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没注意到怀瑾神色,只是和赤云热烈盘算着亲事,说是过几日动身回去,说让赤云择日合了八字,又说四月成亲吧,百花盛开的时节,多好……

怀瑾下了床榻,只和赤云说句恭喜,就疾步向外走去,嫦曦喊道:“雨还没停呢……”

怀瑾头也不回:“我找舅父商量些事。”

青梅拿了伞追出去,安王说声不用,冒雨出了院子,嫦曦蹙了蹙眉头,又跟赤云絮叨起来,赤云人逢喜事,比嫦曦还要啰嗦三分,说到最后,二人因为绿竹嫁衣的样式争执不下,请来广阳郡数一数二的绣娘,秀娘们来了也很为难,没看到新嫁娘本人,她到底适宜何种样式,实在难以言说,二人对视几眼,又请来几个画师,争抢着描述绿竹的相貌,院子里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与这边的热闹相对的是广阳王的书房,广阳王面对怀瑾一径沉默,屋子里静谧得能听到屋外的细雨的沙沙声,怀瑾以为广阳王是在深思,岂知他内心几番愁苦挣扎,短短一瞬似过半生寒暑,痛苦得闭着双眼,半天才睁开来,躲避着怀瑾的眼说道:“圣意难测啊,怀瑾听我一言,天下之大,论深谋远虑心思之深,谁也比不过皇上。”

怀瑾再要问时,广阳王站起身来:“我也乏了,不想再多说,只要怀瑾知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怀瑾,日后莫要怪我。”

怀瑾紧抿着唇细雨中踱步回去,前厅里画师绣娘各自出谋划策,嫦曦和赤云争论得热闹,他默默躲到里屋,可纷扰之声怎么也避不开去,忍无可忍踏进前厅,声音大而沉:“绿竹的婚事,自有本王一手操办,看日子找玉虚道长,嫁衣自然出自织金坊,请大瑞朝最好的绣娘,旁人无需操心。”

一时间再无声息,安静了一会儿,画师绣娘都忙忙起身告辞,嫦曦忙命青梅重重打赏,赤云挠挠头:“表哥好像不太高兴,可是舍不得绿竹吗?”

嫦曦笑道:“他这个人,可不就是这样,高兴不高兴都板着个脸。”

又回头对怀瑾说:“知道你会一手操办,可是刚刚正热闹呢,你又何必扫我们的兴?”

怀瑾暗暗吸一口气,对着赤云浮出几分笑意:“自然为赤云和绿竹高兴,只是阴雨天,腿疾犯了,又疼又痒,实在难受。”

赤云笑起来:”既如此,表哥也不能饮酒,我得找几个狐朋狗友痛喝一场,和木智也在……”

怀瑾沉了脸:“还不快去。”

成亲之喜

几日后嫦曦和怀瑾踏上归程,长丰不能回京,只有狄庆追随左右,启程不久,他即察觉有人跟随,此人只身单骑一袭缁衣,尾随着他们的车马,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狄庆跟怀瑾禀报了,怀瑾吩咐看好了就行,暂不用惊动。

黄昏时分客栈投宿,怀瑾沐浴过施施然下楼,一个人迎面而进,怀瑾挡在他面前讥嘲道:“和木智,果真是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和木智哈哈一笑:“怎么?安王的王妃怕偷吗?尤其是心?”

怀瑾没再理他,走至饭桌旁坐下等着嫦曦,嫦曦下楼时,和木智正要进房门,谁知嫦曦一看他背影,指指他道:“你是和木智吗?”

和木智惊喜转过身来,爽朗笑着大声道:“不想王妃只凭背影就认得在下。”

嫦曦笑道:“和木智较中原人高大,我自然是认得,你这是去往何处?”

和木智笑看着她:“我去往京城,去找一位心仪的女子。”

嫦曦点点头:“好样的,那我们顺道,不如一路同行。”

和木智喜出望外,嫦曦身后闪出一人来,恶狠狠说道:“休想。”

和木智看着安王:“也许有一日,安王会无国无家,能用得着羌国,到时候别忘了本王的条件。”

怀瑾不理会他,抓住嫦曦的手说声走吧,嫦曦却没有动:“和木智,安王为何会无国无家?”

和木智一笑:“广阳郡的事,有我和木智不知道的吗?再说,羌国可有一个能占卜未来的国师。”

怀瑾嗤笑道:“不过是危言耸听。”

嫦曦被怀瑾拖拽着,回头说道:“和木智,让我见见那位国师,我帮你找心仪的姑娘。”

和木智爽快说了声好,怀瑾忍无可忍,一把抱起嫦曦扛在肩头,回身上楼而去,嫦曦捶打着他肩膀笑道:“不是要吃饭吗?”

怀瑾恼怒说道:“回屋里吃去,省得出来抛头露面。”

嫦曦不依:“我偏要抛头露面,吃过晚饭还要到街市上游玩去。”

怀瑾说声不许,和木智在后说:“王妃,我带你去。”

嫦曦刚说个好子,怀瑾一把捂住她嘴,进了屋将她抛在床上,恶狠狠压了下来,嫦曦嗯唔一声:“这会儿不想,还饿着呢。”

怀瑾的手伸进她衣衫用力揉捏:“我也饿,不过,我想吃的,是你。”

嫦曦在他怀中扭动着:“可我不想吃你,我要,吃饭……”

饭字被怀瑾堵在口中,好一番厮缠,气咻咻看着她:“不许再跟和木智说话。”

“可是,”嫦曦舔了舔唇:“和木智吹的羌笛悦耳动听,我还想听呢……”

话音未落,屋顶上响起悠扬欢快的羌笛声,怀瑾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几步跃出屋去,过一会儿屋顶响起打斗之声,嫦曦起来整整头发衣衫,施施然下了楼,对着桌旁站立的青梅粲然一笑,自顾用饭。

屋顶上怀瑾与和木智斗在一起,既无打法也无招式,先是斗鸡一般相对摔跤,过一会儿就扭打成一团,若小儿打架似的,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两脚,打了一个时辰未分胜负,喘吁吁坐在屋顶上,看着对方脸上的淤青,相互傻笑,笑了一会儿怀瑾开口道:“和木智,别以为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和木智笑得无赖:“从未想过会和怀瑾喜欢同一个女子。”

怀瑾的拳头又伸了过来,和木智侧身躲过:“汉人有句话,朋友妻不可欺,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远远看着就好。”

怀瑾伸腿踢他一脚:“远远看着也不行。”

和木智疼得一咧嘴:“我想看就看,你管不着。”

怀瑾阴森森一笑:“和依娜还等着我去娶她呢,她如今有十五了吧,正是嫁人的好年纪。”

和木智一拳打了过来:“和依娜就如明月一般,你们这些汉人男子,三妻四妾的,休想动她的念头。”

怀瑾忍着疼从屋顶跃了下去:“那就说定了。”

和木智头探出屋檐看着怀瑾身影,笃定而从容,国师啊,你从未漏算,这次是不是说错了?我已经提醒过他,可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倒是他的王妃颇为上心,他的王妃,那样的女子,怎么偏偏就是怀瑾的王妃?若是别人的,说什么也得抢过来……

第二日,一行人身后没了和木智的身影,嫦曦看着怀瑾的乌眼青乐不可支,怀瑾闷声一会儿终忍无可忍:“我不过青了一个,和木智可青了一双。”

嫦曦眉眼弯弯:“就是青一只才好笑,两个太不一样了。”

怀瑾气恼不已,嫦曦拿出铜镜给他看,自己看着也不由失笑,搂了嫦曦在怀中,得意说道:“一把和依娜搬出来,和木智就老实了。”

嫦曦瞪圆了眼睛:“和依娜?听起来是位女子。”

怀瑾笑道:“是和木智的妹妹,八岁时就缠着要嫁给我。”

啪一声嘴上挨了一下,嫦曦冷笑道:“你很得意嘛。”

怀瑾捂着嘴收了得失,忙忙解释:“没有,不过一个小丫头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嫦曦愤愤说道:“没放在心上,怎么记了怎么多年?”

怀瑾还要说话,又觉多说不如少说,就紧闭了嘴巴,嫦曦气了一会儿,自己好了,躺在他腿上睡了过去。

好了吵吵了好,十多日后回到京城,进了家门坐定,怀瑾笑对绿竹说道:“绿竹既是我的妹妹,进宫讨个郡主封号也是应该,不知绿竹……”

绿竹正色道:“妹妹的心愿哥哥知道,不过是求匹夫匹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叹遇到的竟是赤云,他已允诺,此生不会纳妾,足矣。”

怀瑾看看她:“若他不信守承诺?”

绿竹一笑:“不是还有哥哥护着我吗?”

嫦曦在旁笑道:“如此我倒羡慕绿竹了,我呢也没哥哥护着,夫君也不肯允诺再不纳妾。”

怀瑾眼睛盯着茶碗:“允诺就是。”

嫦曦大声道:“允诺什么?”

绿竹噗嗤一笑,怀瑾无奈看着嫦曦:“允诺再不纳妾。”

嫦曦笑逐颜开,怀瑾又低低补了一句:“绿竹就是证人。”

绿竹咬了咬唇:“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太子被废,若哥哥登上皇位,皇族士族大臣,那个也不会任哥哥后宫空虚。”

嫦曦点点头:“是啊是啊,到时候怀瑾怎么办?”

怀瑾眼睛盯回茶碗,好半天没有说话,嫦曦笑道:“眼下肯允诺已是足够,日后的事谁又知道,不是说绿竹成亲的事吗?怎么就说岔了?”

绿竹低了头:“哥哥,是我不好。”

怀瑾抬起眼眸,又带了笑容:“你心里早就向着你嫂子了,我都知道,这就差人去请玉虚道长。”

赤云绿竹婚期定在四月初四,四月初一,燕昭明请辞归田,皇上慨然应允,册封燕赤云为新一任广阳王,喜讯传来,赤云不以为然,绿竹一声长叹,嫁给他也就成了广阳王妃,自己最不想要的尊贵身份,却是不请自来,嫦曦不觉得什么,赤云任广阳王,也得站在怀瑾一边,朝堂上皆言皇上倾向于安王,怀瑾却十分不安,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存在太多变数。

他殚精竭虑,命长丰和狄庆在西南秘密部署,他要建立第四份军队,以图不测之需。

嫦曦不知这些,只知道怀瑾夜里睡得越来越少,只有面对绿竹,才勉强撑起笑脸,嫦曦问他心思,他揉揉她头发:“你且自安心,都会好的。”

四月初四,绿竹成亲的日子,安王府如云的宾客中,怀瑾面对一位干瘦的老头,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位老头就是怀瑾寻找多年的用兵奇才,庞为直,只要将他举荐到朝堂上,兵部大司马一职,非他莫属,而他投靠的,是安王。

而那边厢,嫦曦长嫂如母,仔细叮嘱绿竹,旁边有人提醒要哭嫁,嫦曦笑道:“成亲是大喜事,哭什么哭,绿竹也不许哭。”

花轿抬出府门渐行渐远的时候,嫦曦不知怎么的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引得绿竹在轿内垂泪不已,旁边的媒婆心里一松,总算是应了哭嫁的风俗。

怀瑾看着嫦曦滴泪滂沱,正好笑不已,嫦曦已哭得软倒在他怀中,眼泪鼻涕蹭他一身,怀瑾叹口气,无奈掏出帕子为她擦拭,一边擦拭一边哄劝:“差不多行了。”

一劝不要紧,嫦曦哭得更加伤心,怀瑾无奈,叫来青梅扶她回去,自己跟在后面,府门徐徐阖上,只留看热闹的人徒然叹息。

今时往日

绿竹热热闹闹出嫁了,赤云一番欢喜自不必说,怀瑾的喜悦却只维持了两日,两日后圣旨下来,庞为直只封了兵部少司马,大司马依然空缺,看来父皇依然为着怀玉,怀瑾夜不能寐。

嫦曦夜里醒来,看他灯下独坐,起身过去拥着他双肩:“怀瑾,尽人事听天命,不行吗?”

怀瑾摇摇头:“要尽人事,也要与天争。”

嫦曦抱他更紧了些,看着他瘦削的侧脸,心里暗暗责骂燕贵妃,打小给怀瑾种下仇恨夺权的种子,如今这种子长成参天大树,若连根拔去,怀瑾不只剧痛难忍,只怕是要连心都失去,要怎么样?才能让这棵大树枯萎,又不让怀瑾疼到失心?

嫦曦躺回床上假寐,到早晨时已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怀瑾的心愿是九五至尊,那就让他得到,得到了,知道其中滋味了,也许才肯放手。

第二日嫦曦进了长春宫,皇后添了白发和皱纹,目光却更加锐利,看到嫦曦进来,冷冷一笑:“难为彦歆想起我这个姑姑来,二月秦府获罪,彦歆竟随着安王躲到了广阳,还真是独善其身眼不见为净,好在,你还有些心,肯护着凌薇。家里那些人的下落,你可都打听清楚了?”

嫦曦点点头:“除了二哥获罪,其余贬为庶民,能保住性命,家人也没有离散,虽有怀瑾一力担保,父皇,依然顾着姑姑的情面。”

皇后冷哼一声:“怀瑾担保?我的情面?告诉你,都是阿钺的死换来的。他一死,仲明入狱,皇上心头大患已除,别的人在他眼里不过蝼蚁。”

嫦曦为她奉了茶:“如今怀玉风头正劲。”

皇后一声冷笑:“他嘛,蹦跶不了多久,皇上属意的,是怀瑾。”

皇后看着嫦曦:“怀瑾绷不住了?让你来探我的口风?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那次让彦歆喝药落胎,看来你和怀瑾是恨上我了,打那以后,怀瑾一步步将我逼上绝境,先是皇太孙的事,再是汪一鹤的事,最后是塔城私采银矿的事,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以前倒是我小看了他。后来我再想,这些事,若不是皇上默许,他又怎能做到,皇上这是在为怀瑾铺路啊。”

嫦曦轻轻松一口气,却躲不过皇后的眼睛,她咬牙道:“怎么?你得意了?燕昭月这个贱人,定是以死逼迫皇上答应了她什么条件,可叹我这些年算计谋划,最终争不过一个死人,不过,我尽力了……”

嫦曦默默听着,曾经热闹的长春宫,如今只剩几个宫人走动,皇后深宫寂寞,自然需要倾诉,何况是面对疼爱过的侄女,嫦曦又奉一盏茶过去,皇后看着她:“你终究是和我一般命运,表面风光无限,内心孤寂凄凉,不过,也好,秦家光复有望。还有,告诉怀瑾,别得意太早,今日秦家的遭遇,明日就是燕家的,还有,只要我秦月蓉还是皇后,信儿依然有复位的希望。”

嫦曦笑笑:“叨扰许久,看姑母也乏了,姑母好生将养。”

出了长春宫门,嫦曦扶了青梅到御花园走动,如今丁香盛开,满园清香扑鼻,嫦曦正看得高兴,耳边传来环佩的叮当之声,嫦曦抬头看去,心里暗暗吃惊,短短几月不见,兰妃身上的清雅无争早已不见,装扮也富贵起来,神色间隐隐有慑人之势。

兰妃一直自知出身低微,在宫中多年低眉顺眼与世无争,在皇上面前从来一味顺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也知道皇上只把她当做燕贵妃的影子,着意跟伺候过燕贵妃的人打听,燕贵妃的言行喜好,向之靠拢却不刻意模仿,又加多年吃斋念佛,真有了脱俗之态,皇上竟越来越离不开她。

春节那日皇上一句话,兰妃素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兰妃当时又惊又怕,回到玉华宫夜里却辗转起来,再往后念经也念不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在皇上心里,我是可以做皇后的。

太子被废皇后幽居秦府势败,兰妃更加蠢蠢欲动,如今太子的人选只剩了两个,怀瑾和怀玉,怀瑾有广阳王撑腰,可怀玉,兰妃找个时机,又提起怀玉塔城生死一线之事,惴惴跟皇上说,是不是该给怀玉些赏赐,皇上笑道:“是该给些,就让他领宗人府吧。”

兰妃脸上笑着心中嘀咕,宗人府不过是处理些皇室事务,能有什么作为,夜里床榻间,使出十分本领,伺候得皇上连呼畅快,兰妃趴在皇上怀中,娇媚说道:“皇上,怀玉在塔城吃亏,就因他不懂带兵打仗,若是能懂得些,又怎么会险些送了命。”

皇上瞬间有些僵硬,很快又笑了开来,摸着兰妃头发笑说:“那就去兵部吧。”

兰妃压下满心喜悦,又服侍了皇上一回,待皇上沉沉睡去,躺在他身边想着心思,怀玉领了兵部,他不是个笨的,若能有些作为,得了皇上欢心,至少能和怀瑾相持,若是怀玉争气,能当上太子,就算自己此生做不了皇后,日后也是堂堂正正的太后。

怀玉领了兵部,兰妃很满足,可是好景不长,前些日子来了一位庞为直,据说是皇上一直渴慕的贤才,一来就官封兵部少司马,兰妃咬牙不已,又听说此人是怀瑾举荐,心里恨道:“这不是故意拆怀玉的台吗?不过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仗着舅父位高权重,打小就欺负怀玉。”

皇上与她欢好时叫月儿的事,本来是不太在意的,如今想起来,却是奇耻大辱,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也来欺负我,又想起自己位份差她一阶,若是选太子论起出身,怀玉岂不是要矮人一头?

又趁着一日夜里,拿出十二分手段伺候皇上,看皇上高兴,凄凄切切哭诉道:“皇上,妾妃身份低微,连累怀玉从小看人脸色,如今依然是不得伸展。”

皇上眯了双眼:“兰儿从未向朕求过什么,如今既然开了口,焉能不准,就晋一阶吧。”

三月行了晋封礼,只是皇上却来得少了,没过几日,新宠一位贵人,几乎夜夜留宿,兰贵妃心里不是滋味,那位贵人姿色实在平常,胆小柔顺若兔子一般,皇上为何要宠爱这样的人?

昨日做了皇上爱吃的点心,差人去请,皇上却推说国事繁忙,兰贵妃心中郁结,到御花园来散心,不意碰上安王妃,嫦曦一笑:“兰贵妃安好?”

兰贵妃眸子里有厉色闪过,虽说曾经是同盟,她也对麒儿有恩,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掩下不快浮起笑容:“安王妃可是进宫来探望皇后?果真是一片孝心。”

嫦曦笑笑:“姑姑如今宫中寂寥,做晚辈的合该来探望,倒是兰贵妃,如今已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兰贵妃脊背挺得更直,头高高仰起,嫦曦莞尔:“凤凰展翅,仪态万方,兰贵妃,我先告辞了。”

擦身而过,兰贵妃说声等等,嫦曦回过头,兰贵妃缓声道:“怀玉对安王妃旧情未了,还请安王妃远离他些。”

嫦曦淡淡说道:“那是吉王的事,兰贵妃还是跟吉王去说。”

说完迈步走了,一路想着在吉王府见到的兰妃,何等柔媚清雅,如今,是不是任何人进了这皇宫,眼中就只剩下权位?

嫦曦回到王府,不见怀瑾身影,坐在院子里托腮发呆,记得刚来时,安王府挺热闹的,怎么如今越来越冷清了,透过门廊,看向曲折小径,是啊,这王府修建时,后院中院落重重,就为了给安王广纳姬妾,怎么两年下来,安王的姬妾倒一个不剩,嫦曦叹口气,没有姬妾,要这么多院子做什么?对了,生养一大群儿女,院子不就都住满了?可是,嫦曦拍拍腹间,怎么还是不见动静?

午后怀瑾回来,听嫦曦说进宫去了,笑问可有新鲜事,嫦曦点点头:“也算是吧,兰妃升了贵妃,却失了宠,皇上新宠一位静贵人。”

怀瑾喝口茶笑道:“你这个不新鲜了,今日夜里有更新鲜的。”

次日宫中有消息传来,吉王与静贵人通奸,被皇上撞个当面,吉王掳去王爵回府思过,静贵人赐了自缢,嫦曦看着怀瑾:“你做的?”

怀瑾不置可否,嫦曦站起身:“好些日子没见仪蓁了,我看看仪蓁去。”

怀瑾追过来:“嫦曦觉得我过狠了?”

嫦曦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心里不舒服。”

怀瑾抿了抿唇:“若是他们,也会这样对我。”

嫦曦没有回头:“太子在位时,怀瑾和怀玉似乎过得很好。”

怀瑾想要拉住她,嫦曦轻轻甩一下手,喊了青梅,风一般走了,怀瑾看着空空的手掌心,长眉越蹙越紧。

丁香树下

进了雍王府二门,就听到琴声铮铮,循着琴声到了后花园,雍王正在抚琴,瑶儿和节而舞,仪蓁抱着兆睿笑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嫦曦欣羡看着久久未动,也不让人通禀,直到一曲终了,方才笑着入内。

雍王起身打招呼:“彦歆来了,快过来坐。”

嫦曦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不由想起初见时的怀瑾,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如今,他已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仪蓁抱着兆睿迎了过来,又如初见一般明媚雍容,嫦曦笑道:“额角的花钿真好看。”

仪蓁脸一红,笑得有些羞涩,雍王道:“我就说很好看,仪蓁偏不信,春节那日留了疤痕,我可是每日都要用些心思,为她变换不同花样,就怕她嫌难看。”

仪蓁回头娇嗔道:“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

雍王笑道:“彦歆不是外人,来来来,坐下说话。”

瑶儿早扑到嫦曦怀中,嫦曦和她腻了一会儿,拿出一只竹蜻蜓给她,瑶儿拉了小丫鬟玩耍去了,嫦曦又抱过小兆睿,一边揉捏一边笑:“小家伙,越发胖了,鼻子都陷在肉里,只剩个鼻头。”

小兆睿被逗得咯咯笑起来,小手挥舞着抓住了嫦曦的耳环,嫦曦指指他:“瞧瞧,一笑起来这腮帮鼓的,眼睛弯的,活像小小弥勒佛。”

仪蓁连说阿弥陀佛,雍王笑道:“彦歆这一说,还真是象。”

嫦曦抱着小兆睿,怎么也抱不够,直到乳娘过来说兆睿该睡觉了,嫦曦方恋恋不舍松了手,抬头对仪蓁说道:“本来想看看你,怕你抑郁难消,如今一看,倒好生羡慕。”

仪蓁指指雍王:“只要他能想得开,我自然是夫唱妇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