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跟程家还有点香火之情,以前的事,我懒得说。你们不想让人知道的,我们长春堂不会传出风去。这是我能做的,我只要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并不困难吧?”绮罗收回了笑容压低了声音。

“程某明白了。”程平抿着嘴黑着脸说道。

“明白就好了。”绮罗笑了。

绮罗刚刚在路上就想得很清楚了,别人她不太了解,但是程太君她还是了解的,跟这么一个肠子九个弯的主,她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

再说,她本就是个爆脾气,只不过长得温婉,骗了不少不明所以之人,但她从来就没想过,她要瞒着谁。

“吃亏要吃在明处”,这是太君上辈子教过她的。所以她从来就不肯吃暗亏,之前不说,只是没到说的时候,而此时。在绮罗看到,到时候了。

“绮娘!”顾仁觉得自己可以出来了,轻轻的制止了一下她。才转头看向了程平,对他笑了一下。“绮娘的身子还没好,今天各家又非她不可,忙了一天,太累了,脾气有些坏,程大人,抱歉!”

他只说抱歉。但是却没说绮罗说错了什么,这也就表明他的态度了。

“绮娘…有些事,你不清楚…程家对不住你,我们知道…”

卢氏从暗处出来。一张脸雪白。她已经听了半天了,她刚刚也在屋里,从内室的气氛就知道,公婆与绮罗已经产生了很深的芥蒂,她跟出来。其实也是想挽回一下他们两家的关系,毕竟,娘家的兄嫂都对仁心堂满怀感激,而她其实也是对绮罗,有着很深的感激的。结果听了半天,竟然公婆和丈夫要杀了绮罗,这个真不是她能接受得了了的。但她是程家的长媳,她不能让这个继续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出来,想居中调停。

“我流产是因为大爷中毒 ,我不眠不休一个月,让自己也中毒了,我不得不流到一个半月的孩子,因为那个孩子不健康。”绮娘对卢氏没有怨气,好一会儿才说道。

卢氏捂住了嘴,她也小产过,她深知,那种痛苦并在于身体之上,而是心里永不能消去的。

“我爹熬药,亲手喂给我喝,我公婆心疼的直掉泪。我的丈夫,咬着牙对我说,这是正确的决定。我们从来就没怪过程家,因为这是医者的本份,我们再选一百次,哪怕我知道那时我怀着孩子,我也会先救人。不管这个人是人渣还是败类,只要是病人,只要在仁心堂里,我就得救。就像今天,明知道你们要杀了我,我却不能违背医者的良知,弃病人于不顾一样。所以算了,这是一笔糊涂账。已经算不清了,别算了。大家当不认识,从此别过就算了。”绮罗轻轻的抹开了卢氏的手,轻笑的摇摇头。

“绮娘!”卢氏还是紧紧的抓着她。

“大嫂!”绮罗轻轻的摇摇头,好一会儿,看向了程平,“说实话,我瞧不起你。妻子、儿子都保护不了,弟弟救不回来,你的才智在哪?”

“车备好了。”程平黑着脸。

“你真不知道你儿子怎么流产的吗?还是你只是不敢面对?”绮罗冷笑了一下,看向卢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拍拍她的手,抹开了。

卢氏呆了,猛的回头看着丈夫,再回头看向绮罗。

“你出身世家,回家问你娘。”绮罗轻轻的拍拍她的脸,这回她真的要走了,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放的火也放了,现在该程家自己头疼去了。

绮罗根本就不问,她有什么不清楚的,解释有什么用?他们打算恩将仇报的事,也的确是他们要做的,那么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至于说卢氏会怎么做,她也不想知道。卢氏的性子她也很清楚,以她的性子,之前只是因为程平对她还不错,太君又真的表现得很好,于是她根本没多想。

她点把火,卢氏根本就不用回家问老娘,就能想通其中的关节。那么程平所谓对她的好,太君的慈祥与好性,还能留得住她吗?

她表示很怀疑。

她之前可是告诉过卢氏,她不是不能生,只是身体没养好罢了。她确定自己能生孩子,还会留在程家这摇摇欲坠的家族吗?

她再表示一次怀疑。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估计今后程家更恨她了,不过却不敢动她了。所以还是顾仁说得对,果然,知道敌人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她毫不掩饰的笑着转身就准备走了,身后卢氏与程平之前的暗涌,她就不管了。

不过,还没跨出一步,但侧院那边却又传来打闹之声。感觉跟进了贼一样。不过,绮罗本不想搭理,她根本就不想再搭理程家的事,进了贼人才好,程家值得偷的东西,好像还不少。不过,还是有一个声音让她不得不站住了脚。

“段大夫,等一下。”是程槐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是撕声力竭了。绮罗从来没听程槐叫得这么惨过,就算知道程安的死讯,他来报信时,他也只是悲切,却没这么绝望。

因为是程槐,她站住了。

侧院的月亮门被冲开了,程槐是被打着出来的。而他只是躲闪,却没还手,看到绮罗,他不闪避了,径直冲了过来,跪倒在绮罗的面前。

“段大夫,救救青儿。”程槐哭着仆伏在地。

第三十一章 救忠仆

此时的程槐鼻青脸肿,而后面跟着的显然是府中的护卫,个个手中还拿着长棍,绮罗亲眼看到就算程槐跪下了,身上还挨了一棍。

“这就是府上的规矩?”绮罗看着程平。

护卫们看到程平夫妇,慌忙收住了手中的棍子。但他们也看绮罗一身布裙,倒也没当回事,“回大爷,程槐与针线上的青儿有私情,青儿染了病,照规矩是要送出去。结果程槐偷藏着青儿,说不得,太君的病,都是青儿过的。”

“不是不是,青儿只是前儿赶针线,受了凉,只是发烧,她没有得天花。”程槐忙向程平夫妇磕着头,本就被打得满脸是血,此时眼泪,污血,淤青,让他看上去都有些可怖了。

“大嫂,那个叫青儿的姑娘,能卖给我吗?”绮罗看着卢氏。她心里的怒火再次被燃起,程槐和青儿,不仅是忠仆,更是义仆,她上一世都没让他们跪,现在却被欺侮成这样,绮罗简直都觉得这是程家欺人太甚了。况且还是一个生病的丫头,竟然要在这数九寒天送到府外,这不是让人自生自灭吗?

不过想想也是,下人的命,哪有主子值钱。想想,当初她还在程家时,谁有了病,都是偷偷的去救青儿,由着青儿偷偷的引到自己面前,让自己诊治。

她从来就没问什么,以为是贵贱不同,他们不敢让上面知道。也就从来都不多嘴,合着,程家有这规矩,生了病,就得送出去。送出去了,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自然偷偷求了不知道规矩的自己。小病吃点药,病重点的,干脆求了老太君。去庄子,只怕还有一条活路。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过来了,不然,青儿和程槐,可能就是一个死了。

“买什么,程槐,去把青儿带出来,送到段大夫的府上。”卢氏不想驳了绮罗的面子。更何况她还叫了自己一声大嫂。

“段大夫,这是程府的家事。”程平恨恨的看了程槐一眼,手一挡,寒光一闪。

“是啊。二爷为国捐躯,他的忠仆结果被欺侮成这样,这就是程家的家风?那明儿,我就得好好跟秦大奶奶说道,说道。得亏程二爷没妻小。不然,还不得欺侮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绮罗冷哼了一声。

“你!”程平都握紧了拳,顾仁轻轻的站在了绮罗的前面,轻轻的隔开了程平和绮罗。

“这小伙子也不错,大奶奶。我正好缺个打杂的,要不这小伙子连那丫头一块,我们买下。这金锞子,是秦老公爷今儿高兴,特意赏的。说是给绮娘顽。买两个人,够用吧!”顾仁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卢氏。那个荷包上绣了一个大大的秦字!

“去把青儿带出来,还有程槐的老子娘,他们的铺盖,东西,不许少,全包了给他们。”卢氏直接盯着护卫头子,看他不动,“我说话不管用?”

“大爷!”

“程槐,去收拾。”程平阴着脸,森森的吐出几个字来。

程槐茫然的看了程平夫妇一眼,再回头看绮罗。

“快去背青儿出来,东西什么的不要了。救人要紧。”绮罗柔声说道。

程槐这回听明白了,飞快的站起,但马上又跪下,“谢谢大爷,大奶奶。”

谢完了,真的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才回头,对着卢氏一笑,“若你回娘家,可以叫我。”

“放心。”卢氏惨然的一笑,轻轻的握了一下绮罗的手。

“还有他们的卖身契!”顾仁比较细致,不是把人带走就成了的。回头,不给卖身契,他们弄个窝藏逃奴的罪名,也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明儿,我派人送到府上。”卢氏淡然的答道,表示一切有她,她断不会反悔。顾仁这才退了一步。

绮罗倒真的感谢卢氏了,程槐是家生的,程槐的父母也在程家做事。程槐这回打出门来,求她救青儿,就是背主。她一转身,程槐就能被程家人打死。而她光要了程槐和青儿,把程槐的父母留下也是问题。现在卢氏做主,把程槐的父母一块给了她,不可谓心细如尘了,所以当家的大奶奶,跟她三不管媳妇,是不同。

程平此时恨恨的盯着绮罗,他觉得他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也想差了。他现在以为绮罗恨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救程安,而从程槐这事上,他以为,绮罗和程安之间是真的有什么的。不然,她为什么对程槐这么好?因为程槐从小跟程安的,绮罗虽然不认识青儿是谁,但给程槐面子,于是两人一起买了回去。

顾仁只是安静的看着,看程平脸色的变化,还有卢氏那阴晦不明的脸。

他们就在二门处等着,很快程槐就背着一个人热气腾腾的跑了出来,大冷的天,程槐全身都冒着热气。可见有多急切了。

绮罗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青儿的嘴里,才让他们快走,外头真的挺冷的。

“程大和程大家的呢?”卢氏没看到程槐父母,忙问道。

“他们还有东西要收拾,让小的先跟段大夫走。”程槐有点不好意思,父母知道大奶奶准他们带走自己的东西,根本就不听程槐让他们快点走的话,而程槐妈甚至直接去了青儿的房里,帮她收拾起来。大家一块出去,她怎么着也不能让青儿吃亏的。程槐怕青儿有事,赶紧就背着青儿一路跑了出来。

“你们先走吧。”卢大奶奶给了绮罗一个安定的眼神。

顾仁伸了一把手,和程槐一块向外走。想想,让顾仁把他们送到仁心堂去。顺便,她看了程平一眼,“明天请把程槐的父母送到仁心堂,身价银子,民妇会跟程家结。”

卢氏说是送,她还是觉得跟程家人算清一点比比较好,忙再一次重申。

“不过几个人。”程平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算清楚为好。”绮罗木然的摇摇头,说完了,也不管顾仁,自己提裙子跟在了让顾仁他们的后面。

程槐果然是个眼里有活的,把青儿安顿了,他就忙忙接过了童子手里的鞭子,自己赶起车来。边上的小童气得直鼓眼,这明显是抢活好不。

“怎么样?”顾仁钻进车里,绮罗正用被子把青儿包得紧紧的,而她的小脸已经烧得通红了。

“有点奇怪,这是冬天。为什么会有天花?”绮罗看着丈夫。

“她是天花?”顾仁真的吓死了,绮罗没出过花的,真的成人出花,绮罗就凶险了。

“她和太君一样,是受了凉,不过病得比太君重得多。只怕烧了一两天了,若不是程槐,只怕明天就不中用了。”绮罗爱怜的轻轻摸摸青儿的滚烫的额头。多少年了,若没有青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怎么想到天花?”顾仁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其实白天他都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会大冬天的发天花。天花一般都是在春暖花开时出现,那时天气湿润,万物滋生,病毒才好传播。而此时是大冬天的,为什么会出现。若说,只是个案,又发生在宅门之中,那么可能就是脏事,可是这样宅门之中遍地开花的,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刚看到程槐,就想到了。跑得满身的热气,我才想到,这是冬天啊。”绮罗苦笑了一下,自己果然够盲目了,忙活了一天,竟然才想起这个。

“你忙成那样,想得到才怪。”顾仁摇摇头,想想看了青儿一眼,“你的忠仆?”

“是!”绮罗轻轻的点点头。

顾仁点头,他刚就绮罗说了,那是程安的忠仆,那么上一世,这两人应该在程安死后,就跟着绮罗了。最后,是他们带着绮罗离开了程家。上一世的绮罗若没有他们,只怕她的日子更难过。所以他能理解,此时绮罗一定要带他们出来的原由。是该带他们出来,这样的不仅是忠仆,更是义仆了。

“上一世,他们夫妇带着我,从下人出入的偏门出来,而今天,我带着他们堂堂正正的从程家的大门出来,我很高兴。”绮罗对顾仁说道,顾仁轻轻的拍拍她的手,他能理解此时绮罗的想法,是啊,上一世的委曲,而这一世,她终于有点像样的还击了。

他指的不仅是带走程槐和青儿,还有刚刚在院里对程平的那翻话。他也相信,由今日起,程家该远着绮罗了。

他们没回长春堂,而是直接去了仁心堂。主要是,冒然的买人回去,怎么也说不过去。她上头还有公婆。况且,明天程家要送程槐的父母还有卖身契,让公婆看到,又得费一翻口舌不说,其实她也不想再跟程家碰面了,程家的谁她都不想见。

绮罗把人交给了父母,并告诉程槐,不用担心,青儿明天就能醒,她已经吃过药了,没事。至于他的父母,也不用担心,明天就能到仁心堂,以后他们不是程家的人了。

第三十二章 安顿

程槐哇的一声就哭了,他本就老实人,他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再是程家的人。

程安死了,二房的人就立即变得很尴尬了。青儿被调到了后面的针钱房。而他也被调去干粗活。谁有空搭理他们。

程槐之前也算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自然也会有那妒忌的,程安不在之后,他很是受了些气。也就只有青儿能帮他一把,其实也不是帮,不过是两个人同病相怜,相互扶持一下罢了。

其实他也知道,青儿自身都难保,之前是二房的大丫头,现在二房烟消云散了,谁还怕她?而大房、三房、姑娘房里的人。都满员了。就算没满,谁也不会要她。于是她的身份也就尴尬了,她还是拿一等的大丫头的月钱,但是,做的又不是那份差事,边上人自然也要不平的。

不然怎么青儿发烧,之前不敢说,就是因为一说,她就得被赶到外头去。但府里还真不是这规矩,生了病的丫头就放外院的小偏厦里,随便请府里的供奉看看,能活就活,不能活,也就是他们的命了。

而程槐这些日子实在不敢信人了,正急得没法时,听说太君也病了,管家派人去请顾夫人了,他才真的觉得找到了一线生机。

他就放下青儿,拼命跑出来向绮罗求救。他真的相信,绮罗能救青儿的,那时,他也已经不想,自己那么做,其实与背主无异,因为让主子没脸了。但是为了青儿,他真的拼了。等绮罗买下他全家时,他才明白,自己差点害了父母。这会,才真的痛哭起来。

“程槐他们你打算怎么办?”回家的车上。顾仁看着绮罗。

“你说呢?”绮罗其实也是在考虑这个。

青儿是利索人,但程槐不是,程槐只是老实人。他老实肯干。也很听话。就是爱冲动,若是今天不是他们。绮罗还真不觉得程槐这么做是对的。

他们没有搞清身份,他和青儿不同,青儿是拐子拐了,被程家买来的。而程槐是家生的,程槐有一家了人的。他为了青儿,其实是把一家子的性命,都放在了凶险的境地之上。

上一世也是。他在外冲动,得罪了某文臣家的二管家,而那位二管家的妹子正是府里的姨娘。于是,人家一状告到了太君面前。太君纵是给绮罗面子。却也让人结结实实的打了程槐三十棍子。

若不是有绮罗,程槐那双腿就算是完了,只怕连命都得丢。所以此时,她就算把他们四人当自由人放出去,青儿是没事。她性子强,幼年的生活记忆她有,她一直惯会做人的。给她点钱,她就能把日子过得风升水起。

但是程槐一家,两辈子都是给人当奴才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在外生活。出去了,能拖累死青儿。

而上一世青儿可没少受婆婆的气,生不出儿子,婆婆给脸子,拿钱回家,还是被给脸子。若不是青儿在自己跟前得脸,那婆婆真的能把青儿折腾死。一直到程大家的去了,青儿的日子才好点。所以真的放出去了,青儿又不能不管程槐一家,程槐是为了她,才一家出府的,那么青儿就真的给程槐家里做牛做马了。

可是留在仁心堂?父母真用不了。一下子四个人,父母可是在自己嫁出去之后,才习惯用下人的,家里也就一个打理事物的丫头而已。现在一下子带回去一房人,这个的确有点让他们为难的。而带回顾家,其实绮罗也很多顾虑。所以,救人容易,安排难。

“程槐很老实肯干,他身手不错。我刚看了,那些人追打他,他几乎没还手,但伤得不重。你也说了,他是老实人,只是脑子不够,但跟我,忠心就够了,不用脑子。青儿还是跟你。你用惯的,再说,你也知道她的品性,跟着你,我也放心。”顾仁没有绮罗想得那么多,对他来说,买了,就是要用的,他压根没想过,要放他们出去。

“程槐的父母送到庄子里去?正好爹娘的那个小庄子也要人管着,让他们去管。”绮罗点头,主要是她要分开程大夫妇和青儿。

“所以你把程大夫妇给岳父母?”

“青儿名声也毁了,这回的事,她就算不想嫁给程槐只怕也不成了。程大家的鲍大娘人挺尖刻的,上辈子,有次抢白了我,被大嫂拉出去掌了嘴。程大的人还不错,挺老实的。好在鲍大娘这个人,尖刻归尖刻,但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主。她其实也知道,他们是二房的人,不管啥时候,她其实也在为二房打算的。有时觉得他们夫妻性子挺互补,让他们管着庄子,他们日子轻省,爹娘也能舒心。”

绮罗对自己这房的几个下人头,还是了解的。鲍大娘是那种嘴不饶人,但心不坏的主。人心很正,被卢氏掌了嘴,她后来私下跟绮罗说过。她只是气不过,凭什么二房就受人欺侮。绮罗当时就笑,说没人欺侮二房,做好自己就成了。

不过绮罗现在想想,当初程大一家其实挺惨的,跟着自己这没用的主子,开头,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的。若不是她帮府里的下人看病,又有太君的庇护,二房的日子才好了。再然后,她有了官职,三房妯娌,各有依仗,府里的格局才为之一变吧。

“他们出来了,你对程家的心也可以收回来了。”顾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她笑了笑。

“本就无心。”绮罗想到程家人,又轻轻的摇摇头,“之前我也是坏人吧!”

“什么?”顾仁不明白就以。

“下人们有病,要送出府,这也是对的,因为不能传染,只是…”绮罗轻叹了一声,“之前在程家,下人们有事,偷偷的求了青儿,然后夜里到我屋里来看,现在想想,那时我会不会有施恩之嫌?”

“你要想,为什么青儿能那么容易全家脱籍出府,还能带出你的牌位。若不是你平时会做人,若不是青儿在其它下人那儿有脸面,你以为她有胆子跟太君说这个?太君若敢不放她走,只怕会寒了所有人的心。”顾仁笑了,摇摇头,“这俩口子,一个精,一个呆,以后有得烦了。”

“为什么?”

“上一世,你是程安的老婆,他们伺候你是应该的。程安死了,你就是他们惟一的主子,他们只能效忠于你。然后你人好,你没什么架子,你不停的帮她们的忙,甚至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孩子的命。所以他们慢慢的成了你的忠仆,最后是义仆。现在呢,你怎么收服他们,这是个很大的难题啊。”

“唉,你要想,我现在就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背主了,他们就算将来脱籍想出去找事,也没人敢要。而他们从程家出来,是被逼的,但不是被我逼的,所以他们也不会对程家心存眷念。是我救了他们,我是他们惟一的指望了,不跟着我们好好干,他们会死得很惨。”绮罗笑了,她当上位者的日子可比顾仁长,更何况她还做过医官的。

“那是前提在程安死了。”顾仁给了她一个白眼。

“程安本就死了,你以为他能什么时候活着回来?”绮罗再次冷笑。

顾仁笑了,就是这个意思,此时程安跟上一世一样,在永安的历史上,这就是个已经死去的人,国家记录着他的牺牲,并且,已经给了封赏,那么,他就“死”定了。永不可能再“活”,就算活了,那也得以别人的名义活着,而不是他自己。

第二天一早,程家果然送来了青儿、程槐的东西,还有程槐的父母程大夫妇。

段大夫用不着去顾家特意去找绮罗,直接按价给了银票。程大夫妇跟绮罗说的,虽说也是老实人,可是他们几辈子都是镇国公府的人,这会一下子成了一个平民大夫家的奴才,这让他们俩都不禁埋怨起儿子来了,为了一个青儿,差点把一家子人的命赔上,想想又叹了一口气。

鲍大娘也正如绮罗说的,她就是个口硬心软的主,除了嘴坏点,真没什么。她在段家安排的屋子里坐了一会,还是利索的站起,去看青儿了。

青儿在前头的诊室里,段家的习惯,病人就该住在病人住的地方,这儿程槐也熟,他在这儿侍候了程安一段时间,伺候起青儿来也是手到擒来的。

鲍大娘进门就看到青儿已经坐起了,程槐正在倒水,看来准备给青儿喝的。鲍大娘拍开儿子,接过碗,自己坐到了青儿边上。

“现在我们都不是程家人了。”

“娘!”程槐急了,有这会对着青儿说这个的吗?现在出来了,虽然他心里其实也是慌的,但是有一点他是信的,那就是,段姑娘是好人,她伸手救了青儿,也救了自己一家子,这就是恩德。

“边去,你若直接把青儿送到我们屋里,就啥事也没了,你为何要去找段大夫?”鲍大娘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转头看看青儿,“你是有心计的,你看看,段大夫会怎么安排咱们?”

第三十三章 安顿II

“是二爷喜欢的那个段大夫吗?”青儿轻轻的问道,那个段大夫对她来说,已经是如雷贯耳了,现在没想到二爷不在了,没缘份的二奶奶竟然伸手拉了她一把。

“别瞎说,顾掌柜人很好的。”程槐忙嘘着,紧张的看看外面,现在他也明白,段大夫已经嫁了,嫁得还挺好。顾掌柜看着挺疼段大夫的,出出进进的都跟着。昨天,若不是顾掌柜,他其实也出不来。想想,可能现在自己都被他们打死了吧?

“不管怎么说,段大夫也算救了咱们,以后…”鲍大娘还真不能说绮罗错了,只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的。心好像都空了一般,也不知道哪不对,但是就是觉得难受。

青儿默默的喝着水,她理解这种感受,自己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家生的这一家子了。好一会儿,抬起头。

“鲍婶子,对不住…”

“行了,先得想想将来!你们看到了,段家就这么点地方,是用得了这么多人吗?段大夫在长春堂也只是媳妇儿,好些事,其实也做不了主的。”鲍大娘马上就滔滔不绝起来。

青儿怔怔的看着鲍大娘,在程家时,她们接触其实是不多的,跟他们真的不太熟,现在看,鲍大娘的眼光是厉害,刚刚一来她也就是想清楚了这些事,还知道不能总想着过去,要展望将来,显就是比程槐来得聪明了。不过再想想,这是段家的地方,这么无所顾忌的说话,青儿真的有点服了她了。

而鲍大娘根本没想那么么多,她其实从昨晚开始,就努力的调试着心情了。她再不舍程家,却也知道。她们回不去了。儿子小名木头,槐可不就是木头吗?谁曾想,这小子还真是木头一个。蠢得死。看看办的什么事,原本不用的。结果,现在好了,全家被发卖了。其实这在他们的圈子里,也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个青儿不错,当初在二爷的房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若不是儿子舍了一家子,只怕她想也不敢想这事的。所以现在她当青儿是儿媳妇的,大家一块商议。

青儿其实也茫然了,二爷死了。若二爷娶了妻,二房可能还能保留一点体面。好歹,二房还有主子,二房就得还得维持二房的规模。但现在,二房没主子了。所以二房其实就算是散了。

她帮程槐,其实也是因为之前的香火之情,她们都是二爷的心腹之人,一主外,一主内。之前外头的事。也得程槐知会她,她好在内应对。但说私情,还真的谈不上。不过,现在程槐为了她,一家子舍了出来,她倒是真有点感动了。看看此时,程槐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咱们都是跟二爷的,没想到老天爷不长眼,二爷就那么去了。段大夫人好,都不认识,还肯出手相救。对咱们一家子也算是救命之恩了。您说呢?”青儿字斟句酌的说道。

她说了‘一家子’,也说了‘咱们’。显然她已经把他们视为一家了。但是其实她也没说啥,绮罗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其实就算没有,他们是下人,她们还能怎么着不成。不过是,主子说啥是啥罢了。谈什么将来,她们的将来是握在上头人手上,不管是国公府,还是药铺的少东,握着他们的卖身契,就是主子。只是这话,现在还真不好直说,只能陪着笑脸,说些不痛不痒的。

鲍大娘哪有那种心思,听到‘一家子’,‘咱们’就点头微笑起来,轻轻握着她的手。好吧,差事丢了,就丢了,得一漂亮媳妇,也成,“正是这样。”

绮罗其实那会已经在门口了,前世里,青儿成婚之后,每每跟她抱怨,她就只能听着。因为她虽说是主子,但是不能管丫头屋里的事的,只能劝着青儿算了。但也因此,她一直不太喜欢鲍大娘的,觉得她事多,为人太尖刻。

此时看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鲍大娘明显脑子没青儿这么好,不过也是,就算脑子不好,她也是婆婆,刺媳妇几句,媳妇还不是得听着。侧头看看顾仁,顾仁对她笑了笑,伸手敲敲门框子。

程槐母子忙起身,而青儿也慌忙放下碗爬了起来,虽说这里面只有程槐认识绮罗,但都是大家子出来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绮罗倒也没让开,只是摆摆手,示意青儿坐下,自己给她号了一下脉。再摸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虽然退烧了,但是你该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急,再吃三天药,方可下地。”

“谢谢,夫人。”青儿其实内心也纠结着,她该叫这位什么。明知道,谁手上有卖身契,谁就是主子,可是真的看到这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时,她突然明白,二爷为何那么钟情于她了。

除了美之外,她此时安静的坐在那儿,柔柔的说着话,她此时的风度,跟太君都不逞多让了。这气质,真的不像是一个药铺家的姑娘。

“才儿我和大爷也听到一点,其实昨儿我和大爷也商议过,事发突然,长春堂和仁心堂其实也要不了这么多人。程槐可以先跟着大爷,我身边四个大丫头的缺也都满了。你们呢,有什么想法?”绮罗示意大家坐下,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她言语之中却也表达了,除了程槐,其它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