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笑了笑,让人进来伺候,程平洗了澡,窝进了被子里,虽然他昨天有睡,不过,谁家能躺在人家的屋顶上睡好,这是北方,就算初夏了,却也更深露重好不。他觉得自己鼻子都有些塞了,真心的觉得单恋,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想想,都不禁锤了一下枕头。

卢氏看丈夫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也不禁笑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让程家陷入如此境地?

第三十章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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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真的连出嫁都没笑过?”卢氏细想想刚刚程平的话,怔了一下,突然问道。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对她来说,其实准备出嫁,心里满是忐忑不安,不会笑也是正常的,但是她听丈夫的话,这位不紧是不笑,而是根本就啥反应也没有,这个像成亲吗?

“是啊,刚刚若不是看她穿着嫁衣,真不会想到这是要成亲的新娘子,换一衣黑衣,我也不会觉得她穿错了。”程平抖了一下,“你说老二是不是有问题啊,喜欢一个不会笑的?”

“也许对二叔来说,段姑娘是最特别的那个,只有他看到了段姑娘的那一面。我们都没看到?”卢氏笑了一下,她喜欢在丈夫的眼中,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虽然他甚至没提到自己,但是她从丈夫的眼神之中也看到了这个。

“我反正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再说,她真的跟老二还真一点也不熟。昨天老二要把礼物给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我们认识吗?’你听听,这像话吗?”程平还是一腔怒气。

“那姑娘说这话时,什么样?”卢氏的心又咯噔了一下,她也是女人,她也年轻过,或者说,她现在还年轻着,一下子有点不安起来。

“什么,什么样?”程平不知道妻子想说啥了,一脸的困惑。

“她是害怕的退一步说的?还是脸红的,疑惑的问的?还是别的什么反应?”卢氏迟疑了一下,问得更细了,眼睛里满是不确定了。

“都没,她只是盯着那个锦袋,想了好半天,才抬头看着老二,很冷淡的说的。”程平也是当家大爷,他行走在外,为父母应酬,看人其实观察是很细致的。

“没有害怕、脸红、羞涩?”卢氏再确认,却并没有搭程平的话。

“没有,我在她的脸上,就没看过其它的表情。”程平摇摇头,手一摊,基本上他还真的没在绮罗的脸上看到过其它的表情,她和父母在一起时,也就是柔和一点,但是话不多,她总在思索,看书,写字。要不就是出来看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药,就好像那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她送礼物,就算无情,也会脸红心跳的!可是她只是低头盯着那个看,然后呢,抬头,很冷淡的说,‘我认识你吗?’”卢氏重述了一遍,努力想还原当时的场景,然后想着,如果自己这样,那么会是什么样的心态,想完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叹什么气?”程平心也漏拍两下,他多少有点明白妻子的意思了。但不敢相信,再确认。

“觉得也许二叔叔不是单相思,只不过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于是那姑娘就不给他好脸。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姑娘中认识二叔叔的,但恨死他了,于是不想给他好脸。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卢氏也是年轻的女子,也是从那时过来的,她很明白女孩的心性。

想想,一个快要成亲的女子,满心的期待应该是对着未来的婚姻,而不是对一个陌生的男子,所以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示爱,一般来说,只能是愤慨的拒绝,断不是这种平淡的漠视。

即便是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面对事情时,她其实也做不到完全的平静无波。这只有上面两种解释,一是有情,于是为了不让这种感情表达,于是不表达;其次其实也是有情,有情才有恨,恨到后来,只能啥也不说说了,用她的冷漠来折磨对方。

所以其实无论哪一种,对二叔叔来说,也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此时她已经嫁掉了。比过了大礼还麻烦,还是烂在肚子里不要说了。

程平把头埋在枕头里,表示不想去思索了,果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必要的,若真的全自己来,真是乱套了。

程平可以不去请安,但卢氏不能不去,收拾了一下,去主院给程老爷子夫妇请安。

程安也没出来,看看,程喜、程乐对她使了一个眼色,表明一切还在失控中。卢氏心里叹息了一声,也不敢露,老实的给公婆请了安,便安静的站在边上,一声不吭。

程老夫妇看看卢氏一人,而程安也不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日子,他们夫妇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程安每天都偷偷的出去吗?他们能不知道自己家的蠢儿子喜欢上了神医段家的姑娘吗?不过,人家今天成亲,他们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段姑娘成亲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不过,这只是希望而已。看看长子陪着次子一夜不归,现在两个都躺倒了,连请安都没来,显然,对两个儿子来说,这一夜都是极其的难受的。他们一同想到,什么样的姑娘,让老二成这样了?

第三十一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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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程家的愁云惨雾,顾段两家倒真的是欢天喜地了。宾客迎门,段神医的独女,与长春堂顾家联姻,那个也算是杏坛胜事了。

况且,这回段神医大方的,送上了止血散与风湿丸的方子做独女的嫁妆,这可是太大手笔了。这让顾家也是非常有面子。

要知道止血散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神针段鼎在业界也是大名鼎鼎的。他的风湿丸,在坊间江湖地位极高,多少药铺出大价钱想要买下配方,段神医都懒得搭理,现在把这个给了女儿当嫁妆,还搭了一个从来就没公开的新药。无一不表达了段神医对独女的宠爱之情。顺便大家也明白,将来段神医有多少方子,都只会给独女,自然也就都是长春堂的了,大家一齐对顾家表达无比的羡慕忌妒恨来。

其实从订亲开始,就真没人敢说,是段家高攀,全是一异口同声的说,这是天作之合!现在听说段家会赔送药方时,全齐齐的在心里言道,顾仁真是狗屎运了!

其实原本段大夫是想赔送风湿丸和解毒丸的,女儿自己的保心丸和止血散让她自己留着。但是这一段他们父女研究来研究去,觉得解毒丸的方子还不成熟,还有调整的空间。

而保心丸的方子效果是好,但是太过昂贵,那根本就不是平民能吃得起的药,再说,那是治疗内伤的,哪家老百姓没事就出去打个架,还要正好弄个内伤出来?就算真有这种意外,其实汤药也是能解决的,只是没这个快和方便。在段大夫看来,这药是做得有点鸡肋的。他没做过军医,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的,对绮罗来说,这是急救药,根本不是常用药。所以民用可能是鸡肋了,但是不代表这药没用。

而止血散他看过药效之后,让绮罗不要更改药方了。这药使用这么疼,其实就是便宜的根本所在。想要不疼,势必就得把镇痛的药加上,一加,相同体积的药粉里,止血的功用会变小,要达到相同的止血效果,那么用量就得增大,成本就不是增加一点点了,而是很多。

对老百姓来说,他们更在乎效果,若实在伤口大,可以用针炙镇痛。绮罗认同了父亲的想法,她当时做这个,是用于军队,对他们来说,他们已经疼得麻木了。止血,活着大过天。于是也就不改了,作为陪嫁,能让婆家投入最少,产出最大,那才是他们需要的。加上一个经过多年坊间验证过的风湿丸,绮罗的出嫁可以说在医药界来说,是风光无限的了。

不过外面的事与绮罗无关,她安静的上轿,听到母亲的哽咽,她心里有点难过,可是她却哭不出来。她不禁又想到上一次,她也坐在花轿上,她也难过得想哭,不过她想哭是因为太不容易,而她真的做到了。她那时其实可以算是喜极而涕了。她开心是为了,自己人生第一次为自己抗争了、努力了,最后竟然也成功了。而这一次,她真的单纯的表示很难过。因为她一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终于她拜了堂,被送到了新房里,她盖着盖头,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双手,涂着鲜红寇丹的指甲看上去有点傻,她这不是第一次涂,上一世也涂过。上一世上花轿,家里也请了喜娘,喜娘觉得段家的气氛实在有点怪,于是最终草草的把她送上了花轿,就算完事了。

而这一回,段大娘是力求完美,生怕错过一丁点,然后会影响到她的幸福。然后从昨晚开始,她就好像被当成了木偶一般被喜娘和丫头们指使来指使去,但这一切都是很新鲜的,都是她第一次经历的。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很灰暗,很无奈。

终于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门外的熙熙嚷嚷似乎永远也不会过时,门终于开了,她知道,要挑盖头了。其实老礼上,盖头是等着新郎官晚上入洞房前再挑。不过也不知道哪一代开始,就在外面开席之前,请亲近亲戚一块进来,看着挑了,好一块看清新娘子的脸。

终于,一枝包着金头的称杆伸了进来,边上喜娘喊着称心如意,盖头被小心的挑开。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程安急急的想挑开,然后盖头上的丝线勾住了她凤冠上的珠扣,当时逗得宾客直笑,说没见过那么着急的新郎官。那时的自己,随着那个称杆慢慢抬头,最后与程安眼神对视,然后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因为那一刻,对他们来说真的太不容易。对他们来说,他们都渴望着看到对方。

而此时,她动也不动,是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顾仁,一个她连容貌都想不起的人,现在她将要与他共度余生,她此时真的没有勇气能与他对视,只能垂着头,让人当她害羞好了。

“新娘子真是害羞,抬头让大家看看吧!”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在新房之中,亲戚娘子们这么闹一下,其实也是古有说道的,似乎越闹,新婚夫妇的感情会越好。不过此时敏感的绮罗,还是查觉出一丝的不善。

果然,顾仁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抬头,她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却不能不给顾仁的。调试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抬头。多少年跟随太君应酬,脸上想挂个温婉的笑容,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她早就可以一面笑着迎人,一面心里早在十万八千里外,却也不让任何人看出来的本事了。

第三十二章 婚、礼

绮罗的美貌是经过验证的,她的仪态也是。十八年的贵妇生活,她也练就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自己仪态的本事。她代表着程家,然后呢,她不知不觉中,这种心态被刻进了骨子里,于是此时,就算她已经不代表程家了,但她却代表着父母,代表着自己,她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怯懦,坦坦然然的让大家缓缓的看到自己的脸,她即便是没开口说一个字,却也充分表达出,她不是高攀,她嫁进顾家,她十分坦然。

而短暂的寂静,也充分说明了她的容貌,已经把这些人镇住了。哪怕就这一刻,也足够了。她有足够的时间把在场的人扫一眼,记住方位后,再缓缓的垂下头,充分的表达了新娘子的羞涩。

新房里终于恢复了嘈杂,七嘴八舌起来,但有一点非常有趣,所以人都不再讨论绮罗的容貌了。

终于结束了,有人来请大家出去上席,绮罗终于可以清静了。顾仁留在了最后,当然,他只是柔声说了一句话,“我会让人送碗面进来,你先吃。”

绮罗没说话,那个对她来说,真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顾仁放心出去了。绮罗也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此时有点怕的,生怕顾仁跟程安一样,万般不舍得出去,那时她觉得开心,而此时若顾仁这样,她觉得会崩溃。

当然同一时间,程家也崩溃了,因为青儿跟老太君报告,二爷发烧了。

程平在屋顶上睡着了,而程安一直坐在边上。程平是健康的都觉得鼻塞了,更何况程安刚刚从病中清醒,他身体并没有恢复,加之这一段的情伤,一下子整个人都垮了。

在绮罗拜堂时,程家忙着请大夫;绮罗坐着等新郎时,程安已经昏迷了;绮罗安静的吃着面条时,程家已经没法,派人出来去请段鼎了。原本,他们都不打算再找段家了,但是病势汹涌,之前一直是段大夫给治的,此时段大夫才最有资格,看他如何了。

段大夫家也正在大宴宾客中,不过段大夫是真正的医者,忙让人拿了他的医箱,跟着程家的车走了,街坊们也习惯了,大家都开心的真心的祝福着绮罗,顺便说,难怪绮娘能嫁得这么好,都是段大夫积得福。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的,上一世,他们也这么说,上一世,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绮娘嫁得更好。不过呢,上一世他们说完了,段大夫夫妇只是干笑了一下,而此时,虽然只有段大娘,却也笑得跟花一样。所以嫁得好或者不好,真的还不好说了,对父母来说,门当户对,一个没有压力的家庭,对她们来说,才是真的好。

新婚之夜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个很奇妙的体验,有人说过,这一夜,不管对是不是初相见的两人来说,因为有吉服,因为有红烛,因为在那种暧昧的氛围之下,都会生出几许柔情来。

对绮罗来说,这个新婚之夜也是特别的。她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与程安的初夜,主要是他们之间的时间太少了,所以他们的每一刻,她都舍不得忘记。那他们的新婚之夜,也就更不可能忘记了。

所以想想看,她是从心态上都很难带入了,她真的觉得自己老到不会羞涩了,真的等顾仁再进来,夜幕低沉,大家似乎都在期待着,其实这又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这会绮罗面前的小几上,喜娘摆上了酒菜,当然这会不能吃太饱。当然,这会念着吃的,也不太多。

摆菜其实也是有实际的意思的,真不是为了好看。因为成亲不是过了大礼,不是行了礼,就算是真的礼成了。而是还有交杯酒,喜帕上的落红一同作见证,才算真的礼成。

在古代有个真实的案例,说的是,新人行了礼,一个宾客偷进了新房,与新娘子洞了房。于是夫家不干了,打官司到县衙,他们申请的是,这个婚姻作废。

而新娘子也很委曲,因为她也没见过新郎,于是有人进新房,她能怎么样?县官其实人不错,他也知道新娘子很无奈,但是想想看,新郎家也没法不是。于是判这婚姻无效。

然后由这个官司,也就正式规定,一个婚姻的有效,除了三书六礼之外,喜娘主持下的交杯酒仪式也是重要的一环,最后才是夫妇的洞房落红。这几项缺一不可,全齐了,这场婚姻才算是真实有效,有法律效应的。

榻前小几上的酒菜,实际就是为了就交杯酒的。总不能干喝不是,多么聪明的中国人啊,于是由此衍生了一系列的吉祥菜,反正喝了酒,再喂新人再吃几口吉祥菜,说上一系列的吉祥话,由此掩饰了喝交杯的险恶用心。

喝了酒,吃了菜,喜娘说了自己该说的,结果新郎、新娘两个人,也羞涩得没法,连对视都没有,让她连吉祥话都没法说下去。

“绮娘,我扶你去卸妆吧!”喜娘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剧了,决定替他们打破僵局。

绮罗真的觉得这回的喜娘很靠谱了,虽然上回也是她。她忙示意人出来,扶她起来,她都跪坐了一天了,脚都麻了。

卸妆、换衣裳,洗漱,顾仁自然不好意思在室内了,忙出去了。不过也不敢走远,就在正堂的门口站着。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的很好笑。要知道他们的新房是很大的,整个正房分左右两翼,他便是在堂屋,或者去东边的屋子看看书都比躲在正堂之外强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烧得疼。

终于喜娘和其它的丫头们带着酒菜出来了,倒是没人敢说让他进去,只是那表情就是,‘您进去了,我们好帮您带上门。’这让顾仁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了,只乎是窜进屋的。

第三十三章 独处

门终于被关上了,西边的寝室里只有一对红烛闪烁,而满屋的红帐,大红的喜字,无一不照得都红通通的。刚刚的新娘子已经更了衣,不过不是中衣,而是一件大红的罩衣,头发被全放了下来,他第一次知道,女子的头发能那么长。几乎都垂于榻上了。此时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什么感觉真的形容不出来。

两人实在不很熟,他又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有点后悔让人把酒菜弄出去了,不然,两人再喝点,也许能有点胆。

“你渴吗?”他没话找话。

“我让他们留了水,去洗洗吧!”绮罗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指指衣架边上,还放着铜盆,温桶里应该还放着热水。

他忙站起,衣架上还放着他可换的衣裳,也是一件红色与刚刚绮罗同款的罩衣,不过他没拿,脱了自己那身厚厚的新郎吉服,只穿着中衣,胡乱的洗洗。

他十二岁在铺子里学徒,十五岁就跟着父亲出去走南闯北的行商。作为长春堂顾氏家族的宗孙,他从小担负的责任就很重大,没人会娇惯他的,特别是这些生活琐事,家里有丫头也不让他用的,要的就是让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于是一些贵公子该有的卫生习惯,这位统统没有。好听点是他是一位很随性的人;实话就是不太讲究。不过也是,行商的人,在外头是讲究不起来的,真的讲究了,反而麻烦了。

绮罗待人都出去了,于是没事找事的跪坐在榻前,铺褥子。结果看那边水响,头就‘嗡’了一声、学医的人,其实有一个共同的怎么说,那叫怪癖还是什么,反正就是好洁。就连段大夫,每看完一个病人也是要在边上洗个手,才换另一个。

所以绮罗也没有纤纤玉手,她的手很白很纤细,但是绝不柔软、细腻,因为天天不知道洗多少次手的人,再怎么保护,手上的皮肤都不可能细腻的。

这样教养下的,怎么可能会看到自己丈夫在那跟给猫洗脸一样,随便沾了水,就算是洗了?这简直是污辱绮罗的专业了。她只能起身,过去,重新倒水,拿了帕子,双手递给他。

“重洗?”顾仁本想说,自己洗完了,不过看小妻子这样,只能换了一个比较婉约的说法。

绮罗没说话,但双手举高一点。

顾仁点头,第一天,还是给妻子一点面子,老实的接过,浸了水,仔细的洗了脸,拧了帕子,再仔细的擦干,他有些年没这么洗过脸了。

“耳朵后头。”一个细致,却悦耳的声音提醒着。

他认命的擦了一下耳朵后头,看看妻子,再擦了两下,顺便把耳朵都一并擦了,妻子总算不看他了,他没来得及松口气。结果小妻子又拿了洗脸架下的大铜盆,费力的倒上热水,兑了一点凉水,试了一下水温,顺手也不知道从哪弄掏出来的药丸扔进去,化开了,示意他可以洗了。

“什么?”

“舒筋活络的,泡个脚能解乏。”她以为他在问那是什么药丸,马上答道。

不过顾仁明白,不但要洗脸,还要泡脚,不然不可以睡觉的。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在乎这一步了,只能放下帕子,自己坐在小杌上,把鞋袜脱了,把脚泡进温水之中。

他不是程安,程安是习武之人,脚每天在军靴之中,一脱能熏倒一排人。虽然绮罗没嫌过,不过第一次,也把她吓了一跳,跳着远离,捂着鼻子直跳脚。那时程安也不怕羞的,故意拿着臭袜子逗她…

然后她说她给他做个泡脚的方子,这样脚能舒服一点。程安说,真的在外头,哪还能熬药泡脚,能找盆水洗洗就不错了。

于是没事时,明明程安已经不在了,她也制出各种功能的泡脚、泡澡的丸药,扔进水里,就能成药汤,不过,受益的是自己与太君罢了。

顾仁本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她走神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不知道叫她什么,想了半天,“绮娘!”

“哦,师兄,怎么啦?”绮罗忙抬起头,下意识的直接叫了‘师兄’,是啊,她心目中,顾仁一直是师兄。

“擦脚布。”顾仁能说自己只是想知道她想什么吗?好像不能,只能笑了笑。

绮罗忙拿了一双新的便鞋出来,放到他边上,再才去拿了擦脚布,把他换下的靴子放到了门口。就算没有程安的气味大,总是外头穿的,多少会有点味道的。

顾仁却没想到绮罗实是把两世弄得有些混乱了,而是以为岳母真是教养得当,绮罗真是一个贤惠,而细心的人。

终于,都弄干净了,他们又尴尬了。

他只能说,“睡吧!”

绮罗的脸不是通红,而是有点发青,顾仁无奈只能自己拉了被子躺下,过了一会,绮罗还是过来了,不过她放了床幔,就算此时没有蚊子,但她觉得明晃晃的,让她没脸见人。

终于躲进了里面,就被顾仁拉进入了怀中,她觉得全身发冷,是的,全身发冷,明明顾仁的怀抱热力四射。

“怕?”顾仁倒是没更进一步,只是哑着嗓子问道。

绮罗闭上眼,没有答话,此时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的。

顾仁看她那样子,不禁笑出声来,觉得她还真是小孩子,不过顾仁觉得此时他心中的紧张也消退了一些,轻吻着她的脸颊,抱紧她,“别怕,别怕!”

绮罗把头别了过去,窝在了顾仁看不见的颈弯中,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而自己也不看到他的脸,也许就没事了。

第三十四章 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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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以为自己不怨恨的,她只是后悔。但是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怨恨的,她实际是带着对程安的怨恨,嫁到了顾家,她现在在顾仁的怀中,被顾仁热切的亲吻时,她的内心一片悲伤。

原本她只想着她无怨有悔,于是此生永不相见了。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要装得最深情不悔的模样?他不知道,他这样反而让她更加的愤恨吗?

因为这样,就会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曾经的一切,还有他的背叛。所以他此时表现得越深情,她就会越气愤。会不由自主想到,若不是当年程安的深情不悔,她也不会不管不顾,把父母,把顾家的脸面踩在脚下。所以她最后的不幸,是她的报应,谁让她背叛了自己的父母,背叛了顾仁?

现在她没有重复过去的一切,她投入了顾仁的怀抱。可是她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她对顾仁的愧疚也就更深了一层,带着对程安的愤恨,她投入了这个好男人的怀抱,他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她这么做,会不会毁了这个好男人的一生?

顾仁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她有些害怕与羞涩,这是真的,她只做了程安三天的妻子,夫妻之礼,她就只有那短短的三天记忆。除了疼痛,除了夫妇之间那不可言说的亲密感受之外,她几乎就没其它了。所以十八年,她有时看大嫂发脾气,看郡主发脾气,她会很不安,只能看着太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太君就拍着她的头,不说话,跟拍小狗一样。

PS:对于一个清水文作者来说,写初夜就是考验啊!大家将就看吧,其实,手稿里,小P是直接跳到第二天一早的。你们不满意也就只能这样了。

其实她也明白,她没那种经历,她体会不到大嫂与弟媳的那种感受,不过想想,她羡慕过吗?曾经吧!因为他们够时间相处,他们共有过孩子,她和程安的时间实在太少,少到,她都忆不起那种亲密了。

现在顾仁身体的变化她感受到了,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她真的不会,她只能惶恐的被动接受着。当然,上一次,她也是,不过那一次,程安抱着她,一直哄着,她害怕、不安,却也都告诉了程安,由着程安带领。但此时,她和顾仁,真是很尴尬。

顾仁也是第一次,顾老爷其实偷问过他,知道要怎么做吗?他没搭理顾老爷,其实顾老爷也真不是特意问的,在他看来,顾仁从十五岁起就跟自己出门做生意了,这几年更是自己独立了,出门应酬,谈生意,总免不了要去一些场合的。他当年只是让他注意点,但他觉得小孩子见识一下也没什么,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他哪里知道,顾仁真没干过。

现在美人在怀,吓得直抖,全身冰凉的,他又不能说自己也害怕,自己也不会吧。不过此时顾仁又安心起来了,这才是记忆中的那个她,胆小、怯懦、羞涩。

“别怕!”顾仁很难受,但艰难的对颤抖不止的绮罗说道,双手手忙脚乱的在帮她宽衣。

绮罗埋着头,不敢看顾仁。

终于,顾仁把他们的衣服给脱了,一个火热、一个冰冷,一个粗糙、一个嫩滑,但他们统一的是,此时他们俩都觉得更难受了。对顾仁来说,他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却没有出口;而对绮罗来说,她也觉得快疯了,因为太磨叽了。这让她有了异样的感受,这种异样的感受让她觉得不安,她希望快点结束。

她终于抬起了头,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在红烛之下,更显得娇艳欲滴。顾仁不禁呻吟起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此时真的快疯掉了吗?她现在本来每一寸的肌肤都在诱惑着自己进犯好不。而当抬起脸,她美丽的容颜,还有那水润的双唇,无一不是嚣张的在对自己说,‘快点、快点。’

“害怕吗?”顾仁哑声问道,他们将成为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也觉得猛的就让她成为自己的,有点尴尬,也觉得对不起她。

绮罗虽然不喜欢与人面对面,凡事习惯退一步,但是她是程家的二夫人,是军中的段将军。她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很会洞查人心了,这是她还没有体会的,此时,看到顾仁那额头的汗滴,她们可是赤呈相见中,她再没经验也知道,他此时的欲|望,但他还是把自己紧紧的固定在怀中,只是让他们轻轻的肌肤之中,慢慢的摩挲着,却不敢更进一步,他那担忧的眼睛,让她突然感动了。她不知道说什么,但她轻轻的摇了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这对顾仁来说,这就够了,足够鼓励他进行下一步了,不过总的来说,他其实还是个愣小子,有了鼓励,他就真的不客气了,于是绮罗觉得,她犯了个大错,就是也许,她该慢点摇头,或者说,自己不该光研究止血药,而是应该研究止痛药。

明明是有准备的,为什么还这么痛?她的眼泪都下来了,她基本上,还是挺怕疼的。

她哭了,顾仁不敢再动了,差点没被她吓死,然后又不上不下起来,退出来,她还得再疼一回。可是不退出来,她这样,顾仁又不忍。急得真的汗如雨下了。

“没事!”好一会儿,绮罗只能扶着顾仁的肩膀,咬牙说道,这么拖下去,她今天别睡了。

其实对男人来说,第一次也会疼的,只是没人说过罢了,对未知的,总要有适应的时间,当然男人的疼比女人疼要轻得多。

总算,两人都适应了,慢慢的,绮罗的身体渐热了。而顾仁终于知道正确的方法是啥了。两人来不及松一口气,便都投入到让人喘不上气的运动中去。

绮罗本来还想着要洗澡的,以她的性子,实在不愿意全身黏黏的睡去,但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睡着的。而这夜,她第一次,没想起程安。

第三十五章 规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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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顾仁醒来时,绮罗已经不在榻上了,但枕边依然有她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一种混和了药味的香味,什么味也说不清,但,他觉得很好闻。

一起身,门便推开了,绮罗已经穿戴整齐,长发梳了个凤尾式,眉心贴了片子,很有新娘子的样子。更重要的是,顾仁竟然觉得此时的绮罗,比穿布衣时,更好看了。不是华服的美丽,而是因为他竟然觉得,穿上华服,贴上片子的这位,好像才是真的她,真实的她。

“起这么早。”顾仁看到她仍旧心神一荡,脸微红,干巴巴的说道。昨夜的一切有如一场春梦一般,但他能记住她的颤栗。还有那触手冰冷的肌肤,但最后变得发烫。

绮罗还好,也许是脸上有妆,只是一低头,给他福了一福。新婚的夫妇也是有礼仪的,不能没大没小。叫人进来送了水,她亲手去拿了换的衣裳。

顾仁这才注意到,自己其实全身都赤|裸着,有点羞涩了。其实顾仁从小就没人伺候的,药家的继承人,从小也是要吃苦的,因为他是宗孙,未来的家主,他不仅要顾及自己,还有整个顾氏的家族。纵使是当年的顾老太太万般的疼爱长孙,但该严厉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手软过。

现在有漂亮的丫头给他端水洗漱,漂亮的妻子认真的挑着新衣服,让他穿,不得不说,他其实是有点受宠若惊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榻拿衣裳,一屋子女人。

绮罗很快拿了中衣过来,细心的放下了纱幔。让他自己在内穿好再出来。

他赶紧故作镇定的穿好,出来洗漱完毕。准备自己穿外衣时,结果绮罗却安静的给他撑起衣裳,她要帮他。现在顾仁真心的觉得成亲好了,不在乎是不是有人伺候他,而是一种感觉,从此,他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