿了。

石夫人忙道:“不敢劳娘娘大驾。”

“都是自家人,石夫人不必客气。德福,你来过的,领路吧。”姜氏说完,就随着德福向石夫人的院子里去。

到了那处院子里,瞧见八个猛士站着护在门边,姜氏瞥了一眼,瞧见这些人的打扮眼熟的很,须臾想到楚徊在御花园里妄想拿美女笼络的猛士不就这个打扮嘛。

石老夫人、石夫人开始揪心,唯恐猛士们将姜氏拦住让姜氏下不了台又害得她们为难,巴巴地盯着房门看。

沉水从里头探出头,随机立在门边将门帘子打起等姜氏进去,就又将门帘子放下,自己个也进去了。

石老夫人、石夫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因石清妍没为难姜氏连带着没为难她们,竟有点感激她。

因姜氏在,石老夫人婆媳二人也不敢离开一步,就在外头的鹿角房子里等着。

姜氏也没领宫女进去,进了里间,瞧见醉月、祈年迎了过来,石清妍坐在床上揉眼睛,福年忙着要叠被,就道:“别动,暖乎气给我留着。”说着,开始宽衣解带。

“娘娘?”祈年一时没摸到头脑,虽说石清妍自称跟姜氏神交已久,但姜氏一进来就脱衣裳,这事叫她这素来被人称赞聪慧的丫头也糊涂了,暗道这两人的交情没到那份上吧?

“我昨晚上一夜没睡,单伺候太后了。”姜氏一句话交代了她脱衣裳的原因以及目的。

祈年、沉水忙麻利地给姜氏脱衣裳,又将姜氏头上的簪子金钗摘下,拿了米汤给她洗去脸上遮盖暗淡肤色的铅粉胭脂,然后伺候姜氏上床。

石清妍向床里边挪了挪,如今已经到了她该起床的时刻了,“皇后,你临幸了臣妾呢。”

“……王妃之美,令本宫乐不思蜀,本宫要多临幸你几天。”

石清妍听姜氏声音有些沙哑,见姜氏疲惫地睁不开眼睛,就笑道:“伺候太后有这么苦?”暗自庆幸自己没进宫,打量过去,见姜氏是标准的母仪天下的面相,心道先帝难得正经一回找了个好儿媳,又见姜氏眼下有好大淤青,心想折腾姜氏一晚上,太后那老贼婆也没睡好吧?也不知道她图的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